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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黑之間:魏晉南北朝佛教美術所見僧服易色考①

      2022-10-20 05:13:22華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上海200062
      關鍵詞:比丘赤色袈裟

      李 婧(華東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上海 200062)

      僧服顏色是僧俗外在區(qū)別之一,故佛教律藏對其有嚴格的規(guī)定。從現(xiàn)有材料來看,魏晉南北朝佛教美術所見僧服顏色在承繼印度佛教傳統(tǒng)的同時,還于不同時期多次改易。此前學界研究僧服易色問題往往基于史料記載,較少關注佛教美術材料。近年來,以鄴城北吳莊佛教造像等為代表的新資料陸續(xù)面世,為僧服易色問題研究提供了新的視野。因此,本文擬在分析魏晉南北朝僧服顏色情況基礎上,力圖探明佛教美術所見僧服易色脈絡與其中緣由。

      一、印度僧服顏色與初傳中國

      早在原始佛教時期,釋迦牟尼就已約束門下弟子著裝,規(guī)定比丘可穿糞掃衣,目的在于治貪。隨著僧團戒律條例不斷完善,僧服顏色相關規(guī)定也陸續(xù)載之于文。印度佛教傳入中國后,這些規(guī)定便成為中國早期僧服顏色制定的重要依據(jù)。

      一般認為,巴利文毗尼藏是現(xiàn)存佛教律藏中較早者,其中《經(jīng)分別》與《犍度》均載有原始佛教時期僧服顏色相關規(guī)定。如《經(jīng)分別·波逸提》云:“得新衣之比丘,應取三種壞色中之一壞色,即青色、泥色或黑褐色也。若比丘不取三種壞色中之一壞色而著用新衣者,波逸提……‘青色’者,銅青或藍青之二種青色。‘泥色’者,泥水色?!诤稚撸迫魏沃诤稚?。”此言比丘若得新衣,需用青、泥、黑褐三色之一染就后方可穿著,若未遵循當墮地獄?!蛾取ひ玛取吩疲骸盃枙r,六群比丘著深青衣、著深黃衣、著深紅衣、著深茜色衣、著深黑衣、著深紅藍色衣、著深落葉色衣……世尊曰:‘諸比丘!不得著深青衣、不得著深黃衣……著者墮惡作?!闭f明深青、深黃、深紅、深茜、深黑、深紅藍等是比丘服飾禁用色。不僅如此,比丘尼服色也有類似規(guī)定。如《犍度·比丘尼犍度》言:“爾時,六群比丘尼著全青衣、全黃衣、全紅衣、全茜色衣、全黑衣、全紅藍色衣、全落葉色衣……世尊曰:‘諸比丘!比丘尼不得著全青衣、全黃衣……著者墮惡作?!北惹鹉峤梅c比丘相同之外,還增加了落葉色。原始佛教時期僧服可用色僅三種,但禁用色多達七種,反映僧服用色規(guī)定之嚴格。

      佛教傳入中國后印度僧服顏色相關規(guī)定亦有譯出。曹魏康僧鎧譯《曇無德律部雜羯磨》是現(xiàn)存漢譯早期律藏之一,其文較早介紹了僧服用色,即比丘可穿三種壞色衣。三種壞色衣即前述青、泥、黑褐。律典雖有譯出,但漢地僧團制定的戒規(guī)中卻未見壞色衣相關記載。漢地僧團戒規(guī)制定較早在東晉道安帶領下完成,內(nèi)容有三條:一,行香定坐講經(jīng)之法;二,六時行道飲食唱導之法;三,布薩差使悔過之法。這些內(nèi)容均未提及僧服,說明當時漢地僧團或尚處于整肅儀軌階段,暫時無暇顧及僧服顏色,所以出現(xiàn)律藏譯出但實際戒規(guī)未述情況。

      僧服用色雖暫未見于早期漢地戒規(guī),但其面貌在佛教文獻與佛教壁畫中有所保留?!赌沧永砘笳摗酚涊d了漢地僧人袈裟顏色:

