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祖父的園子》節(jié)選自女作家蕭紅的小說《呼蘭河傳》,作者以兒童的口吻記述了記憶中在祖父的園子里快樂自由生活的一段時光。小說充盈著作者真摯的情感,創(chuàng)設出一個令人向往、自由愉快的意境。小說透露著兒童情趣,巧妙地運用文字,表現(xiàn)出對童年幸福生活的向往,有一定的文化價值,在小學語文教材多次刪減的今天仍被留存。文章從兒童視角的口吻、曲盡其妙的文字、真摯充盈的情感三個方面,研究蕭紅作品《祖父的園子》的藝術特色。
關鍵詞:蕭紅;《祖父的園子》;藝術特色
中圖分類號:I207.4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6-0-03
0 引言
蕭紅是一位文采斐然的作家,被譽為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語文教育實踐界一直青睞蕭紅,因為其作品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和極大的教育價值。部編版小學語文五年級課文《祖父的園子》選自蕭紅的小說《呼蘭河傳》,本文從兒童視角的口吻、曲盡其妙的文字和真摯充盈的情感三個方面,分析其與眾不同的藝術特色,感悟作者轉(zhuǎn)瞬即逝的幸福童年生活及其對自由溫暖的精神家園的憧憬之情。
1 兒童視角的口吻
兒童視角是指“以兒童的眼光或口吻來敘述故事,故事呈現(xiàn)的過程中體現(xiàn)出鮮明的兒童思維,小說的敘述調(diào)子、結(jié)構(gòu)及心理因素等都限于作者既定的兒童的敘事角度”[1]。《祖父的園子》通過回憶的記錄方式,蕭紅以在祖父的園子里度過的那段童年生活為出發(fā)點,回顧自己的童年,塑造出自由自在的頑童形象。蕭紅是極具童心的作家,一直稚氣未脫,魯迅曾贊嘆她的孩子氣。1935年,魯迅為蕭紅的《生死場》寫序言,蕭紅也提出了孩子氣的請求,希望得到魯迅的親筆簽名制成鋅版[2]。兒童視角的敘述不僅直觀地還原了蕭紅記憶中的童年,表達了她的童年情結(jié),還是她被迫抵抗殘酷社會的情感宣泄。作者以兒童視角的口吻講述自己的童年生活,能以第一視角審視自己的生活,增強文學作品的表現(xiàn)力。
孩子眼里的事物和成人眼里的事物大相徑庭,兒童用感知觸摸的直接經(jīng)驗感受世界,用自己稚嫩的邏輯作出推理判斷,因而常與成人世界中的固定思維發(fā)生沖突。因此以兒童的眼光和口吻來敘述故事,可以摩擦出與成人世界全然不同的火花。例如,祖父在澆菜的時候,“我”也非要過來澆,但“我”哪里是真的想澆菜,只是想在祖父這兒亂鬧?!拔摇蹦睦锸钦嫱松蠞玻琴M吃奶的力氣用水瓢向天空揚水,還大嚷著:“下雨啰!下雨啰!”兒童的思維往往由自己的感覺控制,分不清事物之間的輕重緩急。對“我”而言,給菜澆水并不是正經(jīng)事。貪玩和缺少經(jīng)驗的“我”只顧著玩鬧,哪里還管菜需不需要澆水,落下的水是不是雨。這小小的舉動透露出兒童眼中事物和成人眼中事物的不同,流露出小女孩的童心,天真爛漫的兒童和和藹可親的祖父形象躍然紙上。作者通過再現(xiàn)幼時在祖父園子里的生活片段,引發(fā)讀者對祖父園子的憧憬,更能喚起他人有關童年趣事的記憶,借此拉近與讀者的距離。當蕭紅向讀者講述自己在祖父園子里的生活經(jīng)歷時,讀者能感受到強烈的生命力和蓬勃向上的朝氣。
兒童口吻的使用,像是一面可以反觀平時難以碰觸、體會的心境的鏡子,窺探不同的視域,得到不一樣的審美趣味。人們恰是通過對比回憶和現(xiàn)實,才能更清晰地認識到實際的生存狀況,現(xiàn)實生活正是對童年生活回味進行補償。成年后的蕭紅通過回憶童年時期在祖父園子里的生活,找回了失去的親情,找到了消失許久的快樂。打動讀者的不僅是文本中真實的生活記錄,更是充盈故事的真情。
靈魂是否自由,全憑自己的主觀感受,還有什么東西比靈魂自由來得更重要?年幼的孩子作為主要讀者群體,在他們的世界里,自由自在、想玩就玩才是最重要的。追求自由是兒童的天性,只有在自由的環(huán)境中,在愛的包圍下,兒童才能健康快樂地成長。反觀現(xiàn)在的孩子,休息時間多被補習班占用,他們還剩多少自由可言?也許正是受到自由的召喚,小讀者們才會如此喜愛這篇文章,這篇選文才會經(jīng)久不衰。
2 曲盡其妙的文字
2.1 簡約靈動妙
文本的語言靈動、簡約清新,不刻意雕琢的語言將人帶向了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隨意閱讀文中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蕭紅的語言表達折服。
