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小時候,住在蓮蓉老街上。
這條老街,傍著綠柳拂波的梁溪河,對著寶塔高聳的惠泉山,三四里長的老街上,有六角亭,有石拱橋,有大牌坊,有臨河長廊,有四眼古井,住著許許多多的人家,開著各種各樣的店鋪,熙熙攘攘,來來往往,就像一幅鮮活的《清明上河圖》。
在這條街上,一抬頭就能看到一個故事,一低頭就能踩到一個故事,一轉(zhuǎn)身就能撞到一個故事。
阿林就是在這些個故事里慢慢長大的。
你聽,“響了!”一個粗大嗓門驚天動地地喊道。
隨即,就是一聲悶雷般的轟響:“轟!”
于是,一團白色的煙霧中,松脆甜酥的香氣彌漫開來,老遠的孩子聞到,都不由得狠狠地咽一下口水。
聽到這聲響,聞到這香氣,阿林知道這是黑姨又在老街上擺開陣勢,替人家爆炒米了。
在阿林小時候,這炒米花可以說是最便宜最常見,也是最容易得到的零食,家里一個青釉壇子里,一年四季幾乎都滿滿地裝著這粒粒如珍珠、雪白香脆的炒米花,它陪伴了阿林的整個童年。
早上吃早飯,白粥清湯寡水,好婆給阿林抓一把炒米花撒在粥面上,趁著炒米花沒被粥湯泡爛,還有七八分脆之際,呼嚕呼嚕喝粥,這粥便變得在牙齒間有了一股子嚼勁,頓時香滿兩頰了。
放學回家,作業(yè)做完,阿林喜歡坐在小竹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旁邊放一只小木碗,里面盛著炒米花,看一頁書,抓幾粒放嘴里。
這炒米花妙就妙在,如果用牙嚼就是脆脆的,如果含在舌頭上,立刻就化成酥酥的了。就這樣,書里的故事,伴著炒米花一起津津有味地咽進了肚子里。
黑姨在這條老街上爆炒米已經(jīng)好多年了,老街上的長輩們都叫她“黑丫”,而老街上的孩子們便理所當然地叫她“黑姨”。
黑姨,其實不姓“黑”,就是因為她胖胖的臉長年累月地被爆炒米的爐火熏烤,變得像是京戲里的包公一樣黑黝黝的,所以,才獲得這么個“美稱”。
黑姨個頭壯實,長著一副大手大腳,要不然怎能有這么股勁,每天將她的那一副擔子,一大早就從城外的鄉(xiāng)下挑到老街這邊來。
黑姨的那副擔子,是包括阿林在內(nèi)的老街孩子們都頗感興趣的,總喜歡津津有味地圍著看個沒夠。這副擔子的一頭是個木制的風箱,風箱有一個拉桿,擔子的另一頭是一個端放在一塊長板上的小爐子,而長板上架著的一樣東西,則是黑姨爆炒米最重要的家伙。
那東西整個兒是生鐵鑄成的,模樣就像從飛機上扔下來的炸彈,有個圓滾滾的大肚子,一端還有像炸彈尾翼一樣的轉(zhuǎn)輪,轉(zhuǎn)輪中間裝著一個帶指針的表。
黑姨用一根中空的木管將風箱與爐子連通起來。一拉風箱上的拉桿,風就“呼哧呼哧”吹進了小爐子里,爐子里的火焰就像聽到了音樂的一群精靈,緊緊圍著那個大肚子爆米機狂舞起來。這時候,圍在旁邊的小伙伴們真有些擔心,擔心這個在火焰中旋轉(zhuǎn)著的爆米機會不會像真的炸彈一樣“嘭”的一下炸開來。
黑姨一手搖著爆米機上的轉(zhuǎn)輪,順時針旋轉(zhuǎn),另一只手拉風箱上的拉桿,一前一后推拉,這兩只手配合無間,輕松愜意,看上去毫不費力,甚至很是悠悠然。
有一回,阿林趁要爆自己家的炒米,向黑姨提出,讓他也來試一試。他坐了下來,一手拉風箱,一手搖爆米機,這才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爆米機很沉很澀,使好大勁才能搖轉(zhuǎn),可顧了這只手的旋轉(zhuǎn),那只手就推拉不起來了,顧了那只手的推拉,這只手就旋轉(zhuǎn)不起來了。
黑姨看到那爆米機上的指針指到一條紅線上了,就將爆米機從爐火上移開,將它的一頭塞進一只老大而結實的袋子里,然后大喊一聲:“響了!”
