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越
摘? 要:馬赫和波普爾都是在科學哲學領域有著重要貢獻的哲學家。兩人處在同一個大背景下,都將達爾文進化論的模式引入認識論當中,他們也都繼承了休謨對因果概念和歸納問題的懷疑,并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式。馬赫和波普爾最大的不同點在于他們對形而上學的看法,馬赫認為形而上學阻礙了科學事業(yè)的發(fā)展,他反對形而上學是服務于其想要形成統(tǒng)一科學的哲學觀點的目的。波普爾則認為形而上學是科學的幼年時期,很多科學的思想都是從形而上學中成長起來的。
關鍵詞:波普爾;馬赫;科學哲學
一、引言
馬赫(Ernst Mach,1838?1916)和波普爾(Karl Popper,1902~1994)都是著名的哲學家,他們都對科學哲學的發(fā)展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而他們的哲學思想都與19世紀末20世紀初所發(fā)生的自然科學革命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在這場革命之前,牛頓物理學支配著整個自然科學界,根據(jù)以此為基礎形成的自然觀支配著當時的世界觀。當時的人們認為如果能夠認識物質分子的當前狀態(tài)和條件,那么就可以如機械規(guī)律和數(shù)學一般被精確地計算出未來。但是這種處于支配地位的自然觀隨著19世紀末20世紀初各個科學領域的新發(fā)展而越來越被懷疑。19世紀星云說到進化論的一系列成就使辯證自然觀成為不可避免的。20世紀初整個經(jīng)典物理學轟然倒塌,與其密切聯(lián)系的整個思維方式也從根本上發(fā)生了動搖。
馬赫和波普爾的科學哲學思想就是在這場革命的影響下形成的。馬赫認為這種變革是科學脫離了“唯物論的形而上學”而實現(xiàn)了科學的實證主義的理想[2]。馬赫就是以此為出發(fā)點,并在批判科學中“形而上學的實在觀念”、因果規(guī)律以及絕對性和知識真理基礎之上,建立他的“科學的哲學”。這種“科學的哲學”繼承自休謨和孔德的實證傳統(tǒng),也為后來的邏輯經(jīng)驗主義奠定了基礎。波普爾主要受到了這場革命中1919年日食證實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預言的成功的啟發(fā),用全新的方式解決傳統(tǒng)的科學“分界問題”以及與此相關的“歸納問題”,而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構成了他的全部科學哲學的支點[1]。
二、波普爾和馬赫科學哲學思想比較
1.對形而上學的態(tài)度
馬赫處于因科學各個領域的發(fā)展使得形而上學自然觀動搖的時期,他想要獲得一種各科學部門可以被理解為統(tǒng)一事業(yè)的觀點,尋找一種可以解決自然科學的認識論問題的哲學立場。哲學在馬赫看來是調節(jié)各種關系的學科他認為哲學研究的目標是統(tǒng)一科學。而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有兩條認識路線。一條是超經(jīng)驗的“形而上學”路線,另一條就是馬赫所堅持的經(jīng)驗主義路線。之所以選擇了后者,是因為馬赫認為“形而上學”的表達方式阻礙了統(tǒng)一科學的事業(yè)。他認為無論是科學還是哲學都要抓住經(jīng)驗,科學的對象是可經(jīng)驗的,客觀事物只不過是我們的感覺或者說是感覺的復合,而超出經(jīng)驗以外的東西是不能用經(jīng)驗來檢驗的,所以科學不能對超驗的東西有所要求,而哲學是被限制在科學的范圍內,所以同樣不能解釋感覺經(jīng)驗以外的東西。凡是科學命題都是用感覺或感覺的復合命題來表達的,所以一切的科學命題都只有同觀察的事實比較,即經(jīng)過經(jīng)驗的檢驗,才能得到證明或者被推翻。對于馬赫來說消除形而上學就是消除不能由經(jīng)驗檢驗的那些不能還原為謂詞只含感覺名詞的命題[2]。因此他認為“形而上學”的表達方式阻礙了統(tǒng)一科學的事業(yè),而他反對“形而上學”是指希望將無法還原無法檢驗的“形而上學”命題從科學中剔除,是為了其使科學統(tǒng)一成為可能的目的而對科學的命題的構成問題的解答。
