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瀾
1902年,我出生于河南滑縣,父親是當?shù)丶澏?,我兄弟二人,兄長比我大三歲。我自幼在家延師教讀,初入家塾是在辛亥革命前一兩年,這時興辦學校已然盛行,請的教師是簡易師范畢業(yè),教授國文、算數(shù)、史、地、格致等小學教科書。三四年后又改請一位老秀才,教些四書五經、古文舊書,并學作文言文。對于書法的學習,我先是從描紅入手,再臨帖寫大楷和小楷。大楷臨過柳帖、顏帖,當時柳帖最為普遍,臨摹也最久,小楷臨的是董其昌。當時私塾的情況是,早晨背誦已經講過的書,早飯后照例研墨(當時沒墨汁)臨一張二三十字的大楷送到老師桌上,等講授誦讀完以后,老師將學生集合到他的桌前,逐一指出優(yōu)缺,名為排仿,即摹帖之意;下午或寫小楷,老師仍作批改,這是當時各地的普遍形式。這時候,我學到的就是字字勻稱,略具字帖的形似。
至十七歲,我以同等學力考上了中學(當時舊制是中學四年畢業(yè))。當時只有第一年開書法課,每星期一個鐘頭,任課的是外班的國文教師,由于他是本府十多縣的著名書法家,所以課程向來都由他擔任。教師是清末的拔貢,做過京官,在書法上下過功夫,在衛(wèi)屬的古跡碑記常和李進士配合(李敏修撰文,喬懋卿書丹),商務印書館曾影印過他寫的墓志。喬先生在書法上有著作,在書法課開始之前,他通常先講授相關理論以提高學生的知識面,可是當時的學生考學不考寫字,因而也就不被重視,只是及早寫完一張字便端著硯臺下堂,因而喬先生的課僅僅講了一兩次便停止了。他雖講授的時間很短,但從他那里我了解了館閣和臺閣諸體、熟悉了歷代大家,有指點門徑之功。
及進入大學,我總是愛翻閱圖書館中的影印書畫冊,從而認識到各家的面貌精神。當時上海有正書局印的名家墨跡我也會買一些,看到街上商號的牌匾也會多加注意—書店、紙莊、藥鋪等的牌匾書寫者不乏名手,亦頗能提高眼光,開闊胸襟。有一次,我到北京著名中醫(yī)楊浩如的藥店看病,見到店內有王福庵的篆書對聯(lián),雍容高雅,欣賞不已,后又于它處見羅振玉、馬衡等各家篆書,都覺古樸渾成、高出流俗。由于我是搞文字出身,有時為好友寫扇,總喜摹之,若就本人的業(yè)余興趣所寄,在書法上又遠不及分到畫上之多。
開封相國寺維修完成后,設立書學會,邀我為會員講授書法,從而選出歷代論書法的著作20余種,匯為一編,名為《書學名著選》,作為參考。又排列《歷代書法源流表》以豐富書法知識,意在使會員的技法與知識同步并進、明了源流派別和正確途徑。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家高度重視傳統(tǒng)學術文藝,支持研討參觀,以希收到交流啟發(fā)之效。毛主席尤指示學習毛筆字,引發(fā)廣大青年書法愛好者的學習熱情,推動了書法的進步。但也有少數(shù)人不能推陳出新,不肯耐心臨帖、繼承先哲優(yōu)點,反而思矜奇標異,自創(chuàng)風格,走入狂怪一途,以嘩眾取寵。另外,評選者尺度過寬,時亦入選,致使無知青年盲目學步,我亦常以學書者批斥之,希望青年知所取舍,使書法前途得以健康前進,穩(wěn)步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