與此同時,她使勁地一扳爆米機口子上的鐵卡子,“嘭”一聲如同放炮,炒米花從爆米機里迸噴而出,全部噴到那個黑乎乎的袋子里。
再從那個袋子里嘩嘩倒出來的,就是香酥、雪白、如大顆珍珠一樣的炒米花了,然后,你就可以用米袋、用餅干桶、用臉盆滿滿地裝著,興高采烈地往家里送了。
據(jù)說,從小小的米粒到又白又大、又香又酥的炒米花,這一華麗變身就是在那“嘭”的一剎那間完成的,就像是魔法師讓一只小老鼠變成一只大白象,只需念一聲“變”就行了,這實在太神奇了。難怪老街上的孩子們會圍著黑姨的爆米機百看不厭,忘乎所以。
黑姨的爆米機,除了能爆大米,還能幫人家爆黃豆、蠶豆、玉米粒、山芋干、胡蘿卜干、曬干的年糕片……這些東西在黑姨的爆米機里走一走,完全就變成另外一番風味了,所以,黑姨常常驕傲地喊:“來吧,來吧,我的爆米機什么都能爆!”
不過有一回,阿林在黑姨那兒爆一缽子黃豆—那可是鄉(xiāng)下舅奶奶特意送來的—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前頭的幾道工序,一切都正常,到了最后,也就是爆好了的黃豆一粒粒都爆開了花,如火山噴發(fā)一樣全進了套在爆米機口上那個結實的大袋子之后,阿林趕緊用一個臉盆去等著,就等黑姨將那個袋子里的爆黃豆花一股腦兒倒進阿林雙手捧著的臉盆里,此時此刻,阿林的嘴巴里不由自主全是口水,差不多要從嘴角縫里溢出來了。
可就在黑姨將大袋子里的爆黃豆花,嘩嘩地倒進阿林捧著的臉盆里時,阿林在不經(jīng)意中瞥了一眼黑姨抓著那大袋子的手,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異樣。
那只手捏住了袋子底部的一只角,因此當大袋子里的爆黃豆花都倒進阿林的臉盆里時,那只袋子角落里就有一部分余留的爆黃豆花被捏住了,沒有倒出來。
“好了,沒有了!”黑姨將看上去已經(jīng)倒空了的大袋子抖了抖,而她那只手,還是捏著袋子底的那只角,“全倒出來了!”
剎那間,阿林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傷害,要知道,雖然黑姨只是個爆炒米的,但阿林卻一直以來都對她有一份真誠的敬服,可現(xiàn)在看到黑姨做這樣的事,阿林心中很是氣惱。
回到家里,阿林等不及將臉盆里的爆黃豆花裝入壇子里,就把這事告訴了好婆,并說:“她,她怎么能做這樣的事呢!”
誰知好婆卻說:“阿林,犯不著這么小氣,你可能不知道,她很不容易的,她丈夫常年病歪歪的,她生了五個女孩,都還很小,跟你一樣,嘴巴饞饞的。平日里,難得有人到她那里爆黃豆花,她可能想留一點帶回去,就讓她留一點吧!”
