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磊,劉 超,李 麗
(1. 湖北省社會科學院 財貿所,湖北 武漢 430077;2. 武漢體育學院 研究生院,湖北 武漢 430079;3. 湖北大學 體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近年來,人類社會正在經歷數字化變革,數字化生活時代已經到來,數字化的發(fā)展全方位改變了社會面貌,催生了全新的生活方式[1]。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fā)布的《數字中國建設發(fā)展報告(2020年)》顯示,截至2020年末,我國網民規(guī)模達9.89億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0.4%,數字經濟占GDP比重達38.6%,這表明信息化時代數字中國建設正帶來社會生活的全新變革,為大眾美好生活需求提供重要支撐。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體育是提高人民健康水平的重要途徑,是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向往、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的重要手段。當前,人民群眾參加體育鍛煉的熱情日益高漲,《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年)》顯示,“十三五”時期經常參加體育鍛煉人數的比例已達37.2%,但與發(fā)達國家相比仍有較大差距。數字時代的到來或為大眾提供更為豐富、便利的健身鍛煉信息和方式方法,同時也為人們提供數字化健身鍛煉場景和服務,更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體育鍛煉需求[2]。
從實踐看,數字化生活方式或對全民健身意愿產生重要影響。一方面,互聯網的普及推動了數字網絡與全民健身的深度融合,互聯網成為全民健身推廣的重要平臺,是大眾搜尋體育鍛煉資訊、方法等信息的重要工具[3-4];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則進一步加速了這一趨勢,以抖音、嗶哩嗶哩、西瓜視頻等短視頻平臺為主的互聯網平臺是疫情期間引導和參與全民健身的主會場[5]。另一方面,互聯網的社交需求正向影響大眾體育鍛煉的積極情緒[6],以Keep、咕咚、悅跑圈等為代表的體育社交軟件在提供健身鍛煉技術支持的同時,還通過線上草根組織影響大眾體育鍛煉行為[7]。然而,如果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產生積極影響,那么其作用機制和傳導路徑是什么?數字化生活方式對不同區(qū)域、不同人群的健身意愿影響又有哪些差異?深入研究這些問題對理解新時代大眾健身需求和全民健身工作面臨的新趨勢具有重要現實意義,同時可為促進數字體育發(fā)展尤其是數字技術推動全民健身推廣普及提供新視角。
1996年,美國學者尼葛洛龐帝[8]在其《數字化生存》一書中提出,人類生存于一個虛擬的、數字化的活動空間內,人們使用數字技術從事學習、工作、交流等各項活動,數字化生活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是在數字化環(huán)境中所發(fā)生的行為總和及其體驗和感受,這是數字化生活方式被提出時的雛形。隨著數字技術的深入發(fā)展和廣泛應用,數字化生活方式的內涵得以拓展。它是個體在數字技術構建的虛擬空間中的生活方式,包括個體數字技術使用行為與能力、心理及其價值觀念的總和,不僅體現為數字技術作為人們生活方式技術支撐的工具屬性,還表現為對人們生活態(tài)度與心理狀態(tài)影響的價值屬性,數字化生活對個體生活產生全方位影響[9-10];數字化生活方式的目標是讓個體在任何時間、地點保持聯系,享受更方便、快捷的生活和工作體驗,以滿足人們對物質生活和精神資源的需求[11]。
由此可見,數字化生活方式在不同人群之間存在差異。一方面,具有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人群不僅能依靠數字技術和數字平臺滿足自身需求,而且還能獲得高質量的產品服務。2020年支付寶發(fā)布的社會責任報告顯示,越來越多的群體享受到數字化生活的便利,人們在家就能享受到上千種服務。不具有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人群很可能無法滿足自身需求。2020年阿里巴巴發(fā)布的《老年人數字生活報告》指出,有相當比例的老年人在生活中面臨“數字鴻溝”,如在網購中遇到困難時有一半的老年人會選擇放棄。另一方面,具有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人群可以借助數字平臺重構社會角色和重建社會連接,增強社會交往能力,進而形成更為積極、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2018年騰訊研究院發(fā)布的《吾老之域:老年人微信生活與家庭微信反哺》報告指出,使用微信的老年人比不使用的老年人有更高的主觀幸福感。