語言平白如話,不刻意雕琢,非常質(zhì)樸,卻如行云流水。語句簡潔,表達靈活,比如“祖父種小白菜的時候,我就跟在后面,用腳把那下了種的土窩一個一個地溜平。其實,不過是東一腳西一腳地瞎鬧”[3]4。童年的快樂、率性被表達得淋漓盡致。這類語句在文本中還有很多,都表達了作者的真情實感,讀起來清新自然又朗朗上口。作者沒有使用華麗的辭藻,只求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作者的文字像跳著舞的精靈,刻畫出鮮活的生命,給人帶來靈動的美感。語句靈動,意境空靈,比如“花開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所有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樣,就怎么樣,都是自由的”[3]6。園子里的一切都是活脫的,倭瓜想爬架就爬架,黃瓜想開花結(jié)果就開花結(jié)果,玉米想長高就長高,都可以肆意而為,作者的文字富有想象力,表現(xiàn)了這個園子里的動植物無拘無束的生長狀態(tài)。靈動的語句猶如天外飛仙,無跡可尋;猶如天籟,意境空靈。這樣具有動感的文字,使人讀之倍感有趣。
2.2 疊詞運用妙
疊詞的運用不僅可以起強調(diào)作用,而且可以增強語言的韻律感,使讀者讀起來朗朗上口,體現(xiàn)音樂美。疊詞的使用增強了該文本的俏皮感。
“蜜蜂則嗡嗡地飛著,滿身絨毛,落到一朵花上,胖乎乎,圓滾滾,就像一個小毛球,停在上面一動不動。”[3]4“嗡嗡”二字,讓讀者仿佛聽到了蜜蜂飛過的聲響;“胖乎乎”一詞,讓讀者仿佛看到了蜜蜂的體型;“圓滾滾”一詞,讓讀者仿佛看到了蜜蜂的身影。“嗡嗡”“胖乎乎”和“圓滾滾”三個疊詞的畫面感很強,可見“我”對祖父園子里的相關事物記憶猶新,這也突出了“我”對園子的喜愛之情?!白娓赴盐依^去,慢慢說給我聽,說稻谷是有芒針的,狗尾巴草卻沒有,只是毛嘟嘟的,神似狗尾巴?!保?]5“慢慢”二字顯示出祖父對“我”的寵愛,“毛嘟嘟”三字使狗尾巴草的樣子躍然紙上。疊詞的使用,使文本表達更加俏皮、貼切、傳神。
2.3 生動修辭妙
排比在一眾修辭手法中占據(jù)不可取代的地位,能夠產(chǎn)生不同凡響的表達效應。文本中的排比一氣呵成,非常連貫,有生趣、情趣,如“祖父全天都在園子里,我也跟著在里面走。祖父戴著一頂大草帽,我也戴頂小草帽;祖父栽花,我栽花;祖父拔草,我拔草”“祖父鏟地,我鏟地”“祖父澆菜,我也過來澆”[3]4。“我”和祖父在同樣的地點,戴同樣的草帽,有同樣的行為、同樣的心情,只要是祖父在的地方,就必然有“我”的身影。每次讀來,總使人忍俊不禁。作者運用排比的修辭手法,形象地描繪出了“我”的“跟屁蟲”形象。又如“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愿意開一朵花,就開一朵花,愿意結(jié)一個瓜,就結(jié)一個瓜……玉米愿意長多高就長多高,它若愿意長上天去,也沒有人管”[3]6。倭瓜、黃瓜和玉米等植物肆意生長,生命力極強,這一排比不像在描寫植物,更像是在描寫自由自在、天真爛漫的頑童們?!八粼敢忾L上天去,也沒有人管”,這句屬于點睛之筆,不可多得,令人驚嘆。
反復除了強調(diào)以增強語氣或語勢外,還能起到反復詠嘆表達作者強烈情感的作用,更能使詩文的格式變得整齊有序,充滿語言美。此文本中的反復并不是單純的重復,它能使表述富有活力,更加確切,如“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樣,就怎么樣,都是自由的”[3]6。什么是自由呢?就是“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樣,就怎么樣”,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自由,這樣的反復語言干練又寓意豐富?!白娓笣膊?,我也過來澆,但不是往菜上澆,而是拿著水瓢,拼盡了力氣,把水往天空一揚,大喊著:‘下雨啰!下雨啰!”[3]5由此可以看出祖父對“我”的寵溺,“我”在祖父的關愛下“目中無人”?!拔摇苯兄跋掠陠?!下雨啰!”這到底是在澆菜還是搞破壞?是假裝人工降雨還是在制造快樂?所有的一切都令人記憶猶新,這“雨水”澆出了笑聲,澆灌了愛意,澆醒了愉悅,澆濕了內(nèi)心。這“雨水”將蕭紅的童年快樂定格在那一刻,使祖孫倆的情意永存。
運用擬人手法可以實現(xiàn)情景交融,更好地烘托氣氛,抒發(fā)感情,還可以使所描寫的事物具有人的言行和思想感情,更生動逼真。此文本中偶爾穿插著擬人的寫作手法,將人帶進那個童話世界:花睡醒了,鳥在閑逛,蟲會說話?!盎ㄩ_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保?]6此刻,花是人,鳥是人,蟲也是人,表現(xiàn)出了這個園子的奇妙之處,體現(xiàn)了蕭紅的童真和歡樂。
