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主義視角下《獻給艾米麗的玫瑰》的解讀

林曉虹

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是美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威廉·?？思{（William Faulkner）的第一部作品，發(fā)表于1930年。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通過五個章節(jié)為讀者講述了一個愛情故事，多次運用象征手法進行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渲染，從而引起讀者的思想共鳴，具有很強的文學研究價值。

一、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

（一）作者威廉·?？思{

威廉·福克納（1897—1962），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美國“南方文學派”創(chuàng)始人，美國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思{一生創(chuàng)作了120多篇短篇小說和19部長篇小說，并且憑借《喧囂與騷動》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奠定了其在文學界的地位。?？思{的作品中有15部都將故事發(fā)生的背景設定在約克納帕塔法世縣，因此這部分作品也被稱之為“約克納帕塔法世系”。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是威廉·?？思{的重要代表作之一，同時也是“約克納帕塔法世系”的第一篇。

（二）小說主題

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主要描述了美國南方貴族的沒落發(fā)展歷史，因此整部作品充滿了怪異荒誕的氛圍，將讀者仿佛帶入了一個恐怖的迷宮，讀者只有通過小說主人公的行動才能捕獲到一絲絲線索，小說最后的情節(jié)急轉(zhuǎn)直下，主人公的形象才豁然開朗。從創(chuàng)作手法上來看，這正是小說作為“約克納帕塔法世系”的重要體現(xiàn)，也是作者威廉·?？思{文學創(chuàng)作的筆觸和格調(diào)。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講述了一個失落女人的故事，作者在小說開篇就制造了艾米麗死亡的懸念，并且給予了艾米麗很高的贊揚：“艾米麗小姐活著的時候，是一個傳統(tǒng)的化身，是義務的象征，也是人們關(guān)注的對象?！卑愖鳛槌錾砻T望族的“淑女”，努力踐行和恪守傳統(tǒng)的文化價值觀，誠然值得人們的敬仰。然而，作者的筆觸急轉(zhuǎn)，開始從女性的視角講述艾米麗的變化和不再被敬仰的原因。在作者威廉·?？思{的筆下，美國南方是清教思想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的地方，甚至比清教徒的英格蘭更加嚴重。在南北戰(zhàn)爭后的美國，南方依舊盛行熟女風范和騎士文化。在清教主導下的歷史時期，這不失為一種嚴肅的道德規(guī)范，但在歷史和理性消亡以后，其殘存的舊思想造成了南方人們的精神錯位和心靈的空虛。艾米麗就是這種文化影響下的重要代表，因此艾米麗的死亡也正是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消失。作為悲劇人物形象，艾米麗的女性形象也讓讀者為其嘆息的同時開始思考人心的扭曲，進一步揭示了落后的南方文化在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的趨勢下消亡的必然性。

二、象征主義

（一）象征的概念

象征就是依據(jù)某種性質(zhì)和概念，借助媒介表現(xiàn)某種抽象意義的手法。簡而言之，象征就是通過某種符號去表達一種意義。對于象征來講，符號和意義是兩個重要的構(gòu)成元素。符號通常是以看得見的形式和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出來，將帶有某種意義的信息鑲嵌在結(jié)構(gòu)框架之中；意義通常是通過符號傳遞出的隱含功能，反映出某種特定的情懷和思想觀點。因此，符號和意義是相輔相成的兩個重要部分，兩者互為依存，符號借助意義進行內(nèi)涵表達，意義依托符號而得以體現(xiàn)，從而構(gòu)成了完整的體系框架。

（二）象征手法的創(chuàng)作原則

象征可以通過隱喻、擬人、比喻和雙關(guān)等修辭手法來體現(xiàn)，同時也可以通過聯(lián)想和比擬等手法來體現(xiàn)。任何象征手法的使用都必須遵循以下原則：

1.具體和抽象相結(jié)合

象征手法的最大特點就是通過具體化的符號來表達抽象意義的概念，從而將難以表達的概念等形象化和具體化，主要目的就是揭示某種抽象而普遍存在的意義。因此，抽象和具體是象征主義手法表達的重要載體，兩者缺一不可。

2.客觀與主觀并聯(lián)

象征主義手法折射出來的客觀存在的事物和現(xiàn)象，同時又糅合了主觀世界的思想情感?？陀^現(xiàn)實是運用象征手法的基礎，因此使作品具有自然性和合理性；主觀色彩則是象征主義手法的升華，可以激發(fā)讀者的閱讀興趣?？陀^和主觀相結(jié)合，可以實現(xiàn)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形神兼?zhèn)涞男Ч?/p>