底層技術、價值屬性等方面的差異使得數字化生活方式與電子化生活方式、網絡化生活方式等呈現不同特征。一方面,數字化生活方式以數字技術為基礎,電子化和網絡化生活方式分別以信息技術和網絡技術為基礎[11]。數字技術可將各種信息(文字、圖片、聲像等)轉化為計算機可以識別的語言進行加工、存儲、分析以及傳遞,主要包括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物聯網、區(qū)塊鏈和5G等技術,具有更高的效率、更強大的綜合分析能力和更廣泛的應用場景,能更好地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12]。另一方面,電子化和網絡化生活方式從技術層面對人們產生影響,更加強調依靠技術工具手段獲取資訊信息、交流互動等[11];數字化生活方式則將數字技術作為生活方式的重要組成部分,內嵌其中,不僅滿足人們的物質生活需要,而且對人們的精神世界和生活理念產生重要影響,重塑人們的生活方式[13]。
此外,數字化生活方式的形成離不開一定的基礎條件。從技術層面看,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基礎設施是數字化生活方式形成的技術基礎與支撐。2013年8月,國務院發(fā)布了“寬帶中國”戰(zhàn)略實施方案,將“寬帶中國”從部門行動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寬帶首次成為國家戰(zhàn)略性公共基礎設施,它支撐著數字技術和數字化生活的發(fā)展。自“寬帶中國”戰(zhàn)略發(fā)布以來,我國寬帶發(fā)展已經歷全面提速、推廣普及和優(yōu)化升級3個階段。截至2019年底,寬帶用戶規(guī)模及普及水平顯著提升,固定寬帶用戶規(guī)模達4.5億戶、普及率為87.9%,分別是2013年的2.1、2.2倍;寬帶網絡能力升級換代,“光纖到家”覆蓋家庭達到2.9億戶,是2013年的2.2倍[14]。“寬帶中國”戰(zhàn)略開啟了數字中國建設新篇章,為大眾數字化生活帶來巨大變化,如“光纖到家”讓更多的人有機會享受數字化生活,寬帶提速為大眾數字化生活水平帶來質的提升。已有研究[15-17]表明,“寬帶中國”戰(zhàn)略的實施顯著提升了大眾寬帶上網率,對居民消費、創(chuàng)業(yè)、就業(yè)等生活行為及主觀福利等生活態(tài)度具有積極作用。
從受眾對象看,個體數字素養(yǎng)是數字化生活方式形成的基礎。數字素養(yǎng)是數字社會公民學習、工作、生活應具備的數字獲取、制作、使用、評價、交互、分享、創(chuàng)新、安全保障、倫理道德等一系列素質與能力的集合[18],是“數字鴻溝”形成的重要影響因素。是否具備一定的數字素養(yǎng)已成為影響個體數字化生活方式的重要因素。數字素養(yǎng)是順應數字時代要求形成數字化生活方式的重要基礎性支撐[19]。
作為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產生重要影響。
(1)數字技術的應用為大眾提供了方便快捷、豐富多樣的體育鍛煉產品和服務,進而提升了大眾體育鍛煉的積極性。網絡與數字技術的發(fā)展使體育運動不再局限于某些特定場所,而是融合拓展線下和線上空間,進而為大眾提供更為多樣化的健身鍛煉服務,如互聯網和物聯網的互聯互通對傳統(tǒng)體育項目進行了數字賦能(智能單車、電子劃船機等),既豐富了健身鍛煉內容,又增強了運動的黏性和趣味性,實現了運動普及的目的[20]。因此,具有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人群可以借助數字技術和數字平臺獲取更為豐富、更高質量的體育運動產品服務。此外,數字時代的公共服務偏重于網絡社會的雙向溝通和多元互動,推動公共服務由“單一主體”向“多元互動”轉變[21]。如:各類在線健身市場主體為用戶提供健身指導,普通人通過互聯網平臺發(fā)布鍛煉視頻成為網紅,進而吸引“粉絲”跟隨,這拓展了人們獲取鍛煉資訊的渠道,提升了大眾體育鍛煉的積極性;而不具有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人群無法依靠數字平臺獲取鍛煉資訊,其健身鍛煉積極性可能受到抑制。
(2)公共體育服務供給質量的提升有助于提高全民健身意愿,而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有效提高公共體育服務的供給質量。數字技術改變了居民的生活方式,對提升就業(yè)、教育等公共服務質量具有顯著促進作用[22],主要表現為以下3個方面:①數字技術有助于高質量全民健身服務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非排他性共享,如基于網絡平臺的用戶可以同時分享優(yōu)質體育慕課資源;②數字技術能夠促進全民科學健身專業(yè)知識的傳播,如國家體育總局搭建的全民健身信息服務平臺能有效提升全民健身服務供給質量;③數字技術有助于提升全民健身公共服務供給效率[23]。
