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互嵌與驅動

收稿日期：2021-12-04

作者簡介：張愛軍（1962-），男，西北政法大學新聞傳播學院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陜西西安 710112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網(wǎng)絡政治意識形態(tài)傳播規(guī)律研究”（批準號18BZZ017）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摘 要]民主政治與政治文明是政治秩序構建的兩個基礎，政治文明規(guī)范民主政治，民主政治建設推動政治文明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互為前提和基礎，二者互嵌與驅動，統(tǒng)一于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實踐。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的過程就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過程。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的內容、范圍、程度決定著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內容、范圍、程度。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共同聚焦于制度建設，核心在于對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等系統(tǒng)性制度文明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互嵌，匯集于對政治、經濟、社會、文化事務的全過程人民民主管理。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政治制度;政治文明

中圖分類號：D6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10X（2022）02-0003-09

全過程人民民主與政治文明建設密不可分。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的過程也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過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過程，同樣包含著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的過程。全過程人民民主重在廣泛參與，如果沒有政治文明的規(guī)制，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廣泛參與就有可能變成政治不文明的廣泛參與。因此，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建設必須是文明的、具有現(xiàn)代政治倫理的、具有現(xiàn)代文明內涵的，體現(xiàn)人類的共同價值和世界各國共同享有的權利。全過程人民民主推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使全過程人民民主不但變成有序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而且變成文明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性質內容決定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性質和特征。社會主義政治文明規(guī)范著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質量、效率和進步狀態(tài)。

一、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互嵌歷程

政治文明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互嵌是隨著實踐和認識的提升而提出來的，

黨的十二大、十三大、十四大、十五大報告中都有文明一詞的出現(xiàn)，但所涉及內容都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黨的十六大才提出政治文明，并把民主與政治文明聯(lián)系在一起。

“黨的十六大把社會主義文明建設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要目標。2004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把政治文明作為國家根本任務寫入了憲法序言。中國共產黨的十七大和十八大報告先后提出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發(fā)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把政治文明建設作為黨的綱領和國家戰(zhàn)略。從十七大到十八大，把民主、法治與政治文明聯(lián)系了起來，深化了對政治文明的建設，也明確了政治文明的核心和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目標與重心”[1]。

有學者認為我國政治文明的研究起步比較晚，馬克思在1844年提出政治文明，我國到2001年使用政治文明一詞，其間經歷了一個長期過程?！叭藗儗φ挝拿鞯难芯看蟠舐浜笥谡挝拿鲗嵺`的發(fā)展”[2]。在提出政治文明之后，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不斷互相調適，并逐步進行二者的建設。但我們對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關聯(lián)認識有一個過程。鄧小平“圍繞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一根本問題”提出經濟上發(fā)展生產力，政治上發(fā)展民主，而且提出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3]（P168）。江澤民提出“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是我們黨始終不渝的奮斗目標”[4]（P28），“我們黨歷來以發(fā)展人民民主為己任”[5]（P553），“社會主義民主的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4]（P28）。胡錦濤“深刻認識和回答了新形勢下實現(xiàn)什么樣的發(fā)展、怎樣發(fā)展等重大問題”[6]，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指出，“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7]，“人民民主是我們黨始終高揚的光輝旗幟”[8]（P19）。習近平在此基礎上并站在全人類的高度再次強調，“民主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始終不渝堅持的重要理念”[9]，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取得共同富裕的基本路徑，“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推動人的全面發(fā)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6]，“新時代堅持和發(fā)展什么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怎樣堅持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什么樣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6]，需要“積極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6]。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一直把社會主義民主作為其追求的理念、目標、實踐方式。習近平不但提出了全過程人民民主，而且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意義。全過程人民民主對于推動國家政治現(xiàn)代化、實現(xiàn)共同富裕、增強中國共產黨的使命感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與政治文明建設的同步進行是在黨的十七大首先提出來的，并通過法治來實現(xiàn)政治文明。

