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初識拐棗,我只有四五歲。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大寒過后,連續(xù)下了幾場大雪,我們以為老崔不會再來換大米了。沒想到冬至后的第三天,老崔和他的大兒子馬虎,又推著獨輪車來河南了。他爺兒倆一路頂風冒雪到我家時,已經更深人靜了,一陣陣狗叫聲過后,響起了敲門聲,父親起來開門時,一股刺骨寒風將雪人似的老崔爺兒倆送進門來。父親喊母親起來給老崔爺兒倆弄飯吃,驚醒了我。我以起床尿尿為由,想看看老崔有沒有帶來好吃的。
老崔見我醒了,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光,抖抖索索地從凍得梆梆硬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類似枯樹枝的東西,塞到我手里,催促道:“趕緊鉆被窩里,慢慢吃,別凍拐(病)了!”我有些失望,不情愿地攥著一把“枯樹枝”鉆進被窩。心想:老崔咋恁能忽悠人呢?攥得久了,手心里有點兒黏,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不由得咬下一截,嚼了嚼,真甜??!連渣帶汁咽了下去,一直甜到心窩里。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吃的是拐棗。
于是,盼望能擁有一棵拐棗樹,可以年年吃到拐棗。老崔說:中,明年給你捎一棵來。第二年,老崔再來時,果真帶來了一棵,寶貝似的包了又包,裹了又裹,樹根還用草繩捆住。父親把它栽在門前菜園邊上,一是土壤肥沃,二是不會被牲口糟蹋。年后春暖花開的時候,拐棗發(fā)芽了,長葉了,十分旺盛,當年就開花結果了,只稀稀拉拉幾枝,濃密的樹葉蓋著,不仔細瞧,很難找出它們的所在位置。
我們焦急地等待著它的成熟。
霜降過后,拐棗樹像其他落葉喬木一樣,葉子黃了,不斷地脫落。成熟的拐棗也日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它的香味招來貪吃的鳥兒。熟透的拐棗,蒂部與樹枝會自然斷開,鳥兒一口下去,拐棗就會借力離開樹枝掉下來。我們坐享其成,終于吃到自己家的拐棗了。
熟透的拐棗蜜一樣甜,沒有成熟的拐棗澀苦,麻得嘴張不開。我偷吃過沒有長熟的拐棗:有年暑假,給生產隊放牛,下午牛下地犁田去了,我就閑著沒事可做。突然想起拐棗的美味,趁家人都上工去了,我找來長竹竿,打下一枝,躲在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地方,獨自享用。輕輕咬下去,一股澀苦味使我張不開嘴,味蕾也被破壞了,晚飯也吃得味同嚼蠟,但又不敢說出來,怕留下貪吃的話柄。
后來,拐棗樹由于枝繁葉茂,被一場大風連根拔起,斷了生機。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