波普爾認為科學哲學的中心問題是區(qū)分科學和他所謂的“非科學”的“分界問題”。在如何評價形而上學和科學的關系的問題上,波普爾和馬赫以及和馬赫主義密切相關的邏輯實證主義的立場有很明顯的不同。與馬赫相比,波普爾對形而上學的態(tài)度非常溫和,雖然將形而上學劃入非科學的領域,但并不是如邏輯實證主義認為其是無意義的命題。在他看來區(qū)分科學與非科學的問題和區(qū)分命題是否有意義的問題不能一概而論。前者屬于知識論問題,后者則屬于語言問題。波普爾認為邏輯實證主義者混淆了“科學界限”和“意義界限”從而造成了理論上的混亂??茖W命題固然有意義,形而上學命題未必無意義。波普爾說:“和這些反對形而上學的策略相反,我的工作不是去推翻形而上學,而是表述概括經(jīng)驗科學的合適特征?!盵3] 波普爾肯定形而上學的意義,他認為形而上學可以說是科學的幼年時期,很多重大科學理論都是由形而上學理論成長、轉化而來的。波普爾認為科學與形而上學之間并非界限分明,形而上學融合滲透于科學之中,有時也會對科學家有所啟發(fā)。波普爾對能夠對科學的發(fā)展與進步有所助益的形而上學非常認可,他認為這種形而上學雖然不能被經(jīng)驗證實或證偽,但是卻能夠經(jīng)受理性的批判適應科學的狀況。但波普爾并非對所有的形而上學理論都抱有這樣溫和的態(tài)度,諸如決定論、唯心主義、叔本華的非理性主義、意志主義和海德格爾的虛無主義等,既無法指導科學的研究,也不對科學具有啟發(fā)和促進作用。這樣的形而上學不僅不能被經(jīng)驗事實證實或證偽,在理性的批判面前也很難自圓其說。
2.進化認識論
馬赫受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強調認識的生物學特征,想要把認識論當作一門經(jīng)驗科學來加以研究,所以他的認識論也被叫做“進化認識論”。馬赫認為人的智力發(fā)展過程是整個有機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的精神由動物精神發(fā)展進化而來,并且二者都需要適應環(huán)境來維持生存,人們的思想和知識是為生活的需要而產生的。人類思維的發(fā)展是更廣泛的進化過程的一部分。我們所有的概念,包括最抽象的概念,都是觀念適應經(jīng)驗事實的結果。在科學理論適應事實、思考思維的過程中,適者生存。他認為認識論的研究應該像研究自然現(xiàn)象一樣??茖W沒有認知選擇,認知現(xiàn)象只能描述?!叭绻藗儼凑者_爾文的學說對我們的啟發(fā),將整個心里生活—包括科學在內—看作生物現(xiàn)象,并在這種現(xiàn)象上應用達爾文的生存競爭、物種進化的自然淘汰理論,那么上述觀點就會立刻得到廣闊的基礎,從新的方面得到闡明”。[2]
根據(jù)進化論的思想波普爾形成了“不斷革命”這一科學發(fā)展的模式。波普爾認為科學發(fā)展中的批判和否定的過程就如同生物體生存競爭和自然選擇的過程。波普爾認為知識的根本功能是解決問題,知識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生存和如何適應環(huán)境。任何生物都有解決這些問題的本能。從這個意義上說,任何生物都有必要的知識。這種廣義的知識是人類知識的先驅。從廣義上講,知識是指以解決問題為目的的探索性活動。波普爾認為人在探索一個問題時已經(jīng)具備了一些通過試錯方法而獲得的知識,這些知識在人們探索問題時起著導向作用,由此而排除了完全的任意性。“動物甚至植物也是問題的解決者。并且它們也用競爭的嘗試性解決和消除錯誤的方法來解決它們的問題?!盵5]從60年代中期開始對進化認識論的研究在波普爾的工作中占有一個突出的地位。他將猜測與反駁的知識增長過程看作是一個多樣性的試探性解決、變異和自然選擇的過程,闡明了知識進步的達爾文機制。[6]