聽好婆這么一說,阿林的氣惱消了不少,但心里還有點疙瘩。
先前,黑姨是看老街上哪里有空地,就將爆米機架在哪里,呼呼地轉(zhuǎn)起來。但是,這爆米機一轉(zhuǎn)起來就會吸引許多孩子來圍著看,待到要“放炮”了,又一個個往后直退,如果這個地方小了,孩子們便會擠在一起,絆的絆,跌的跌,哭的哭,笑的笑。
后來黑姨看到匯龍橋畔有一大塊空地,于是就將爆米機固定在匯龍橋畔了。
可是沒過幾天,黑姨就發(fā)現(xiàn),在這里,她的爆米機竟然接二連三地爆出了“僵米”。
所謂僵米,就是爆米機明明已經(jīng)在灼熱的爐火中轉(zhuǎn)了很長的時間,爆米機上的壓力表指針也明明指到了那條紅線,打開爆米機的蓋子時,明明也“嘭”的一聲響了,可是,從爆米機里噴出來的那些米粒,卻沒有能夠在那一瞬間膨脹成雪白酥松粒粒如珍珠的炒米花,依然還是原先那么細小的米粒,甚至還變得僵硬、焦黃,連吃都沒法吃了。
這可是干這一行的人最害怕最糟心的事,你想,將人家拿來的好端端一盆白米,爆成了如此不堪入口的一堆僵米。不僅要如數(shù)賠給人家,而且,以后誰還會再到你這里來爆炒米呢。
“你們今天誰尿床了!尿床的快走開,別在這里看了!”黑姨朝圍在爆米機旁邊的一堆孩子氣咻咻地吼著。在黑姨的心目中,她的爆米機可不是簡單的鐵疙瘩,而是一件極具靈性、不可隨意褻慢的神器,今天之所以會爆出僵米,就是因為有了尿床孩子身上的臟味,影響了爆米機的功能。
然而,黑姨這么一說,圍觀的孩子們一個也不曾走,因為誰走了,就等于承認自己尿床了,這豈不太丟人了!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盡管爆米機旁一個圍觀的孩子都沒有,可爆出來的卻仍然是一堆僵米,這讓黑姨急得直跳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竅冒煙的黑姨將她的寶貝爆米機查了又查,擦了又擦,可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毛病。
就在這時,聽得旁邊有個冷冷的聲音說:“是因為你在這橋頭又是喊叫,又是放炮,吵擾橋神了?!?/p>
黑姨抬頭看去,是一個腆著肚子的矮老頭兒,肥厚的下巴上有些稀稀拉拉的胡子,長長的眉毛掩蓋著有些浮腫的眼泡,那模樣怪怪的,以往從來沒見過,也不知啥時候出現(xiàn)的。
說完了這話,這老頭就嘿嘿地壞笑著,背著手走上橋去了。
要說這橋神,老街上的人們一點也不陌生,多年以來,老街上就有這么個規(guī)矩,誰家新生的孩子到滿月的那一天,一定要抱著到這橋上來走一走,并且要恭恭敬敬地將三杯白酒澆在橋欄桿上。據(jù)說只要這樣祈拜了橋神,這個孩子以后在這橋上走過就不會摔跤了。
也就是說,如果不奉上這三杯白酒,那以后,這孩子過橋的時候摔了跤就別怪誰,可見這橋神的脾氣還是挺大的。
這不,就因為他不喜歡黑姨在這橋畔爆炒米,就接二連三地讓黑姨爆出僵米來,這一招也夠損的了。
可沒想到的是,黑姨聽了怪老頭的話,非但沒懼怕,反而更來氣了,“嘿,你個橋神算老幾,你嫌我吵,我干脆把你吵個夠!”
黑姨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把她的爆米機從橋畔的空地上移到了匯龍橋上,架在橋的正當中,盡管那爆米機里是空的,什么也沒有,可她依然把風箱拉得呼呼響,把爐火催得旺旺的,放出來的炮一個比一個炸耳朵!
“嘭!”“嘭!”“嘭!”匯龍橋被一團接一團的煙霧籠罩著,在這一聲聲炸響中,苔痕斑斑的石拱橋似乎也有些顫抖了。
老街上的孩子們都知道了黑姨這樣做,是在跟橋神對著干呢,不由得來了勁,都圍在黑姨的爆米機旁,跟著一起喊:“響了!響了!”頗有些火上添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勁兒。
就連本來對黑姨還心懷芥蒂的阿林,此時也對她平添了幾分欽佩。
就這樣過了有好幾天。有一天,阿林放學回來,看到黑姨的爆米機已經(jīng)不在匯龍橋上了,而是到了老街另一頭的拐角處。
“黑姨,你是不是向橋神投降了?”圍觀的孩子中有人歪著頭問。
“我才沒有投降呢,是那老頭來向我賠禮了,我才讓他一讓的!”黑姨呼呼地搖著爆米機,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
黑姨說,就在昨天傍晚,她準備收拾爆米機回家的時候,那個怪老頭又來了。這一回,這老頭可沒有上次那么神氣了,像遭霜打的葉子,整個兒都蔫了,本來就有些腫的眼泡腫得更厲害了,他低聲下氣地問:“你明天還來這橋上嗎?”
