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的形成與發(fā)展

      2022-11-07 05:41:19武漢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關鍵詞:翁方綱金石學紀昀

      蔣 潤(武漢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乾、嘉之世是清代金石學發(fā)展的關鍵期,錢大昕、王昶、翁方綱、朱筠等人為此時期金石學者之代表。在這一時期,因為考據(jù)學風的鼎盛,“金石證史”的理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強和拓展,而伴隨著朝廷趣味的轉(zhuǎn)移和相關“學術(shù)共同體”(Academic community)的出現(xiàn),在金石學者中間亦形成了一個涵蓋中央與地方、有著良好交流的金石學交流網(wǎng)絡,這是清初金石學者難以望其項背的。本文認為,在這個發(fā)展歷程中,乾隆十九年(1754)甲戌科會試之后形成于北京的金石學圈,乃是當時金石學與考據(jù)學風融合的關鍵,亦是乾、嘉金石學交流網(wǎng)絡發(fā)展的重要節(jié)點,具有承前啟后的重要意義。在它之前,清初金石學雖然初具規(guī)模,但是因其所帶有的“遺民”色彩,使得金石學僅局限在地方和一些官員的個人交游圈中。而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中的核心成員,則不僅隨著乾隆朝學術(shù)風氣的變化,將金石學的觀照納入《四庫全書》纂修這樣的國家工程中,還通過大規(guī)模地搜訪金石文獻、撰寫典范的金石研究成果、廣泛聯(lián)絡各地金石學者等,擴大了金石學研究的影響,引領了乾、嘉金石學研究的熱潮。茲蒐討相關史料,對此加以論述。

      一、“遺民”色彩:清初金石學的面貌

      滿族以異族身份入關統(tǒng)治中原,在“夷狄”身份與“華夏”觀念之間有著顯著的碰撞與互融過程,由這種政治環(huán)境延伸而下,清初的思想面貌之一,便是作為“廟堂”的統(tǒng)治者與游走于“江湖”的士子之間的對峙,或者說,是清統(tǒng)治者新的意識形態(tài)要求與或多或少秉持前明余風的士人文化之間的激蕩。考證學一類學問并未得到清初統(tǒng)治者的青睞,對古物的收藏與玩賞,亦非當時統(tǒng)治者的愛好,而只是一種士人趣味,兼有考證與玩賞兩種性質(zhì)的金石學,其流行只能局限于部分士人和遺民中。

      前人論清初金石學,每以顧炎武為嚆矢,而顧氏之金石學研究,與明末清初之遺民群體關系甚密。白謙慎在其研究中,曾將顧炎武的訪碑與其遺民情結(jié)相關聯(lián),這個論斷是準確的。顧炎武的訪碑確實與他輾轉(zhuǎn)各地以求興復的經(jīng)歷相關,他在北方,曾游歷山東、直隸、山西、陜西、河南等地,每到一處則尋訪當?shù)厥?,并與當?shù)貙W者交流,從他游歷中的金石學交游圈,即可看出濃厚的遺民色彩。例如傅山是顧炎武在山西游歷時的好友,熱衷于訪碑和金石之學。王弘撰則是清初陜西金石學研究的代表,顧炎武于康熙二年(1663)游華山,即與王弘撰訂交,《金石文字記》中多次提及王弘撰的觀點。傅山之遺民身份毋庸贅述,王弘撰亦當時有名之遺民,《南明史·王弘撰傳》載其“國亡出游,哭孝陵、思陵,捐資葬夏完淳”,又云:“顧炎武至華陰,為營齋舍,同謀興復大計?!笨梢婎櫻孜渑c王弘撰氣味相投,不僅在于金石文字。同時與顧炎武交好的金石學家尚有張弨,《小腆紀傳》稱其“父致中,為復社領袖,尊經(jīng)博古,家貧而儲金石文頗富。弨承家學,棄諸生,不就試,躬歷焦山水澨,手拓《瘞鶴銘》而考證之。又入陜謁唐昭陵,遍覽從葬諸王表碣,潛瑉斷石,必三復而聯(lián)絡之?!币嗍沁z民而喜好金石學者。

      清初在金石考證上與顧炎武齊名者為朱彝尊,錢大昕在《天一閣碑目記》中即云:“金石之學,別為一家……近則顧先生亭林、朱先生竹垞,其尤最也?!崩钣鰧O《金石學錄》復云:“國朝亭林、竹垞兩公出,篤嗜金石,鉤稽弗遺,菿然于歐、薛、趙、洪之上”,朱彝尊身上的遺民色彩頗為明顯,他的祖上皆為明臣,其從祖朱大定在清軍南下時起兵拒守嘉興,兵敗而死,他早年與屈大均、魏耕等抗清志士交往亦密,朱彝尊于山西與顧炎武相識,得到顧炎武的推重,因此可視為遺民群體中一員。

      遺民之關注金石學,除了因為清初嚴峻的政治環(huán)境,使他們不得不由世事轉(zhuǎn)向古跡,以研究古跡來掩蓋其興復之念外,還有思想上的變革在。經(jīng)歷鼎革的士子們懲于明亡的教訓,極力抨擊前明空疏的學術(shù),而追求切實真確的實學,因此在遺民群體中逐漸興起了一種崇尚實證的學風,這客觀上有助于金石學的發(fā)展。在金石學研究的觀念上,顧炎武接續(xù)宋代歐陽修、趙明誠“金石證史”的余風,以對史籍的“闡幽表微,補闕正誤”確認金石學之價值,閻若璩記載傅山論金石之語,亦謂“此種學正經(jīng)史之訛,而補其亡闕,厥功甚大?!边@樣的觀念實開清代以金石考證經(jīng)史的先河。他們的訪碑活動以及考釋金石的方法,也都深刻地影響了當時以及后世的金石學研究。