馬赫和波普爾都將進化論帶入到認識論當中,用進化論中的自然選擇優(yōu)勝劣汰的模式來解釋對新的知識的選擇和對舊的知識的拋棄,也是因為從這一點出發(fā),無論是馬赫的思維經(jīng)濟原則方法論還是波普爾的樸素否證論都認為一旦發(fā)現(xiàn)新的適用范圍更廣的原理或者思維,就要完全拋棄舊的理論。但是舊的理論其實未必完全錯誤或者不適用,徹底拋棄舊的理論就意味著將其中合理的部分也一起拋棄了,從舊理論的合理部分中未必不能產生更好的適用范圍更廣的理論,徹底拋棄舊理論也拋棄了這種可能性。
3.因果問題和歸納問題
馬赫與波普爾都繼承了休謨的哲學思想。馬赫將經(jīng)驗分解為要素,而科學的任務就是描述這些要素,科學研究的最終目的就是發(fā)現(xiàn)能精確表示經(jīng)驗事物之間的依存關系的數(shù)學函數(shù),并用這種函數(shù)來描述這種依存關系。馬赫在科學史的考察中發(fā)現(xiàn)在以往的哲學與科學中存在兩個對立的概念,即因果性和目的性,這兩個概念的對立破壞了自然科學的統(tǒng)一。馬赫認為這兩個概念都是錯誤的,它們都來自于萬物有神論的觀點,但馬赫認為萬物有神論應當從科學中排除出去。馬赫認為一切物理現(xiàn)象中只存在依存關系而不是因果關系。馬赫認為所謂因果性說明僅僅是一種對事實或事實的聯(lián)系的斷定,在事實里面并不存在因果性[7]。
波普爾接受了休謨對歸納法的批判的有效性,事實上,他超越了歸納法在科學中從未實際使用過的事實。波普爾認為作為理論形成的第一步,堅持純粹觀察的首要地位是完全錯誤的。他認為所有觀察都是有選擇性的,都是受到已知理論的影響的,沒有純粹或無理論的觀察。他用這種方式動搖了傳統(tǒng)的科學與非科學的歸納方法論的觀點。波普爾因此否定了歸納法,否定了歸納法是科學調查和推理的典型方法,取代了可證偽性的觀點。他認為,獲得支持幾乎任何理論的證據(jù)都是很容易的,因此他認為,這種他所說的“確證”只有在它是一個真正“危險”的預測的積極結果時才應該被科學地計算出來,而這種預測可能是虛假的。對波普爾來說,一個理論只有在被一個可想象的事件駁倒時才是科學的。對一個科學理論的每一次真正的檢驗,在邏輯上都是一種試圖駁斥或證偽它的嘗試,而一個真正的反例就可以證偽整個理論。從批判性的意義上講,波普爾的演繹理論是基于他對驗證和證偽之間的邏輯不對稱性的認識:邏輯上不可能通過參考經(jīng)驗來一致地驗證一個普遍的命題,但一個反例就確鑿地證偽了相應的命題普遍規(guī)律。波普爾強調,不應該從一個理論經(jīng)受了最嚴格的考驗,或者時間有多長這一事實來推斷它已經(jīng)被證實了;相反,我們應該認識到這樣一個理論:已經(jīng)得到了高度的證實,可能暫時被定義為最佳的可用理論,直到它最終被證偽,或者被更好的理論所取代。
結語
馬赫和波普爾的哲學思想都受到近代自然科學革命的影響,受到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形成了他們各自的方法論。馬赫接受了休謨對因果關系的懷疑提出了用函數(shù)關系來代替因果概念,波普爾則是接受了休謨對歸納法的批判,提出了一種演繹主義的認識論圖式。二者的相似點得益于共同的大環(huán)境,他們最大的不同是對形而上學的看法,馬赫是認為形而上學會為科學造成阻礙,波普爾雖然將形而上學歸入非科學,但卻認為形而上學對科學的形成和進步有很大的作用。
參考文獻
[1]舒煒光仁宗. 當代西方科學哲學述評[M]. 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7.
[2]董光璧. 馬赫思想研究[M]. 成都: 四川教育出版社, 1994.
[3]波普爾. 科學發(fā)現(xiàn)的邏輯[M]. 查汝強, 譯. 北京: 科學出版社, 1986.
[4]波普爾. 客觀知識[M]. 舒煒光, 譯. 上海: 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7.
[5]張華夏. 波普爾的證偽主義和進化認識論[J]. 自然辯證法研究, 2003(3):11-14.
[6]孫顯元. 馬赫的科學哲學[J]. 社會科學輯刊, 1987(5):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