文/高峰
巡視,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它始于先秦,成于秦漢,完備于隋唐宋,興盛于明清,一直在中國的政治制度上占有重要地位,是極具傳統(tǒng)政治文化特征的重要監(jiān)察制度。
在中國古代,皇帝本人出巡多有不便,“代天子巡狩”的職位應運而生。西漢時期,漢武帝把全國劃為十三部,每部設一名刺史。刺史乘坐公家的馬車巡視各地,巡視內容主要是針對官員及其子弟和地方黑惡勢力為非作歹的行為。
刺史一般在八月巡行郡國,歲末到京師報告巡行結果。此時,刺史僅僅是監(jiān)察官,并不是太守的上司,但太守在刺史面前不敢造次,都當上級伺候著。后來,刺史常年駐守地方,成了太守的上級,巡視、監(jiān)察的功能也就消失了。
唐貞觀十八年(公元644年),唐太宗李世民派出由孫伏伽、褚遂良等23人組成的巡視組到各地巡視。這次巡視規(guī)格非常高,孫伏伽是大理寺卿,褚遂良是諫議大夫。這次巡視的處理力度也非常大:處死有罪的地方官7人,罷免數(shù)百人,晉升20人。
唐朝初期,中央派下去的巡視官員一般由監(jiān)察御史擔任,出巡時間不定。到了唐中宗時,朝廷制定了明確的十道巡按制度,將全國劃分為十個監(jiān)察區(qū),即“十道”,每道設巡按使,任期一年,代表中央巡察各州縣,“大事奏裁,小事立斷”。
巡按御史制度的正式確立是在明朝。在民間,老百姓一般都認為“巡按”是清廉而權勢很大的官,由此也出現(xiàn)了“八府巡按”之說。
在電影《九品芝麻官之白面包青天》中,包龍星就被皇帝封為“八府巡撫”。包龍星問皇帝:“我這個官幾品???”皇帝伸出一個手指頭,金口玉言:“一品!”此外,傳統(tǒng)戲曲如《竇娥冤》《卷席筒》《玉堂春》等,都有八府巡按主持正義的情節(jié)。
在歷史上,其實并不存在“八府巡按”之說,更不可能是一品大員。即便明朝都察院設有十三省巡按一職,品級依然是正七品;清代改名為十三科道,俗稱道臺,也不過正四品。歷史上的著名清官海瑞還擔任過“十府巡按”,但其巡視的范圍不過南京周邊地區(qū)而已。
1569年,海瑞率“巡視組”監(jiān)察南京周邊的應天十府。應天府周圍是明朝最富庶的地區(qū)之一,官員也富得流油。海瑞應天巡撫的任命剛一公布,官員們一個個都嚇得不輕。有一個顯赫的權貴,住宅大門本來是紅色的,聽說海瑞要來,一夜之間就改漆成黑色的。一個太監(jiān)任職江南織造,歷來橫行鄉(xiāng)里,無人敢管,聽說海瑞要來,趕緊將八抬大轎改成四人肩輿,車馬隨從也減少了許多。有的官員甚至主動離職,遠逃外省避風。
老百姓對巡撫寄托了公平正義的期望,所以,一些清廉為民的巡撫故事也在民間廣為流傳。
在潮汕一帶,就流傳著“蕭巡按一棒打死江西王”的故事。蕭巡按即明代嘉靖年間任江西巡按的蕭端蒙。故事說,蕭端蒙獲悉藩王強搶民女,魚肉百姓,就將藩王“請”至公堂,訊問其罪,佯稱只需輕打三紙板即可結案。藩王不知是計,被蕭端蒙用糊著紙的鐵棒打死。在正史中,雖沒有明確記載這個故事,但在浙江提學副使林大春所作《蕭御史傳》里,明確載有蕭端蒙在巡按江西時不畏權貴,敢于捕治橫行不法的藩王部屬,向朝廷檢舉揭發(fā)藩王罪行等事實。