      在遺民群體之外,清初金石學者中還包括了不少仕清官員,不過這些官員與遺民群體之間多有交往,其中亦有本是遺民而后仕清者,實可視為游走在遺民與清廷之間的人物,這樣的人,自然就將遺民群體金石學研究的理念和方法帶入了仕清官員群體中。如朱彝尊早年抗清,但康熙十八年(1679)出應博學鴻詞科,授任翰林院檢討,從遺民變成了清臣。又如曹溶本為明崇禎中進士,官御史,清軍入北京后即降清,但他在任官山西時,與顧炎武等明遺民交往密切,當時不少遺民即托庇于曹溶幕府中。曹溶的金石搜訪即始于山西,其中多有得遺民群體幫助處,曹溶豐富的收藏亦對其幕府中的學者大有裨益。另如孫承澤、王士禎,都是清初仕清官員中喜好金石者,他們與當時的遺民群體均有密切的來往,王弘撰在康熙初年即與孫承澤交情甚篤,顧炎武、朱彝尊等人也曾賞玩過孫承澤所藏碑拓。王士禎作為康熙朝文人領袖,與王弘撰、朱彝尊等人都熟悉,張弨《瘞鶴銘辨》《昭陵六駿圖辨》等金石著述,亦蒙王士禎推薦而出版。凡此都可見出清初仕清官員群體金石學研究與遺民群體的聯(lián)系。

      仕清官員群體雖與遺民群體聯(lián)系密切,但他們收藏研究金石的理念也有與遺民群體不同的地方,他們更多的是鑒賞一路,而考證非其所長。如孫承澤之《庚子銷夏記》等作品,本就以著錄書畫為目的,而非專門的金石之書。曹溶《古林金石表》,亦多為收集之功,而不以考證見長。其他如李光?!队^妙齋藏金石文考略》,牛運震、褚峻合編之《金石圖》等,或偏于文獻著錄,或偏于書法評賞,均不像顧炎武或朱彝尊那樣,以考證為金石研究的特色。

      在仕清官員和遺民群體的推動下,清初金石學已經(jīng)有了復興之勢,金石碑拓的流通也變得繁盛,比如北京的慈仁寺和琉璃廠、西安“碑洞”、南京武定橋、杭州昭慶寺等,均有碑拓的買賣。但是,因為當時金石學研究的“遺民”色彩,加上順、康、雍三朝統(tǒng)治者的學術(shù)趣味均與此不甚相合,故而清初金石學研究始終局限于地方或?qū)W者們的個人交往圈。同時,以金石為補訂經(jīng)史材料的研究理念,雖為遺民群體所推重,卻也并未成為當時金石學研究的主流,考證、鑒賞、收藏著錄等研究路數(shù),仍然呈現(xiàn)出一種“散點”狀態(tài),這可證明清初已漸萌芽的考據(jù)學風,尚未與金石學研究完全合流。金石學之發(fā)皇極盛,尚有待于乾隆朝的進一步推拓。

      二、乾隆十九年前后:京城金石學圈的形成

      隨著遺民群體的逐漸消逝,乾隆朝“廟堂”與“江湖”之間的對峙已不如前代那么劍拔弩張,從遺民群體中孕育出的考據(jù)學風,已漸結(jié)出了果實。乾隆帝個人的學術(shù)趣味有濃厚的“嗜古”情結(jié),因此對古物的玩賞與收藏較之其父祖更為熱衷。他對經(jīng)史等“實學”的推重,亦屢屢見諸詔諭。

      乾隆十九年(1754)年甲戌科會試,是乾隆朝十余年文治成果的一次展現(xiàn),亦是乾嘉學術(shù)發(fā)展中值得注意的一場科舉考試。在是年四月二十六日,乾隆帝策試各省貢士時,就以整頓學風為標幟,他在詔諭中一則云:“文章本乎《六經(jīng)》,解經(jīng)即所以載道”,再則云要“明經(jīng)術(shù)而端士習”,這一科最后也確實取中了不少后來在乾嘉學術(shù)中大放異彩的學者,如王鳴盛、紀昀、王昶、朱筠、錢大昕等,故頗以得人之盛而著稱。巧合的是,王昶、朱筠、錢大昕等,亦均是乾嘉金石學者之代表,如果再加上于乾隆十七年登第的翁方綱,那么,乾嘉金石學的領袖人物就都在其中了。我們可以錢大昕為例,來看乾隆十九年甲戌科前后文化風氣的變化。