黑姨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來,誰不讓我好好過,我也就不讓他好好過?!?/p>
“哎呀,我這么大歲數(shù)了,實在受不了你了,咱們講和吧,好不好?”
說著,老頭雙手捧出了一些東西,說道:“我將這些都送給你,就算是我向你賠禮,總可以了吧?”
黑姨瞥了一眼,只見老頭捧在手心里的像是一撮細小的白米,頂多不過一酒盅吧,不由得鄙夷地噘起嘴,“這算啥???這么一點點米,誰稀罕?”
“這不是米,這是珍珠,貨真價實的珍珠!是我這些年慢慢積聚起來的?!崩项^急忙說,“不信,你可以再仔細看看!”
“珍珠?”黑姨低頭仔細看去,果然,那一粒粒圓溜溜的,晶瑩溫潤,光滑明亮,的確是珍珠。
“你這珍珠也太小了吧?還沒一粒米大呢,能派什么用???”
“你不是有爆米機嗎?你不是說,你的爆米機什么都能爆的嗎?嫌小,放在你的爆米機里爆一爆,不就大了嗎?”老頭指著黑姨的寶貝爆米機說道。
偏偏講到這里,黑姨停住了,因為眼看著爆米機的壓力表指針已經(jīng)指到紅線處了,“響了!”“嘭!”
等不及這一鍋炒米花香噴噴的煙霧散盡,阿林趕緊問道:“后來呢?”別的孩子也催著問:“對,黑姨,后來呢?”
“后來,我就真的將這些小珍珠放在爆米機里了?!焙谝痰靡獾卣f道,“嗨,你們還別說,這老頭的主意還真不錯,這些小珍珠在我的爆米機里轉(zhuǎn)了半個時辰,‘嘭的一聲之后,一顆顆原先只有半粒米那么大的小珍珠,就爆成了這么大的大珍珠了!”
說著,黑姨將手在自己衣襟上擦了兩下后,就從領口下掏出了用紅繩掛著的一顆珍珠來。
“哇!”包括阿林在內(nèi)的孩子們都禁不住叫了起來,那的確是一顆珍珠,足有花生米那么大,閃著彩虹一樣迷人的熠熠光彩。
“就這一顆?”有孩子問。
“當然不是,有很多呢,我給我們家里五個丫頭,每人穿了一串珍珠手鏈藏在家里,等到她們出嫁的時候,給她們戴上。我自己留了這一顆,怎么樣?挺漂亮的吧!”
黑姨小心地將那顆珍珠又放回領口里,嘆了一口氣說:“既然那老頭又送了東西又賠了禮,那我也就不能再一味地不講情面了,畢竟人家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個神嘛,所以,我就從那橋上下來了。”
聽黑姨講完了,阿林和小伙伴們不由得都有了一個念頭,什么時候,自己也能見到那位橋神老頭兒,那該多有意思!
沒過多久,就要到中秋節(jié)了。這一天,阿林放學回到家里,一進門就看到桌上有一大塊炒米糖,也就是用爆好的炒米花拌上麥芽糖稀,待冷卻后,就可切成一整塊一整塊的糖點心。
阿林趕忙掰了一塊塞進嘴里,香甜酥脆,爽口極了,他嗚嚕不清地問:“好婆,這炒米糖哪里來的?”
“是黑姨送來的,要過節(jié)了,老街上經(jīng)常到她那兒去爆炒米的人家,她每家都送了這么一大塊?!焙闷呕卮?。
這時候,阿林才發(fā)現(xiàn),在這炒米糖里,除了炒米花之外,還鑲嵌著幾粒爆過的黃豆花呢,怪不得吃在嘴里這么香、這么酥!
發(fā)稿/趙菱
農(nóng)村長大的我對于爆米花機并不陌生,但我想對于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或許真的只能借助故事來了解了。阿林小時候住在一條名叫“蓮蓉”的老街上,街上有個爆炒米的人,長輩們都叫她“黑丫”,孩子們叫她“黑姨”。而她,無論是長相、爆米花時的動作,還是粗大的嗓門,都極具個性。整個故事也便圍繞著她展開。情節(jié)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在這個故事中有勤勞有勇敢有善良……陪伴著故事中的阿林成長,也陪伴著每一個讀故事的孩子成長?!處? 顧亞妹
這個故事里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黑姨轉(zhuǎn)爆米花機的動作,她一只手搖著轉(zhuǎn)輪,作順時針旋轉(zhuǎn)運動,另一只手拉風箱上的拉桿,做一前一后的推拉運動,兩只手配合無間,真讓人佩服。這應該就是大人們常說的“熟能生巧”吧!
