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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蓮

      2022-03-16 22:50:41葉鋒華
      青年文學(xué)家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小蓮婆婆女兒

      葉鋒華

      吳家村最多的就是竹子了,至少20世紀(jì)90年代末還是這樣的。村頭村尾、屋前屋后,隨處可見一叢叢綠油油、翠生生的竹子,在九月的風(fēng)中,葉葉顫動,枝枝飄搖,窸窸窣窣地響成一片。有時風(fēng)忽地大起來,撼動主桿便會“嘎吱”一聲脆響;附在竹節(jié)上的老籜鞘受到了震動,也隨之脫落。竹叢里面藏著許多個頭小小的鳥雀,嘰喳竄跳,蹤跡不定;竹根下常倒著家常的垃圾,大雞小雞在里面刨翻著可吃的東西。后山不時傳來斑鳩的叫聲:“咕咕咕—咕咕咕—”有時又換個節(jié)奏:“咕咕—咕!咕咕—咕!”

      離村前曲曲繞繞的溪流不遠處,依著一叢特別茂盛的竹子,竹子下立著一戶人家,黑瓦白墻,青磚小院。早晨的陽光穿過煙筒上方裊裊的余煙,金燦燦地鋪滿了半個院子,地上懶懶地趴著一只大黃狗。那狗忽見門外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著臟舊的衣服,舉托著個大飯碗—一只大得和她的小身體不相稱的瓷飯碗,看到她邊走邊吃地走來,便一骨碌起身,走近,矮下身子,仰著頭,擺著尾,乞求的眼神,等著小下巴里漏下東西來,麻利地?fù)屵^去,一口叼到嘴里,而后又仰頭盯著,等著下一個機會……

      這時,屋里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來,手里提著一個裝衣服的塑料桶,隨口招呼道:“阿玉妹,吃早飯呢?!?/p>

      阿玉妹點點頭,見她提著桶,便說:“小蓮姐,你要去洗衣服嗎?”

      “是呀。”

      “你怎么不去上學(xué)了呀?你不是在上初中嗎?”

      大概也只有孩子才會這般兜頭就問。

      小蓮沒吭聲,只向廳里喊:“媽,這件短褲要洗嗎?”

      “那是你二哥的。你二哥總是東一件西一件地穿,穿了又到處亂放。都沒穿多久的,放著吧,明天再洗。”說話間從屋里走出一個中年女人來,圓臉蛋,鼓眼睛,醬色面皮,散披著頭發(fā),健壯麻利的模樣,“后天他也要回校了,本來昨天就應(yīng)該走了,他偏要拖到后天。阿彌陀佛,走了就好!我對他呀,現(xiàn)在是眼不見心不煩。”說完,小蓮媽煞有介事地瞧了瞧阿玉妹的碗,嘖嘖贊道:“喲,還有排骨呢。昨天有親戚來了?”雖是笑著說的,但那笑卻有點讓人琢磨不透,眼神也隱約透露出一股子厲害的味道。阿玉妹點點頭,有些局促,不看她,只顧用尖端滿是牙印的粗筷子往嘴里扒飯。

      小蓮媽卻仍盯著她,笑說:“阿玉妹,是你自己想上學(xué)了吧?去年你生日的時候,你母舅就給你買了個書包,你天天背在背上,沒事都要到小學(xué)門口去轉(zhuǎn)兩圈呢。盼星星盼月亮的,現(xiàn)在開學(xué)了,怎么反倒不報名呢?我看呀,你只會嘴上說!你看人家娟娟,都上學(xué)去了,她和你一個年紀(jì)呢!羞不羞?”

      阿玉妹臉紅了,沮喪地說:“媽媽說,娟娟是九月前生的,我是九月后生的。我要明年才行。”

      “不對,不對?!毙∩弸寭u搖頭,故作認(rèn)真地說,“是你媽不想讓你去,而娟娟媽就想讓她去!就這么回事!你知道你媽為什么不讓你上學(xué)嗎?”這句問話有些意味深長,口氣甚至還有些神秘,但話一出口,似又覺得這樣和個孩子說話有些不妥,尤其是女兒還在一旁聽著呢,便又換了一副戲謔的口吻說:“你要多吃飯!吃得高高的、壯壯的,你媽就會讓你上學(xué)了,知道不?”

      阿玉妹無法分辨這話是真是假—但大人說的應(yīng)該都不會錯的,只得點點頭,似乎想表明自己很想長高長大,三下兩下就把碗里的飯扒光了—連那塊壓碗底的排骨也嚼完了,骨頭被吐到了地上。大黃狗一口就搶到了嘴里,沒有給剛從瓦片上躍下來的貓絲毫機會。

      阿玉妹飯碗空了,大黃狗沒有盼頭了,見小蓮拎著桶要出去,便想跟著走。

      小蓮一跺腳地驅(qū)趕:“狗,不要跟著!”

