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龍
摘 要:九一八事變,東北軍執(zhí)行了南京國民政府“不抵抗”政策,致使遼、吉兩省相繼淪陷。黑龍江省政府主席兼東北邊防軍駐江副司令長官萬福麟,雖遠在北平無法返回黑龍江,但仍控制著黑龍江軍政大權。面對日軍步步進逼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萬福麟一方面秉持南京國民政府力避沖突,靜待國聯(lián)解決爭端的方針;另一方面,推舉馬占山主持黑龍江省軍政事務,下令在江橋打響抗戰(zhàn)第一槍。
關鍵詞:九一八事變;萬福麟;江橋抗戰(zhàn)
中圖分類號:K264.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2)10 — 0112 — 06
學界對于江橋抗戰(zhàn)事件中歷史人物的個體研究多側(cè)重于馬占山、謝珂等人,而對萬福麟的研究卻很少。當時一些輿論公然抨擊他“安居平津,坐視馬占山孤軍苦戰(zhàn)而不救,洵不抵抗主義之信徒也”。①然而筆者認為事實并非如此,本文欲利用當時往來函電等相關史料,對萬福麟在這一時期的舉措進行評述。
一、江橋戰(zhàn)斗前的準備工作
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發(fā)動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時任東北邊防軍副司令長官兼黑龍江省政府主席的萬福麟正在北平幫助患病的張學良處理軍務,無法返回黑龍江主持工作。面對日軍挑釁進攻,萬福麟做了如下安排:
(一)寄希望于國聯(lián),望以和平方式解決爭端
事變發(fā)生后,張學良于9月19日凌晨在協(xié)和醫(yī)院召集萬福麟、戢翼翹、于學忠、鮑文樾、王樹常等東北軍重要將領參加會議,會上張學良表示:“日人圖謀東北,由來已久,這次挑釁,來勢很大,可能要引起大戰(zhàn)。我們本應和他們拼戰(zhàn),不過絕非我東北一隅之力所能應付,必須全國抗戰(zhàn),所以只能速報中央,聽候指示”。②在張學良看來,日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而東北軍精銳大部分都調(diào)入關內(nèi),留在東北的兵力單薄,其實力尚不能與日軍抗衡。因此為保存自己的軍事實力,張學良將收復東北失地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蔣介石與南京國民政府身上,試圖將東北的局部沖突上升為全國抗戰(zhàn)。在這種情勢下,萬福麟等在場東北軍將領對此皆表示服從。但仍有一些東北軍將領的抗戰(zhàn)情緒依然很高,有人甚至主張讓萬福麟返回黑龍江省主持大局?!皬垖W良也幾次勸萬福麟返回黑省,萬不作表示”。③