      問曰:黃帝垂衣裳,制服飾……今沙門剃頭發(fā),被赤布,見人無跪起之禮,威儀無盤旋之容止,何其違貌服之制,乖搢紳之飾也。

      沙門“披赤布”意為僧人衣赤色袈裟。此書大致完成于三國。說明至遲三國時期來華僧人或漢地僧人袈裟顏色為赤。這種赤色袈裟在西域早期佛教美術遺存中也有體現(xiàn)。如現(xiàn)存新疆米蘭佛寺壁畫殘片中有一幅“釋迦牟尼與六弟子像”,是目前保存較完好的早期僧人畫像,制作年代約為公元300年,正值中原西晉時期(圖1)。壁畫共繪六位比丘,其中年邁比丘衣褐色袈裟,三位年輕比丘衣赤色袈裟,還有一位年輕比丘衣青色袈裟,剩余一位年輕比丘僅繪頭部未見身形。壁畫所見赤色袈裟恰與《牟子理惑論》所言僧人衣赤服相契合。律藏規(guī)定僧服不得使用赤色,但赤色僧服卻在中原與西域都有出現(xiàn)。這些現(xiàn)象說明赤色僧服出現(xiàn)與律藏無關而是另有所據(jù)。新疆米蘭地處北方絲綢之路南道咽喉,其不僅是古代中國與中亞各國交流往來要道之一,而且也是犍陀羅佛教傳入中國的重要路線之一。那么,米蘭壁畫所見赤色袈裟是否與犍陀羅佛教有關?

      圖1 釋迦牟尼與六弟子 公元300年 米蘭第3佛寺出土 印度國家博物館藏

      中國佛教史籍與漢譯南傳律藏都對犍陀羅僧服顏色有所記載。佛教史籍以玄奘《大唐西域記》所述最為翔實。卷1《梵衍那國》載,梵衍那國(今阿富汗巴米揚)城東釋迦涅槃像再東南處有一佛寺,寺中藏有一件商諾迦縛娑(阿難弟子)的絳赤色九條布袈裟。卷2《那揭羅曷國》載,那揭羅曷國(今阿富汗賈拉拉巴德)東南方向醯羅城中有一寶函,寶函內(nèi)置一件釋迦如來僧伽胝袈裟,色黃赤。這兩國正是位于古犍陀羅地區(qū)。玄奘所書既有聽聞也有見聞,其間或有附會不實之處。但是,漢譯南傳律藏《善見律毗婆沙》也記載了赤色袈裟現(xiàn)于古犍陀羅地區(qū)的情況。其言,阿育王時代末闡提至罽賓國、犍陀羅國傳教時身穿赤衣。末闡提是說一切有部早期代表人物之一,也是罽賓佛教創(chuàng)始人。其衣赤色袈裟傳教,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罽賓國僧服顏色。而這與玄奘所述古犍陀羅地區(qū)現(xiàn)赤色袈裟相吻合。鑒于犍陀羅佛教有通過絲綢之路南道傳入中原的可能,加之漢晉僧服顏色又與犍陀羅僧服顏色一致,不難判斷漢晉僧服為赤是犍陀羅佛教影響的結(jié)果。

      值得注意的是,印度佛教傳入中國之前各部派僧服顏色除赤色外還有其他顏色?!洞蟊惹鹑x》詳細記載了各部派袈裟顏色:如薩婆多部(說一切有部)著絳色,曇無德部(法藏部)著皂色,迦葉維部(飲光部)著木蘭色,彌沙塞部(化地部)著青色,摩訶僧祇部(大眾部)著黃色。說一切有部、飲光部以及漢晉僧服顏色雖有差異,但總體都是赤色系,而其余三部服色卻與漢晉僧服大相徑庭。貴霜時期,這些部派中以說一切有部和法藏部實力較強。二者都曾對西域佛教產(chǎn)生過深遠影響。那么,二者服色都有通過西域轉(zhuǎn)入中原的可能性。換句話說,漢地僧人在面對“應著何種顏色袈裟”的問題上具有選擇權(quán)。無獨有偶,漢魏道服顏色亦為赤。這種巧合說明漢地僧服顏色也有受道服影響的可能,應是僧徒為減少傳教阻力而作出的選擇。

      由上可知,原始佛教時期僧服顏色已有規(guī)定,至佛教傳入中國后相關內(nèi)容也有譯出。律藏雖然明令比丘、比丘尼僅能穿青、泥、黑褐三種壞色衣,但實際上僧服顏色并未嚴格依此執(zhí)行,絳色、赤色、皂色等應有盡有。漢地佛教初興之時,僧服顏色受犍陀羅佛教與道教雙重影響而為赤。隨著漢地佛教發(fā)展,僧服顏色多次改易,第一次即現(xiàn)于東晉十六國時期。