《祖父的園子》文字絕妙,讓人難以移開視線。讀者每讀一次,都會得到全新的體驗和感悟,領略到全新的風光。文字自身已足夠妙,文字中彌漫的情感也很妙,文字營造出的意境更妙,文字描繪的童年真美哉。
3 真摯充盈的情感
文章是心靈的載體,文字是傳達情感的工具,《祖父的園子》并沒有借助赤裸裸的語言來表情達意,而是將情感隱藏在寫景狀物和敘事之中待人發(fā)現(xiàn)。
文本寫到,祖父的園子里有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如蜜蜂、蝴蝶、蜻蜓、螞蚱等,也有豐富多樣的瓜果蔬菜,如櫻桃、李子、黃瓜、倭瓜等。這里有靜態(tài)美,如發(fā)光的榆樹葉子、毛嘟嘟的狗尾巴草、藍悠悠的天空、大團大團的白云等,也有動態(tài)美,如嗡嗡飛的蜜蜂、竊竊私語的蟲子、剛剛睡醒的花朵、隨意飛舞的蝴蝶等。在蕭紅的眼里,園子中的一切都是自由快樂的,所有美好的東西匯聚一堂,生機勃勃。作者為什么要不厭其煩地用較多筆墨去描寫園子中美麗的景象和自由的萬物呢?這是因為,她要以園子的美來襯托自己心情的美,以萬物的快樂來襯托自己的快樂。作者把自己對園子的深厚情感寄托于寫景狀物之中,這移情于景的手法使情感表達十分含蓄動人。
除此之外,作者還把自己的情感寄托于敘事之中,如寫自己總是跟著祖父在院子里轉(zhuǎn)。祖父戴草帽,她也戴草帽;祖父栽花,她也栽花;祖父拔草,她也拔草;祖父鏟地,她也鏟地;祖父種小白菜的時候,她東一腳西一腳地瞎鬧;黃瓜才長大就摘下來吃,還沒吃完就去追蜻蜓,蜻蜓追不上又去采倭瓜花、捉綠螞蚱;祖父澆菜,自己也澆,但不往菜上澆,而是向天空揚,還喊著“下雨啰”;玩兒累了,在房子底下找個陰涼的地方睡覺。蕭紅在園子里肆意玩耍,釋放兒童的天性,祖父的園子就是她的精神家園,與祖父一起度過的時光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文本中沒有一個詞語直接表達這種心情,全憑對人物動作情景的描述,間接表達情感。
蕭紅難以忘卻祖父的園子,其實是忘不掉祖父,可以說祖父就是園子,園子就是祖父,祖父在哪兒,園子就在哪兒。祖父將愛植根于作者幼小的心靈,是祖父的愛使她的內(nèi)心充盈,使她擁有了一顆堅強的心。在祖父去世后,作者遭遇逼婚,最終離家出逃,拮據(jù)潦倒,但無論經(jīng)受怎樣的風雨摧殘,她依然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4]。這都得益于祖父和園子為她點亮了一盞燈,照亮了她奮勇向前的人生,種子在幼小的心田里生根發(fā)芽,最終長成充盈希望的參天大樹[5]。因此,祖父以及祖父呵護的園子,便成為蕭紅魂牽夢縈的精神家園,蕭紅無時無刻不在懷念這充滿親情的園子,懷念祖父寵溺下的張揚的快樂。蕭紅在描寫園子里的生活的時候,對每一件小事都如數(shù)家珍,那是因為園子里的一切以及她的祖父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6]。此文本中的物、景、事都與情完美融合,感人至深。
4 結(jié)語
蕭紅之所以能夠?qū)⒆约旱耐昊貞泴懙蒙鷦佑腥?,令人讀起來如臨其境,主要是因為她仔細觀察生活,真切感受生活,融真情實意于生活,并運用獨特的兒童視角和曲盡其妙的文字,細致入微地描繪了真實的生活。
自由的生活是蕭紅一生的追求,記憶中童年生活的一縷陽光、慈愛的祖父對自己的關懷,在蕭紅的回憶中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難以忘卻。家鄉(xiāng)的溫暖與自由,被蕭紅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經(jīng)過祖父愛意的澆灌后,跨越時空與讀者在21世紀相見,深深打動了數(shù)以萬計的小讀者和大讀者的心。
徜徉在祖父的園子里,試問誰愿意醒來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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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封建華.跨越時空的翅膀:解讀蕭紅作品節(jié)選《祖父的園子》[J].名作欣賞,2010(8):79-80,85.
作者簡介:魏芷珊(1999—),女,江蘇揚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小學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