      說完便自個兒去了。那狗倒聽話,不跟著,只立在院墻門外,聳著身子,目光一直追隨著主人的背影,直到她快走到了村口的溪流旁,才忽然被大路口的什么聲響給吸引了,側(cè)頭望了望,嗅嗅地面,顛兒顛兒地出去逛了。

      小蓮蹲在一塊青石板上,將衣服一件一件地?fù)斐鰜恚叵?。陰處的露水還沒干,在溪草上泛著霜白。小蓮?fù)炱鹦渥?,滾圓的胳膊,紅通通的手,牽著一件襯衣的領(lǐng)子,在淺淺的溪流中隨意一拖,一溪安靜的光亮便被攪成了碎沫子,搖來晃去的,再也靜不下來……

      隱約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小蓮并不抬頭,也沒停下手里的活,眉頭卻不由得微微一皺,似乎這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讓她感到某種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

      但當(dāng)那人快到近前了,小蓮還是抬起頭,笑著側(cè)頭輕喊了一聲:“大媽?!?/p>

      微笑的臉頰有點泛紅—大概是這時的太陽已有點熏蒸了。

      大媽也笑吟吟地打招呼:“洗衣服呢?!闭f完就過去了,卻又不禁回頭看了看她。

      小蓮習(xí)慣性地理了理搭在背上的長發(fā),低下頭,繼續(xù)默默地洗,仿佛不知道大媽回頭看了她,也不知道那句簡單的寒暄背后還有別的潛臺詞……

      小蓮蹲著的那塊石板,隔著一片碧泱泱的稻田,正對著村子前排正中一家院落,此刻里面聚攏了好幾個女人,正拉家常呢。透過扁豆架子,她們看到了小蓮,很自然地也就說起了她。顯然,這話題讓人興奮,但似乎怕隔墻有耳似的,便把腦袋湊在一處,盡量壓著嗓子,仿佛大家商量的是些什么機密大事。一人說:“都開學(xué)了,她還蹲在那里洗一家人的衣裳—當(dāng)真沒讀了?”

      “是呀,好像剛要上初二呢!”另一人接了話,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唉,女兒就是女兒吧,總有一日要作別家的人!何況本來又不是親生的!你們說是不?”

      有人點頭,卻也有人撲哧一笑,指著她道:“看你這話說的!你家小英可不是你親生的?和小蓮是同齡人吧?還不是去年就從學(xué)校出來了?”

      那人頓時面紅了,急道:“哎呀,那不一樣,是她自己不想讀,又不是我不要她讀!她要愿意,讀多久都行,我又不欠她去賺幾個錢!”

      眾人怕她臊了,便不再說什么。

      而后又有人說:“小蓮親生爹娘那邊,暑假的時候應(yīng)該就聽到了風(fēng)聲呢,聽說不曉得有多生氣,只是不好明說,全悶在肚里罷了!還有就是她的婆婆,這幾天在床上也吵得不行,老人家氣得飯都不肯吃了呢,說:‘我怎么還不死呢?早死了就免得受這個惡氣!這明擺著只看重兩個大兒子,一心欺負(fù)我可憐的孫女。欺負(fù)她,不如來欺負(fù)我!’你別看老人家常年病著,嗓門可高呢,隔壁蘭花都聽到了……”

      小蓮婆婆說的“兩個大兒子”,指的是小蓮的大哥吳運和二哥吳德。

      那吳運也的確很“無運”,第一次高考就考了個寂寞,第二次高考又考了個郁悶,于是十分泄氣,自覺沒臉,走路都低著個頭,最后向爹娘說:“我不復(fù)讀了,再讀真的就成了人家說的老油條了!”他爹娘何嘗不想少些負(fù)擔(dān)?他爹虎彪頭發(fā)都白了一半了,如今依然天天去工地挑磚。只是瞧瞧吳運的模樣,大學(xué)考不上,卻成日里戴副眼鏡,走哪里都夾本書;扶不得犁,拿不得耙,栽個禾都七扭八歪,播個豆也疏密不均,“上不上,下不下”,“農(nóng)不農(nóng),秀不秀”,有時喊他半天還不理人—不知是耳朵背,還是在想些什么……總之,就這副模樣,不讀又去做什么呢?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你餓死?”(他爹虎彪語)。和吳運天差地別的是,同村水根的兒子今年頭次高考,卻一舉考上了南大。水根一張臉都笑成花了,又是請酒,又是演電影—一連演了兩夜電影,遠遠近近各村的人,誰不來看?多風(fēng)光?這事也狠狠地刺激了虎彪夫妻,一面自覺沒臉,一面又心有不甘,只希望兒子再讀一年,考個好的大學(xué),風(fēng)光也落到自己頭上,就算是翻身了!最后,虎彪還是半勸半罵地要吳運再去復(fù)讀一年,說這是最后一年,能考什么考什么,哪怕差些的都行,若是實在考不上,那也是命!