萬福麟之所以沒回黑龍江是有多種原因的:首先是交通問題,由于日軍封路而無法返回;其次就是張學良久病未愈,萬福麟必須留在北平幫助其處理軍務;而最重要原因則是受南京國民政府“攘外必先安內(nèi)”政策的影響。9月21日,中國駐國聯(lián)代表施肇基正式向國聯(lián)提出申訴,控告日本關東軍的侵略行徑,要求國聯(lián)主持公道。9月23日,張學良派萬福麟、鮑文樾赴南京向蔣介石說明情況,蔣介石對二人囑咐道:“你們回去告訴漢卿,現(xiàn)在他一切要聽我決定,萬不可自作主張,千萬要忍辱負重,顧及大局?!雹芡黹g,萬福麟向蔣介石請示最后辦法,蔣介石認為:“與其單獨交涉而簽喪權辱國之約,急求速了,不如委之國際仲裁,尚有根本勝利之望,否則亦不惜與倭寇一戰(zhàn),以決存亡也?!雹佼敃r蔣介石的全部精力主要集中在“剿共”和“討逆”上,至于中日沖突則訴諸國聯(lián),幻想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以夷制夷,相信依靠國聯(lián)的力量定能迫使日軍撤兵。萬福麟身為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對中央的方針政策完全表示擁護,最終決定“暫不回防,須俟中央對日表示確實辦法后再行返防。”②9月30日,國聯(lián)在日內(nèi)瓦召開行政會議,通過解決中日滿洲問題決議,要求日本軍隊在10月14日以前,撤回到九一八事變之前的占領區(qū)域。蔣介石和張學良收到該消息后,皆錯誤地認為國聯(lián)調(diào)停即將成功。于是,張學良在發(fā)給黑龍江省軍政人員的電報中說道:“茲接日內(nèi)瓦國聯(lián)行政院上月30日會議,對于中日事件決議,日方應將所有軍隊撤退,中國應負責保護滿鐵附屬地外之日人之生命財產(chǎn)……”。③南京國民政府為此還專門成立接收委員會,準備在日本撤軍后,委派張作相、王樹常為專員前往接收。因此,萬福麟在這一時期對日態(tài)度是同南京國民政府保持一致的,即寄希望于國聯(lián),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
(二)統(tǒng)一黑龍江省的軍政指揮
萬福麟主政黑龍江期間,一切政令,全憑己出。雖然張學良于1928年宣布“東北易幟”,服從南京國民政府領導,但東北地區(qū)仍由之前奉系軍閥的老班底繼續(xù)治理,享有高度自治。至于張學良和萬福麟之間,雖為上下級關系,但張學良平時把主要精力放在遼寧的省政上,吉、黑兩省事務一般都不會過問,因此,萬福麟在治理黑龍江期間擁有很大的自主權。滯留北平期間,萬福麟將黑龍江省府行政大權交給其子萬國賓代理,軍事則由其親信、省警務處長竇聯(lián)芳負責。黑龍江省軍政兩界實行集體領導,分工合作,凡遇重要問題,須經(jīng)集體決策后方可施行。由此可以看出,萬福麟即使遠在北平,卻依然可以遙控黑龍江政局。可眼下如何應對敵人的進犯,省府委員們對此卻莫衷一是,且萬國賓資質(zhì)尚淺,很難撐住局面。9月23日,竇聯(lián)芳在萬福麟的支持下,“以省政府的落款,向全省各地軍政長官發(fā)布第一份軍政兩署電令,開始實行軍政一體化領導”。④這在形式上,統(tǒng)一了黑省的軍政指揮。
(三)維持省城穩(wěn)定
此時的黑龍江已是人心惶惶,省城齊齊哈爾“自9月20日起,市面交易幾陷于斷絕,遷往東荒(即黑龍江省東部各縣)及泰安鎮(zhèn)(現(xiàn)為依安政府所在地)的人絡繹于途”⑤。9月24日,各校奉省教育廳令休假20日,學生各返回原籍,群眾心理更加混亂。⑥
