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琪
一雙手,姜黃色的皮膚襯著手背上的點點褐斑,關(guān)節(jié)的紋路堆積在一起,深色皮膚緊裹著凸起的脈搏,四顆老繭穩(wěn)穩(wěn)地落在掌心,指縫間是干燥翹起的倒刺,食指的指尖因久拿針線而有了一處淺淺的凹痕。
這雙手雖是平凡,但卻是那般令人心安。
它承載起了我的童年。
記憶里,這雙蒼老的手甚是巧妙。食指與拇指間總是夾著一根細細的銀針,每逢休息日,那根銀針便如蛟龍般在滿堆的棉布間翻騰,不出幾天,我就會多出幾件新衣。那時我的衣物小到袖套,大到休閑服,無一不出自那雙巧妙的手。兒時最大的快活也莫過于瞧著那縫紉機的踏板前傾后搖,縫紉針母雞啄米般在布料上作畫,那雙手在染料般明艷的陽光下縫縫補補??吹萌朊詴r,甚至未曾察覺,那雙大手在我肩上比比劃劃。那一刻,我的世界只剩下了那雙手與縫紉機“吱呀——吱呀——”的歌謠,陽光照得人暖意融融,只覺歲月靜好。
那雙手的廚藝也很是精湛,再普通的菜,那雙手也能做得滿屋飄香。就連每天的下午點心,也是用便宜的食材做出來的,但吃起來卻堪比米其林大廚的手藝。小時候,每每放學(xué),那雙大手總會遞上一盒用“如實”牛奶盒裝的南瓜絲餅。那會兒甚是嫌棄,總覺得那包裝太簡陋粗糙。如今才發(fā)現(xiàn),這樸實簡單的包裝,任憑怎樣也包不住那份深沉樸素的愛!南瓜絲餅是熱乎的,掀開牛奶盒蓋子,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烙餅的香味,一大口咬下去是充足飽滿的軟糯。每次見我大口滿足地吃著熱乎乎的南瓜絲餅,那雙手總是會輕撫著我的頭。每天放學(xué),無論寒暑易節(jié),始終陪伴我的都是那熱乎乎的南瓜絲餅。
在我那段遙遠的記憶里,在那雙手的關(guān)懷下,摔倒了,它扶我爬起;難過了,它輕輕安慰;失敗了,它鼓勵我向前……一天天長大、長高的我,肩上總少不了那雙滄桑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日益腫脹的手,那是一雙多么忙碌的手??!自打我有記憶起,那雙手從沒停下過日夜的操勞:農(nóng)田間,那雙手拎起菜籃,扛起鋤頭;在家里,那雙手包攬了幾乎所有的家務(wù)……明媚的陽光下,霜花般的月色里,只記得那雙手一刻不停地干活,一刻不停地忙碌——從未停下。
但,再高大的巨人也有倒下的時候。
那個寂靜的秋天,天色沉沉,既沒有耀眼的陽光,也沒有輕柔的秋風(fēng),只有空曠的老宅中溢滿了愁思。
那雙手的脈搏不再跳動,我將它緊握在手中,溫暖的手心卻再也無法喚醒那雙逐漸冰冷的手。掌心的老繭粗糙堅硬,指甲縫里的污泥還未洗凈,而那深居于手中的靈魂,又去向了何處?
只怕,再也穿不到那雙手做的衣服了吧?只怕再也吃不到熱乎乎的南瓜絲餅了吧?
那雙手,永遠地落下了。
而那雙手的上端,是外婆被時光揉得模糊的臉,耳邊再也響不起外婆的聲音。
那雙手,牽起我,定格在童年里。
‖浙江省新昌縣七星中學(xué)‖指導(dǎo)教師:姜見知
吉吉工作室
魏巍在《我的老師》里,只用了一句“右嘴角邊有榆餞大小一塊黑痣”,便讓我們記住了那位美麗而溫柔的女老師;阿累在回憶魯迅先生的文章里,也只重點提到了先生那“一根一根精神抖擻地直豎著”的頭發(fā)??梢?,對于人物的描寫,重不在多,而在獨特。本文亦是如此,作者巧妙地以“手”為切口,把外婆辛勞、滄桑而又慈愛的一生淋漓盡致地描摹了出來。無論是裁剪衣物還是準(zhǔn)備一日三餐,無論是瑣碎的家務(wù)還是沉重的農(nóng)活,哪里都離不開這雙手。在明媚的陽光下,在霜花般的夜色里,那雙手從未停下過。讓作者最為難忘的還有那一盒盒南瓜絲餅。放學(xué)回家,那雙大手總會遞過來一盒熱乎乎、軟糯糯的南瓜絲餅。小小的點心不僅溫暖著作者的胃,也溫暖著作者的心。
然而,那雙大手最終倒下了。那一刻,作者恍然發(fā)現(xiàn),外婆的那雙手,竟然給予了自己那么多的關(guān)心和愛護、鼓舞與陪伴。斯人已逝,外婆的那雙手卻永遠地定格在童年里,定格在作者的心里,讓她帶著愛與勇氣,繼續(xù)前行。
【適用文題】盛開在時光里的花朵;有愛相伴滋味長;懷念______的日子……(鳴燕)FCC6E955-0242-4FBA-B460-20FB89E63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