      二、從紅到黑:戒律與僧服易色

      佛教歷經(jīng)漢魏西晉發(fā)展過后已積累一定信眾基礎。至東晉十六國信眾群體逐漸擴大,除士大夫支持佛教之外,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統(tǒng)治者也對高僧禮遇有加。在此背景下,南北地區(qū)佛教戒律譯介與講說逐步展開,僧服顏色正是在此契機下發(fā)生改易。

      西秦建弘元年(420)開鑿的炳靈寺第169窟壁畫中繪有一位僧人,其較完整地再現(xiàn)了十六國僧服顏色樣貌(圖2)。圖中僧人身穿一件袒右肩黑色袈裟,足穿黑色短靴。其黑發(fā)細目與前米蘭壁畫僧人高鼻深目形成對比,說明其并非西域人;同時,黑色短靴顯示其亦非漢族人士。綜合考慮,該比丘很可能是中國北方少數(shù)民族,或為漢地出家僧。石窟寺壁畫顏料呈現(xiàn)黑色一般有兩種可能性:其一,調(diào)色中使用了鉛丹,鉛丹氧化過后呈現(xiàn)黑色。其二,原本用色就是黑色。該比丘除袈裟暈染黑色之外,在頭發(fā)、眉眼、足靴甚至輪廓勾勒處都使用了黑色。不僅如此,其右邊繪制的三位在家眾的頭發(fā)、衣裙、鞋子也呈現(xiàn)黑色。這些共同點說明黑色應是原本色而非氧化色。同時,佛教史籍也記載了十六國漢地僧人穿黑色袈裟。如十六國比丘尼智賢“及在緇衣戒行修備,神情凝遠曠然不雜”,“緇衣”即出家眾。緇,《說文解字》釋言“帛黑色也”,故緇衣即黑衣。如此看來,十六國漢地比丘、比丘尼服色已由赤變黑。

      圖2 黑衣比丘 西秦建弘元年(420)炳靈寺169窟北壁

      北魏僧服顏色繼續(xù)使用黑色,主要見于莫高窟第263窟北壁東側(cè)供養(yǎng)僧人(圖3)、第251窟南壁說法圖主尊右側(cè)脅侍弟子(圖4),還有第257窟南壁“沙彌守戒自殺緣品”,尤以第257窟最具代表。眾所周知,該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佛教戒律畫。沙彌形象見于四處:第一處在剃度時,沙彌身穿青色袈裟,衣邊黑色點凈;同時,老和尚身穿黑色袈裟,衣邊青色點凈(圖5)。第二處在沙彌聆聽師父教誨時,袈裟顏色如前(圖6)。第三處在沙彌遇見少女時,沙彌身穿紅色袈裟,衣邊青色點凈(圖7)。第四處在沙彌尸身火化時,沙彌身穿黑色袈裟,衣邊青色點凈(圖8)。沙彌袈裟顏色歷經(jīng)青、紅、黑之變,分別對應“初為沙彌”“破戒”“成道”三段經(jīng)歷。此三色也應是原本色。因為青色顏料源于青金石,無論經(jīng)年幾許都不會變色,且紅與黑大面積暈染僧服,若非原本色,色澤應早已參差不一,而不會產(chǎn)生現(xiàn)在這般顏色均勻的視覺效果。這些顏色作此安排,顯然是畫師欲以此向信眾展現(xiàn)經(jīng)文主旨,即宣揚僧徒恪守戒律的重要性。北魏僧服為黑不僅體現(xiàn)在壁畫中,于史亦有征。如《魏書·釋老志》載,永平元年(508)世宗下詔:“緇素既殊,法律亦異。”緇素即黑白,對應僧俗。說明北魏佛教現(xiàn)實社會中僧服顏色也為黑??梢姡诋嬛泻谏潜蔽悍鸾态F(xiàn)實社會僧服顏色的真切寫照。