在日韓僑民問題上,雖然當時黑龍江省內(nèi)沒有日本駐軍,但有許多日本退役老兵和后備役組成的在鄉(xiāng)軍人,他們平日收集情報,一旦戰(zhàn)爭爆發(fā)隨時都會武裝起來加入戰(zhàn)斗。對此,萬福麟為表示遵守國聯(lián)決議之精神,于9月20日下達電令:“遼寧、長春等處中日軍警于皓(18日)日發(fā)生沖突,此不過是局部問題,將來自有正當解決辦法。江省日韓僑民所在,多有深恐我軍政警學人等,不明真相,為一時義憤所激,滋生事故”。讓黑龍江省政府,嚴飭所屬,不與計較,切實遵照。⑦10月2日,竇聯(lián)芳根據(jù)萬福麟的旨意,給省會警察廳發(fā)布了12176訓令,訓令指出:“日政府認沈陽沖突為不幸,已制止擴大并下令保護在日華僑,請我政府對于日僑亦一律保護等語轉(zhuǎn)電到府,業(yè)經(jīng)通電遵照。嗣開前到鄭家屯日軍之一部分,百余名開赴洮南,刻據(jù)報告該軍已奉令撤回原防,于今早十點鐘退出等情,足證此事不致擴大。江省距離較遠,尤為毫無關系,深恐遠道傳訛影響治安,各屬軍政長官負有保衛(wèi)之責,應即嚴飭所屬,力持鎮(zhèn)定,對于日韓僑民加以保護,余如政務工作及聯(lián)防剿匪各大端,尤應切實進行,不得稍涉疏忽,以維治安而靖地方是為切要等因,奉此除分行外,亟令仰該局即便轉(zhuǎn)飭所屬,一體遵照此令”⑧
至于經(jīng)濟方面,省府財政枯竭,錢法毛荒,一時間黃金、金票價格暴漲,黑龍江的紙幣無法在省外流通,幾乎瀕臨一貧如洗的地步。為了維持金融穩(wěn)定,萬福麟于10月11日致電黑龍江官銀號總辦馬賡年:“商家外匯擁擠足以擾亂金融,不妨處以決然與商會說明,告以大家應共維持,除本省隨地通匯外,其對外省即可禁匯,度此危局再求整理,況馬司令不日到省,情勢亦料緩和,亦可諭知商民勿事自擾”??傊?,通過這一系列措施,對穩(wěn)定省城局勢起到了積極作用。
二、下令打響江橋抗戰(zhàn)
日軍侵占遼吉兩省后,迅速將矛頭指向黑龍江省。由于黑龍江與蘇聯(lián)接壤,省內(nèi)中東鐵路在當時屬于中蘇共同經(jīng)營,蘇聯(lián)在其中有著巨大利益,日本關東軍對此有所顧慮,尚不敢直接出兵,于是便利用遼洮鎮(zhèn)守使張海鵬部作為進攻黑龍江的先鋒部隊。張海鵬本是奉軍老將,皇姑屯事件時,黑龍江督軍吳俊升與張作霖一同被炸身亡,他便一心想接任黑龍江督軍這個位置,可沒想到的是張學良最后居然起用萬福麟,因此便一直懷恨在心。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他在日本人的利誘下于洮南宣布“獨立”,并自稱“洮索邊境保安司令”,對黑龍江省構成嚴重的軍事威脅。雖然萬福麟一直對國聯(lián)抱有幻想,但面對日偽軍的挑釁進攻,他身為封疆大吏,理應守土有責。因此,早在10月8日萬福麟便“下令黑龍江各省部隊,向齊齊哈爾方面集結(jié)”①,以防止張海鵬的部隊向黑龍江進犯。
(一)布防江橋,整軍備戰(zhàn)