據此,提出假設1:數字化生活方式可以提升全民健身意愿。
傳播學領域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人們積極地決定使用特定媒介來滿足特定需求[6]。其代表人物卡茨認為,媒介是滿足個人需求的重要途徑,并提出了受眾主動利用媒介與獲得滿足的基本邏輯,認為個體具有的社會和心理需求引起了對大眾媒介的期望,進而導致通過不同媒介形式滿足個體需求。羅森格倫依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認為使用與滿足的邏輯模式與人們的高層次需求(人的社會交往、自我實現等)關系最為密切。結合使用與滿足理論、馬斯洛層次需求理論,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個體的高層次需求即社會交往和自我發(fā)展產生重要影響。一方面,作為數字化生活的重要支撐,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在深刻改變人們日常生活的同時,還使個體的高層次需求(如學習、娛樂、運動、社交等)能夠借助新興技術得到更好地滿足[24]。另一方面,在數字化生活中,數字經濟提供的產品服務正在拓展和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高層次需求,如人臉識別可以實現高精準身份驗證,有效提升生活安全水平,利用人工智能語音可以實現實時自動翻譯,輕松滿足人們拓展與國際友人社交的需求[25]。
從前述理論分析與本文的研究主題看,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和數字經濟提供的豐富的體育產品服務對個體發(fā)展和社會交往產生重要影響。一方面,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為個體拓寬了學習渠道,數字體育產品服務為個體提供了豐富的學習內容,這為滿足個體體育運動需求和實現自我發(fā)展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數字技術與數字體育產品服務拓寬了個體社交網絡,使個體之間建立更為廣泛的聯系,進而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本[11],如以Keep為代表的運動社交平臺為普通運動愛好者成為擁有眾多“粉絲”的健身達人提供了可能。研究[26-27]證實,學習獲得的運動技能和加強與社會成員交往獲得的社會資本都可以促進大眾健身鍛煉的積極性。因此,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個體自身發(fā)展和社會交往均產生重要影響,而這種影響形成的個體學習效應和社會資本或對全民健身意愿產生積極影響。
(1)數字化生活方式通過拓寬人們獲取體育鍛煉知識的學習渠道和豐富學習內容來提高全民健身意愿。研究[28-29]表明,缺乏體育場地設施指導和體育組織是影響大眾參與體育鍛煉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數字化生活方式具有的網絡互聯互通屬性改變了傳統(tǒng)的學習方式,線上平臺的高靈活性、對場地要求不高等特點能夠有效解決體育場地設施缺乏這一難點,線上學習渠道的拓展提升了大眾參與體育鍛煉的積極性,如在2020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期間,超過5 600萬名用戶在Keep運動平臺上加入了居家健身運動的行列。另一方面,數字化生活方式擁有大容量資源的特點極大地豐富了體育教育資源。數字化體育教育平臺既能為大眾提供全民健身指導,也可組織體育賽事活動,進而提升大眾參加體育鍛煉的積極性。如:中國大學慕課平臺上以“體育”為關鍵詞的課程達300多門;2020年Keep聯合武漢馬拉松組委會開展“與漢同跑”線上賽事,吸引了全國近7萬名跑者參與云上馬拉松賽。
(2)數字化生活方式有助于拓寬個人社會關系網絡,提升個人社會資本,而個人社會資本的提升有助于提高全民健身意愿。數字化生活方式從橫向層面擴大了“朋友圈”,拓寬社會關系網絡,微信等社交軟件打破了原有社交地域的空間限制,讓個體在線上能與更多朋友交往;同時也從縱向層面加深了人們的線上交流互動,拉進社交距離,降低社交成本。人際關系形成的社會資本對大眾參與體育鍛煉的積極性有重要影響,代際互動關系、朋友同伴的支持等社會資本在體育鍛煉行為中起中介作用[30-31]。在實踐中,如光豬圈健身、Keep等運動健身平臺通過打造社交場景增強用戶使用的意愿和黏性。
據此,提出假設2:數字化生活方式可以通過提升個人學習效應提高全民健身意愿。假設3:數字化生活方式可以通過提升個人社會資本提高全民健身意愿。
2.1.1 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使用的微觀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執(zhí)行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10、2011、2014、2016、2018年的入戶調查數據。CFPS跟蹤收集了個體社會經濟各方面的數據,樣本覆蓋了全國東、中、西、東北等區(qū)域的大多數?。▍^(qū)、市)。由于2012年的公開數據中沒有大眾上網行為調查數據,故予以舍棄。在剔除缺失值、無效值后,共獲得43 486個有效樣本數據。