黨的十七大以來，中國共產黨多次強調加強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同時加強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建設，加強政治文明建設的重點就是不斷加強法治建設，并通過法治建設的中介環(huán)節(jié)進一步加強政治文明建設?！吧鐣髁x愈發(fā)展，民主也愈發(fā)展。在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進程中，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人民一定能夠不斷發(fā)展具有強大生命力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7]，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建設，要求盡快建設法治國家，因為只有法治才能保證國家的長治久安，只有加強政治文明建設才能保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文明特性，從而“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發(fā)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8]（P20）。加強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還會提升我國的民主國家形象，為全人類政治文明作出中國貢獻，體現(xiàn)中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智慧，“有能力把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優(yōu)勢和特點充分發(fā)揮出來，為人類政治文明進步作出充滿中國智慧的貢獻”[10]（P28）。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戰(zhàn)略性，在社會主義國家建設布局中發(fā)揮重要作用，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將使“我國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tài)文明全面提升”[10]（P20）。上述論述表明，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具有內在互嵌性，全過程人民民主將全方位提升中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格局、層次、品質。

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既具有統(tǒng)一性，也具有差異性。

第一，系統(tǒng)不同。政治文明是政治系統(tǒng)的進步狀態(tài)，民主只是政治文明的子系統(tǒng)。政治文明包括制度文明、法治文明、政府文明、政黨文明、政治輸入與輸出的文明。有些政治文明的形式和內容與全過程人民民主有關，而有些政治文明的內容與全過程人民民主并無直接的關系。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組成部分，因而全過程人民民主政治制度需要全過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來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全過程需要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全過程跟進。

如果只有全過程人民民主，沒有全過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會失去價值規(guī)范、目標引領。如果沒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文明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就可能有動力而無牽制，如同“脫韁野馬”的民主怪物。

第二，民主與文明的對立面不同。民主與專制對立，文明與野蠻相對立。民主既可以是野蠻的，也可以是文明的。如果民主不與政治文明聯(lián)結

在一起，民主就有可能成為古代沒有自由的民主，成為“多數(shù)人的暴政”?！岸鄶?shù)人的暴政”還會從兩個層面展開：一是政治上的“多數(shù)人的暴政”;二是社會上的“多數(shù)人的暴政”。民主既可以是落后的，也可以是進步的，在巨型國家實行直接民主就具有落后性，而間接民主與直接民主相結合、大眾民主與精英民主相結合就具有進步性，這是政治文明通過制度規(guī)范了現(xiàn)代民主?！罢挝拿髋c政治野蠻相對立而存在，是人們對自我發(fā)展境界的審視，對自我政治行為的規(guī)約;它既是一種文明形態(tài)，也是一種價值觀念，更是一個由思想、制度與行動機制共同構成的正義的政治體系”[11]。民主之所以呈現(xiàn)進步狀態(tài)，是因為文明規(guī)范了民主。從人類歷史長河來看，民主之所以沉寂兩千多年才再現(xiàn)，就是民主本身沒有體現(xiàn)進步、文明、近現(xiàn)代的樣態(tài)。只有民主與政治文明的合流與互嵌，民主才成為政治文明的一部分，二者才能互相促進。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多數(shù)保障少數(shù)人的權利，這是政治文明通過保障人人都具有平等的、不可侵犯的人權規(guī)范的民主。

第三，自從人類進入政治社會以來，就有了政治文明。任何社會，無論是否民主，都具有政治文明的內容。

馬克思主義劃分的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都具有政治文明的內容。民主則在古希臘之后沉寂了兩千多年才再現(xiàn)，因而，民主具有歷史的間斷性。民主的再次出現(xiàn)，已經不再是古希臘式的民主，而是與自由、平等、人權、法治等現(xiàn)代文明的元素交匯在一起。民主制度也不再單純是廣場式的直接民主，而是巨型國家的民主。無論在西方國家還是中國，民主也成了復雜的、多元的、異質的制度體系。民主因此成為現(xiàn)代政治文明的產物，扎根于人類共同實踐。“每一種政治文明都可能曾經從其他文明中吸取過營養(yǎng)，每一種政治文明也都可能包含著某些人類共同的基本價值，還包括政治行為的一系列運作程序和規(guī)則”[12]。

二、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互嵌化驅動

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互嵌化表現(xiàn)在互為前提和基礎。在《中共中央關于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中，特別強調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互嵌。一方面，“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6];另一方面，“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fā)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6]。只有兩個方面都具備的民主才是真實的社會主義民主，才能使全過程人民民主成為新型的政治文明的民主。