黑龍江軍隊中最精銳的王永盛第29旅和于兆麟第30旅,早在6月間便追隨萬福麟入關討伐石友三。當時駐扎黑龍江的東北軍部隊就只有張殿九第1旅、呼倫貝爾警備司令蘇炳文第2旅、黑河鎮(zhèn)守使馬占山第3旅、吳松林騎兵第1旅、程志遠騎兵第2旅、以及徐寶珍衛(wèi)隊團和樸炳珊炮團,這些部隊武器裝備和戰(zhàn)斗力相對較差。在這種情形下,萬福麟為做好防御準備,開始調(diào)兵遣將。彼時,敵人若想占領省城齊齊哈爾,必須經(jīng)過洮(洮南)昂(昂昂溪)鐵路上的嫩江橋。9月26日萬福麟電令參謀長謝珂:“日人本具侵略之野心,過于退讓,不知伊于胡底。故取絕對自衛(wèi),如衛(wèi)隊團暫不調(diào)動,可即先令蘇(炳文)旅派隊預備調(diào)至洮昂、江橋應用;如哈埠發(fā)生問題,再令衛(wèi)隊團開江北統(tǒng)希酌之?!雹谟谑牵x珂開始奉命調(diào)動部隊,到10月中旬在江橋一帶完成了軍事布防,并于10月10日將布防情況向萬福麟作了匯報:“第一線為泰來,朱(鳳陽)團之兩連駐守,塔子城、景星歸屯墾軍防區(qū),與朱切實連絡;第二線為江橋,衛(wèi)隊團步兵一營附炮工各一連;第三線即江北岸各處,至于指揮系統(tǒng)擬以吳(松林)旅長指揮江北岸之騎兵,有事時以馬(占山)為總指揮”。③次日,萬福麟復電謝珂:“一切我弟總贊戎機,值兄未在署時,本有負責主持之任,況軍情萬急、時間最要,兄亦不能遙斷,統(tǒng)盼隨機應變,毋事瞻顧,尤當處處示以鎮(zhèn)靜,藉安人心”。④允許其在主持省務過程中,遇到緊急情況可以相機行事。與此同時,萬福麟還派其精銳部隊于兆麟的第30旅返回黑龍江支援,于兆麟率部回省后又招募5000余人,其中大部分為其舊部,集中于齊齊哈爾。
(二)和平無望,決心抵抗
有一種說法認為:“黑龍江省政府主席兼東北邊防副司令萬福麟長期住在北平,由其子萬國賓操縱軍政大權,在緊急關頭束手無策。10月中旬,萬國賓帶領一批軍政要員攜眷及錢款逃到哈爾濱,當?shù)厝糊垷o首。萬福麟?yún)s辭去責任,申請南京政府關注黑龍江政局”。⑤事實上,萬國賓等人撤退哈爾濱,是遵照北平張學良“和平退讓”之指示。而此時萬福麟面對張海鵬的軍事威脅,已做好迎戰(zhàn)準備。
10月13日,張海鵬在日本人的扶植下,命令其部徐景隆少將率3個團為先鋒向黑龍江省進犯。萬福麟收到消息后立即電令謝珂:“張因曾受日人械彈服裝實為日人所壓迫,如來人商量則好言慰之,請其不必來江,若公然來犯則照原定計劃武力拒之,不必猶疑?!雹拗劣诤邶埥∥矫?,為了使日軍遵照日內(nèi)瓦國聯(lián)會議上所聲明的,在14日前撤回原占領區(qū),軍政兩署聯(lián)席會議決定:“預奉北平副司令行營電令,以張借日勢,為悖謬行為,此際有日勢摻雜,可暫容忍,對于省城,和平退讓,軍隊暫避往安全地點,一俟東北對日問題解決后再論”。⑦
10月14日,黑龍江省委根據(jù)張學良的指示,由省城齊齊哈爾撤往哈爾濱避難,“萬福麟家眷,亦避至哈府,省垣只留少數(shù)警察,維護秩序”。①但是到了晚上,日軍仍沒有按照約定撤兵。于是萬福麟向黑龍江守軍下達作戰(zhàn)命令,并向謝珂提出如下建議:“可派徐團長寶珍率兩營赴江橋設防,張部如有舉動,即將江橋拆卸兩孔,以斷交通。”②根據(jù)萬福麟指示,謝珂于15日對江橋北岸進行布防。
與此同時,萬福麟致電張海鵬曉以大義,勸其回頭是岸:“今聞兄(張海鵬)受日人壓迫、東指省垣,是亦有合初衷。竊思江省軍隊本屬國家,所有新陳代謝原無畛域之分,即以私誼論,我哥與良帥(張學良)及弟(萬福麟)皆數(shù)十年契好,定能推愛弟之心及于部伍,如蒙雅量涵容,不以狂犯見責,實同沾德惠矣”。③并致電竇聯(lián)芳、謝珂:“即請桂五兄(竇聯(lián)芳)、韻卿弟(謝珂)務必制止(張海鵬)軍事行動,專派要員前往接洽,總使地方不受糜爛,邊圉得享平安,庶麟對于江省父老稍免愆尤于萬一”。④這也是萬福麟為避免戰(zhàn)事做的最后努力。