      那老二吳德倒是個活變的人,只是活變得過頭了,便變成了“猾精”。村里人都說他:“一頭紅毛,雞窩一樣。人還沒煙長的時候,就天天叼根煙橫射!成日里跟一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吃酒、賭博、偷雞摸狗,什么不做?”有關(guān)他的“逸聞趣事”還真不少。聽說他上初一的時候,就和幾個同學(xué)偷他班主任楊老師的雞,半夜煮了吃,被人告發(fā)了,結(jié)果差點就被開除了。一次還被人看見飆摩托車:“騎得飛快!兩只腳也不踩在下面,倒是豎起來放在龍頭上,人還笑得十分張狂,‘忽’地一聲就過去了?!倍竽??現(xiàn)世現(xiàn)報,撞到一輛三輪車,人都飛出去了,好在命大,摔到水田里,只是扭了些筋,之后也仍不見改。這樣的人能混完初三,于虎彪夫妻而言已算奇跡,要燒高香了。原想著他一畢業(yè),就讓他跟親戚去學(xué)廚師,不料他卻看有同學(xué)花錢去上什么中專,心血來潮說也要去。他爹娘情知他不是讀書的料,哪里肯?只是見他死活爭著要去,還真以為他要“浪子回頭”了,最后也只得借錢讓他去了。去也就去了吧,誰知也就幾天新鮮,沒兩月他就說不想讀了,又說想去參軍—誰見過這種人?人都進去了,錢也交了,這個時候又來反悔!這下可真把他老子惹毛了,關(guān)起門來用皮帶狠狠地抽了一頓,打得嗷嗷叫,幾里外都聽得到,而后才不鬧了,看樣子是要混個文憑出來了。雖說是不鬧了,但家里依然不得清凈。村民們都私下里說:“聽說不?上次吳德不曉得在學(xué)校那邊得罪了哪個人,被人家打得在地上爬,說要挑斷他的腳筋呢?哭著打電話到家里來,說人家放話了,要他爹娘趕緊過去,準(zhǔn)備好棺材去抬—收尸!后來還是央求當(dāng)?shù)氐睦细丁銜缘?,就是我們村里吳麻子的表兄,他在?dāng)?shù)卣f話有些分量的—叫他出面打圓場,又是請酒,又是賠禮,花了不少錢,才擺平了……”這些不干不凈的話,多多少少也吹到小蓮的耳朵里。小蓮卻仍是平時的模樣:田里地里,屋里屋外,忙個不停,洗衣、做飯、剁柴、喂豬、割禾、栽禾,以至種豆、收菜,樣樣都行,著實讓她媽輕松了不少。有時她還要去給城里讀書的大哥送伙食錢和米菜。為了省下一塊錢,二三十里地,她也不坐公交,都是騎自行車來去。當(dāng)然,更日常的工作是她要幫著照顧臥病不起的婆婆。但小蓮并沒有報怨,無論做什么都從不偷懶躲閑—打小就這樣過來的。

      小蓮本來話就不多,更是從不跟人提自己的身世。有時難免別人提起,不勝感嘆,便微低了頭,靦腆地淡淡一笑,不說什么,只是看著自己的指甲。

      婆婆身體越來越壞,一日,把小蓮叫到身邊,說:“記得以前我娘家有個老姐姐—死了好多年了—養(yǎng)了六七個孫子。唯有老四是個傻子,全家老小都欺負(fù)他,最重的活兒都要他去做,好吃的卻沾不到半點邊。老人家卻獨獨看重這個孫子,成天罵全家老小,良心都讓狗給吃了!也沒人理。一日,老人家想是不行了,就把老四叫到床頭間,眼淚汪汪地說:‘婆婆就要去了,以后就顧不得你了。你就好好過吧?!牪欢?,就問:‘婆婆,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先思艺f:‘你當(dāng)真跟我去?’他說:‘當(dāng)真。’老人家便叫他倒碗水來,又從枕頭邊摸出個紙包,打開來是些沫子,抖到碗里去,頭上撥了簪子,攪勻了,說:‘你吃了這個,就能跟婆婆一起去,從此免得受他們欺負(fù)。’他倒聽話,一咕嚕就喝光了,說想睡覺,而后就挨著婆婆睡了下來,也就一會兒,就睡著了。老人家哭了一場,沒多久也就去了……”

      婆婆頓了頓,接著說:“如今,你婆婆年紀(jì)也大了,也算是活夠了!說去,撒手就去了,有什么好留戀的!唯有舍不得你這個孫女。但你是個多乖的孫女,婆婆怎么忍心帶了去呢?以后你一定要找個好人家,婆婆在陰坑里也就閉得上眼睛了!”又說:“你也沒什么好怪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尋錯了爹娘出錯了世……”老人家說完,一轉(zhuǎn)身,臉背到里面去,不再吭聲。老人怕風(fēng),常年關(guān)窗,窄小的空間里便彌漫著一股子陳味,混合著中藥的氣息。此刻小蓮早已泣不成聲……