      錢大昕為江蘇太倉州嘉定縣人,嘉定本是明末抗清的名城,但到錢大昕出生之時,清軍所帶來的“嘉定三屠”已經(jīng)成為了久遠的記憶。錢氏出身并不顯赫,大昕祖父錢王炯年三十三方舉秀才,父親錢桂發(fā)亦不過是一個縣學生。錢大昕早年受父師之教,多著力于詩文創(chuàng)作,但其父以“詩文非空疏無學者所能為”為由,引導他讀書。他十五歲應童子試時與王鳴盛相識,隨之因才華受到王鳴盛父親王爾達的賞識,成了王鳴盛的妹婿。乾隆十四年(1749),錢大昕入蘇州紫陽書院學習,蘇州紫陽書院的建立,本以“稽古考文”為宗旨,當時紫陽書院的院長王峻即精于史學,錢大昕甫入學,王峻便“誨以讀書當自經(jīng)史始”。在紫陽書院學習時,錢大昕不僅常與王鳴盛、王昶等論學,還被惠棟、沈彤等宿儒引為忘年之交?;輻?、沈彤皆為著名考據(jù)學家,從他們與錢大昕的交往中,可以看出考據(jù)學風的承傳所在。此年十一月,乾隆帝頒諭,令內(nèi)外大臣薦舉潛心經(jīng)學之士,他反復強調(diào)經(jīng)學為“根柢之學”,稱“崇尚經(jīng)術(shù),良有關于世道人心”。乾隆十五年(1750),惠棟、江永等均被推薦保舉,惠棟在致陜甘總督尹繼善書中云:“國家兩舉制科,猶是詞章之選,近乃專及經(jīng)術(shù)”,點出此時風氣的轉(zhuǎn)變。乾隆十六年(1751),乾隆帝首次南巡,諭令江浙士子進獻詩賦并加以考試,錢大昕即在此年因獻賦得賜為舉人。明年錢大昕束裝入京城,應會試不第,遂在北京住下,在此期間他研讀梅文鼎的算學著作及歷代史志,對步算和史學深有會心。乾隆十九年(1754)錢大昕會試及第后,入翰林院為庶吉士,一同入翰林的還有王鳴盛、朱筠、紀昀等人。當時秦蕙田正在修纂《五禮通考》,錢大昕、王鳴盛、王昶亦應邀參與,這些人同在京城,又有著共同的學術(shù)活動,遂在京城逐漸形成了一個研究考據(jù)學的交游圈。

      細按錢大昕的成長軌跡,我們可以看出當時風氣轉(zhuǎn)變的一些特點,首先,是清初遺民激蕩的心緒在乾隆朝已經(jīng)平復,而江南考據(jù)學的日漸繁盛,對當?shù)匦屡d士人的影響顯著。其次,是乾隆帝對經(jīng)學的推重,對江浙士人有著強大的吸引力。通過科舉考試或薦舉的杠桿,在江南興盛的考據(jù)學風逐漸進入北京,從而使京城成為了考據(jù)學的中心之一。

      從戴震入京后的遭遇,亦可看出這個京城交游圈的狀況。戴震于乾隆十九年春因避仇入京,此時他的學問雖已成熟,但是在京城尚籍籍無名,錢大昕《戴先生傳》記其境況云:“因于逆旅,饘粥幾不繼,人皆目為狂生”,可見其窘迫。在攜書拜訪錢大昕,得錢大昕激賞并為之延譽后,戴震在京城方才聲名鵲起。錢記云:“一時館閣通人,河間紀太史昀、嘉定王編修鳴盛、青浦王舍人昶、大興朱太史筠,先后與先生定交,于是海內(nèi)皆知有戴先生矣。”戴震入京并成名是乾嘉學術(shù)史中的一件大事,而先后與戴氏定交的“通人”,正是當時京城考據(jù)學的翹楚。從錢氏的記載中,知在戴震入京前后,這一批會試同年已經(jīng)相互往來,結(jié)成了一個聯(lián)系緊密的交流圈子。

      伴隨著這個考據(jù)學交游圈的形成,一個金石學的交流圈也呼之欲出。因為他們中很多人都在乾隆十九年中進士后開始了自己的金石學研究。王昶、錢大昕、王鳴盛等人在紫陽書院時已有共同訪碑之舉,王昶的“金石之好”雖早在乾隆十二年已形成,但是他自稱“余成進士,始好金石之學。”錢大昕亦然,他是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開始金石學研究的,其自撰年譜稱:“公事之暇,入琉璃廠書市,購得漢唐石刻二三百種,晨夕??保C以史事,輒為跋尾。收藏金石文字自此始。”翁方綱雖在乾隆十七年(1752)已成進士,但是與乾隆十九年甲戌科諸進士來往密切,他的金石學研究成果亦多見于乾隆十九年以后。朱筠早年已有題詠碑拓之詩歌,不過考證式的金石研究,仍在入翰林之后。

      除了錢大昕、王昶、朱筠、翁方綱等人外,乾隆十七年和十九年及第的進士們還有不少人都有金石之好,如周天度于乾隆十七年會試中式,他自己頗好金石,與錢大昕亦交好,在后來出任許州時,多次拓印許州石刻寄給錢大昕。又如毛式玉,是乾隆十九年進士,錢大昕記載他:“好為古文,嗜金石刻。以翰林歸田日,嘗騎驢裹糧,入天柱山,遍拓元魏、高齊碑”,可見亦是嗜好金石之士。乾隆十九年前后,這批人均會聚京城,因此京城金石學交游圈便漸次形成。

      當時北京的碑拓買賣風氣對這一金石交游圈的發(fā)展有促進作用,據(jù)清末徐珂記載:

      “京師琉璃廠為古董、書帖、書畫薈萃之地,至乾隆時而始繁盛。書肆最多,悉在廠之東西門內(nèi),終歲啟扉,間亦有古董、書畫之店。而每歲之正月六日至十六日,則隙地皆有冷攤,古董書畫就地陳列,四方人士之精鑒賞者,至都,輒問津焉?!?/p>