可是,張海鵬仍一意孤行。16日拂曉,偽軍徐景隆部向嫩江橋發(fā)動攻擊,駐守江橋的東北軍奮起抵抗,后徐景隆誤觸地雷身亡,偽軍大亂,四處逃散。同時,為防止偽軍再犯,守軍根據(jù)萬福麟之前下達的命令,破壞了江橋三孔。在此期間,前往哈爾濱避難的黑龍江省委“與萬福麟一直保持聯(lián)系”⑤,不久都陸續(xù)返回省城。此后數(shù)日,雙方部隊在嫩江兩岸相持,并無沖突,這為后來馬占山到省城就職贏得了時間。
(三)舉薦馬占山代行其職
為了能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軍政兩署統(tǒng)一指揮,萬福麟向南京國民政府提議,任命黑河警備司令馬占山代理其省主席職務,以期盡快結(jié)束這種群龍無首的局面。馬占山早年追隨萬福麟,是萬的嫡系將領,可以說“馬占山與萬福麟在東北軍里一直都是肩挨肩地從尉、校級軍官升到將級軍官”。⑥這樣的人在萬福麟看來,比較易于控制。而且讓馬占山代理黑龍江省主席,也得到了多數(shù)省府軍政大員的擁護,萬國賓于10月7日發(fā)給萬福麟的電報中就曾說道:“對秀芳叔(馬占山的字)擔任主席及王南展[屏]去黑河極贊成,請即發(fā)表以維現(xiàn)狀”。因此,萬福麟最后決定由馬占山代行其職。10月10日,在張學良和萬福麟的舉薦下,南京國民政府正式任命馬占山代理黑龍江省政府主席。黑河防務則交由黑龍江省騎兵第一旅旅長王南屏負責。同時,為了凝聚江省的軍心、民心,萬福麟還特意電令黑龍江省委:“盼以愛之忱推愛秀芳同心協(xié)力,以展新猷”⑦。并囑咐黑龍江省各級的軍政大員在馬占山的領導下能夠精誠團結(jié),共同保衛(wèi)家園,這為馬占山的順利繼位鋪平了道路。
10月19日,馬占山抵達齊齊哈爾,萬福麟特意致電鼓勵道:“兄以北滿重要,關系全局,乃呈準副座以弟繼任主席,以弟之敏果足能捍衛(wèi)邊疆。乃今日洮張受日人鼓動,接受日方軍人濫招蒙匪,竟欲奪江省不惜國命,甘為虎倀,前途何堪設想?得有我弟即日到省武力抵抗,幸省垣無恙。此后江省事務悉惟我弟是主,兄亦深信無他虞矣”⑧。第二天,馬占山宣誓就職,并復電萬福麟表示:“職以武人,不明治理,前奉電令,業(yè)經(jīng)分電堅辭,復蒙副座電令慰勉,有加默查省內(nèi)情形,實亦無人主政,因于今午率行就職,權為暫代,以資鎮(zhèn)定。一俟時局平靖,鈞座節(jié)旋,務懇轉(zhuǎn)請收回成命,是所至禱”⑨。在一些人看來,萬福麟舉薦馬占山代理黑龍江省政府主席是出于私心,目的是“自己仍舊遙領東北邊防軍駐江副司令官實職,為他夢想日后重返黑龍江掌握大權留有余地”。?輥?輮?訛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有了萬福麟的舉薦,才有了江橋抗戰(zhàn)這一偉大的歷史壯舉。從這一點來看,萬福麟對于江橋抗戰(zhàn)是有貢獻的。