      婆婆去世不久,小蓮便經(jīng)村里一位大嫂介紹,進了沿海城市一家工廠做工。一做就是幾年,時常加班加點,兩塊五一小時加班費,包吃包住,每月用不了幾個錢,工資都盡數(shù)寄往家里。

      大嫂見狀,時常勸她道:“我當(dāng)年也像你這樣,掙的錢不舍得花,全都寄給爸媽了。到后來自己成家,生了孩子,手頭緊了,老公又沒掙到什么錢,奶粉錢都愁呢!唉,真巴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暫且你還愁不到這些事,但也不遠了,替自己早打算一點,多存點私房錢,不會錯的。家里有時寄些回去,也就算是情分了。沒人會說你的,畢竟你是女孩?!毙∩徱恍?,不說什么,照舊把錢盡數(shù)寄家去。幾年下來,小蓮父母倒是著實吃了一驚,不料竟然收到女兒這么多錢,遠近有幾個人的女兒有這樣孝順?更別提是一個養(yǎng)女。也真虧小蓮的支持,好不容易考上大學(xué)的哥哥,才得以順利地完成學(xué)業(yè)。

      當(dāng)然,吳運考上的所謂大學(xué),其實只是個地方性的大專。復(fù)讀了好幾年,考成這樣,雖說比什么也沒考上要強,但也實在算不上光彩。他爹娘一開始便想著不擺酒,以免人家說閑話;演電影,那就更別提了!然而接下來就要開學(xué)了,一開學(xué),也就意味著要將一疊好幾千散發(fā)著好聞味道的百元票子捏在手上,鄭重地交到兒子手上,再三地囑咐:“不能丟了,丟了就不能讀了!”這就和讀高中時可大不相同了,那時只是每個月拿點生活費,可以慢慢地想辦法!如今一時哪里來的這么多錢?這就是鄉(xiāng)下人常說的:“沒考上愁,考上了還是愁!”那當(dāng)娘的本來脾氣就一向不好,如今更是時不時就發(fā)作,動不動就罵人,摔盆子—那種摔摔不會破的塑料盆子。當(dāng)?shù)哪兀惨幌伦佑痔砹撕脦状榘最^發(fā),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唉聲嘆氣,第二天紅著眼睛繼續(xù)去挑磚—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挑幾擔(dān)磚了—一塊磚兩分,一擔(dān)二十四塊磚,二二得四,二四得八,大約五毛一擔(dān),十擔(dān)就是五元……末了,夫妻倆關(guān)起門來,掐著手指盤算了半天:自己手頭存的一點,再向走得近的親戚們各自借點,還是不夠!怎么辦?沒辦法,還是厚著臉皮擺幾桌薄酒吧,請那遠近的親戚和村子里的人—能想得到的,沾點關(guān)系的都請吧!親戚們自然無話可說,本是應(yīng)該的,哪怕遠親也都這樣想。村里的人吃這酒卻有些不甘心,當(dāng)面雖也是笑嘻嘻的,一面奉上紅包,一面說著恭喜的話,背地里卻是頭一歪,鼻子里一哼:“這算什么大學(xué)?算哪門子野雞大學(xué)?這也來擺酒?這哪里是擺酒?明明是擺人家的錢嘛!”虎彪夫妻當(dāng)然不會不知道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只得忍恥受著。然而,終究還算是個政府辦的大學(xué)吧,所以到了畢業(yè)季,托人找點關(guān)系,很順利地就分到本鄉(xiāng)的中學(xué)教書了。吳運終算是安定下來了!虎彪夫妻倆深深地松了口氣。

      然而那個老二吳德還是叫人放心不下。雖早已混完了三年中專,卻不見一分錢進益,相反,仍時常向家里張嘴—就是不張嘴,也時常有認(rèn)得不認(rèn)得的人上門要債,有的還放出話來:“給你說明白了,要是明天還不了錢,就把你家門給端了!”這樣一來,小蓮寄到家里的錢,也就漸漸地漏掉了。然而全村的人,都稱羨吳家養(yǎng)了個有情有義的女兒。