2.1.2 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CFPS調查問卷中關于體育鍛煉的問題設計為“鍛煉身體的頻率:過去一周您鍛煉了幾次”,本文將問卷中回答為0的記為沒有參加體育鍛煉,賦值為0,將回答為大于0的記為參加體育鍛煉,賦值為1??紤]到大于0的體育鍛煉頻率有多種情況(如1次、3次等),為保證結果的穩(wěn)健性,在穩(wěn)健性檢驗中將調查問卷中體育鍛煉頻率的原始數據(具體鍛煉次數)作為被解釋變量。
(2)核心解釋變量。將“寬帶中國”戰(zhàn)略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將政策實施前后分別設置為0和1,同時設置實驗組和對照組,將有無使用互聯網分別賦值為1和0,如受訪者在2016年之前未使用互聯網,但2016年開始使用互聯網,則2016年之前賦值為0,2016年及之后賦值為1?;ヂ摼W普及率和手機、電腦使用情況等指標從不同視角反映了數字化生活發(fā)展方式。
(3)控制變量。已有研究表明,影響大眾參與體育鍛煉的因素主要有兩大類:①個體自身特征,如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收入、個人健康狀況等[32];②外在因素,如周邊公共體育設施供給狀況等[33-34]。
(4)中介變量。在學習效應度量方面,已有研究[11]大多使用宏觀層面的受教育程度或平均受教育年限表征學習效應,而忽視了個體的主觀能動性和學習效應的動態(tài)性。本文借鑒已有研究,選擇學習頻率作為學習效應的代理變量[35],即使用調查問卷中“使用互聯網學習的頻率有多高”這一問題的回答來表示,如果受訪者從不使用互聯網學習則為1,根據使用頻率最高為7。在社會資本度量方面,社會資本是個體或團體之間的關聯,是人們在社會結構中所處位置給他們帶來的資源,社會交往是社會資本形成的重要載體。本文借鑒上述研究理論,選擇社交頻率作為社會資本的代理變量[36],即使用調查問卷中“使用互聯網社交的頻率有多高”這一問題的回答來表示,如果受訪者從不使用互聯網社交則為1,根據使用頻率最高為7。各變量具體設置見表1。
表 1 各變量設置及說明Table 1 Setting and description of each variable
調查問卷中并未涉及公共體育設施供給狀況,但眾多研究表明,體育設施與公共體育財政投入有密切聯系,公共體育財政投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體育設施的供給情況[37]。因此,本文以省域公共體育財政投入表征受訪者所在地公共體育設施供給情況。此外,由于年齡、收入、公共體育財政投入數值為連續(xù)變量,與其他變量值差異較大,本文借鑒相關研究方法,將連續(xù)變量取自然對數后放入模型中。
本文借鑒相關研究,將“寬帶中國”戰(zhàn)略作為一次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法(DID)考察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①將“寬帶中國”戰(zhàn)略實施的時間節(jié)點作為政策虛擬變量,2013年及之前為0,2013年之后為1。②設置實驗組和對照組,以是否使用互聯網上網(包括手機上網)為臨界點,使用互聯網上網為1,即為實驗組,不使用互聯網上網則為0,即為對照組。
式(1)中:ln[p/(1-p)]表示參加體育鍛煉的頻率,反映了全民健身意愿;internet表示個體虛擬變量,即為實驗組和對照組;year表示政策實施虛擬變量;個體虛擬變量與政策虛擬變量的交互項(DID)是本文考察的重點,即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control表示一系列影響全民健身意愿的個體因素;ε表示隨機誤差項。
本文旨在探究個體層次與省域層次雙重因素影響下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無意于探討個體層次與省域層次的交互效應。因此,假定因變量的截距隨群體而異,采用多層次隨機截距模型進行建模[33]。在式(1)個體層次模型的基礎上,加入第2層次(省域層次):
式(2)中,Wi表示第i個省域的公共體育財政人均支出水平,將式(2)代入式(1),可得到本文使用的模型式(3)。其中,隨機誤差項均假定服從正態(tài)分布且相互獨立。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實驗組參加體育鍛煉的頻率均值明顯大于對照組,兩者存在顯著差異,這為假設1提供了初步證據??紤]到實驗組和對照組中其他變量也存在較大差異,如實驗組的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等高于對照組,因此需要進一步分析兩者存在顯著差異的原因。