      圖3 莫高窟263窟北壁僧人 北魏

      圖4 莫高窟251窟南壁弟子北魏

      圖5 莫高窟257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沙彌剃度 北魏

      圖6 莫高窟257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沙彌受教 北魏

      圖7 莫高窟257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沙彌少女初識 北魏

      圖8 莫高窟257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沙彌荼毗 北魏

      東魏北齊與西魏北周佛教美術中部分僧服顏色亦為黑。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東魏北齊佛教美術所見黑色僧服較少,共計4例,而西魏北周共計17例?,F(xiàn)將二者情況列表如下。

      表1中兩例北齊造像未有紀年,現(xiàn)據(jù)其樣式判別年代。北齊(550—577)立佛五尊像背屏未見當時盛行的透雕與高浮雕裝飾,基座正面也未見神王,反映其風格尚從東魏向北齊轉(zhuǎn)變。目前所見基座出現(xiàn)神王脅侍較早像例或為天保六年(555)劉慶賓造雙釋迦佛像(圖9)。以此推斷此像制作年代或在天保六年(555)之前。北齊(550—577)坐佛七尊像背屏裝飾的飛天托塔與飛天捧花環(huán)樣式常見于天保與河清年間。但此像基座正面也未見神王脅侍,因此推測其制作年代大致在天保元年(550)至天保六年(555)之間。由此可知,東魏北齊佛教美術所見黑色僧服主要集中出現(xiàn)于魏初與齊初。

      表1 東魏北齊黑色僧服統(tǒng)計表

      圖9 劉慶賓造雙釋迦佛像 北齊天保六年(555)曲陽修德寺出土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表2所見西魏北周黑色僧服點凈顏色較北魏更豐富。北魏點凈多見青色,西魏點凈在北魏基礎上新增寶藍,北周點凈在前二者基礎上新增黃色。此外,北周黑色僧衣外還披有紅色、黃色偏衫,如莫高窟290窟比丘像與莫高窟296窟比丘像。

      表2 西魏北周黑色僧服統(tǒng)計表

      莫高窟296窟弟子像采自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3北周卷[M].圖版175.莫高窟299窟弟子像采自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3北周卷[M].圖版176.莫高窟428窟弟子像采自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3北周卷[M].圖版58.麥積山22窟正壁龕內(nèi)左脅侍弟子采自天水麥積山石窟藝術研究所編.中國石窟 天水麥積山[M].圖版217.

      南朝僧服也是黑色。如劉宋元嘉年間(424—453)高僧慧琳就有“黑衣宰相”之稱。蕭齊時期,荊州僧主釋僧慧與釋玄暢并稱“黑衣二杰”。梁武帝蕭衍作《斷酒肉文》言:“匡正佛法是黑衣人事?!笨梢?,南北政權(quán)之下的僧服顏色皆已改赤為黑。依據(jù)戒律,這些黑色理論上不應是純黑,很大程度上應是一種泥(黑泥色)或若黑色。但由于正黑、泥黑、若黑在視覺上差異較小,一般很難真正區(qū)分,連同時人也難以區(qū)別,索性直稱僧人為“黑衣”或“緇衣”。

      學界關于僧服由赤轉(zhuǎn)黑原因早有討論,主要觀點有二:其一,認為受道服影響。如前所述,漢魏以來道家法服并非緇色而是赤色,至晉宋時道服方由尚“赤”改為尚“褐”。顯然,僧服由赤改黑與道服無關。其二,認為三國時期平民穿白衣,僧服為黑是有別于俗服。此說雖有道理,但并非主因。原因在于兩晉南北朝俗服一直為白,僧俗若需用黑白區(qū)別則在漢魏便可實行,何以至東晉十六國才改赤為黑?可見,僧服由赤變黑另有原因。

      東晉十六國僧團加強弘律應是僧服改赤為黑的主因。其時,以《四分律》《十誦律》《摩訶僧祇律》在內(nèi)的諸部律藏相繼傳譯于南北。北方以鳩摩羅什等為代表的高僧不僅云集長安先后譯出各部律藏,而且常為時人講誦,一時間長安城內(nèi)律眾云集。南方也不乏弘律高僧,如著名求法僧人法顯歸國后與印度僧人佛陀跋陀羅共譯《摩訶僧祇律》;罽賓律師卑摩羅叉更是在長安弘律后轉(zhuǎn)入江陵大弘律藏。這與三國西晉少量律藏譯出的情況形成鮮明對比。加之,南北兩地行禪之人頗多,禪法與戒律關系密切,導致僧團更加重視戒律的弘揚與實踐。在此背景下赤衣改為黑衣,一則符合律典,二則可與俗服區(qū)別,三則可與道服區(qū)別。由此,服色改易機緣成熟,黑衣取代赤衣遂盛于南北。