（一）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前提和基礎

全過程人民民主發(fā)展建設的內容與形式是政治文明發(fā)展建設的內容與形式。沒有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沒有全過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的范圍、進程、性質決定著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范圍、進程、性質。

第一，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在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史上具有統(tǒng)一性。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工人階級革命的第一步是爭得民主。從馬克思生活的年代背景和語境來看，工人階級爭得的民主是政治文明的民主，而不是古代的民主。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爭得民主的目的是實現(xiàn)工人在經濟政治上的平等和自由，他們在政治上的訴求是在爭得民主建立社會主義之后，更強調人的自由發(fā)展，其本質內容就是“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13]（P294），這句話中的理論來源、理論預設都非常明確，也是馬克思主義強調和追求的基本目標[14]。馬克思對巴黎公社民主實踐的評價也是政治文明意義上的評價。這是因為巴黎公社的原則是永存的，這些永存的原則包括：“直接民主與間接民主相結合的原則;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保護少數(shù)人權利的原則;平等的原則;‘議行合一原則;

開放的民族主義原則”[15]。從追求的目標和實踐的內容來看，馬克思主義的民主就是政治文明的民主。

第二，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政治文明的民主。中國步入政治文明的標志在于“實現(xiàn)了中國從幾千年封建專制政治向人民民主的偉大飛躍”[6]。發(fā)揚民主，就是使民主制度化和法治化，實際上就是政治文明化。政治文明包括的價值觀就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觀，“政治文明是指人們改造社會所獲得的政治成果的總和，一般表現(xiàn)為人們在一定的社會形態(tài)中關于民主、自由、平等、解放的實現(xiàn)程度”[16]（P504）。政治文明是民主的形式，“政治文明以現(xiàn)代民主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實現(xiàn)現(xiàn)代民主，就是實現(xiàn)政治文明”[17]。政治文明的先進性與核心就是制度文明，“政治文明的核心特質在于先進的制度，特別是民主政治的制度安排”[18]。政治文明不但表現(xiàn)在民主的制度化，而且表現(xiàn)在法律化、程序化，“政治文明就是政治問題法律化，法律問題程序化”[19]。政治文明建設的目的就是“積極推進民主化和法治化的進程，切實保障公民的民主權利和自由，這在任何國家任何時期都一定是政治進步的表現(xiàn)”[20]。政治文明建設之所以強調政治制度化、法治化建設，就在于“法治興則國家興，法治衰則國家亂”[6]。民主建設的內容是政治文明建設的核心，甚至是政治文明建設本身。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核心。全過程人民民主必須是政治文明的民主，沒有政治文明的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會陷入無序狀態(tài)。

第三，全過程人民民主是與政治文明內在統(tǒng)一的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四個統(tǒng)一”，就是政治文明建設的“四個統(tǒng)一”。政治文明建設的“四個統(tǒng)一”發(fā)展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八膫€統(tǒng)一”即“過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實質民主、直接民主和間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國家意志相統(tǒng)一”[9]。這“四個統(tǒng)一”既是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形式和內容，也是政治文明建設的形式和內容。如果沒有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過程與結果、程序與實質、直接與間接、民主與國家意志可能是民主的，但不一定是政治文明的。實現(xiàn)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四個統(tǒng)一”，其中的任何環(huán)節(jié)都需要政治文明及時跟進與建設。

第四，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優(yōu)勢是政治文明的優(yōu)勢。從優(yōu)勢上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兩個方面，即“完整的制度程序，而且有完整的參與實踐”[6]。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程度決定了政治文明的實踐程度，全過程人民民主需要制度程序與參與實踐基本框架的支撐。沒有制度程序，全過程人民民主就可能流于形式，流于口號化、符號化和標簽化;沒有參與實踐，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同樣流于形式。只有參與實踐，才能使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具有生命力。正如習近平指出的：“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的。”[9]加強政治文明建設是使全過程人民民主政治文明化。西方民主政治的誤區(qū)之一就在于失去了問題導向。西方民主政治的政治極化、政黨極化、主義極化等各種極化的重要原因就是避開了民眾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只追求民主的形式化，從而導致民主的危機。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文明化，也就是解決問題的政治文明化，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都具有人民群眾需要解決的問題導向。如果全過程人民民主不能解決人民群眾需要解決的問題，那么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也是空泛而無實際意義的。