      小蓮回家過年,發(fā)現(xiàn)父母待自己似乎和以前不一樣,格外熱情似的,做客一般,倒不習(xí)慣起來,又見媽媽指著二哥罵:“你看你像個什么樣子?長得這么大,沒做半分錢正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東跑西顛。這次要不是你妹子的錢,你又要去蹲班房了!你妹子賺幾個錢,容易嗎?沒見過這種人,一個作兄的,不能賺錢給妹子花,反倒要花妹子的錢,傳出去你就不怕人恥笑?我倒有心一五一十地都替你妹子留著,等她結(jié)婚時給她添作嫁妝。只是她有你這樣像模像樣的哥哥,我哪里留得?。课以趺戳??”而后又道:“如今談了對象,還是這樣‘吊兒郎當(dāng)’,我真不曉得人家女兒看上了你什么,就這樣死心塌地要跟了你。你可別辜負(fù)人家一片心!—不但不上進,反倒以為自己真是什么人模狗樣,讓人看得上,就飄起來了!我告訴你吧,人家爹娘可是看在女兒的面上,當(dāng)初才沒把你掃出門去,你以為你是什么角色?有幾斤幾兩?人家話已經(jīng)說得明明白白了,要娶他的女兒呀,就得縣里有房,要沒房,就是他女兒再愿意,你也別想娶到鳥不拉屎的鄉(xiāng)下來!如今家里可一毛錢都沒有了,你爹娘也老得不會動了,別還指望我們給你買房!你還是自己趁早打算吧!別到時候胡子一大把連個老婆都討不到,打一輩子光棍,那才是笑話呢!”這樣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

      小蓮難為情起來,說:“媽,你別這樣說二哥!”

      吳德被罵得暈頭暈?zāi)X,很沒趣,側(cè)著那張長了不少粉刺的臉,瞇著眼睛,叼著煙的嘴巴含含混混地說:“一天到晚就會嚼牙齒,過年都不讓人家清靜一下子!”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他,便興頭地應(yīng)了一聲:“來了來了!”順勢就要出門的樣子。

      小蓮媽見狀,連忙起身,直追到門口,倚著門框道:“去!又去賭!賭到三更半夜再回來!到時你就想我開門?我看你干脆不要回來,死在外面算了!死了清凈!死了就再也不用我操心了!—沒見過這種人!我跟你說,你爸爸現(xiàn)在到街上去了,等他回來,我叫他把你的頭給請下來!”

      吳德沒耐煩地扭頭說:“耳朵真尖!什么時候又聽到我要去賭博了?出去走一下子都不行???成日里眼睛沒見嘴就見,就會念‘阿米蛆’!”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通,沒好氣地去了。小蓮媽氣不打一處來,只得拉著女兒,絮絮叨叨地哭訴:“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了!你媽這命就要斷送在你二哥手上了—就要斷送在你二哥手上了呢!”

      小蓮媽越說越傷心,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把小蓮的手都打濕了。

      大哥瞧瞧小蓮神色,忍不住說:“媽,你就少說兩句吧,妹妹好不容易才回來,大過年哭哭啼啼,死呀活呀的,像個什么樣子?”小蓮媽聽這樣說,方才漸漸地收住。

      次年夏天,吳運也處了對象,是一起教書的老師。兩人年紀(jì)都不小了,便打算在年底就操辦婚事。按理說,按時下的習(xí)俗,結(jié)婚一般要去縣城里買房了。無奈錢不湊手,思慮再三,決定還是先將家里的老房子簡易地翻新一下,算是婚房。女方也生在本地,且全家人都算本分,所以倒也沒意見。只是有些不巧,老爺子虎彪挑磚時砸到了腳背,要好好休養(yǎng)一陣子。

      于是,家里頓時缺了人手,只好叫小蓮暫且趕回來幫忙。等快忙完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年底了,小蓮便干脆暫且不外出了,只等來年再做打算。

      一日,忽然有人來找小蓮媽說閑話,遠的近的,說了一籮筐,最后才不經(jīng)意的樣子問:“沒記錯的話,小蓮也有二十一了吧,小也不小了,可以找個人家了?!胨谕饷孀约赫劻??”

      小蓮媽說:“唉。別說了!我一問她,她就面紅,不說,也不知有沒有。我說:‘女兒啊女兒,要是有,就帶回來,叫爸媽看看,替你參考參考,有什么要緊?終有一日,爸媽還不是要看的?’她就是不說,有什么辦法?—我看她終究還小,她要自己談得有就好,要沒有呢,就再過兩年也不遲。”

      那人笑說:“想是這個女兒會掙錢,不舍得嫁了!”

      小蓮媽頓時面紅起來,說:“你這是什么話?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了?說給你聽,別以為小蓮是個養(yǎng)女,我就不看重。恰恰相反,我對這個女兒,比兩個大兒子還要看重。老天有眼,都看得見的。只是嘴長在別人身上,也就由著人家說去!”

      說著說著,小蓮媽想起小蓮諸多的好來,不由眼圈一紅。

      那人肅然起敬起來,一咂嘴,一斜眼,斬截的口氣:“還用你說?我們又不是瞎子,怎么會看不見?全村哪個不說虎彪家養(yǎng)了個有情有義的女兒?”又說:“正因為我們都曉得你這樣看重小蓮,我才會來這里提醒你,女孩子的終身大事,還是盡早打算的好。你看楊家橋老夏的女兒,起先說媒的人有多少?門檻都踩破了。只是老夏眼光高,以為自己的女兒是個什么寶呢,挑來揀去,全不中意。結(jié)果呢,年紀(jì)一過,哦嗬!再也沒人來打個照面了。現(xiàn)在都快三十了,還沒嫁出去呢,看來只能在家里當(dāng)一輩子老女兒了。你想,老夏當(dāng)年要是早打算些,人現(xiàn)實些,怎么會落成這樣?”