表 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each variable
為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問題,本文采用學界常用的PSM方法,基于一對一最近鄰匹配對基準結果進行重新估計。使用PSM的前提是實驗組和對照組有共同支撐域條件,處于共同支撐域之內的樣本將得到有效匹配,而之外的樣本無法進行匹配??紤]到CFPS是面板數據,采用學界常用的逐期匹配方法進行匹配,匹配后全部處理組的平均處理效應(ATT)差異值為0.11,統(tǒng)計量(T)為14.37,大于1%水平條件下的臨界值為2.58,表明實驗組和對照組之間的結果變量有顯著差異。陳強[38]認為,協變量的選擇應盡可能將影響結果變量和處理變量的相關變量都包括進來,如果協變量選擇太少可能會引起偏差。本文借助Stata軟件,通過比較不同模型的極大似然值,選擇最佳擬合效果的協變量的一階和二階形式。同時,繪制匹配前后實驗組和對照組的核密度曲線(圖1)。在匹配前實驗組和對照組峰值差異較大,而在匹配后2組走勢更為一致,表明樣本匹配效果較好。
圖 1 基于PSM的核密度函數曲線Figure 1 Kernel density function curve based on PSM
基于PSM對基準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影響的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模型(1)為零模型,結果表明,省際方差成分占總方差的比例(ICC)為0.021,即個體的健身意愿差異有2.1%來自省際差異,因此,有必要采用分層分析。模型(2)為不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個體虛擬變量與政策虛擬變量的交互項(DID)系數為0.095,且在1%水平條件下顯著,表明使用互聯網的個體(實驗組)參加體育鍛煉的頻率相較于不使用互聯網的個體(對照組)提升了9.5%。模型(3)和模型(4)為加入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DID系數均為0.306,且在1%水平條件下仍然顯著,這意味著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提升有明顯促進作用。值得關注的是,模型(4)在加入控制變量后,DID系數較模型(2)有較大幅度的提高,說明或有其他因素(如個人身體健康狀況等)阻礙了全民健身意愿的提高,而數字化生活方式有助于提升全民健身意愿,這進一步證實了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推廣普及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表 3 基于PSM的回歸結果Table 3 Regression results based on PSM
中介作用機制模型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模型(5)中學習效應系數顯著為正,同時模型(4)中DID系數也顯著為正,表明通過互聯網獲得的學習效應有助于提升全民健身意愿;模型(6)中DID系數顯著為正,同時學習效應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學習效應發(fā)揮部分中介作用,數字化生活方式通過互聯網帶來的學習效應提升了全民健身意愿,因此假設2得到驗證。模型(7)中社會資本系數顯著為正,同時模型(4)中DID系數也顯著為正,表明通過互聯網進行社交活動有助于提升全民健身意愿;模型(8)中DID系數不顯著,但社會資本系數顯著,根據中介效應的檢驗方法[39]可知,社會資本發(fā)揮完全中介作用,數字化生活方式通過互聯網帶來的社會資本提升了全民健身意愿,因此假設3得到驗證。
表 4 作用機制回歸結果Table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action mechanism
3.4.1 基于異質性的穩(wěn)健性檢驗
(1)區(qū)域異質性。區(qū)域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分城鄉(xiāng)看,DID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城鄉(xiāng)居民體育鍛煉意愿均有顯著促進作用,但對農村地區(qū)的影響更小??赡艿脑蚴?,體育基礎設施作為體育鍛煉的先行條件對農村居民體育鍛煉意愿影響更大,已有研究[40]也表明,場地設施不足是制約農村居民參與體育鍛煉的首要因素。分地區(qū)看,DID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國三大區(qū)域居民體育鍛煉意愿均有顯著促進作用,但對中西部地區(qū)的影響更大??赡艿脑蚴牵瑢嵤皩拵е袊睉?zhàn)略后,中西部地區(qū)居民數字化生活方式加速形成,這改變了人們學習、社交的渠道,通過資源擴散、信息共享、社交網絡等形式幫助個體獲取更多體育鍛煉信息,產生更為明顯的邊際效應,顯著提升了全民健身意愿。