      這雖是清末人之記載,但云琉璃廠“至乾隆時始繁盛”卻無疑義,錢大昕能在乾隆二十二年即“入琉璃廠書肆,購得漢唐石刻二三百種”,證明當時琉璃廠中碑帖交易并不寥落。北京城的碑拓買賣,是清初金石學發(fā)展留下的余風之一,清初金石學研究活躍的中心多在北方,因仕清官員群體如孫承澤、王士禎等長期處于北京,故在北京的碑帖書畫買賣隨之興盛。當乾隆朝之時,新入京而懷有金石學愛好的士人們,便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獲得豐富的金石材料了。

      乾隆朝時一些官方修書活動,也對翰苑諸人有著影響。乾隆帝號稱“稽古右文”之主,他對金石古器的愛好,從一些官方修書活動中即可看出,其中最為著名的是乾隆十四年(1749)詔修《西清古鑒》的活動。此書仿效《宣和博古圖》之遺式,記錄內(nèi)府所藏鐘鼎器物,其后又附有《錢錄》,收古錢幣。《西清古鑒》之編纂,據(jù)《四庫總目提要》言,是“考證雖兼取歐陽修、董逌、黃伯思、薛尚功諸家之說,而援據(jù)經(jīng)史,正誤析疑,亦非修等所及。”雖不無溢美,但可從中窺見乾隆帝之好尚所在,這樣的修書活動,是頗有引領風氣之功的。除了《西清古鑒》的編纂,一些地方志的編修也促進了學者們對金石文獻的關注。比如乾隆二十一年(1756),乾隆帝詔裘曰修等人修《熱河志》,身處翰林院的錢大昕與紀昀皆參與了編纂,在編此書的過程中,錢大昕與紀昀得扈從至熱河,實地探訪,發(fā)現(xiàn)了不少石刻材料,《潛研堂金石文跋尾》便有如下記載:

      “乾隆二十一年秋,予奉命至熱河訪求事跡,聞小興州有是碑,亟移書兵備道,使吏人拓之。吏不知椎拓之法,乃施墨于石,以紙背就摹之,遂模糊不可讀?!保ā短珟熖酵醯聞購R碑》)

      “此碑予分修《熱河志》時所得。書法不甚工,然因是知古北口外地于金、元屬宜興縣,紀方輿者得之,如獲指南針矣?!保ā洞筝喍U師碑》)

      錢大昕曾對友人周春說:“熱河附近八百余里,石刻搜羅略盡?!笨上胍娖渌巡芍?。因搜訪地方事跡而注意及石刻文獻,亦可證明其時如錢大昕、紀昀等人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慕鹗芯颗d趣。

      總而言之,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之形成,是在乾隆十九年甲戌科會試之后,是科紀昀、王昶、朱筠、錢大昕及第,在之后幾年先后開始金石學研究,這批同年進士對京城金石學圈的形成非常重要,因為他們加上乾隆十七年成進士的翁方綱,正是此一金石學圈的核心人物。本文對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的討論,也集中在他們身上。

      三、金石證史:京城金石學圈的金石學研究理念與方法

      從京城金石學圈諸人之詩文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量他們訪碑與交流金石的記載,如乾隆二十七年高宗南巡,翁方綱與積善、宋弼、錢大昕等迎駕于涿州,翁有詩記云:“昌平吊古歸,碑石同討求?!笨梢姰敃r他們曾有共同訪碑之舉。朱筠在與友人唱和時,也有意“乞碑送與好古鏗”,這個所謂“好古鏗”,據(jù)朱筠自注指的就是錢大昕。另外,乾隆二十四年(1759)錢大昕在京城中時,還曾向紀昀和王鳴盛借抄宋代洪適之金石學著作《隸釋》。

      那么,他們在進行金石學交流時,主要關注的問題是什么呢?或者說,他們對金石文獻的價值是如何定位的?錢大昕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曾致信好友邵玘,道及自己的金石學研究:

      弟自別來,于詩文應酬之技一概屏棄,惟肆志于經(jīng)史,鉤稽參考,探賾窮微,以希不朽之業(yè)。又以余事搜輯金石遺文,自三代秦漢,下及宋元,靡不購訪,頗多歐、趙、曾、洪諸家所未見者。但未得博雅好古如吾哥者,相與評騭其高下,商榷其異同,殊為悒怏。

      此信全文載于陳鴻森《錢大昕潛研堂遺文續(xù)補》中,邵玘是錢大昕在紫陽書院時的同學好友,據(jù)王昶《邵西樵墓表》,知邵玘“好法書名畫,在書院久,偶見名跡,或購以歸,或臨摹勾仿,故藏弆者甚富?!惫叔X大昕有“但未得博雅好古如吾哥者,相與評騭其高下”之語。從這封書札里可看出,錢大昕以經(jīng)史為主業(yè),而參以金石文獻之搜集,顯然是將金石當作補證經(jīng)史的材料來看待。

      翁方綱在《跋遼壽昌五年陀羅尼幢》中,對他們訪碑時的交流也有所記述,其中云:

      “是幢在城南慈悲庵后圃。四十年前,予與籜石、辛楣、慕堂諸君游憩于此,辛楣每指說此壽昌年號以證遼史,而未及手拓也?!?/p>

      翁方綱在四十年后追憶自己與錢載、錢大昕、曹學閔等人的游玩,對昔日錢大昕指石幢以證遼史的行為猶津津樂道,足見其印象之深。翁方綱自己也很強調(diào)金石補史的價值,他既云:“自昔著錄金石者,以考證史籍為視其大,以辨研書法為識其小,然亦視其事與文之所宜何如耳?!庇衷疲骸胺蚴乐F乎金石者,以其足取證經(jīng)史也?!笨梢娖浣鹗芯恐砟睢?/p>