      小蓮媽不由地點頭,說:“這倒也是?!?/p>

      那人見這話中聽,便又說:“依我看,小蓮在外頭應(yīng)該還沒找。當(dāng)然,憑小蓮的條件,長得這樣齊整,人這樣乖,這樣懂事,要找個人還不容易?說得形象些,叫‘手一抓一大把’,什么樣好的男孩找不到?但她偏就沒找,為什么不找呢?依我看,多半還是想在老家找一個,不想嫁到外地去呢。只是一個女兒家,這樣的話怎么好說出口?所以才這樣意意思思的呢。我說你這個當(dāng)媽的呀,為什么不全心全意地替她操辦起來,反倒還蒙在鼓里呢!”

      小蓮媽不免納罕起來,問:“你怎么曉得這些呢?她又沒和你說?!?/p>

      那人拍手一笑,把板凳一下子拉近了,說:“這還不簡單?小蓮是個多聰明的孩子!她自然不會不明白,嫁到外面去有什么好?一來,吃也吃不慣,睡也睡不慣,又不認(rèn)得當(dāng)?shù)氐娜?,又不會說當(dāng)?shù)氐脑挘瑦灦紩炈懒?!二來,沒個娘家走動,人家欺負(fù)她,誰給她撐腰?也只能由著人家打罵罷了!要在我們老家找一個,那就不一樣了!你想想,有你這樣厲害的老子娘在后面當(dāng)靠山,她有什么好怕的?誰敢欺負(fù)她?況且嫁得近,又能隔三岔五地走動走動,對你這個當(dāng)娘的盡心盡孝,多好?這樣一來,你和虎彪也不會辛辛苦苦地養(yǎng)個女兒,最后卻‘賣’給了別人。不信的話,你看那些在外打工自己談的,有多少是嫁到千里之外去了?這和賣了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不說別人,就說我們村的建華吧。他家小紅嫁到陜西去了,好不容易打個電話過來,卻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過不慣,想家里、想爹娘。你看她爹娘能怎么樣呢?見又見不到,幫又幫不了,也只能干聽著!那真是挖心的難受呀,你說是不?”

      這話說得小蓮媽連連點頭,又說:“這么說,你可有什么好人家?”

      那人見這樣問,方才露出狐貍尾巴:她原來是替自家深山里一個親戚提親的。因怕拒絕,一說完男方如何如何好之后,便忙不迭地補充說:“這男方的好是不用再說的—到時一見你就曉得。再說,光這禮金,就六七萬呢。你打聽打聽,方圓幾十里,哪個肯出這么大一筆禮金?這可幾乎是人家全部的家當(dāng)呢。要嫁到城里去,禮金就更要少得多了。要是小蓮自己談個外地的話,就怕到時不但一毛錢都撈不到,還要倒貼呢。難道不是嗎?”小蓮媽警覺起來,耐著性子聽了半日,沒好氣地說:“人家都爭著把女兒嫁到城里去。難道我要為一點錢,把個女兒往深山里嫁?這才是把女兒給‘賣’了呢。那我是什么人了?這話不必再說了!”

      那人顯出尷尬的氣色,打了個哈哈,強笑說:“我這番話,可全是為你‘一家’好!你要愿意聽就聽,不愿意聽也沒人強迫你,是不是?”又說,“我說為你‘一家’好,你可曉得這‘一家’的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指的是要這事成了,不光小蓮好,你們當(dāng)大人的好,就連你們老二吳德都跟著好呢。豈不是‘一家’都好?”

      “這話又打哪里說起?小蓮的事怎么又扯上我家老二了?”

      那人卻欲擒故縱起來,擺手笑說:“還是不說了吧。免得又是“狗咬李洞賓”,沒事討人嫌的,何必呢?”

      小蓮媽卻熱剌剌地丟不下了,硬要她說。

      那人便湊得更近了,說:“你這個聰明人,怎么這點腦筋都轉(zhuǎn)不過來?你家老二難得能娶到這樣一個好媳婦,可惜城里沒房子,人家不肯把女兒嫁過來。你要同意了小蓮這個親事豈不‘一箭雙雕’,雙喜臨門?一來,小蓮的終身有了依靠;二來,也可用這筆禮金替老二在縣里買套房子。女方父母自然再沒什么好說的,這媳婦不就到手了?再說—”眼睛四下一瞟,見沒旁人,方又壓低了聲音,“再說,老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何況又是個養(yǎng)女?如今是好,‘爸爸媽媽’,叫的親得不行。只是哪天一嫁,還不是別家的人?不說別人,就拿我們自己來說,自出娘家門后,有多少好東西送到娘家去?稍拿個幾樣?xùn)|西,還要看婆家的臉色,是不是?兒子就不一樣,就怕哪天他再沒用,成了叫花子,天天討飯,也得把最先討到的一口飯養(yǎng)活你這個老娘!老話說得好:‘齊齊整整吃女兒的,邋邋遢遢吃兒子的’,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依我的意思,不如趁這機會,要筆大的,以后給不給,由她!現(xiàn)在不趁早,等到哪天她真自己找了,你再后悔,就遲了!沒聽人家說嗎,女大不中留!你要還一心想放她出去進廠,那你更打錯算盤了,進廠才多少錢一個月?要賺到這個數(shù)來,少也得三五年呢—三五年后又是什么樣子,哪個曉得呢?”