10月20日,馬占山在齊齊哈爾宣誓就職后,日本關東軍決定以修橋為名,直接向黑龍江進兵。21日,齊齊哈爾領事清水八百一向黑龍江省政府提出照會:“洮昂鐵路系滿鐵株式會社押品,哈葛爾路橋被黑軍破壞,擬由會社派工修復等語”。①馬占山深知此乃日軍妄圖借機占領交通要道,為便于輸送兵力進而奪取省垣,于是他毅然拒絕道:“洮昂路雖有日本一部債權,但該路權完全屬于中國。江橋破壞,我方自當通知該路局工程人員趕緊修理,請轉(zhuǎn)告南滿會社,明其權責,毋庸派人興修,以免誤會”。②萬福麟也深知日軍陰謀,于31日致電馬占山,建議向日方提出如下聲明:“江橋修復后只準客貨車通行,如有兵車東進,或任何軍人隨客貨車東來者,我方為保持北滿和平,仍從事防堵”。③第二天又復電馬占山、謝珂:“現(xiàn)在情形既緩,如此尤應通飭前線部隊,務須據(jù)江嚴防,不許渡過江口,免生枝節(jié)”。④馬占山、謝珂根據(jù)萬福麟的指示,將部隊調(diào)動如下:“(一)程(志遠)旅長除留騎兵兩連外,速將其余各部隊盡數(shù)開駐富拉爾基待命。(二)博克圖第二旅之防地,即由第一旅派兵接防。(三)滿洲里、扎蘭諾爾、海拉爾等處所駐之兵力,由蘇(炳文)司令自行分配酌定。(四)滿洲里應由蘇司令酌派參謀長一員鎮(zhèn)攝等情”。⑤
11月4日,關東軍嫩江支隊正式開始向東北軍守軍陣地發(fā)起攻擊,守軍英勇還擊,江橋抗戰(zhàn)由此拉開了序幕。當萬福麟得知日本關東軍進攻江橋之后,立即電令馬占山:“日人既迫我太甚,無論彼輩系便裝土匪或正式來,則均可嚴予武力制止,但不必過江,以取自衛(wèi),并可將其挑釁實況可向哈埠各領事詳為宣布”。⑥從這則電文可以看出,此時萬福麟已下定決心與關東軍一戰(zhàn),但他仍把希望寄托在國際社會上。早在11月2日,他在發(fā)給馬占山的電報中就說明:“觀察其形勢,日本人難免欲采取不顧一切之行動。作為我方,為表示遵守國聯(lián)決議之精神,決定避免沖突,等待國際公斷。惟日本人既已出現(xiàn)狡計百出之態(tài),難保不虛張聲勢,以小部隊對我軍進行威嚇,同時,以張海鵬部隊實行侵略。我方若倉促間未加細察,遽爾退避,黑省將即刻為張部所占:而日本又可向世界聲明,此絕非日軍之行動。此時,即使我欲向國聯(lián)申訴,亦無證據(jù)。以故我方此際應向日軍示強硬之態(tài)度,使其勿存僥幸奪取之心”。⑦也就是說,這場戰(zhàn)爭在一定程度上是打給外國人看的。11月8日,萬福麟再一次致電馬占山強調(diào):“此次事變,全以正義得國聯(lián)同情,冀從外交上得勝利,所以對于日領館及日方僑民準一體妥為保護,以免有所藉詞”。⑧
之后半個月,東北軍愛國官兵在馬占山將軍的領導下視死如歸、英勇奮戰(zhàn),重創(chuàng)日偽軍對省城的瘋狂進攻。在此期間,萬福麟為了穩(wěn)固馬占山的領導權,使其更能有效地指揮作戰(zhàn),遂主動向南京國民政府提出辭呈,終獲批準。11月17日,國民政府正式通電:“黑龍江省政府委員萬福麟另有任用,懇請辭職。萬福麟準免本兼各職;任命馬占山為黑龍江省政府委員兼黑龍江省政府主席”。⑨黑龍江省從此結(jié)束了萬福麟統(tǒng)治時代。盡管如此,終因敵強我弱,加之陣地被敵飛機摧毀,馬占山不得不于11月18日下令撤出戰(zhàn)斗。19日,日軍占領黑龍江省會齊齊哈爾,馬占山率部退守海倫,以圖再戰(zhàn)。
三、支持馬占山繼續(xù)抗戰(zhàn)