3.異同和相似兼顧

在象征主義手法中，符號和意義之間看似毫無聯(lián)系，實則有很多相似之處。異同之處的巧妙使用，可以讓讀者感受到文學筆法的奇妙。相似之處的巧妙使用，則可以給讀者提供深層次思考的空間，從而加深讀者的理解。

三、象征主義視角下《獻給艾米麗的玫瑰》的意象解讀

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中作者威廉·福克納使用了大量的象征主義手法，將抽象化為具體，不僅將美國南方社會的落敗情況刻畫得栩栩如生，而且將小說主題思想傳遞得恰到好處，將作者內(nèi)心深處對南方社會情懷的矛盾心理表達得恰到好處。

（一）象征南方傳統(tǒng)的艾米麗

小說中的艾米麗是故事的女主人公，形象具有鮮明的象征意義。艾米麗本身是舊制度、舊觀念的受害者，同時又是象征舊道德的守護者。小說的開篇寫道：“艾米麗小姐去世了，全鎮(zhèn)的人都去送別了：男士是出于敬慕之情，因為一個紀念碑倒下了?！痹诮莒尺d鎮(zhèn)人的眼中，艾米麗小姐是南方?jīng)]落貴族的代表，是南方貴族的“紀念碑”。小說中對艾米麗的“神像”有兩處精彩的描寫：在樓上，艾米麗的“上半身一動不動的猶如一尊佛像”，在樓下時，她就像是“壁龕里的神像，是否在看我們，我們不可而知”。小說中這兩處的描寫讓艾米麗的形象變得更加神秘，被置身于象征南方傳統(tǒng)的寶座上，成為“紀念碑”被人們敬仰。因此，艾米麗是美國南方過去價值的理想化神，是高貴的代名詞，因此她身上“代表著一個傳統(tǒng)，一種責任和使命”。代表著南方舊傳統(tǒng)的艾米麗去世了，那也象征著南方腐朽的社會價值體系走向了滅亡。

小說中艾米麗對自己南方貴族的身份也非常珍視，在去藥店買砒霜時，直接忽視了藥劑師的詢問，并且沒有告知買砒霜的用途，傲慢的態(tài)度和行動顯示了她作為貴族的尊嚴。對于父親死亡的處理上，艾米麗也顯示出自己作為貴族的身份。在得知艾米麗父親去世的消息后，鎮(zhèn)上所有的婦女都準備到艾米麗家里去哀悼，而艾米麗小姐則和平時的著裝一樣在門口迎接她們，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悲傷之情，并且告訴大家她的父親還沒有死。從艾米麗不承認父親去世的行為可以看出，艾米麗非?？粗馗赣H作為榮耀的象征，這對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對于艾米麗來講，父親的死亡象征著她強大情感支柱的倒下。艾米麗父親的去世讓她情感世界變得空白，感到無助和迷茫，不知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艾米麗對父親的情感是復雜的：艾米麗愛著自己的父親，因為父親是她的情感支柱，同時又憎恨自己的父親，因為自己被父親遺棄了。隨著父親的去世，艾米麗的價值觀和對南方文明眷戀的執(zhí)著也消失了。對父親去世的不能接受，則象征著艾米麗對新生事物的不能接受。

作者威廉·?？思{通過艾米麗對美國南方文明的堅守，贊揚了那些義無反顧抗爭中所折射出的人心光芒，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消失的南方文明的緬懷和追憶。作為南方文明的代表，艾米麗的死亡正是作者對已消失的美國南方文化的惋惜和遺憾，透露出作者靈魂深處的那份難以割舍的南方情結(jié)。

（二）象征愛情的玫瑰

鮮紅的玫瑰代表了愛情和熱情，是幸福的象征。從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的題目來看，會認為這是一篇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小說，并且?guī)е鴮ふ摇懊倒濉钡囊鈭D來閱讀全篇。然而，小說開篇的“艾米麗小姐去世了”，給讀者留下了疑惑，貌似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和愛情也毫無關(guān)聯(lián)，“玫瑰”這一意象也只是出現(xiàn)在小說的結(jié)尾。小說的主題略顯壓抑和悲傷，和甜蜜沒有任何的聯(lián)系。小說的題目中是“獻給艾米麗”，然而小說通篇都沒有出現(xiàn)送給艾米麗玫瑰的人。因此，小說題目的點睛之意是不言而喻的，那么小說中的“玫瑰”象征著什么？