      頗為有趣的是,北朝僧服顏色還呈現(xiàn)出多元樣態(tài),除黑色之外還有青色。如前述莫高窟第257窟“沙彌守戒自殺緣品”中,沙彌在破戒前身穿青色袈裟。麥積山第76窟左壁所繪供養(yǎng)比丘服色與此沙彌一致(圖10)。青色僧服早在米蘭佛寺壁畫中已有出現(xiàn),但因畫面內(nèi)容單一服色含義尚不明朗。北魏石窟寺壁畫所見青色僧服均繪制在特定場景之中,其服色含義或許可知一二:首先,第257窟青色僧服分別見于沙彌剃度與受教兩個場景之中,其中均有身穿黑衣的老和尚。至沙彌荼毗時服色從紅變黑,與老和尚袈裟色一致。這些現(xiàn)象說明資歷尚淺的僧徒穿青衣,資歷較高或功德圓滿的僧徒穿黑衣。其次,第76窟青衣比丘繪于黑衣比丘身后,且青衣比丘體量小于黑衣比丘。一般而言,在現(xiàn)存中國佛教供養(yǎng)人圖像之中,高僧或地位較高的供養(yǎng)人?,F(xiàn)于列隊之首,且二者尺幅往往較于其余供養(yǎng)人更大。如此做法是為突顯二者地位之高。依此,第76窟青衣比丘地位應低于黑衣比丘。最后,前述南北史籍中如慧琳、玄暢這般高僧皆被時人稱為“黑衣”而非“青衣”,說明高僧一般穿黑色僧服。以此推之,資歷較淺的比丘服色應為青。

      圖10 麥積山76窟左壁供養(yǎng)比丘 北魏

      圖像中以服色區(qū)別僧人身份應源于北魏僧官制度。中國早期僧官制度完善于北魏:如中央僧團設立沙門統(tǒng)、都維那之職,地方又設州、鎮(zhèn)維那,各寺院還設立寺主。既然僧官職位有高低之分,那么用僧服顏色區(qū)別職位高低無疑是最直觀且便捷的方法。這種方法在元明時期也有延用。如元朝至元二十三年(1286)朝廷下詔講寺僧人在佛教儀式中穿紅袈裟,寺院住持長老穿黃袈裟,其余僧人只能穿茶褐色袈裟。明朝朱元璋于洪武十四年(1381)規(guī)定僧錄司官袈裟綠紋,飾金。

      總而言之,東晉十六國弘律與禪定彌盛,使得僧團愈發(fā)重視踐行戒律,從而提高了戒律對僧徒行為的約束力,促使僧服顏色由赤轉(zhuǎn)黑。降至南北朝,僧服顏色延續(xù)東晉十六國舊制同時,北魏僧服顏色還呈現(xiàn)出多樣化特征。服色多樣化是佛教僧官制度完善下的產(chǎn)物,尤其是用顏色區(qū)別身份階層,更是佛教僧服制度趨近“官品服色制度”的重要表現(xiàn)。正因如此,戒律對服色的約束力開始下降,皇權(quán)對服色的約束力開始遞增。而此要從北朝僧服再次由黑變紅談起。

      三、由黑變紅:皇權(quán)與僧服易色

      東魏北齊、西魏北周僧服顏色雖承繼北魏,但也出現(xiàn)一定程度上的改易,具體表現(xiàn)為:東魏、西魏、北齊再現(xiàn)赤色僧服,北周新見黃色僧服。赤色與黃色都是正色于律明令禁止。然而,兩種服色在東魏北齊和西魏北周佛教美術中頻頻出現(xiàn),其中原因值得探討。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東魏佛教造像中有4例繪制或雕刻了僧人形象,分別是天平四年(537)法敬造菩薩像、武定三年(545)惠判等造觀世音像(圖11)、武定四年(546)王元景造彌勒像(圖12)以及武定五年(547)弄女等造彌勒像(圖13)。除法敬造像僧服為黑之外,其余3例僧服顏色均為赤。法敬造像年代在東魏之初,僧服為黑說明尚遵循北魏舊制。其余3例年代集中于東魏中后期,均使用僧服許久未見的赤色,說明舊制已被打破。一般而言,佛像造立基本有僧人指導。換句話說,僧服涂繪赤色或是在僧徒授意之下完成。赤色僧服同樣見于西魏佛教美術之中,如莫高窟第285窟壁畫中度惡牛緣、釋迦多寶說法、供養(yǎng)人像、五百強盜成佛因緣等皆繪赤衣僧人形象(圖14)。千佛洞第3窟正壁供養(yǎng)弟子(圖15)和麥積山第117窟左脅侍弟子(圖16)像也都身著赤色袈裟。

