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亞
從這個大的角度去判斷,“生活”“寫作的多樣性”以及努力呈現(xiàn)“事物之間的關聯(lián)”,大致是“麻雀”詩群給我的第一印象。
這個專輯的女詩人均來自“麻雀”詩群,具體到個人的寫作,藍敏妮的詩,除了呈現(xiàn)事物的關聯(lián),還具有“鋼絲上跳舞”的危險性?!毒琶媛穹愤@首詩,突出地呈現(xiàn)了在事物之間尋找關聯(lián)的想象力。“我”、“木板車”、“野貓”,生活中看似不相關的事情,通過作者的觀察,開始發(fā)生化學反應。這幾個事物在更細微的層面上,呈現(xiàn)出來的“角”“頭”“鞋尖”,又以各自的特征,構成了一種充滿危險的對峙。在生活的“九面埋伏”中,某些因事物的混合、關聯(lián)而起的念頭,正在體內(nèi)醞釀為一觸即發(fā)的情緒。藍敏妮這首詩,從寫作的素材到語言的選擇,完全來自生活,但通過對事物的凝視與想象,觸碰到了屬于詩的一個隱秘開關。而她另外幾首詩的寫作,也有類似特點,只是語言上多了一種“鋼絲上跳舞”的危險性。比如很多詞語的選擇(包括題目),帶有很強的傳統(tǒng)意味,但又通過對比,融合進現(xiàn)實生活的事件與事實,在新的觀察與思考中,層層剝離還原為一種新的經(jīng)驗。
飛飛出道多年,她的詩,寫得相對老到,甚至完全看不出性別,只是把關注的目光,一再地聚集到事物之上。無論是無名指的疼痛,還是《無主之城》對武士的想象,抑或自我從不存在的《第五季》的出離,甚至想象與一只鳥睡在一起,把石頭裝進藥罐,在普通至極的生活中,尋找更具陌生化的語言表達,并挖掘表現(xiàn)事物的刁鉆角度,進而將普通的日常經(jīng)驗,盡可能地上升到一種哲理化的層面。
唐麗妮的詩,善于將自我的敏感和個人細膩的生活結合起來,在對日常生活的敘述中,努力呈現(xiàn)某種形而上的力量表達。比如,“我身子里好像有什么要逃走了”“我們,或許變成兩滴水//或許擁有同一條堤岸”。比如“沒有月光望不到的地方”“趴在窗口看云//看那些逃往天空的事物”,每一首詩這些讓人眼前一亮的詩句,已經(jīng)表明了詩人對詩歌寫作秘密的掌握和洞悉。從生活和身邊的事物開始,專注于自身的細膩發(fā)現(xiàn)和直覺性的表達,并找到具有個人生命特征與印記的出口。
盧鑫婕作為更年輕的女詩人,詩歌寫作融入了一些跳躍和超現(xiàn)實的力量,讓她的詩歌顯得更有力度和想象力。比如《長命鎖》“他把鋒利、有重量、頂有用的//這些東西都融進了一個鎖里”,《背風箏的人》則將人與風箏融為一體,“他就用骨頭代替風箏的骨架”“他再也不能把風箏脫下來了”,短短的一首詩,就呈現(xiàn)了一個人風吹雨打的一生?!兑欢溟_在天空的花》,將一種持久的意念,轉變?yōu)榉N子與一朵花,虛與實之間構成了一種奇妙的關聯(lián)?!堕L羽毛的人》也是通過超現(xiàn)實的處理,描繪了一個男人的痛苦與快樂,這種詩歌中的超現(xiàn)實想象力,值得盧鑫婕繼續(xù)挖掘。
謝麗同樣也是通過對事物的關注、想象,在詩句的層層推進中展開對詩歌的表現(xiàn),繼而將平凡的事物,轉變?yōu)橐环N新的發(fā)現(xiàn)和人生的追問,其詩歌的書寫虛實結合,大開大合。“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隱藏的黑暗”“把人間暖上三分,再疼上三分”“等臺上的對唱抱緊成一道悲痛的剪影//后來的光再也追不上它”。
另一位詩人雅北,則流連于身邊美好的事物,在平靜的訴說中展示自我的發(fā)現(xiàn),“我這么緩慢將日子過長//在父親的單車上”“聽平和的鐘聲//優(yōu)雅地劃分出每一個輪回”。她善于將事物的思考,轉變?yōu)榫哂匈|(zhì)量的詩句,“保持沉默的稻草人//他們自身的重量,被評估成與谷物相當”,并喜悅于“那緩慢的云團下//新生的花都是向陽的”,情感細膩、溫婉是雅北詩歌的一個特征。
六位詩人,在觀察、思考世界的方式上有接近的地方,表現(xiàn)渠道和展示角度卻有所不同。如果需要提出建議,在語言的具體化、陌生化以及語感的打磨上,還需要繼續(xù)努力,并通過對自我意識的挖掘,進一步強化詩歌的個人特征。甚至將生命的觸角,更深地探向女性自身的各個角落。六位女詩人的詩,已經(jīng)具備了一定的水準,并且形成了相互促進、甚至彼此影響的格局,期待未來她們的詩歌能有更大的進步,就像唐麗妮的那句詩——“兩條緋紅的鯨魚,游過廠房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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