      朱筠在乾隆二十七年(1762)時,曾撰寫《書居攝墳壇二刻石后》,對曲阜孔廟中《上谷府卿墳壇》及《祝其卿墳壇》二刻石進行考證,主旨在于接續(xù)宋人之說,考察此漢代刻石中官職稱“卿”之緣故,從中可看出他以金石輔翼史籍的思路。朱珪在為其兄撰寫的墓志銘中,即明確提到朱筠對金石文獻的看法:“稽古莫如金石文,可證經(jīng)史之訛”,其實朱筠對金石文獻的思考還不止于此,他曾系統(tǒng)地梳理過金石文獻的價值,其門人李威回憶云:

      “先生好古學,于金石文字尤極留意,嘗論今人讀古人書,魚魯?shù)刍⒅?,不可勝詰。獨金石文字,歷久如新,一可寶也;篆隸變革之源流,了然可見,二可寶也;名物雜陳,詞義典貴,可以翼經(jīng)傳注疏家言,三可寶也;軼事無傳,史篇多誤,斷碣殘碑,恒資考證,四可寶也?!?/p>

      朱筠在這里提出了金石的“四可寶”:一是??眱r值,二是書法價值,三是訓詁價值,四是史料價值。這幾點高屋建瓴,乾嘉學者對金石材料價值的認識,多半不出此范圍之外。

      從以上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京城金石學交流圈正接續(xù)了清初顧炎武“金石證史”的理念,顧炎武的金石觀念,遠源于宋代劉跂、歐陽修、趙明誠之學,近則因依于他對“實學”的追求,此“實學”追求在后代孳乳為考據(jù)學之風潮,以考據(jù)學之觀點看,金石文獻作為補足史籍的材料是不證自明的。

      京城金石學圈諸人研究金石之方法,與此理念一脈相承,即取石刻來補證史籍。因為有一個聯(lián)系緊密的交游圈,所以他們以金石證史的成果往往能很快傳播開來。錢大昕指遼壽昌五年陀羅尼幢以證遼史,即是發(fā)現(xiàn)了遼代石刻所記“壽昌”年號與 《遼史》中“壽隆”年號互相抵牾,而史書當從石刻改正。這一發(fā)現(xiàn)就多次被金石圈同人所提及,如翁方綱在《考訂論》中列舉石刻補正史籍諸事時即云:

      “遼道宗年號‘壽昌’,史皆誤為‘壽隆’,此則必以石刻正之?!?/p>

      畢沅在《續(xù)資治通鑒》卷八十四《宋紀八十四》中亦有《考異》一則云:

      “《遼史》紀、表、志、傳俱作‘壽隆’。余在京師,游陶然亭,見遼碑以‘壽昌’紀年,歸考《東都事略》《文獻通考》,俱云遼改元‘壽昌’,復遍考遼碑,無不作‘壽昌’者,嘗以語錢辛楣。辛楣云:‘遼人謹于避諱,“光祿”之改“崇祿”,避太宗諱也,改“女真”為“女直”,避興宗諱也,追稱“重熙”為“重和”,避天祚嫌名也。圣宗名隆緒,道宗為圣宗之孫,而以“壽隆”改元,犯圣宗之諱,此理之必無者?!?/p>

      在畢沅的記載中,錢大昕對傳世文獻訛“壽昌”為“壽隆”的錯誤有更細致的思考。在這一論證過程中,立足點主要是在史籍,而金石文獻則作為補充史籍的證據(jù)存在,金石文獻的價值就于,它所記載的信息能對傳世史籍的闕略或訛誤進行補訂,這正是“金石證史”理念的核心所在。

      另一方面,在考據(jù)學的眼光中,原始材料亦是需要考證后方能加以使用的,因此金石文獻在作為補訂史籍的資料之前,本身就需要經(jīng)過考據(jù)學的檢驗。對金石文獻的考釋,亦是京城金石學圈擅長之處,我們可以舉出紀昀與錢大昕的一次討論為例:

      乾隆三十六年(1771),紀昀結(jié)束三年遣戍生涯,從烏魯木齊回京,在與錢大昕互敘契闊之后,便談及他在新疆所見到的石刻,錢大昕記其事云:

      “間又語予:嘗見哈拉火卓石壁有一‘古火州’字,甚壯偉,不題年月?;鹬葜加谔疲丝瘫卦谔埔院?,宋、金及明疆理不能到此,當是元人所刻。予以《元史·亦都護傳》及虞文靖所撰《高昌王世勛碑》證之,則火州在元時,實畏吾兒部之分地,益證君考古之精核?!?/p>

      對金石文獻的斷代,是考釋金石的重要內(nèi)容,紀昀從新疆所見石刻,唯有“古火州”三字,信息量極少,但他仍依據(jù)歷代行政區(qū)域變更之史學知識,將此石刻時間推定為元代,錢大昕又根據(jù)傳世史料,進一步確定“火州”為元代畏吾兒部活動之地域,解釋了它出現(xiàn)在新疆的緣故。在這個例子中,紀昀與錢大昕利用傳世史料對新發(fā)現(xiàn)的石刻進行了考釋,而他們的考釋又使這塊石刻能夠成為補證史籍的材料,這是考據(jù)學方法對金石學研究的影響。