      一席話說得小蓮媽眼睛發(fā)直,呆了半天,低下頭去,說:“我好好想想吧!”又說,“即便我沒什么意見,也先得小蓮?fù)獠判?。?/p>

      小蓮城里親生父母聽到提親的風(fēng)聲,趕忙請假到鄉(xiāng)下來,竭力建議小蓮嫁到城里去,又再三囑咐:“千萬別嫁進深山,一去就出不來了!”而后又忙忙地在城里替小蓮四處張羅打聽,最后相了兩三家,男方也還都算不錯吧,對小蓮也都沒意見,唯有禮金出得少—都一萬塊錢左右。

      小蓮媽便含含糊糊的,不答應(yīng),也不否認(rèn),嘴里說:“只看小蓮的意思了?!?/p>

      那小蓮似乎過慣了一種幾乎被人遺忘的“隱形”生活,今兒這般忽地成了眾人的焦點,被人關(guān)注起來,便很不習(xí)慣,顯得忸怩不安,本就靦腆,這會兒說話更是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說出句話來,也不過是“都行吧”“你們看著辦吧”之類的,有時甚至干脆說:“我也不知道?!?/p>

      無奈,小蓮生母只好道:“好吧,既然你都沒意見,那我來替你挑一個。”

      小蓮養(yǎng)母卻一旁冷笑說:“雖說小蓮是你生的,但看來你一點都不了解她。養(yǎng)了這么多年,我是最了解她的!這孩子乖,從不忍心向人家說不的,依我看呀,她之所以這般忸忸怩怩的,那是因為都不中意!”

      小蓮生母急了,也懶得跟她養(yǎng)母糾纏,只一把將小蓮拉到暗處,說:“我說你這么大一個人了,怎么還事事聽你媽的?終身大事,要自己作主!曉得不?別總是這樣沒聲沒響的!你媽這個樣子,明擺著是把你嫁到深山里去的意思了。這你還看不懂?你自己挑明了,你中意哪一個,不就成了嗎?這有什么難的?不過是開口說句話嘛,又不是要殺你的頭。你真開了口,你媽還好強迫你嗎?—關(guān)鍵的時候,你怎么倒像個廟里的菩薩—開不了金口了呢?哎呀,真快把我急死了!”

      小蓮臉紅了,勾著頭,弄著衣角,然而始終不說話。

      這城里的父母,本都是“單位”上的人,因想生個兒子,又不想因超生丟了“鐵飯碗”,不得已才把頭胎的女兒托鄉(xiāng)下的親戚暗地里送人。小蓮當(dāng)年要上初中的時候,夫婦二人都建議將小蓮接到城里去讀書,去他們家吃、住,不要鄉(xiāng)下這邊一分錢。退一步說,哪怕不去他們家住,只要進城讀書,他們也愿意出生活費。

      小蓮爸沒意見,無奈她媽警覺得很,怎么說都不樂意,背后還說:“哼,到底是街上人聰明,算盤打絕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個女兒拉扯到這么大了,如今他一句話又想領(lǐng)回去了。難道要我白養(yǎng)了嗎?你看重小蓮,是你生的。我養(yǎng)這么久,難道就看重得比你少?既是這樣,當(dāng)初又何必送人呢?”

      于是,小蓮就只好和多數(shù)同村的孩子們一樣,在鄉(xiāng)下讀初中。不過這也很正常,她本來就應(yīng)該在本地上學(xué)嘛。小蓮的親生父母輾轉(zhuǎn)聽到小蓮媽的話,氣了個倒仰,牙咬得咯咯響,也只得作罷。加上小蓮不知為何,總不太說話,總是淡淡的—不管他們?nèi)绾涡量囝l繁地下鄉(xiāng)來探望她,也不管對她如何好,好到讓喜歡說三道四的鄉(xiāng)下人都無話可說。時間一久,他們便漸漸地灰了心,來往也就越來越少了,待小蓮?fù)蝗煌A藢W(xué),一氣之下,干脆斷了往來。如今,聽說小蓮要提親,他們方才又急急忙忙地趕到鄉(xiāng)下來。老二吳德這邊,女方卻催得緊,已經(jīng)下了“最后通牒”:“過年的時候,要是縣里還沒買房,這事就吹了!”加上深山里那位本村的親戚又常來游說,小蓮媽便日漸動搖起來,只是嘴里不好說出來,只希望是小蓮自己同意的意思。小蓮卻始終沒有一句現(xiàn)成的話。

      最后連吳運都急得不行了,說:“妹妹呀妹妹。你怎么這樣糊涂?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在外這么久怎么就不自己找一個?就是沒找,現(xiàn)在相親,也要自己說句話呀,怎么就這樣拖著?不過是句現(xiàn)成的話罷了!—依我看,縣城里姓李的那家不就挺好,你到底喜歡不喜歡嘛?”