表 5 區(qū)域異質性回歸結果Table 5 Regional heterogeneity regression results
(2)人群異質性。人群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分性別看,DID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化生活方式對不同性別人群體育鍛煉意愿均產生顯著促進作用,但對男性的影響稍大于女性??赡艿脑蚴?,男性對體育運動的興趣更大,參加體育鍛煉的積極性更高[33,41],數字化生活方式或對男性體育鍛煉意愿的邊際影響更大。分年齡看,DID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化生活方式對不同年齡人群體育鍛煉意愿均產生顯著促進作用,但對青少年的影響最大,對老年群體的影響最小??赡艿脑蚴?,青少年群體對以互聯網為載體的數字化生活方式最易接受,其體育鍛煉行為受到網絡數字技術的影響也更大,而老年群體對互聯網的接受程度相對較低?!吨袊ヂ摼W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60歲以上老年群體是非網民的主要群體,2020年老年群體非網民數量占非網民總體的比例高達46.0%,較全國60歲以上人口比例高27.9%,說明網絡技能缺乏是主要原因。
表 6 人群異質性回歸結果Table 6 Population heterogeneity regression results
綜上,不同區(qū)域、性別、年齡人群的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均產生了顯著促進作用。
3.4.2 進一步穩(wěn)健性檢驗
本文從以下3個方面對基準模型進行進一步穩(wěn)健性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①更換被解釋變量,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受訪者每周參加體育鍛煉的具體次數(如1次、3次等)。②排除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2014年國務院發(fā)布的《關于加快發(fā)展體育產業(yè) 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提出,將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這或對全民健身意愿產生重要積極影響[42]。為排除這一影響,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加入2014年時間虛擬變量,2014年及之前為0,2014年以后為1。③縮短樣本考察時間區(qū)間?;鶞驶貧w模型使用5年數據,但這并不能有效識別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是否會隨時間變化而變化,因此,有必要改變考察時間區(qū)間。借鑒已有研究,將時間區(qū)間縮短為“寬帶中國”戰(zhàn)略實施前后兩期,即2011年和2014年。
表 7 進一步穩(wěn)健性檢驗結果Table 7 Further robustness test results
從表7可以看出,無論是將被解釋變量更換為具體的鍛煉次數,還是排除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的影響或縮短考察時間區(qū)間,各模型中DID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基準模型結果穩(wěn)健可靠,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大眾體育鍛煉的積極性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1)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產生積極影響,但對不同區(qū)域和人群的影響具有異質性。本文采用雙重差分傾向得分匹配法考察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意愿的影響,結果表明,數字化生活方式是影響大眾體育鍛煉的重要因素,對全民健身意愿的提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這也從側面說明,除了場地設施、健身組織、賽事活動等影響全民健身發(fā)展的傳統(tǒng)外部因素外,數字時代形成的數字化生活方式也是影響全民健身發(fā)展的重要因素,應將其作為推動全民健身發(fā)展的重要工具手段。異質性分析發(fā)現,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城鎮(zhèn)、中西部、男性和青少年群體體育鍛煉意愿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在這些群體中應更加注重利用數字技術和數字平臺推動全民健身推廣普及。
