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歌集《小倉百人一首》中的春歌賞析

□梁晶/文

中國的唐詩宋詞、日本的和歌俳句是彰顯中日兩國古典文化的重要載體。日本和歌寫盡了愛情的美好與苦澀、四季的美好與凄涼、羈旅之人的辛酸與惆悵?！缎}百人一首》集100首經(jīng)典和歌于一本，是品味日本和歌了解日本詩歌文學的不二之選。其中有32首四季和歌，包括6首詠春歌、4首詠夏歌、16首詠秋歌和6首詠冬歌。關于《小倉百人一首》中的四季和歌先行研究主要集中于秋歌的研究。程東雪（2020）[1]對含“秋”字和歌中的意象、感情基調(diào)進行了研究；鄧鹿鳴（2019）[2]對和歌中的植物意象進行了研究；史倩倩（2013）[3]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四季意象進行了賞析。可見以《小倉百人一首》中的春季和歌為中心進行的相關研究還不夠全面?；诖?，本文選取《小倉百人一首》中的春季和歌作為主要研究對象，對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事物意象特點進行研究，明確日本詩人在春季詩歌中的事物偏好選擇，同時對其感情基調(diào)進行考察，為廣大日語學習者的和歌學習與研究提供一定的參考。

1《小倉百人一首》中春歌的意象特點與感情基調(diào)

1.1 關于《小倉百人一首》中的詠春和歌及其漢譯參考

《小倉百人一首》中的6首詠春和歌分別為全和歌集中的第9、15、33、35、61、73首。關于《小倉百人一首》的漢譯版主要參考的是劉德潤的《小倉百人一首——日本古典和歌賞析》（2007）[4]中的譯文。其中的譯文有兩種形式，一種是類似于中國古詩句式的4句詩歌，另一種則類似于日本和歌原文五七句式的5句詩歌形式。本文選取與原和歌句式更接近的后者作為漢語譯文參考。

1.2 《小倉百人一首》中春歌的事物意象特點

在中國我們常說“一年之計在于春”，我國古代詩人對春季的描寫也往往多是萬物復蘇的景象。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春風吹又生的春草、垂下的春柳、飛來的燕子等意象被詩人描寫得淋漓盡致，盡顯春意盎然。從地理因素來看，日本與中國氣候相似，均為季風性氣候，四季分明，也正是因為有了四季的交替變換，兩國的詩人與歌人對四季變換的感知也更加纖細與敏感。那么在日本的和歌中，歌人對“春”的感知又是什么樣子的呢？在日本描寫春季的和歌中又經(jīng)常會使用到哪些意象呢？這些意象又具有什么樣的特點呢？下面將圍繞以上幾點問題對《小倉百人一首》中春歌的事物意象及其特點進行考察。具體如下：

第9首原文：花の色tt 移りにけりtí XIVftづ（x）に我身世にふtf tífu（X）RAし（xi）に（小野小町）

第9首譯文：啊，櫻花褪了殘紅，人生恍然如夢。歲月無情流逝，凝視這滿地落英，更哪堪苦雨蒙蒙[4]。

不難看出，小野小町在這首和歌中選取「花」（櫻花）、「tífu（X）」（霖雨）等意象來描寫春季景象。轉(zhuǎn)眼間凋零的櫻花就如同匆匆易逝的年華，我的憂愁如同這連綿細雨般揮之不去。在眾多歌人筆下的春季雖是萬物復蘇之時，但也有像小野小町這樣的歌人傷感時光易逝。文中的「花」（櫻花）意指人生的歲月，而「tífu（X）」（霖雨）則意指憂愁之情。

第15首原文：君fuft（X）春の野にXIVでて 若菜摘xiv （?。ゝu衣手に 雪tt降りxiiiゝ（光孝天皇）

第15首譯文：早春時節(jié)飛雪迷茫，正是采摘新芽的時光。為了你我甘冒嚴寒，片片雪花，落在我的衣袖上[4]。

日本從萬葉后期開始在贈送禮品時會附上一首和歌以表心意，這首和歌便是以歌表達對對方的珍重之情。我迎著早春的飛雪，到原野中采摘七草的新芽，放入我的衣袖中，任憑片片雪花飄落。這首和歌中出現(xiàn)了「春の野」（春野）、「若菜」（七草嫩芽）、「雪」（雪）等意象，七草嫩芽是日本具有代表性的春季花草。