      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的金石學研究理念和方法,均有著濃厚的考據(jù)學色彩,他們對金石文獻的認識和定位,既有承傳前人處,也有細化和拓展,可以視為漸趨成熟的考據(jù)學風與金石學的合流。

      四、中央與地方:京城金石學圈影響的擴散

      乾隆朝京城金石學圈的核心人物,是翁方綱、錢大昕、朱筠、王昶、紀昀,他們不僅有在京城為官的經(jīng)歷,還常常出任各地鄉(xiāng)試考官或?qū)W政,因此得以到各地訪碑,較為突出的如翁方綱之出任廣東學政、朱筠之出任安徽學政,皆誕生了豐富的金石學研究成果,擴大了京城金石學圈的視野。

      翁方綱任廣東學政在乾隆二十九年(1764),甫出都之際,錢大昕即托他訪尋廣東石刻,翁方綱到廣東后,確實大力搜訪地方石刻,八年中,獲得石刻五百余種,于乾隆三十六年刻為《粵東金石略》一書,在《粵東金石略自序》中他自述其歷程云:

      “方綱八年五周歷,崖捫蘚剔,所得蓋五百余種,錄為十二卷。以其有與圖經(jīng)可互證者,故于受代之頃鋟諸板,而補訂討論,以俟異日。”

      翁方綱在廣東各地尋訪石刻,加以整理編訂,為嶺南地區(qū)金石研究之先聲,其《粵東金石略》的文獻價值,已有學者論述。檢視相關文獻,我們可以看到翁方綱在廣東搜訪金石時,與京城金石學圈仍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在回京后也將自己所得的金石拓片和自己的《粵東金石略》傳示同好。乾隆三十九年(1774)翁方綱曾有詩,題云《以廣東石刻數(shù)種贈竹君學使蓋欲易其安徽諸石刻也以詩代柬》,而朱筠的答詩題為《覃溪前輩以詩附粵東金石十余通見贈且索余安徽所拓石本依韻奉答》,其中有云:

      “先生示我《粵東略》,開拓海濱出湫隘。我搜皖歙萬山中,以取報與渺一介?!?/p>

      翁方綱將自己所得廣東石刻寄贈朱筠,以期換取朱筠在安徽所得之石刻,蓋朱筠于乾隆三十六年曾出任安徽學政,他們之間互通有無,可見二人均于出任地方時留心金石訪尋,亦可見京城金石學圈良好的交流環(huán)境。

      朱筠出任安徽學政,訪尋石刻的熱情并不減于翁方綱,他于乾隆三十六年十一月到官,到官不久,即與張鳳翔、邵晉涵、章學誠、黃景仁等人作采石之游,過翠螺書院,拜宋虞允文祠,觀采石古碑刻,可見其拳拳好古之心。他在安徽還提倡古學,大張考據(jù)之旗幟。比如乾隆三十八年(1773)他即主持刊刻舊本《說文解字》,在序言中主張“為文自識字始”,強調(diào)文字訓詁等小學對解讀經(jīng)義的重要性。在提倡古學的同時,他也開始搜采著錄安徽境內(nèi)之金石并編訂成書,汪中記其事云:

      “嘗慨史文闕略,所部金石遺文得三百余道,別為《安徽金石志》三卷,拾遺刊謬,俾古事昭皙?!?/p>

      朱筠的《安徽金石志》并未如翁方綱之《粵東金石略》得以流傳至今,故我們難以了解朱筠在安徽訪碑的具體成果如何,不過后來金石學家常有提及此書者,可算是朱筠在金石學上的代表作。

      然而朱筠對乾嘉金石學的貢獻不僅在于引領了當?shù)亟鹗瘜W研究之風氣,還在于他促成《四庫全書》的纂修,并在這一國家工程中引入了金石學的觀照。乾隆三十八年,朱筠上奏請開館搜訪遺書,值得注意的是,朱筠在上奏中提出了搜集金石的建議:

      “金石之刻,圖譜之學,在所必錄也。宋臣鄭樵以前代著錄陋闕,特作二略,以補其失。歐陽修、趙明誠則錄金石,聶崇義、呂大臨則錄圖譜,并為考古者所依據(jù),請?zhí)孛谑諘饧媸請D譜一門,而凡直省所存鐘銘碑刻悉宜拓取,一并匯送校錄……”

      朱筠在上奏搜采遺書的札子中特地提出搜采金石,以為金石與圖譜“并為考古者所依據(jù)”,他所舉治“圖譜”之學者,如聶崇義、呂大臨,其實亦可稱作金石學家,像乾隆時期官方所編之《西清古鑒》,謂之“圖譜”與謂之“金石”,皆無不可,所以朱筠在這里是著重點出了金石的價值所在?!胺仓笔∷骁娿懕滔ひ送厝 ?,則欲將搜訪與整理金石變成一種政府行為。朱筠能提出這樣的觀點,與他在多年與友人的交流中培養(yǎng)出的金石嗜好關系密切,同時也推動了金石學的進一步發(fā)展。

      我們可以將翁方綱、朱筠等在廣東、安徽的金石學活動視為京城金石學圈向地方的擴散,反過來說,朱筠奏請朝廷搜采金石的舉措,則是京城金石學圈的影響回流而至中央,這樣由京城擴散至各地,由地方又回返中央,就形成了一個良好的循環(huán)。

      朱筠奏請搜訪遺書之議,直接促成了《四庫全書》館的開館。乾隆三十八年(1773)《四庫全書》館開館后,紀昀、翁方綱、朱筠等皆為其中纂修官,他們本有金石之好,所以搜羅頗為熱心。在四庫館中,主要負責金石書籍的是翁方綱,翁方綱在撰寫《四庫全書》提要稿時,多將京城金石學圈的研究成果納入,比如他在回憶自己撰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的時候,就說:

