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ire
在我年紀很小的時候,我的理想是當個畫家。但10歲那年,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決定要做個廚師。
我家是單親家庭,我和兩個姐姐跟著爸爸一起生活。當時我爸為了養(yǎng)活我們3個小孩,工作很忙。有一次他出門前忘記留下飯錢,我們3個當時都很餓,我就決定下廚做些東西來吃。我記得很清楚,冰箱里有一塊凍了很久的豬肉,我拿出來簡單處理,稍微調了下味就拿給姐姐們吃。
說實話,我知道那個味道很不好,但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姐姐很高興,吃完之后還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就是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獲得了一種成就感,或者說是一種能量,讓我覺得做菜是件很好的事情。
14歲的時候,我開始讀餐飲學校,那是我廚師生涯的開端。15歲我開始在餐廳實習。早上8點上班,但我一般6點就會到,大家都下班之后,我也會自己留下,經常練習到很晚。
我小時候不喜歡讀書,在初中之前經常是班上的最后一名,但我在餐飲學校,老師更看重實習成績而非學習成績,結果我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畢業(yè)的,對我來說,確實是件挺值得驕傲的事。
我的個性其實比較倔,當我決定做一件事之后,是不會輕易后悔或改變主意的。所以從我決定要做廚師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想過要轉行。
傳統(tǒng)的蠔油牛肉,是經過抓腌之后抓粉,抓粉之后用油低溫滑過,使牛肉表面帶有一層果凍般的輕薄“外衣”,讓牛肉達到滑嫩的口感。
到了LingLong的這道“蠔與?!?,Jason把油溫調到180-200攝氏度,遠超一般滑牛肉時100出頭的溫度,讓滑轉變?yōu)檎ǎ古H獾谋砥に执唷?/p>
由于一般的蠔油牛肉都是切成薄片,而“蠔與?!笔谴髩K的,經過炸制,含油量會比較高,所以Jason后續(xù)還會通過烤和煎,把油逼出來的同時控制好牛肉內里的熟度。
雖然花費了很多時間和功夫,不過能讓兒時的蠔油牛肉以一種嶄新的模樣示人,也相當值得。
東星斑
靈感來自傳統(tǒng)廣東菜東星斑,取代常規(guī)的熱油,來自蔥、蒜、辣椒的不同顏色的油增加香氣,東星斑的魚骨熬出來的醬油打底其中,搭配自制冬菜X.O.醬。低溫慢煮,嘗試多次后才找到的合適溫度,魚肉口感最佳。
LingLong的創(chuàng)立離不開我最初在Bistro的那段時間。那時我剛到北京不久,國內都還沒什么做融合菜的餐廳。
在Bistro開始創(chuàng)作融合菜的時候,作品顯得沒有那么成熟,徒有一個融合菜的外形,甚至可能只有一些噱頭。但當時我發(fā)現(xiàn),比起做純西餐或是純中餐,做融合菜對我來說顯得更加游刃有余,可能與從小生長的背景有關,在做融合菜的時候,我感覺特別容易拿捏力道。
為了給自己的作品增加內容,我開始到各地旅游,尋找新靈感,在游歷和體驗各個菜系的過程中,萌生了打造LingLong的想法,雖然那時還沒想到LingLong這個名字。開創(chuàng)LingLong靈感來自傳統(tǒng)廣東菜東星斑,取代常規(guī)的熱油,來自蔥、蒜、辣椒的不同顏色的油增加香氣,東星斑的魚骨熬出來的醬油打底其中,搭配自制冬菜X.O.醬。低溫慢煮,嘗試多次后才找到的合適溫度,魚肉口感最佳。
不同的旅行豐富了我的人生感受。最顛覆我認知的,應該是在潮汕吃到的魚生,這也是我們菜單從最初保留至今的一道菜。以前都是在吃日本料理的時候,才接觸到魚生這個概念,我從未想過在潮汕也能吃到魚生,而且還感受到了相當驚艷的味覺驚喜,此后才了解到,潮汕魚生就是日料魚生的“祖先”。對我來講,這算是在飲食文化上的一次認知顛覆。今年年初我去成都采風,剛好趕上春節(jié)假期,經常是我們走了兩三個攤,也見不到一個攤主,但走到第四個攤,就看到四個攤主圍坐在一桌麻將前。跟他們溝通也很有趣,我只會講臺灣普通話,他們則都是一口四川普通話,買個東西要聊很久才能彼此明白,那種感覺和生活節(jié)奏真的很有成都本地特色。
我從小在臺北長大,當地菜有個明顯的特色,就是一般都會用糖來收尾,無論前面的菜是酸甜苦辣咸,最后都會用少量的甜來平衡滋味。
這種飲食習慣多多少少影響著我的調味方式。不僅是白糖,有時候我也會用到蜂蜜或麥芽糖,只用一點點微量的甜,去把其他的味型平衡住。
那一定是“蠔與牛”,這道菜從LingLong的第一套菜單保留至今。
我小時候家里條件一般,一家人偶爾才會去餐廳吃飯。餐廳里大多數菜都賣99臺幣,唯獨蠔油牛肉會賣到158臺幣,所以我從小就對這道菜的味道充滿好奇,想知道它憑什么能比其他菜貴個60塊,甚至我看到蠔油牛肉這4個字,都會莫名覺得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后來我成為廚師,知道了蠔油牛肉的做法,就決定要對這道菜進行一個徹頭徹尾的改造。