（二）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前提和基礎

我國實行的全過程人民民主，一方面，遵循民主是人類的共同價值、世界各國共同的權利的原則，“民主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始終不渝堅持的重要理念”[9];另一方面，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全過程地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

從這兩方面意義說，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前提和基礎，具體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

第一，政治文明是對民主的規(guī)范。無論何種類型的民主，如果失去了政治文明的規(guī)范，都會走向衰敗，即使民主形式存在，也會失去民主的內容，變成不規(guī)范的民主。梅瑟爾認為：“政治文明的核心是修辭，這種修辭可以為持不同意見的人們之間不間斷的功能關系提供便捷，而不文明行為的修辭卻會切斷這種關系?！盵21]他從禮貌的視角切入政治文明，認為“禮貌行為通過增進‘正面形象可以讓人產生好感和接觸的愿望，進而促進有潛在好斗性的黨派之間的溝通，同時可最大限度地減少‘負面形象 ，后者會讓人感到身受控制”[21]。在現(xiàn)代西方社會，因為政黨極化、黨派極權、社會極化，西方政客在選舉過程中好勇斗狠，通過不禮貌的言行舉止打擊對手，通過政治機器人散布虛假言論和信息，羞辱對手，導致政治文明水平下降，嚴重影響了民主的效率、質量，民眾失去了對民主的信任和信心。同時，因為受民族主義、民粹主義、族群主義、身份認同等影響，使西方民主具有衰敗的趨勢，具有回歸野蠻的逆流，凸顯民主的衰落。這表明任何形式的民主，如果失去了文明的規(guī)范，就會變成野蠻的民主，沒有道德的民主。

第二，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規(guī)范化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組成部分，“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全面推進”[6]。政治文明的規(guī)范化是對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及其程序的規(guī)范化。規(guī)范既有對社會主義民主形式的規(guī)范，也具有對社會主義民主內容的規(guī)范。政治文明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規(guī)范包括民心的規(guī)范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化與程序化如果沒有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價值規(guī)范，制度化與程序化就可能失去其目標和方向。我們在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化和程序化的同時，應不斷強調民主的規(guī)范化建設。

第三，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是民心至上的政治建設。政治文明來源于民心，政治文明建設依靠民心，政治文明發(fā)展體現(xiàn)的是民心。民心是政治文明建設的源頭、動力。中國傳統(tǒng)政治文明把民心作為衡量政治成功與否的核心標志，并把民心上升到政治信仰層面來對待，即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政治是中國傳統(tǒng)政治文明在現(xiàn)代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懊裥氖亲畲蟮恼巍盵6]。堅持全過程人民民主就必須以“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為核心，通過加強政治文明建設，做到“及時回答時代之問、人民之問”[6]。民心政治文明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是民心政治的三個子系統(tǒng)。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全鏈條是人民民主即選舉、協(xié)商、決策、管理、監(jiān)督的全鏈條建設，只有通過加強政治文明建設才能落實民心、民意。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全方位是人民民主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文明等全方位建設，只有通過政治文明建設才能落實民權，只有通過政治文明建設才能實現(xiàn)民心政治。

第四，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化規(guī)范。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從各個層面各個層次對全過程人民民主進行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需要政治文明的全方位價值規(guī)范。全過程人民民主如果沒有政治文明建設的及時跟進就會扭曲變形，可能變成“惡之花”，就會成為馬克思所言的“播出的是龍種，收獲的是跳蚤”這種誰也不想要的結局。政治文明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體現(xiàn)。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是不是政治文明建設的民主，不但取決于全過程人民民主質量，而且取決于政治文明程度。

