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超
第一山在盱眙縣城山中,處于中心位置,左擁翠屏峰,右攬鳳坡嶺,背倚清風(fēng)山,面臨長淮水,形如一把“太師椅”,如此山形地勢,以古代風(fēng)水學(xué)論,可謂絕佳風(fēng)水寶地。站在山腰,背山臨水,極目遠眺,頓有豁然開朗,心曠神怡之感。
據(jù)史料載,宋代大詩人賀鑄、陸游、楊萬里等,大畫家、大書法家米芾等,還有右仆射、參知政事、監(jiān)察御史、吏部尚書、兵部尚書、河道總督、翰林院學(xué)士、武英殿大學(xué)士等朝廷官員,他們都曾游山上老街、第一山,題詩作文,勒石留名,由此使第一山積淀了深厚的文化意蘊。
這里的文化遺跡都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文化是一個城市的符號,沒有歷史遺跡的城市不是一個真正的城市。好山好水滋潤了盱眙的風(fēng)雅,就是在這無盡歲月的綿綿延延中,生成了名山之戀,情感之戀。
在長長的碑廊前,我看到歷史如陽光一樣安詳,所有的遐思全都要走到這里駐足,碑廊上沉默的文字記錄著第一山的前世今生。南宋時淮河是宋、金兩國邊界。地處南宋邊境的第一山,竟成了北望故國的名山,題詠累累,如楊萬里的“第一山頭第一亭,聞名未到負(fù)平生”,顏師魯?shù)摹奥務(wù)f淮南第一山,老來方此憑欄干”,蔡戡的“自古東南第一山,于今無異玉門關(guān)”,等等。這些富有特征性的景物加以生動的描述,從而構(gòu)成了色彩濃艷的長卷,不論是截取一句或展開整個畫面,都會帶你進入到第一山的景色之中。文化本原和歸屬,積淀成詩人心中各自不同的內(nèi)涵和底蘊。
一座山守望如水年華,閃爍著奪目的光輝。一杯清茶如煙,一段往事翩躚。北宋哲宗紹圣四年,大書畫家米芾赴任漣水知軍,由國都汴京(今開封)經(jīng)汴水南下就任,一路上舟船勞頓不說,兩岸皆平原,無甚風(fēng)景,很是無聊。自汴口入淮時忽見對岸一山,蔥蘢奇秀,如翠屏聳峙,米芾精神一振,棄舟上岸,在當(dāng)?shù)毓賳T陪伴下登山覽勝,并作詩一首:“京洛風(fēng)塵千里還,船頭出汴翠屏間,莫論橫霍撞星斗,且是東南第一山?!辈鴮憽暗谝簧健比齻€大字。“第一山”三字,寫得氣勢磅礴,有行云流水之感,又有意到、筆到之內(nèi)涵,可謂是神來之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頌盱眙第一山的溢美之辭。
這樁雅事,從北宋地方志和此后的文人筆記文學(xué)中均有詳細(xì)記述。凝神看米芾書寫的“第一山”三個大字,仿佛自己穿越到北宋,佇立在他身旁,看他率性歸真,寄情縹緲潑墨,忽然間又把整個畫面建構(gòu)成渾厚與瀟灑的審美內(nèi)涵,更能于平淡中見真味。
沿著石階向上,來到“杏花園”。你可以在這里尋覓當(dāng)年蘇軾與他同游的人“共尋春,飛步孱顏”。果然多情的春天親近了詩人:“和風(fēng)弄袖,香霧縈鬟。”同時,他也找到了歡笑:“正酒酣時,人語笑,白云間。”
至如今,時光已流逝千載,幾經(jīng)風(fēng)雨滄桑,“玻璃泉”依舊自信,它斑駁的軀體上附著了太多的人文記憶,汩汩流淌的泉水自然里浸透了文化的汁液,填滿了故事的重量。
這山珍藏的藝術(shù)財富是摩崖石刻,堪稱“石制天書”,這里共有摩崖石刻一百六十六塊,摩崖石刻主要分布在秀巖、瑞巖和西域寺三處,且以秀巖為多,多出自歷代名家、政要的手跡,字體有正、草、隸、篆、行五體。摩崖石刻將書法與奇巖怪石融為一體,更增添了它的藝術(shù)魅力,其書法石刻藝術(shù)堪稱“國之瑰寶”。
摩崖石刻是古人留給今人一筆無價的文化藝術(shù)財富,既蘊含了曠古幽遠的韻味,也讓人感到回歸歷史的親近。在現(xiàn)代五彩繽紛的生活中能親臨第一山,以悠閑的心情讀到這些摩崖石刻的佳作,無疑是旅途中的一大意外收獲,也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
欣賞歷代文人墨士在摩崖上留下的錦詞玉篇,游人須沿著千層青光石板路向上左轉(zhuǎn)右拐攀登,仰目山頂,透過蔥蘢的秀木,便可隱約看到米芾寫的神采飛動的“第一山”三個大字。
米芾書位于一山碑上,字徑一尺五,筆力遒勁,飄逸灑脫,素有“風(fēng)檣陣馬,沉著痛快”之譽。我才知道,我和這個宋代第一書法大家真的相隔一千年的距離,及至一千年的仰望、敬慕和崇拜。
這里的山水蕩滌著蘇軾漸已疲憊的心靈,也使癲狂不羈的米芾歸于寧靜,韋應(yīng)物的那些解不開的心思已經(jīng)化作了山上的淡淡清煙。智者樂山。他們寫的是字,是詩,是流光溢彩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