最早的“舉報”傳說是從堯舜開始就有了雛形。據(jù)史籍記載,舜繼位后,在朝廷前設立木牌,名“誹謗木”,讓百姓把批評意見寫在木牌上。后來,漢代君王又將“誹謗木”改成了“桓木”。
漢宣帝時的名臣趙廣漢設立了我國最早的舉報箱。趙廣漢到潁川任郡守時,發(fā)現(xiàn)潁川土豪結黨營私,魚肉百姓,而民眾敢怒不敢言,不敢直接到官府進行舉報。為治理這種情況,趙廣漢令人制成了接受舉報信的器具“筒”,形狀像我們熟知的存錢罐,令部下到各地懸掛,并張貼告示,鼓勵民眾投書舉報不法分子,且保證為他們保密。官吏和群眾紛紛寫信反映土豪劣紳的不法行為。趙廣漢根據(jù)舉報的線索,組織力量進行調查,掌握真憑實據(jù)后進行嚴厲打擊,使奸黨分崩離析,穩(wěn)定了社會大局,趙廣漢也因此名聲大振。
我們常常在影視劇中看到古代百姓在衙門口擊鼓鳴冤的場面。這種鼓名叫“登聞鼓”,為晉武帝所設立,鼓勵百姓擊鼓鳴冤,并設專人負責記錄狀子上奏。晉朝以后,歷代都保留了此制度。
唐朝在東西兩都并置登聞鼓,宋朝有登聞鼓院,明代將登聞鼓置于通政院。據(jù)學者考證,登聞鼓還有與“包青天”包拯相關的一段故事:北宋時,老百姓到衙門告狀,先得托人寫狀子,通過衙門小吏傳遞給知縣,一些訟師污吏乘機敲詐勒索。包拯破了這條規(guī)矩,老百姓要訴冤告狀,就到府衙前擊鼓,鼓聲一響,府衙就打開正門,讓百姓直接上堂控告。
武則天建立了“銅匭”舉報制。當時的“銅匭”設計非常復雜,分為四個口,只能進不能出。舉報者的待遇特別高。外地舉報者,“給驛馬供五品食”,就是按照五品官的待遇接待上訪群眾,舉報錯了也不追究,但結果不僅弄得人人自危,還給那些奸佞小人提供了迫害異己、羅織罪名的機會。
在封建社會,負責巡視的官員往往成為地方官員籠絡、賄賂的重點對象,若非高潔剛正之士,就很難獨善其身,更有巡視大員借助巡視公權私用、敲詐勒索。
唐朝時的御史王弘義曾向瓜農要瓜吃,遭到拒絕。王弘義便稱瓜園中有白兔,叫縣吏派人捕捉,于是瓜秧盡被踩爛。無獨有偶,唐代有一位“金牛御史”,此官名叫嚴升期,他特別愛吃牛肉,巡察時所到州縣為其烹宰的牛極多。他同時又是一個貪官,被監(jiān)察的官員不論錯誤輕重,只要交納金銀,就一概不予追究。時人譏諷其為“金牛御史”。
這種巡視大員,自然也有碰釘子的時候。明朝時,山西巡撫魏允貞派下屬到所屬州縣查核官吏治績。該下屬拿著雞毛當令箭,大擺官譜,到澤州時因挑剔膳食不好,竟把負責接待的州吏痛打了一頓。澤州知州許維新一怒之下停止了供給,這位“巡視員”只好灰溜溜地離開了澤州。
古代的巡視制度隨著朝代的更替在不斷地完善,也對官員形成了一定的震懾。但是,當時的巡視畢竟只是一種手段,本質上依靠的還是“人治”,所以巡視的效果與官員的個人素質有關。古代巡視制度中設置專職機構、詳細規(guī)定權限、給予充分保障等做法,值得我們借鑒,以適應新的社會條件和時代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