江橋抗戰(zhàn)雖然沒有在軍事上取得勝利,卻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抗戰(zhàn)熱情,萬福麟等東北軍將領想趁此機會力促南京國民政府發(fā)動全面抗戰(zhàn),11月26日萬福麟、鮑文樾奉張學良之命,赴南京向國民政府請示對日外交辦法。第二天,萬福麟在接受采訪時強調(diào):“黑龍江之役,馬占山將軍奉命自衛(wèi),忠勇御敵,足使日人知我不可侮,卒因勢孤退出黑垣,而日人必欲滅盡馬軍為滿足,近更緊近追擊,外間對馬軍絕援而敗,頗多責詞,但因地勢關系,及遵守國聯(lián)意旨,自有不得已苦衷,尚望國人有以諒解。對外之應付,副部惟聽候中央意旨而進行”。①在南京期間,萬福麟先后兩次面謁蔣介石報告東北情形,并迎其北上,領導全國抗戰(zhàn),而這一時期的蔣介石在國內(nèi)外輿論壓力下,也下決心北上抗日,但“因中央政務羈身,北來期未定,擬先派熊天翼(式輝)北上,但亦未定期”。②
遺憾的是,此次“北上救國”終未成行,12月15日蔣介石在粵方的“倒蔣”聲中被迫下野,隨即張學良也辭去海陸空副司令之職,改任北平綏靖公署主任,萬福麟任總參議,協(xié)助張學良整頓6省軍務及東北軍入關事宜。至此,萬福麟之前為實現(xiàn)“全面抗戰(zhàn)”所做出的努力最終化為泡影。
雖然此時的萬福麟已不是黑龍江省主席了,但他依舊關心黑龍江省政局。特別是1932年萬福麟得到馬占山“降日”的消息后,便派自己的秘書楊成基秘密潛入黑龍江了解情況。這是九一八事變后,楊成基作為張學良、萬福麟的特使第三次進入黑龍江?。旱谝淮问窃隈R占山就職黑龍江省主席時,他被張學良、萬福麟派去同馬取得聯(lián)系;第二次是江橋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他又一次去齊齊哈爾傳達張學良和萬福麟的指示,并慰問參戰(zhàn)部隊;“這次的任務是摸清馬占山降日真相,做好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與馬占山見面的準備工作”。③據(jù)楊成基回憶:“在(哈爾濱)一個夜間我與馬占山會面,我面交了張學良、萬福麟的信件。馬占山和我談及當前情況和困難處境。最后馬占山說:‘回去告知,我另有打算,絕不投降”。④馬占山的這番話充分表明其“投降”是假,“詐降”是真。果然,在馬占山返回齊齊哈爾后,以檢閱部隊為名,率軍暗運大批作戰(zhàn)物資抵達黑河,再一次舉起抗日之旗。
結(jié)語
盡管萬福麟遠在北平,但身為黑龍江省政府主席,對黑龍江省的軍政力量仍有著絕對控制權。當日軍開始向黑龍江省進逼的時候,他盡到了一個封疆大吏的守土之責,舉薦馬占山代理黑龍江省政府主席、穩(wěn)定江省政局、電令謝珂阻擊張海鵬偽軍等舉措,使黑龍江軍隊沒有像遼吉兩省那樣不戰(zhàn)而退,反而團結(jié)一心打響了舉世聞名的江橋抗戰(zhàn)。但另一方面,他自始至終都將收復失地的希望寄托在南京國民政府以及國聯(lián)身上,但當時的國民政府只是形式上統(tǒng)一,蔣介石除了“剿共”,還要面對國民黨內(nèi)部的“倒蔣”活動,根本無暇顧及對日作戰(zhàn)。至于國聯(lián),雖然對日本的侵略行徑進行強烈譴責,卻無法制止日軍繼續(xù)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因此,萬福麟的這個希望終將會破滅。
〔責任編輯:包 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