      “此二十年所寫提要草稿,爾時凡遇金石著錄諸書,予輒擬作提要,亦有舊日所為題跋之語,借提要以發(fā)之者。錢辛楣自裒輯所作金石題跋,匯成數(shù)帙。有欲借看者,辛楣輒曰:‘不可借出,恐公等摘取入提要,即不得為我有耳?!粫r同人謔語如此。”

      錢大昕于乾隆二十二年開始金石學研究后,即不斷收集金石拓片并撰寫相關金石題跋,至乾隆三十六年,他整理其中210 通跋尾,交給在廣州的李文藻刊刻為 《金石文跋尾》六卷。錢大昕予李文藻書札中曾言:“《金石跋尾》欲觀者頗多,如有便人入都,幸多刷數(shù)本見寄”,翁方綱所云“錢辛楣自裒輯所作金石題跋”應即指此而言。錢大昕害怕翁方綱將其研究摘取入提要中,雖是一時戲言,卻可看出《四庫全書提要》對京城金石學圈成果的吸收。不僅翁方綱如此,紀昀亦然,翁方綱《東墅復次前韻有懷鐘山山院長盧抱經(jīng)學士錢辛楣詹事且及二君經(jīng)學因復次答兼懷二君》一詩有“《曹全碑》已伏茶星”句,自注云:

      “辛楣近尤殫心史學,故云爾。昨見曉嵐援辛楣《曹全碑》跋尾一條,著于四庫書錄,不特征定論之公,亦見友朋服善之益也?!?/p>

      “茶星”是紀昀之號,從上例可見紀昀在撰作《四庫全書》提要時,也采納了錢大昕的考證。按錢大昕之《曹全碑》的跋尾,見《潛研堂金石文跋尾》卷一,題為《郃陽令曹全碑》,其中提及紀昀對《曹全碑》的疑惑:

      “碑末題‘中平二年十月丙辰造’。同年紀編修昀嘗疑其偽,云:《后漢書·靈帝本紀》是年十月有庚寅,距丙辰前二十六日?!短煳闹尽肥掠泄锖ィ啾胶笃呷?,其間不得有丙辰日,恐是后人妄作?!?/p>

      《曹全碑》 碑末云“十月丙辰”,而紀昀據(jù)《后漢書》,以為中平二年十月有庚寅日,有癸亥日,庚寅前丙辰二十六日,而癸亥后丙辰七日,相加得三十三日,絕無可能,故疑此碑有訛,而錢大昕則重新推算,反駁了紀昀的說法:

      “予以《四分術(shù)》推之,是歲入庚子蔀四十一年,積月五百有七,閏余二;積日一萬四千九百七十二,小余一百三十三天,正壬申朔。加朔,實十一,得十月丙申朔。丙辰,月之二十一日。癸亥,月之二十八日。是月無庚寅,庚寅乃九月二十四日?!侗炯o》誤,而《碑》不誤也?!?/p>

      錢大昕經(jīng)過推算,認為《曹全碑》無訛,而誤者實為正史,紀昀對此結(jié)論極為認同,《四庫全書總目》卷八十六的《求古錄》條下有云:

      “惟《曹全碑》題中‘中平二年十月丙辰造’,以《后漢書》考之,《靈帝本紀》是年十月有庚寅,距丙辰前二十六日,《天文志》是年十月有癸亥,距丙辰后七日,其間不得有丙辰,頗疑是碑之偽,據(jù)《潛研堂金石文跋尾》,以長歷推之,始知是年十月丙申朔,丙辰為月之二十一日,癸亥為月之二十八日,實無庚寅,并證以《譙敏碑》稱‘中平二年三月九日戊寅’,《靈帝本紀》及《五行志》并稱‘中平三年五月壬辰晦’,干支日數(shù),一一相符,乃《本紀》之誤,非碑之偽。炎武猶未及詳辨,是則考證之偶疏耳。”

      此則翁方綱所謂“曉嵐援辛楣《曹全碑》跋尾一條,著于四庫書錄”者也。除此之外,后來成書的《四庫全書總目》史部提要中,我們還能看到不少征引錢大昕金石考證觀點處,進一步證明了官方學術(shù)話語對京城金石學圈中的研究成果的接納。

      四庫館的開館對京城金石學圈也有進一步的凝聚作用,翁方綱《翁氏家事略記》曾記載他在四庫館中的工作過程,其中云:

      “??敝危加喗鹗?,架收拓本,亦漸以增,自朱竹君筠、錢辛楣大昕、張痩同塤、陳竹廠以綱、孔撝約廣森,后又繼以桂未谷馥、黃秋盦易、趙晉齋魏、陳無軒焯、丁小疋杰、沈匏尊心醇輩,時相過從討論,如此者約將十年?!?/p>

      陳康祺《郎潛紀聞》卷三有《金石之學》一條,直接承襲翁方綱之記載,而謂這些人“開乾隆以后諸儒以金石之學印證經(jīng)史一派”。張塤、黃易、趙魏均為乾嘉時期以金石學著稱之學者,而陳以綱、孔廣森、桂馥、陳焯、丁杰、沈心醇等,既擅經(jīng)史之學,亦有金石之好,翁方綱稱他們“時相過從討論,如此者約將十年”,這足以證明京城金石學圈具有強大的凝聚力。這批人在會聚京城時隨時過從討論,當分散各地時,便互通聲氣,殷勤聯(lián)絡各地金石學者,互相傳遞金石資料,由此便在京城金石學圈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個涵蓋中央與地方的金石學交流網(wǎng)絡。

