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客南京,大豐送我一株臘梅花,其時九月,他自江寧樓寓剛剛遷入一幢別墅。臘梅高尺余,依稀幾片葉,以為移到北京會死掉,因此,幾乎忘掉露臺上還有一株臘梅花。臘月初,葉落盡,忽現枝干上有花苞,不久花放,冷香飄然。南宋杜耒《寒夜》云:“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p>
梅花只在想象里,怎么忽然在眼前?所謂“梅花心情”,即是我的心情。
此時小寒,臘梅初放,而大豐已成故人,悲欣交集,不禁悵然。
以梅入畫千百年,悅目者不過三五家。后來畫梅的男人比叫李鐵梅的女人還要多,這樣的梅遠望好像到了奧迪4S店,一個圈,又一個圈。
梅花怎么畫?王冕、楊無咎不必說,宋元人也有施重彩,白白朱朱,分外妖嬈。近人董壽平,又以粉梅價最貴。百度檢索“國畫梅”,即刻跳出一個王成喜。早年,記得,一則畫跋說:有人畫《拾糞圖》似清供,有人畫《清供圖》像狗屎,世間無俗物,而多俗人矣。
梅花勝處不在形,在于氣,其質可以從前人的律詩中嗅出。
友人小強、鮑貝囑我與韓羽先生合作齊白石梅花詩意展,說是梅花展,遍數不過三兩朵。
又記起大豐作《美人圖》,玉體橫陳,畫跋曰:“野渡無人舟自橫。”美人在,是舟是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大豐《美人圖》,寓意不在“春潮帶雨晚來急”,而在“野渡無人舟自橫”。
說什么做什么是一回事,“曾到去吃茶,未曾到吃茶去”又是一回事。
2022年1月于城北
【作者簡介】 懷一,1965年生。供職于北京畫院研究部。出版有《畫外》《紙上江山》《裁云集》《呼風集》《風來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