      半日,小蓮半日方才低聲說:“哥,你別說了。我沒意見??窗謰尩囊馑?,就行了?!?/p>

      大哥瞪著她,頓時無語了。

      最后,媽來找女兒,輕牽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無比溫柔地說:“小蓮,依媽看……就這家—怎么樣?”

      小蓮低頭,仍不說什么。不說什么,這便被當(dāng)作默認(rèn),于是,就這樣定了。

      小蓮的親生父母每每和鄉(xiāng)下的親戚談到這門親事,淚水禁也禁不住。

      小蓮媽輾轉(zhuǎn)聽到此事,冷笑說:“真這樣看重小蓮,當(dāng)初又何必送人呢。這眼淚,流給誰看呢?再說,這親事,不也是小蓮自己點頭的嗎?又不是我拿刀架在脖子上逼她!退一步說吧,就算嫁到城里去,一點禮金都不肯拿或拿不出的人家,又會有多好呢?”

      自此兩家徹底斷絕了往來。

      不久,小蓮生下個大胖兒子,坐在婆家貼了大紅對聯(lián)的門前,夾在一群鄉(xiāng)下女人中間,仍不愛說話,只看著別人說說笑笑,臉頰泛紅,淡淡地笑著,不贊同,不反對,總無話可說似的。她忽地看到孩子跑到臟地里去了,忙忙地起身,把孩子抱回來,拍拍小身子上的塵土,橫放在腿上,撩起上衣,低下頭,露出潔白豐實的乳房,捏著乳頭給孩子喂奶—當(dāng)著很多人的面,甚至男人,很自然—鄉(xiāng)下人,都這樣。

      每逢年節(jié),小蓮便同丈夫、孩子一起去娘家,拎著大包小包。孩子雀躍地跑著,遠遠地就喊“阿公”“阿婆”。阿公、阿婆也高興,一把將孩子抱起,舉在臉上親個不住,一面嚷嚷著倒茶,接收東西,殺雞殺鴨。小蓮仍如以前,一回來就習(xí)慣性地忙這忙那,很輕松、很愉快的樣子。

      閑下來母女聊天,媽媽拉著女兒抹眼淚說:“你二哥離了婚,女方帶著孩子回娘家自個兒過去了?!?/p>

      小蓮也沒什么好對媽說的,只沉默地陪著媽媽。

      閑閑地住了幾天,抽空去婆婆墳前待了會兒。

      小蓮還碰到了阿玉妹。阿玉妹考了一所挺好的大學(xué),她爸媽也按風(fēng)俗擺了酒,著實熱鬧了一番!十幾年過去了,時代變了,如今上個大學(xué)雖說已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話說回來,能上個有檔次的大學(xué)依然是件難得的事—何況還是個姑娘呢,更何況這姑娘還出落得齊齊整整,一眼瞥見就亮人眼睛呢,對不?在大學(xué)混了段時間再回來,大家見阿玉妹整個人都變了:衣著越來越講究,甚至頗有幾分時尚的意味—用當(dāng)?shù)厝嗽捴v,叫“洋氣得很”;舉止也基本脫了鄉(xiāng)下人的習(xí)氣,透出一股活潑靈動的味道;再加上本來就愛笑,真?zhèn)€相當(dāng)?shù)赜懭讼矚g!堪稱“雞窩里飛出來的金鳳凰”!就連凡事都不持意見的小蓮一眼見了她都不免給驚住了,呆了半天。據(jù)說周邊不少有錢人—那些兒子慢慢長成的有錢人—都開始動起了心思呢,盤算著等她一畢業(yè)就來提親,以免讓別人給捷足先登了。這就解釋了為什么近來上她家套近乎的人越來越多,把她爹娘忙得不亦樂乎。阿玉妹對這些卻不感興趣,說自己還小,說要自己談,還說畢業(yè)后要去大城市,不想在小地方待著……而她父母呢?任別人說一千道一萬,只說兩個字:“由她!”

      有關(guān)小蓮,村里自然仍有不少閑言碎語。但小蓮仍是平時的樣子,不覺得自己可憐或什么的,似乎人生來本身就這樣,本無話可說。這些閑言碎語,時間一久,也就漸漸地少了。

      倒是不少人開始說:“小蓮母子越來越白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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