——三(2)班? 徐瑞欣
當我讀完《爆米花黑姨》后,耳邊還有一聲聲“嘭”的響聲,讓我知道爆米花可以這么爆,難怪孩子們喜歡,百看不厭。還有個小插曲讓我覺得特感人:阿林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秘密——黑姨在倒黃豆花時捏著袋子一角,留了一部分,讓原本敬佩黑姨的他很氣憤。她為什么偷偷留黃豆花?在這條街上還發(fā)生了什么新奇事兒?更多精彩,等你去讀吧?!?)班? 左詩涵
我對故事里的兩處情節(jié)記憶猶新,一是阿林發(fā)現(xiàn)黑姨偷留爆黃豆花,認為她不誠實,很是氣憤。后來好婆告訴他黑姨丈夫常年病歪歪,家里還有五個女兒要養(yǎng),生活困難,才讓他的氣消了不少。還有一處是黑姨因為接二連三爆出僵米,氣得把爆米機搬到橋上,與神秘老頭——橋神對抗。我慢慢喜歡上了黑姨,她堅持自我,敢于抗爭,最終也沒有得理不饒人,從橋上搬下來了?!?)班? 于喬揚
《爆米花黑姨》是我這兩年正在寫的《蓮蓉老街奇人異事》系列中的一則。
這一系列,寫的是我童年生活過的那條老街上的一些尋常人的不尋常的故事,有真有幻,有我親身經(jīng)歷的,也有我聽來的,但至今都難以忘懷。
這一系列,眼下已經(jīng)寫成的有十多則了,有這條老街上的剃頭匠、吹糖人、換糖佬、賣醬肉的、賣豆腐花的、補鍋師傅,還有這條老街上做梅花糕的、拔牙的、專治瘡癤的、畫畫的、擺小人書攤的……接下來,我還有很多很多想要寫的。
當我提筆寫《爆米花黑姨》時,我仿佛又聽到了黑姨那響徹半條街的喊聲:“響了!”那聲音粗獷而充滿剛性,我仿佛又置身于那爆米機炸響后、噴香的團團白霧之中。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爆米花黑姨很勤勞,雖然她大大咧咧的,一點沒有女人味,有時也會顯露出普通人常有的小毛病。但是她憑著自己結實的肩膀和粗大的雙手,養(yǎng)活了全家,就憑這一點,贏得了老街上人們的尊敬。
爆米花黑姨更是頑強和無畏的,她面對擁有神力的橋神的欺凌,卻毫不退縮,而是不屈不撓地向橋神發(fā)起挑戰(zhàn),逼得橋神不得不向她妥協(xié)。她對待橋神尚且如此,可以想見,對待任何敢于欺凌她的人,就更不待說了。
這種不屈不撓的大無畏的氣概,正是我們許多時候所需要的啊。所以,我至今難忘這位爆米花黑姨。
——范錫林
在這條令人懷念的蓮蓉老街上,隨時都能發(fā)現(xiàn)動人的故事,正如作家所說:“一抬頭就能看到一個故事,一低頭就能踩到一個故事,一轉(zhuǎn)身就能撞到一個故事?!?/p>
爆米花黑姨的故事,就是從生活的江河中掬起的一朵浪花。她的形象鮮活、生動而獨特,渾身充滿人間煙火氣,用一種近乎潑辣的熱情來對待并不容易的生活。爆米花黑姨身上那種強韌、樂觀的生命力,也正是作品中觸動讀者心靈的地方。
人性是復雜而微妙的,爆米花黑姨并不完美。在生活的重壓下,她看似有些貪小便宜,但作為五個孩子的母親,她的舉動又令人憐憫,心生柔情。她同時又是大方、豁達的,作品結尾處的“一大塊炒米糖”便說明了一切。
作家對人物性格和情感的細膩描摹,使作品顯得質(zhì)樸而有力量,耐人回味。
—— 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