第33首原文：久方の 光の（ⅵ）けffi 春の日に しづ心tíffk 花の散tf（x）（紀友則）

第33首譯文：陽光明媚，春日悠閑，只見櫻花匆匆飄落，望滿地點點芳魂，真令人惆悵留戀[4]。

這首和歌中出現(xiàn)了「春の日」（春日）、「花」（櫻花）這兩種意象。和煦的春光與凋殘的櫻花形成鮮明對比，原本應當爭相盛開的櫻花即使在這美好的春日時光中也凋零得如此之快，使得原本萬物復蘇、生機勃勃的春天多了一絲悲涼。

第35首原文：人ttXIVfh 心も知（x）ず ふtffhとtt花ぞ昔の 香ににtiひけtf（紀貫之）

第35首譯文：問君別來無恙，不要懷疑我的衷腸。看這故園的梅花，在春風中盛開，幽香同當年一樣[4]。

日本人自古對櫻花情有獨鐘，但紀貫之在這首和歌中雖提及「花」，但并非櫻花，而是梅花，以梅花寄托思念之情。今年春天故園的梅花依舊幽香故里，雖然我們許久未見，但我的心就如同這故園的梅花，年年依舊。

第61首原文：XIVにしへの 奈良の都の 八重桜 けふ九重に にtiひぬtffktí（伊勢大輔）

第61首譯文：美麗的八重櫻，來自古都奈良。今朝在平安京開放，照亮了九重宮殿，到處彌漫著幽香[4]。

這首和歌中出現(xiàn)了「八重桜」（八重櫻）這一具有代表性的春季事物，其中寫到八重櫻競相盛開，花香四溢，一片生機勃勃、春光爛漫之景。同時「八重桜」（八重櫻）與「九重」（九重宮殿）相互輝映，磅礴之勢迎面襲來。

第73首原文：高砂の 尾上の桜 咲ffiにけり 外山の霞 立ftずもff（x）tíxiv（前中納言匡房）

第73首譯文：遙遠的高山上，盛開著櫻花。近處山巒，升起的團團煙霞，啊，莫把我視線遮住了吧[4]。

前中納言匡房在這首和歌中選取「桜」（櫻花）、「霞」（霞靄）這兩種意象，均是日本具有代表性的春季景物。遠處滿山的櫻花盛開，春季山間云霧繚繞，只希望這山間霞靄不要遮住我觀賞櫻花的視線，以此來表達對春季櫻花的贊美與喜愛。

以上我們分別對《小倉百人一首》中的6首春歌進行了簡單地事物意象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在這6首春季和歌中出現(xiàn)了「春の野」（春野）、「若菜」（七草嫩芽）、「雪」（雪）、「花」（櫻花或梅花）、「春の日」（春日）、「八重桜」（八重櫻）、「霞」（霞靄）、「tífu（X）」（霖雨）等意象，并且在6首關于春季的和歌中與花相關的意象出現(xiàn)了5次，可見在日本春季和歌中花這一事物意象作為代表性意象備受歌人青睞。

2 《小倉百人一首》中春歌的感情基調(diào)分析

《小倉百人一首》中6首春歌中有5首和歌出現(xiàn)了與花相關的事物意象，但作者看到春季的櫻花、梅花后所產(chǎn)生的情感是否相同呢？當然，和歌中還出現(xiàn)了「春の野」（春野）、「若菜」（七草嫩芽）、「雪」（雪）、「春の日」（春日）、「霞」（霞靄）、「tífu（X）」（霖雨）等意象，那么作者通過這些景物的描寫又表達了什么情感呢？下面圍繞《小倉百人一首》中春歌的感情基調(diào)進行分析。具體如下：

第9首和歌中小野小町描寫春季的和歌中著眼于櫻花，櫻花盛開后又瞬間凋落，仿佛自己的青春一般，美好的青春時光總是留不住，轉(zhuǎn)眼間自己也已經(jīng)不再年輕。小野小町見櫻花知春天，但因櫻花易落而傷感，小野小町感知的春天是傷感的。

