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廣明
“我認為……”“我的意見是……”研究工作時常見這樣的話語。講了之后呢,人們常常對自己的意見情有獨鐘,對贊成自己意見的人,好感油然而生;反對意見呢,往往聽起來不那么舒服,有機會就要來一番論證、辯解。別人的不同觀點也可能認真聽了,但往往不足以撼動自己的認識。
《世說新語》里有一則故事:孫子荊看不慣世俗之凡庸無聊,欲隱退山水之間。他與朋友說自己將要“枕石漱流”,即以石頭作枕,用流水漱口,過世外桃源的生活。話說出來卻出現口誤,變成“漱石枕流”。朋友有點發(fā)蒙,問:“水流可以枕著?石頭可以漱口嗎?”孫子荊意識到自己走嘴了,卻不認錯,解釋道:“我之所以要枕流,是想洗耳;之所以漱石,是想磨礪牙齒?!焙髞碛腥擞眠@個故事說明博學多才、反應機智,然而較真起來,“洗耳”“磨礪牙齒”之說純屬詭辯。引用這個故事贊賞口才實在有點勉強,如果用來說明人們喜歡為自己論證、辯護,“無理辯三分”,倒是恰如其分。
人們熱衷證明自己的看法、意見正確,乃至忽視、排斥不同意見,古今中外都有此現象。當代西方一些學者提出“證實偏差”,概括這種社會心理。人們一旦確立了某一個主意或觀點,接下來收集和分析信息,就會傾向尋找支持這個觀點的證據,容易接受有利于這個觀點的信息,而忽略不支持這個觀點的信息,甚至還會貶低與自己看法相沖突的觀點。想一想我們工作、生活中的經歷,“證實偏差”之事例隨處可見。在表達個人或部門、團隊的利益訴求時,人們圍繞自己的權益找根據、列理由,雖然也講究科學性、合理性,但傾向性很明顯。
有關“證實偏差”的研究分析了社會心理原因。一是先入為主,最初形成的印象,得出的初步認識,很容易占據人的心靈,排除它、置換它需要費點腦筋。二是人們傾向盡快作出結論,老拿不定主意,心里挺不好受。再說精力有限,怎能耽于一個問題的思考,有個定論才心安。在結論趨于形成的過程中,容易重視和汲取贊同的信息,忽視唱反調的意見。三是發(fā)表意見背后有人格的影子?!澳阒v得很好”,不光是你的意見受到贊同,也意味著你的才能得到認可、人格獲得尊重?!罢f得不著邊際”,這么評價不僅對所言不贊同,也是認為說話者作風不實不細、不可信賴。人們維護自己所說的話,也是在維護自己的形象。
人們常常論證自己的觀點和主張,做“證實”一類的事情,并不等于有“證實偏差”。離開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和科學精神,刻意為自己辯護、開脫,聽不進不同意見,才出現“證實偏差”。人們發(fā)表見解,表達訴求,側重論述自己所持觀點是正常的,側重表達某一方面意見也不奇怪,關鍵是自己要清醒,不應該以偏概全,盲目相信自己的意見代表了真理,唯我獨尊。
應該克服“證實偏差”的影響。研究問題前,多了解情況,聽取別人意見、想法,注意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面思考、論證,不輕易下結論。達不到深思熟慮,不要草率拋出意見。想法還不成熟就和盤托出,遇到不同意見或詰難,又竭力論述自己意見正確,有可能錯上加錯。出主意、講想法時應有逆向思考,對不同聲音持開放的心態(tài),要始終全面地、辯證地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