(2)數字化生活方式主要通過發(fā)揮學習效應和提升社會資本來提高全民健身意愿。作用機制分析結果顯示:一方面,數字化生活方式豐富了個體學習的渠道和內容,提升了個體獲取體育鍛煉產品服務的可能性,由此帶來的學習效應在數字化生活方式與全民健身意愿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另一方面,數字化生活方式拓寬了個體社會關系網,提升了個體社會資本,進而提高了體育鍛煉意愿,社會資本在數字化生活方式與全民健身意愿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相較于傳統(tǒng)的單一供給主體和線下供給方式,數字化生活方式為大眾提供了更為多樣化、個性化和不間斷的體育鍛煉產品服務,同時也拓展了個體參與體育鍛煉的社交網絡。作為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數字化生活方式對全民健身發(fā)展產生了重要積極影響。
(1)加快建設體育新基建,筑牢數字化生活發(fā)展根基。數字化生活方式的形成離不開網絡和信息基礎設施等新基建,它們?yōu)榇蟊姅底只钐峁┝饲疤釛l件。一方面,加快以5G、物聯網、衛(wèi)星互聯網為代表的通信網絡基礎設施和以人工智能、云計算、區(qū)塊鏈等為代表的新技術基礎設施建設,深入推進“光纖到家”,進一步提升上網速度;重點加大對農村、中西部地區(qū)的通信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為這些地區(qū)提供更為便利的互聯通信條件。另一方面,將體育新基建作為體育行業(yè)新一輪投資的重點,加快體育新基建建設步伐。①構建數字體育建設標準體系,深入推動體育場館、體育公園、社區(qū)健身中心、健身路徑等場地設施的數字化功能改造,加強對農村、中西部地區(qū)的體育場地設施數字化改造,實現全民健身活動的智能化數據采集和智慧化利用。②搭建全民健身服務數字化平臺和全民健身數據庫,通過云端平臺讓大眾充分利用居家、戶外等場地即時鍛煉,為全民健身提供更加便捷、高效、精準的服務。③加快將5G、區(qū)塊鏈、云計算等前沿技術應用于科學健身指導,通過數字化技術進行標準化和規(guī)范化的管理整合,開發(fā)國民體質分析預測模型和個性化科學健身指導推薦算法,探索建立體醫(yī)融合的科學健身新模式。
(2)豐富數字體育供給服務,提升數字體育供給質量,滿足全民健身需求。一方面,豐富數字體育產品服務供給。在數字體育場地設施方面,拓展、豐富數字健身地圖應用場景,推動跨區(qū)域體育場地設施資源整合與聯動,搭建全方位、跨區(qū)域的線上體育場地設施預約服務體系。在數字科學健身指導方面,推廣普及科學健身指導方案,如人工智能身體檢測數據及其對應的運動訓練計劃等。在數字體育健身組織方面,搭建線上社會體育指導員服務平臺,推動健身活動與健身指導的專業(yè)化。在數字體育賽事活動方面,圍繞辦賽、參賽、觀賽三大應用場景,打造賽事數字化服務和監(jiān)管平臺。在數字體育產品方面,重點打造“智能健身器材+運動健康服務”等面向定制化應用場景(如居家)的數字化體育產品服務。另一方面,提升數字體育產品服務供給質量。①進一步增強線上體育平臺的社交功能和社交軟件的體育功能。針對體育資訊類平臺和運動App,以加強與用戶的溝通反饋和用戶之間的交流為重點,打造體育服務在線對接、運動體驗即時分享、體育社交互聯互通等云上新體驗;針對基于線下約好友一起運動的體育O2O平臺和社交軟件等,開發(fā)線上體育游戲等互動小程序,讓社交軟件更具體育特征,進而提高大眾體育鍛煉意識。②探索建設區(qū)域層面的“健身碼”開放認證平臺,構建運動積分、會員權益的共享聯盟;將其與健康碼互聯,實現公共體育場所一碼通行,為疫情防控常態(tài)化下開展全民健身提供重要支撐。
(3)提升數字化生活參與度,進一步增強全民健身意愿。數字技術已融入大眾生活,數字化生活方式成為大眾生活的新方式,對大眾健身意愿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因此,應提高大眾的數字化生活參與度,讓其充分享受數字化生活帶來的紅利。一方面,加大對數字化生活的宣傳力度,以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介紹數字技術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將數字體育作為全民健身科普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進行宣傳推廣,讓大眾充分認識到數字體育為其帶來的便利。另一方面,應以農村地區(qū)、老年群體為重點,通過提供通俗易懂、方便快捷的數字終端和軟件平臺的操作方法與生活體驗,提高此類人群的數字化生活參與度,進而提升其學習效應和社會資本,進一步增強體育鍛煉意愿。
作者貢獻聲明:
潘 磊:提出論文選題,撰寫、修改論文;
劉 超:搜集、整理數據;
李 麗:提出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