      關于這個網(wǎng)絡的建立,我們還可以舉畢沅為例。畢沅為乾隆二十五年(1760)進士,入翰林較遲于錢大昕等人,但他與錢大昕、王鳴盛等人早就相識,而乾隆二十五年又正是京城金石學圈諸人互相交流講習,聯(lián)絡極密之時,故畢沅也很快融入其中,上文曾引及畢沅與錢大昕關于遼代石刻的討論,知畢沅亦可視為京城金石學圈中人。畢沅于乾隆三十三年(1767)出為甘肅鞏秦階道,隨后調(diào)安肅道,之后便長期留在陜西,仕至陜西巡撫,至乾隆五十年(1785)他調(diào)補河南巡撫,乾隆五十三年(1788)又調(diào)為湖廣總督。畢沅在陜西、河南和湖廣的幕府均是乾隆朝有名的學術(shù)匯聚地,金石學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畢沅在陜西組織學者編成《關中金石記》,至河南編有《中州金石記》,在湖北時亦“檄訪各路金石拓本,一上內(nèi)廷三通館,一以副本為之考證,如歐、趙所撰書”,其幕府匯聚了嚴長明、張塤、錢坫、孫星衍、武億、趙魏、嚴觀等大批金石學者,是乾嘉金石學交流網(wǎng)絡的一個重要樞紐,在當時舉足輕重,影響深遠。

      與京城金石學圈往來密切的各地金石學研究樞紐人物還有不少,如黃易作為乾嘉金石學的重要學者,雖然仕宦于山東、河南,但與翁方綱、錢大昕、畢沅等交往甚篤。后來分別在山東和浙江建立幕府,主持編定《山左金石志》和《兩浙金石志》的阮元,亦深受京城金石學圈諸人影響。這些人在各地搜采金石,整理編刻并互通有無,形成了乾嘉時期金石學研究的興盛局面。

      綜合考慮京城金石學圈在中央與地方的影響,我們可以說,這一自乾隆十九年以后形成的京城金石學圈,確實是乾嘉金石學走向興盛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

      結(jié)語

      與明清時期各地的文人結(jié)社不同,本文所討論的乾隆朝金石學圈并無嚴格的范圍和明確的集群標志,它只是在乾隆十九年甲戌科會試以后,由一批同在京城的學者在交流討論中形成。這個圈子的時間下限并不明確,乾隆四十年(1775)以后錢大昕歸田,一直留在江蘇;乾隆四十五年(1780)朱筠去世;王昶在乾隆三十三年(1768)入云南,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方回北京。除了翁方綱、紀昀可稱長期留在京城外,其圈內(nèi)成員均不斷流動,但是,無論如何變化,這個金石學圈確實于乾隆十九年后在京城形成了一個金石學研究的熱潮,而且不斷影響著乾、嘉金石學的發(fā)展,故仍可作為一個群體來研究。

      清初考據(jù)學與金石學皆具有一定的“遺民”色彩,多局限于地方或個人交游圈,初具萌芽的考據(jù)學亦尚未與金石學研究合流,而乾隆朝金石學圈的意義在于:其成員不僅在乾隆時期較早地開始了金石學研究,還編撰了一批典范的金石學研究著作,如翁方綱《兩漢金石記》、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王昶《金石萃編》等。他們的研究融合了日益成熟的考據(jù)學風和金石學,其交流討論對金石學研究的理念和方法均有細化和推拓。這個群體還將金石學引入到了官方學術(shù)活動中,使其價值得到進一步確認。當向各地擴散時,他們紛紛引領了當?shù)氐慕鹗瘜W研究,而朋好之間的互通聲氣,又在全國范圍內(nèi)建立起了一個金石學研究的交流網(wǎng)絡。凡此種種,皆促成了金石學在乾、嘉時期的發(fā)展和興盛。

      猜你喜歡
      翁方綱金石學紀昀
      拉開距離作評判
      《左傳》里有穮和蓘
      知識窗(2023年5期)2023-05-26 22:30:43
      翁方綱在江西的詩學活動考論
      紀曉嵐軼事(其一)
      對聯(lián)(2021年6期)2021-11-11 22:26:19
      “吾齋正有蘭亭癖”
      ——翁方綱定武《蘭亭》的收藏問題
      大學書法(2021年4期)2021-08-02 07:27:02
      金石學是碑學發(fā)展的重要節(jié)點
      來時霧散盡
      飛言情B(2019年10期)2019-09-10 07:22:44
      哪一筆是自己的
      吟雪
      淺論陳介祺的藝術(shù)成就
      彭泽县| 乌拉特中旗| 廉江市| 页游| 张家港市| 乌兰县| 阿合奇县| 彭泽县| 泰和县| 乌鲁木齐市| 通城县| 合肥市| 杂多县| 梁山县| 饶平县| 肇庆市| 石棉县| 鄂州市| 上蔡县| 嘉峪关市| 行唐县| 阜新| 襄樊市| 兰西县| 青岛市| 益阳市| 乐陵市| 同江市| 乐平市| 广元市| 禄丰县| 方山县| 江城| 莎车县| 察雅县| 弥渡县| 崇礼县| 东乡| 长武县| 泌阳县| 开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