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濤濤

受篇目和篇幅的限制，語文教材的編者在選用經(jīng)典作品的時候往往會對其中一些較長的篇目作適當刪改。這些經(jīng)過刪改的文章在內(nèi)容上也是完整的，因此學生在閱讀的過程中往往不會覺得它是節(jié)選文段。但是，只需閱讀原作，他們便會發(fā)現(xiàn)二者的不同。

《裝在套子里人》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契訶夫短篇小說》中，被著名翻譯家汝龍譯為《套中人》?，F(xiàn)在我們就以這個版本的作品為參照進行比較分析。

教材中的文本情節(jié)比較完整。主人公別里科夫一上場就全副武裝，全身都被各種各樣的套子套了起來。在和華連卡、柯瓦連科發(fā)生了幾次矛盾沖突后，他摔下樓梯，回去后不久便死了。新派與舊派的斗爭，一黑一白，一活一死。故事的結尾點明：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會結束。暗示了封建專制制度對人的無情壓制。關于作品諷刺、批判、揭露了什么，同情誰，學生一目了然。但是，讀完全文后，他們會發(fā)現(xiàn)全文更具文學性，能更好感受到契訶夫小說中的那種氛圍，讓人不禁掩卷沉思。所以，筆者認為有必要在教學的過程中引導學生閱讀全篇。

課文刪掉的部分恰好處于原文的重要位置。之所以說刪去的部分很重要，是因為被刪掉的是原文的開頭與結尾。從文章的結構上看，開頭與結尾是極其重要的。教材中的節(jié)選文段則刪掉了這兩部分內(nèi)容。而一般的讀者在閱讀節(jié)選文段的過程中又全然不會覺得它不完整。這主要是因為作家講述故事的方式比較特別。從敘事學的角度講，講述者在小說中不僅是講故事的人，而且是整個事件的見證者，還是故事的深度參與者。比如，《孔乙己》中的“我”、《祝?！分械摹拔摇倍际侨绱??！短字腥恕返拈_頭三段在教材中被刪掉了。這三個自然段的內(nèi)容有兩個敘述的視角：1.上帝視角;2.第三人稱視角。故事一開始出現(xiàn)了兩名獵人、一名獸醫(yī)（伊萬）和一名中學教師（布爾金）。因誤了時辰，他們在村長的堆房里過夜。伊萬本來住在城郊的養(yǎng)馬場，他出來是為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布爾金則是他在這里的熟人。作者把村子的名字和村長的姓名都寫出來了，也寫了獸醫(yī)伊萬的姓名、村長妻子的姓名。這些內(nèi)容似乎都與接下來的故事無關。但是，契訶夫卻不厭其煩地敘述，并將其置于小說的開頭（最顯眼的位置）。作者這么寫不僅是為了體現(xiàn)生活的真實，而且是為了展現(xiàn)他對世界的觀察與思考。

別里科夫的故事不是通過作者講述出來的，而是借布爾金的口講出來的。這相當于“一個故事套另一個故事”。從表面上看，這是“故事套故事”;深入研究，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一個個故事里隱藏的恰恰是真實的生活。多重視角展現(xiàn)出的是生活的不同側面。

在布爾金的口中，別里科夫是“極力縮進自己的硬殼里去的人”。他認為“也許這是隔代遺傳的現(xiàn)象”，又認為這是“人類性格的一種類型”。布爾金發(fā)表了一系列對人及人性思考的意見，這些都被教材的編者刪去了。在節(jié)選文段里，別里科夫就像一個小丑，匆匆上場，又意外死去。

通過比較節(jié)選文段與原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布爾金是別里科夫死亡的見證人。他目睹了棺材里的別里科夫“神情溫和、愉快、甚至高興”的神情。別里科夫活著時即使將自己裝在套子里，也依然感到恐懼和苦惱，而死亡卻讓他感到心滿意足。結尾的故事又回到開頭，首尾照應。布爾金與伊萬在夜晚長談，敘述的視角又轉為第三人稱視角。

布爾金說：“多好的月色，多好的月色?！睆倪@里，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這篇小說中有一組非常鮮明的對比，那就是黑夜與白天的對比。別里科夫的故事發(fā)生在白天，而布爾金的故事則發(fā)生在夜晚。在夜晚，在野外，布爾金和伊萬的心是寧靜的。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么的溫和、哀傷、美麗。月亮多么美，星星多么溫情?？吹竭@里，我們就會感受到作者行文中詠嘆的格調(diào)，明白為什么人們會用“笑中帶淚”來形容契訶夫的小說。

在小說中，伊萬的話也值得我們細品。他的話不僅讓“套子”生活化，而且使之具有了哲學意味。伊萬說：“我們住在城里，空氣污濁，十分擁擠，寫些無聊的文章，這一切豈不就是套子嗎？至于在懶漢、愛打官司的人、無所事事的蠢女人中間消磨我們的一生……”從哲學的角度看，身體是心的套子，生活是人生的套子，每個人都在套子中。

總之，引導學生比較分析節(jié)選文本《裝在套子里的人》與原文《套中人》，可以讓其發(fā)現(xiàn)節(jié)選文段與原文的不同之處，從而認識到閱讀原著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