我都會在意,但是這種在意是有前提的。食客也好,食評人也好,如果他的分析非常主觀,比如“我覺得太酸、我覺得太甜、我覺得應該是什么味道……”,我通常都會直接把耳朵捂住,因為這種評價對我來說沒什么意義,我的反應也會比較強硬。
但如果他的意見非常中肯,比如“這道菜的溫度可能不太夠,這道菜的調味如果這樣調整會更有趣”等等,我就會很認真地去思考,去從中汲取有效的建議。
獅子座的Jason笑稱自己很容易生氣,所以在廚房的不同角落里,貼著大大小小的笑臉。“笑臉越大,說明越容易生氣”,Jason在克制自己的脾氣,“但似乎也沒有什么用”。
靈感來自老北京涮羊肉店里的芝麻醬燒餅,改造后一口一個,二八醬填餡兒。Jason希望一落座,客人就能從味覺感受到北京魅力。
真鯛、普寧豆醬 、蘿卜干冰涼的魚生搭配著不下十樣的配料,透過細膩的刀工和巧妙的佐料運用堆疊,呈現(xiàn)了比傳統(tǒng)魚生更容易入口的吃法。不變的是魚肉的鮮美,醬料的完美層次,以及久久回味的透心口感。
每一天都有新挑戰(zhàn),甚至剛剛,我想事情都想到頭皮發(fā)麻。我曾經把自己韌帶切斷過兩次。在一年的“病假”里,我準備了一個很厚的本子,開始了我的第一次“創(chuàng)作”。
2020年底摘星失敗也算是對我的一大挑戰(zhàn),我們本來都對LingLong摘星抱有很大期待,覺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結果很遺憾。
其實早在入場之前,業(yè)內人士就會知道到底有哪些餐廳會入圍,但是沒人知曉每家餐廳具體是幾顆星。所以公布之前,我們心里就已經有底了,因為其他獲獎餐廳都收到了郵件,我們沒有收到。
榜單公布的那天,我沮喪了一整天。我記得去吃了一家壽司店,受心情影響食物也不好吃了。但第二天我就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了,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2022年北京米其林發(fā)布前的情況,跟2021年如出一轍。
身邊很多好朋友的餐廳都收到了郵件,還是只有我們沒收到,我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發(fā)布會那天剛好是周一,餐廳公休,我當時還是隱隱有種好預感,相較于前一年,店內環(huán)境有了升級,服務更加成熟,菜品的設計更加完整,餐廳方方面面的水平都有了明顯提升。公布獎項的時候,先是年輕廚師獎,看直播的我驚訝到大叫一聲,緊接著開始哭,因為如果能拿到年輕廚師獎,一般就能摘星。所以后面公布一星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現(xiàn)在看來,郵件的漏發(fā),也算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其實我的野心很大,早在LingLong開業(yè)之前,我就計劃在三年后摘星,現(xiàn)在還提早了一年。剛才我們聊天前,我還在規(guī)劃未來12年的規(guī)劃,有一個最單純的目標,就是專心把一間單店做到米其林三星,并且拿到亞洲第一。
鵝肝、酒糟、金桔油醋大多數食肆都會做的一道菜品,Jason則是想做出自己的版本,完全遵循傳統(tǒng),中式吊糟的手法,法式鵝肝批的呈現(xiàn),就這樣來到你的眼前。
哈哈,“苦行僧”這個詞來形容我,再合適不過,其實我的外表就已經像和尚了。
我還有很多怪癖,比如在工作之前,絕對不會吃飯,我會讓自己保持一種饑餓的狀態(tài),這樣才能做到對味道足夠敏感;在我思考菜品創(chuàng)意的時候,會喝大量的咖啡讓自己心悸,跳脫出日常的思維狀態(tài),去快速捕捉在腦中閃現(xiàn)的靈感。
我經常熬夜,因為我一旦開始思考,就會很期待思考的成果,期待到睡不著覺是常有的事。不過我最近也在強迫自己盡量改掉這些怪癖,畢竟現(xiàn)在不是20出頭的年紀了,快30歲,也會開始考慮身體。
入行13年,只是讓我在技術上盡量與中生代的廚師們更接近了一些,但如果我想要蛻變到下一個階段,就必須要找到屬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可以很久不休假,但會花很多時間去采風。比如為了研發(fā)我們的新菜麻婆豆腐,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就去成都找到陳麻婆的曾孫子,請教了麻婆豆腐的做法,以及哪里能找到最適合的辣椒和花椒。我也特意去拜訪蘭師傅,學到了更多關于做菜的思路。這也是我目前追求的一種生活方式。
說實話,我很久沒有什么娛樂活動,看電影也很少,歌單也很老派,大多是張國榮同時代的老歌,照片和書也都與餐廳或行業(yè)相關。談到消遣,依然躲不開廚房,畢竟那是帶給我最多快樂與成就感的地方。
我希望13年后的自己,要學會開始享受生活,觀察生活,從中獲得更多的靈感,創(chuàng)作出更成熟完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