三、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聚焦制度建設的互嵌化驅動

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核心是制度化。全過程人民民主決定政治制度文明建設的內容和范圍?！胺e極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健全全面、廣泛、有機銜接的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構建多樣、暢通、有序的民主渠道，豐富民主形式，從各層次各領域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6]。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化建設的過程，就是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文明化建設的過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又“新”又“好”的制度。 “新”與“好”不但聯(lián)結在一起，而且構成了辯證統(tǒng)一關系，不可分割。“新”是新的“好”，“好”是“好”的新。只有“新”沒有“好”，就意味著失去了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價值規(guī)范，只有“好”沒有“新”，體現(xiàn)不了政治文明的進步狀態(tài)?！昂谩痹谇?，“新”在后，并不是簡單的順序排列，而是“好”是起點，從一開始就規(guī)范著“新”。我們在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制度時，一直從不同制度層面調“好”與“新”的辯證關系。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一直強調通過制度保證全過程人民民主。中國共產黨不但確定了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政治制度，即“黨領導確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為人民當家作主提供了制度保證”[6]，而且“重點部署堅持和完善支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6]。政治制度地位不同，功能也不同。發(fā)展和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圍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進行，其重點和核心是建立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文明。

第一，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加強人民代表大會政治制度文明建設。其根本性有兩個方面：一是主權在民的價值層面;二是主權在民的權利保障方面?！叭嗣翊泶髸贫龋瑘猿謬乙磺袡嗔儆谌嗣?，最大限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9]?。全過程人民民主在維護憲法權威和尊嚴、立法、監(jiān)督、選舉、知情、參與、表達等方面成為重要的制度載體，“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實現(xiàn)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制度載體”[9]，“發(fā)揮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作用”[6]，要“維護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權威和尊嚴”[6]。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中國的根本政治制度，是人類政治制度史上的偉大創(chuàng)造，具有世界性意義，是又“好”又“新”的制度。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保障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好制度，是我們黨領導人民在人類政治制度史上的偉大創(chuàng)造，是在我國政治發(fā)展史乃至世界政治發(fā)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全新政治制度”[9]?。“好”體現(xiàn)在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好”，“新”是中國政治發(fā)展史和世界政治發(fā)展史上的“新”。社會主義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治文明建設就是“好”與“新”的建設。既突出“好”，又通過民主這一共同價值規(guī)范“新”，強調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文明優(yōu)勢。

第二，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加強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政治制度文明建設?！爸袊伯a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作為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偉大政治創(chuàng)造，是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22]。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政治制度的“好”有三個方面：一是“能夠真實、廣泛、持久代表和實現(xiàn)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全國各族各界根本利益”[22]; 二是“它把各個政黨和無黨派人士緊密團結起來、為著共同目標而奮斗”[22]?; 三是“它通過制度化、程序化、規(guī)范化的安排集中各種意見和建議、推動決策科學化、民主化”[22]，“是對人類政治文明的重大貢獻”。 這一政治制度的“好”是比較的“好”，這種“好”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有效避免了舊式政黨制度代表少數(shù)人、少數(shù)利益集團的弊端”[22];二是“有效避免了一黨缺乏監(jiān)督或者多黨輪流坐莊、惡性競爭的弊端”[22]?;三是“有效避免了舊式政黨制度囿于黨派利益、階級利益、區(qū)域和集團利益決策施政導致社會撕裂的弊端”[22]?。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政治制度“必須警惕和防范西方所謂‘憲政、多黨輪流執(zhí)政、‘三權鼎立等政治思潮的侵蝕影響”[6]，否則會破壞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政治制度的“好”與“新”。

人民政協(xié)制度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組成部分，在中國共產黨發(fā)展的百年歷史中發(fā)揮著重大作用。人民政協(xié)制度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建設的基本內容，對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人民政協(xié)匯集了國家政治精英、經濟精英、文化精英、社會精英，他們對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政治文明建設起著積極的推動和帶動作用。人民政協(xié)制度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人民團體和各族各界人士在政治制度上進行的偉大創(chuàng)造”[23]（P291），“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有事多商量、遇事多商量、做事多商量的特點和優(yōu)勢”[23]（P295）。人民政協(xié)能“堅持團結和民主兩大主題，提高政治協(xié)商、民主監(jiān)督、參政議政水平，更好凝聚共識”[23]（P295），要不斷“完善民主黨派對中央重大決策部署貫徹落實情況實施專項監(jiān)督、直接向中共中央提出建議等制度”[6]。人民政協(xié)體現(xiàn)了精英民主與大眾民主的良性互動，在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與加強人民政協(xié)政治制度文明建設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政治文明建設規(guī)范政治精英的言行，使其受到中國共產黨不斷強調的政治倫理的約束。

