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
“明年不想干了!”每到歲末年初,耳邊總會響起這樣一句話。它出自不同人之口,語調(diào)或高或低,語氣或輕或重。
“我這人不追求高薪,只希望有個簡單和諧的工作環(huán)境,不那么累?!蓖剖业拇笾舅较聦ξ艺f。
走上社會后的三十年里,我跳過幾次槽,大志這番話,我曾在不同公司聽同事說過。
大志在大家印象中很擅長與人交往,我一度懷疑他故意這么說,后來發(fā)現(xiàn)他說的也許是大實話。他平日里總是保持高度緊張狀態(tài),時刻留意周邊事態(tài),旁人隨口說的一句話,都會被他拿去細細揣摩,分析話外之音,長此以往,難免心力交瘁。
踏實肯干的人有時也會生出“不想干”的念頭,比如我妻子。她就職于一家知名物業(yè)公司三年,工資在本市屬于中游偏上,然而工作強度很大,常常要忙到晚上9點才能下班。她曾想學小提琴、韓語,卻抽不出空閑時間,只能放棄這些自我提升的計劃?!澳闳肼殨r已經(jīng)超過了35歲,學歷是二本,沒有相關(guān)工作經(jīng)驗……”妻子告訴我想跳槽時,我適時提醒她。
看過小說《圍城》的人,走上社會若干年后,肯定會覺得書中的“三閭大學”格外親切。無論進入什么類型的單位,似乎都會遇到方鴻漸的那些同事。
三閭大學里有位叫陸子瀟的歷史系教授,他的書桌上常年放著兩封信,一封是來信,信封左角印著“行政院”三個大字,信封中央大寫著“陸子瀟先生”,仿佛行政院想要讓他占據(jù)要位;另一封是他寫給朋友的,地址是“外交部歐美司”,六個大字筆酣墨飽,字字端正。
等別人看清楚信封,陸子瀟便會連連搖頭,說:“做官沒有意思,我回信堅辭。高校長待人厚道,好幾個電報把我催來……”
歲末年初,單位里常有人會接到或打出電話。旁邊人很容易聽清楚,有親戚或老同學在挖墻腳,要他去幫忙,給出的工資比現(xiàn)在高兩三倍。掛了電話,該同事會說出一番“肺腑之言”,大意和陸子瀟說的差不多。領(lǐng)導知人善任,誰來挖,都不去。無論寫信還是通電話,無非想通過別人將自己的話傳到領(lǐng)導耳朵里。殊不知這類話不會有人傳,如果背后說領(lǐng)導壞話,領(lǐng)導才有可能第一時間知道。
“假如本校不允許你走,而旁的學校以教授相聘,那么本校只好升你做教授。旁的學校給你的聘書,你愈不接受,愈要放風聲給本校當局知道。這么一來,你的待遇就會提高……”在三閭大學,有人曾這樣指點方鴻漸。而方鴻漸的同事想讓自己妻子教英文,也以類似方式要挾,“下學年我留不留,還成問題呢。協(xié)合大學來了五六次信,要我跟內(nèi)人過去?!?/p>
除非是公司里的頂梁柱,一般人不主動提醒領(lǐng)導給他們升職加薪。有些人便會放風說要走人。這么做的結(jié)果有三種:領(lǐng)導滿足其要求,這種可能性很小;領(lǐng)導置之不理,尷尬留下;領(lǐng)導說不耽誤你做出更好的選擇,于是他便失業(yè)了。
歲末年初,職場人心中充滿糾結(jié),到底是去是留?我卻沒有這般煩惱,只因沒有選擇余地,倒是能安心。
編輯 王冬艷 437408345@qq.com
1335501705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