第15和歌歌中光孝天皇寫到了「春の野」（春野）、「若菜」（七草嫩芽）、「雪」（雪）等意象，這是代表早春時節(jié)的典型事物。當然，這首和歌并非完全因春季有感，而是在贈送禮物時附上的一首和歌以表達對對方的珍重之情。

第33首紀友則在描寫春季時同樣關注了櫻花，此外紀友則所創(chuàng)作的這首和歌中還出現(xiàn)了「春の日」（春日）這一春季意象。關于「春の日」（春日）這一意象描寫是陽光明媚的春日，可見寫出了春意盎然之感，但關于櫻花的描寫并非是盛開爛漫的櫻花，而是滿地落櫻，這與美好的春日描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突出在春日絢麗美好的季節(jié)里櫻花卻飄零滿地的惋惜與痛惜之情。

第35首和歌中雖然有「花」字樣，但在這里并不是指代一般的櫻花，而是指代梅花。在初春之際紀貫之故地重游，見春梅盛開依舊，試問這一位故人的心又是否還和從前一般呢？可見紀貫之感知的春天是有一絲不解思緒的早春。

第61首和歌中伊勢大輔在也是用櫻花感知春天。與前兩位歌人不同的是伊勢大輔所感知的春天并不是悲傷的，而是花開爛漫、香溢古都的繁榮景象。伊勢大輔所描寫的櫻花正值盛開爛漫之時，是具有生機與活力的象征，所感知的春天也是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的。

第73首和歌中前中納言匡房同樣寫到了櫻花，同時還出現(xiàn)了「霞」（霞靄）這一意象。前中納言匡房認為春季山巒中騰起的霞靄很是絢麗，但與櫻花相比之下便稍顯遜色，可見櫻花在日本歌人心中的重要地位，同時也體現(xiàn)了歌人們對櫻花青睞與偏愛。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在6首春歌中，第9、33、35首和歌中作者通過櫻花、梅花等意象表達了內(nèi)心傷感、惋惜、不解思緒的情感。第61、73首和歌對春季的感知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情感。另外，第15首和歌中通過“我不畏初春的飄雪，親手到原野中為你采摘七草嫩芽”來表達對對方的珍重之情?？梢?，《小倉百人一首》中雖然只有6首春歌，即使均寫到櫻花這一事物意象，但每首春歌中作者對春季的感知并不相同，表達的情感也不盡相同。

3 結(jié)語

本文以《小倉百人一首》中的6首春歌為主要研究對象，對和歌中的意象特點進行了考察，發(fā)現(xiàn)在與春季相關的和歌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春の野」（春野）、「若菜」（七草嫩芽）、「雪」（雪）、「花」（櫻花或梅花）、「春の日」（春日）、「八重桜」（八重櫻）、「霞」（霞靄）、「tífu（X）」（霖雨）等意象，其中指代櫻花、梅花的「花」意象最為多用，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日本歌人對「花」這一意象的喜愛。此外，這6首春季和歌的感情基調(diào)各不相同，有傷感、惋惜、不解、珍重、贊美喜愛等，但總體來多為傷感的悲春，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xiàn)出了日本文學中的物哀思想。本文以《小倉百人一首》作為研究對象明確了和歌中春歌的意象特點，但這還不足以全面體現(xiàn)出日本春季和歌中的意象特征及感情基調(diào)特點，這一問題還有待今后通過數(shù)量更多、范圍更廣的春季和歌資料進一步進行考察與探究。■

引用

[1] 程東雪.淺析《小倉百人一首》——以“秋”字和歌為中心[J].佳木斯職業(yè)學院學報,2020(2):190-191.

[2] 鄧鹿鳴.論日本和歌《小倉百人一首》中的植物意象——以紅葉及櫻花為例[J].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19,36(4):75-79.

[3] 史倩倩.日本和歌中的春夏秋冬——以《百人一首》的四首典型和歌為例[J].天津市經(jīng)理學院學報,2013(3):95-96.

[4] 劉德潤.小倉百人一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