第三，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加強基層群眾自治制度文明建設。群眾自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政治制度，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礎。加強群眾自治制度建設，一方面，“黨堅持鞏固基層政權，完善基層民主制度，完善辦事公開制度，保障人民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6];另一方面，加強群眾自治的政治文明建設，群眾利益無小事，沒有群眾自治的政治文明建設，社會就會陷入矛盾沖突對立狀態(tài)。要不斷加強群眾自治的政治文明建設，在群眾自治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需要政治文明建設的及時跟進。使人民群眾不但在自治的過程中有序參與，而且要文明參與。

第四，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加強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文明建設?！包h堅持和完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堅持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黨的民族工作主線，確立新時代黨的治藏方略、治疆方略，鞏固和發(fā)展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促進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6]。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是具有中國特色的重要制度，一方面，具有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與政治協(xié)商制度、基層群眾自治的內容、形式和權利;另一方面，具有特殊的內容和范圍，體現(xiàn)民族性與自治性的統(tǒng)一。

“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fā)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必須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深深扎根于中國社會土壤，照抄照搬他國政治制度行不通，甚至會把國家前途命運葬送掉”[6]。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必須樹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自信，真正從各個制度層面上實現(xiàn)人民群眾當家作主。

四、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限于管理民主的互嵌化驅動

全過程人民民主從內容上包括四個方面：“管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經濟和文化事業(yè)”[9]?，四者之間互相滲透、相互支撐、相互促進。這四個方面民主建設的內容也是政治文明建設的主要內容，全過程人民民主必然要求加強政治文明建設。

第一，全過程政治人民民主是人民群眾管理國家事務。管理要求加強政治文明的民主政治認知、情感、心理、信仰、素質和民主倫理，使全過程政治人民民主內化為行為和習慣，使全過程人民民主法治化。管理國家事務的前提是人民權利和自由，這些權利與自由都是憲法保障的權利和自由。沒有憲法保障的權利與自由，人民群眾管理國家事務就會成為一句空話。沒有憲法保障的權利和自由，人民群眾就不能、不敢管理國家事務。處于恐懼狀態(tài)的公民不但不敢管理國家事務，而且會滑向政治冷淡主義的泥潭。所以《決議》強調要“不斷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加強人權法治保障，保證人民依法享有廣泛權利和自由”[6]。管理國家事務必然要限制公共權力，人民群眾不敢管理國家事務的根源在于權力的濫用，懶政、濫政、強政、腐敗不僅會侵犯公民權利，而且會侵犯公民的心靈。我們必須使公共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使公共權力處于公民權利的全過程監(jiān)督中，“必須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依紀依法設定權力、規(guī)范權力、制約權力、監(jiān)督權力”[6]。讓人民群眾“實行正確監(jiān)督、有效監(jiān)督、依法監(jiān)督”[6]。只有發(fā)展和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讓人民群眾監(jiān)督公共權力，才能“有效保證國家治理跳出治亂興衰的歷史周期率”[6]。

第二，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是人民群眾管理社會事務。人民群眾管理社會事務的過程就是政治文明在社會建設方面的過程。人民群眾管理社會事務更加需要政治文明建設，這是由管理社會事務的社會結構、社會認知、成員間的社會具體利益決定的，也是社會矛盾多發(fā)的領域，如果沒有政治文明建設的及時跟進，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將會成為“權霸”“社霸”“區(qū)霸”的滋生地。桑迪·梅瑟爾認為，“要想獲得與沖突相關的這些有益的副產品，前提是有分歧的人們愿意彼此傾聽，而這只能發(fā)生在分歧與文明相伴隨的情況下”[21]。人民群眾管理社會事務，必須在堅持黨的領導下，讓社會組織自主有序公平管理，增強人民自主參與的主人翁責任感和自豪感，使人民群眾真正當家作主，使全過程人民民主落到實處。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是全過程政治人民民主的基礎。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中，人民群眾通過社會組織學會自治，逐漸學會如何管理國家事務，“黨圍繞增強政治性、先進性、群眾性，推動群團工作改革創(chuàng)新，更好發(fā)揮工會、共青團、婦聯(lián)等人民團體和群眾組織作用”[6]。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與國家治理密切相關，是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組成部分，要加強自治、法治、德治的政治文明體系建設，發(fā)展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城鄉(xiāng)基層治理體系”[6]，“保障人民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6]。 村民自治、社區(qū)自治、社會組織自治都豐富了民主的形式，推進了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培育了民主、平等、自由、妥協(xié)、包容精神?！叭嗣駥γ篮蒙畹南蛲訌娏?，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huán)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6]。全過程社會人民民主建設，發(fā)展了政治文明的向度，使政治文明更加具體化。