      圖11 惠判等造觀音像 東魏武定三年(545) 鄴城北吳莊出土

      圖12 王元景造彌勒像 東魏武定四年(546) 鄴城北吳莊出土

      圖13 弄女等造彌勒像東魏武定五年(547) 鄴城北吳莊出土

      圖14 莫高窟285窟 度惡牛緣之比丘像 西魏

      圖15 千佛洞第3窟正壁弟子像西魏

      圖16 麥積山117窟石雕佛坐像之右脅侍弟子 西魏 復刻品

      東西二魏僧服涂繪赤色,說明當時佛教社會中僧服或已為赤。赤色僧服重現(xiàn)反映戒律對僧團約束力降低。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與北魏末年僧團混亂、僧綱敗壞有關。據(jù)《洛陽伽藍記》載,北魏永平三年(510)“洛陽男兒急作髻,瑤光寺尼奪作婿”。瑤光寺是北魏皇家寺院,其僧尼竟違背戒律爭相婚配,可見其時洛陽僧綱敗壞,早已是“僧制徒立,顧利莫從者也”。高歡遷都鄴城后,僧尼猥濫問題依舊未得解決。不僅如此,僧服制式也與俗眾無異,僧俗服飾混為一談。在此情勢之下,法上出任沙門統(tǒng)并按僧綱律典重新制定僧服樣式以令道俗相異。法上僧服改革內(nèi)容雖今無從考究,但顏色作為僧服重要部分,想必改革有所涉及。然而,法上僧服改革成效似乎不佳。此次改革時間或在興和二年(540)至武定七年(549)之間。但前舉武定年間(543—550)造像所見服色多是赤色。這種情況持續(xù)至北齊?,F(xiàn)將北齊佛教美術所見赤色僧服制表于下,以窺其貌。

      以上所舉16例北齊造像,除田子湏造雙思惟像出土于開元寺遺址、一佛二弟子出土于石家莊靈壽縣之外,其余14例均出自鄴城北吳莊。如上節(jié)所述,黑色僧服像例主要見于北齊初年,此距法上僧服改革時間不遠且又現(xiàn)于鄴都,說明法上改革還是有一定影響力。但從赤衣多于黑衣可知改革效力不大。法上曾于天保年間(550—559)任大統(tǒng),僧界地位甚高。既是如此,其肅清赤色袈裟理應沒有障礙,但從造像情況來看卻不盡人意。出現(xiàn)這種局面要從北齊皇權(quán)與佛教之間關系談起。

      北齊文宣帝高洋是中國佛教歷史上有名的崇佛者,其在位“十年之中佛法大盛”。高洋推崇佛教除個人信仰之外,政治考量也非常明顯。佛教僧徒在高氏政權(quán)建立過程中曾給予強有力支持。這不僅為佛教發(fā)展取得良好政治環(huán)境,而且也將高氏家族與僧團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二者關系看似牢不可破,卻因一句讖言引發(fā)嫌隙。事情起因于高齊崇佛抑道。道士們遂作“黑衣之讖”預言“亡高者黑衣”,意為覆亡高氏政權(quán)者沙門也。由于歷代王朝更迭過程中讖言都起到重要造勢作用,因而政治家頗為重視與忌憚,所以“亡高者黑衣”一出便引起高洋重視。加之,佛教勢力日盛令高洋猜忌之心漸生,進而欲誅殺以僧稠為代表的北齊高僧,連同僧統(tǒng)法上也頗受讖言牽連。此即說明高齊對待佛教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由是佛教存續(xù)岌岌可危,末法思想隨即興起。在此環(huán)境之下,若僧徒再衣黑衣恐將加速滅教風險。又因齊德為木德、色尚赤。僧服改黑為赤大有合齊德、破讖言意味,由此得以護教免遭滅教。北齊僧服顏色出現(xiàn)“異色”的同時,北周僧服顏色也現(xiàn)“異色”,即黃色僧服的出現(xiàn)。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北周佛教美術所見黃色系僧服大致有10例,現(xiàn)列表為表4。