第三，全過程經濟人民民主是人民群眾管理經濟事務。全過程經濟人民民主，是政治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政治文明建設的一些基本內容來自市場經濟。在不斷強化經濟的主體性和不斷發(fā)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過程中，應發(fā)揮人民群眾的首創(chuàng)精神，強化市場經濟的自主性和自我選擇。在市場經濟中不斷培育市場經濟的契約觀念、平等觀念、競爭觀念、自由觀念、自主觀念。改革開放的過程，就是經濟不斷發(fā)揚人民民主的過程，實踐民主創(chuàng)新的過程，農村改革、城市改革、對外開放等都是發(fā)揚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結果。全過程經濟人民民主，還包括人民群眾對經濟發(fā)展的重大方針、重大措施、決定民生的重大政策提出的建議、批評、改進。

第四，全過程文化人民民主是人民群眾管理文化事務?！皼]有文化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6]。政治文明建設與否，建設得好壞，都與人民群眾管理文化事務的素質有關。管理文化事務的水平越高，政治文明建設的程度就越高。管理文化事務的水平越低，政治文明建設的水平就越低。人民群眾管理文化事務，甚至需要更高的政治文明建設水平，否則人民群眾不但不會管理文化事務，還會破壞文化事務，

甚至陷入粗俗主義、粗鄙主義、娛樂主義當中而不能自拔。憲法第四十七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進行科學研究、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和其他文化活動的自由”。

憲法的規(guī)定要在人民群眾管理文化事務得以實現(xiàn)，就必須加強政治文明建設，這樣才能使人民群眾管理文化事務得到具體落實。要通過政治文明建設“激發(fā)全民族文化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活力”[6]，通過政治文明建設加強意識形態(tài)的文化建設，這是因為“意識形態(tài)工作是為國家立心、為民族立魂的工作”[6]。

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是對國家事務、經濟事務、社會事務、文化事務的管理民主，要“使各方面制度和國家治理更好體現(xiàn)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fā)人民創(chuàng)造”[6]。這同樣需要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政治文明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與政治文明建設聚焦于戰(zhàn)略功能的互嵌化驅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總體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共同推進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文明建設。

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聚焦于政治制度文明建設，圍繞著管理民主而展開。發(fā)展與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過程就是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過程，二者同步建設同步展開。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內在統(tǒng)一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中，內在統(tǒng)一于管理民主中。加強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必須不斷加強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使二者互動的過程變成不斷互相優(yōu)化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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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 篆

Interembed and Drive of Peoples Democracy and Socialist Political Civilization in the Whole Process

Zhang ?Aijun

Abstract：Democratic politics and political civilization are the two foundations of the construction of political order. Political civilization regulates democratic politic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democratic politics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civilization. The whole process of peoples democracy and socialist political civilization are the premise and basis of each other，and they are embedded and driven in the practice of socialist democracy construction. The whole process of peoples democracy is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socialist political civilization. The content，scope and ext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whole process determine the content，scope and ext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political civilization.

Both of them focus on institutional building，and the core is building the whole process of peoples democracy in a systematic way，including the system of peoples congresses，the system of multi-party cooperation and political consultation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PC，the system of regional ethnic autonomy，and mass autonomy. The integration of socialist democracy and socialist political civilization is concentrated in the democratic management of the people in the whole process of political，economic，social and cultural affairs.

Key words：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whole process，political system，political civ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