      表3 北齊赤色僧服統(tǒng)計表

      表4 北周黃色系僧服統(tǒng)計表

      此前表2中北周黑色僧服有9例,而表4北周黃色系僧服有10例,顯然黃色系僧服已出現(xiàn)與黑色僧服數(shù)量相當?shù)嫩E象。黃色僧服獨見于北周的原因亦與讖言有關?!巴龈哒吆谝抡摗睂Ρ敝芊鸾桃灿杏绊?。因北周為木德、色尚黑,此色與僧服顏色一致,故“亡高者黑衣”另一層含義就是北周滅北齊。加之,以張賓等為代表的道士們憑“黑釋為國忌,以黃老為國祥”之說煽動宇文氏滅佛。于是,宇文氏命僧徒禁服緇色,改服黃色。所以,北周佛教壁畫中突現(xiàn)一定數(shù)量的黃色僧服,原因應出于此。

      結(jié) 語

      魏晉南北朝僧服顏色經(jīng)歷了從赤變黑、黑變赤、再由黑變黃的過程。僧服顏色由赤變黑始于戒律要求,而從黑變赤再變黃則是皇權(quán)影響的結(jié)果。這說明在“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的環(huán)境之下,北朝佛教與皇權(quán)雖有相輔相成的關系,但多數(shù)時間佛教還是受控于皇權(quán),特別在僧服易色事件中尤為明顯。這種情況在唐宋依然存在。如唐武則天按官職三品以上服紫規(guī)定,賜法朗等在內(nèi)僧人紫色袈裟。此后唐宋佛教皆以賜紫衣為榮,反映皇權(quán)高于神權(quán)的一面。而紫色同時也是唐代高級官員常服顏色。僧人賜紫,無疑是官員服章制度與僧服制度的重疊,體現(xiàn)出儒家禮儀的服章制度對佛教的影響。

      表1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編著.鄴城北吳莊出土佛教造像[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鄴城博物館;河北省博物院;鄴城考古博物館.

      表2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3北周卷[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天水麥積山石窟藝術研究所編.中國石窟天水麥積山[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表3 定州博物館;河北省博物院;鄴城考古博物館;中國國家博物館“和合共生:臨漳鄴城佛造像展”;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編著:鄴城北吳莊出土佛教造像[M],2019.

      表4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3敦煌北周[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

      圖1 田邊勝美編.世界美術大全集東洋編[M].圖版237,東京:小學館,1999:236.

      圖2 甘肅省文物工作隊,炳靈寺文物保管所編:中國石窟·永靖炳靈寺石窟[M].圖版38,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

      圖3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1敦煌北涼.北魏[M].圖版71,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

      圖4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1敦煌北涼.北魏[M].圖版92.

      圖5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1敦煌北涼.北魏[M].圖版148.

      圖6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1敦煌北涼.北魏[M].圖版149.

      圖7 同上.

      圖8 段文杰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1敦煌北涼.北魏[M].圖版151.

      圖9 李靜杰;田軍編著.定州白石佛像[M].臺北:財團法人覺風佛教藝術文化基金會,2019:312.

      圖10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11敦煌麥積山炳靈寺[M].圖版71,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

      圖11 拍攝于中國國家博物館“和合共生——臨漳鄴城佛造像展”.

      圖12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編著.鄴城北吳莊出土佛教造像[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23.

      圖13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編著.鄴城北吳莊出土佛教造像[M].53.拍攝于中國國家博物館“和合共生——臨漳鄴城佛造像展”.

      圖14 吳健編著.中國敦煌壁畫全集02西魏卷[M].圖版124,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2.

      圖15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主編.中國敦煌壁畫全集11敦煌麥積山炳靈寺[M].圖版148.

      圖16 拍攝于常州博物館“東方微笑 麥積山石窟藝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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