對于作者威廉·?？思{而言，從小生活在美國南方，在內(nèi)心深處還是一位紳士，因此感覺理應為去世的艾米麗送上“玫瑰”。因此，小說題目中的“玫瑰”象征了作者對艾米麗的憐憫之心。小說中艾米麗早年失去了母親，從小生活在冰冷的、沒有溫情的家庭中，父親更是對她進行了種種控制，讓她的內(nèi)心感到十分痛苦，“玫瑰”則象征著她一生從未真正得到過的愛。長大后的艾米麗渴望美好的愛情，但是卻被愛人荷默無情地拋棄，這讓原本不陽光的心情更加抑郁。艾米麗的性格獨特，與鎮(zhèn)上的人顯得格格不入，也讓鎮(zhèn)上的人都覺得她的精神和心理都存在問題，因此也都不太喜歡和艾米麗來往。工業(yè)革命讓美國南方社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的貴族身份轟然倒塌，艾米麗也從貴族的神壇上跌落下來。作為南方傳統(tǒng)代表的艾米麗，何嘗不是傳統(tǒng)制度的受害者，其封閉不安的自我保護，將自己置于傳統(tǒng)的枷鎖之中，難以擺脫命運的悲劇。所以，威廉·?？思{刻畫了艾米麗的悲劇形象，則是代表了南方所有沒落女性貴族的形象，通過“玫瑰”意象表達了同情，同時也是對消失的南方傳統(tǒng)的批判和緬懷之意。小說中違反關(guān)聯(lián)的創(chuàng)作手法，巧借代表美好的“玫瑰”和小說主人公的悲慘命運進行關(guān)聯(lián)，從而深化了小說的主題思想。小說中，艾米麗從未收到過玫瑰，因此作者威廉·?？思{通過小說名字送給艾米麗“玫瑰”。小說題目中的“玫瑰”暗示了故事的結(jié)構(gòu)，小說中零零碎碎的意象則構(gòu)成了玫瑰的花瓣，這些意象通過“玫瑰”才最終揭示了“秘密”。

（三）象征社會地位的老房子

房子是人們安居樂業(yè)的場所，為居住者遮風擋雨，讓人感到舒適和溫馨。小說中艾米麗家的房子“曾經(jīng)是白色的”，并且坐落于鎮(zhèn)上最好的位置，代表了這家房屋主人過去曾經(jīng)的社會地位。然而，現(xiàn)在艾米麗家的房子周圍卻是時代感極強的修鞋廠、軋棉機和油泵等。周圍現(xiàn)代化的事物如雨后春筍般地發(fā)展，只有艾米麗家的房子依舊矗立在那里，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當鎮(zhèn)上決定向艾米麗征稅時，派了一個代表團來到艾米麗家。代表團的成員敲響了那一扇多年沒有外人進出的門，隨后被一名老奴領(lǐng)著走到了黑暗的大廳，樓梯通向了更為昏暗的地方，整個房間彌漫著荒廢的氣息和灰塵。當老奴將代表團帶到客廳坐下時，沙發(fā)上皮革的裂痕清晰可見，落座時的灰塵在空中飛揚。在艾米麗父親去世以后，每天負責外出買菜的老奴成了這座房子唯一的生命跡象。多年以來，沒有人敢踏足這座房子，在房屋主人去世以后，人們才敢踏入這座陰森的房子。

艾米麗所居住的房子有著曾經(jīng)的輝煌，帶給了她巨大的榮譽和很高的社會地位。然而，隨著艾米麗父親的去世，這座房子也開始變得破敗不堪，房間的灰塵彌漫，象征南方貴族體制和榮譽的老房子也瀕臨坍塌。盡管艾米麗嘗試維持著以往的社會地位和尊嚴，維護著南方?jīng)]落貴族的尊貴，但作為“紀念碑”的艾米麗最后也去世了，代表著南方傳統(tǒng)的老房子暗示著腐朽的南方傳統(tǒng)走向了滅亡。

四、結(jié)語

艾米麗的悲劇命運正是美國南北戰(zhàn)爭后新舊勢力沖突下的縮影，具有深刻的社會寓意。作者通過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暗示了象征腐朽社會制度的衰亡，擁護社會進步力量的思想態(tài)度。通過艾米麗、玫瑰和老房子等意象，賦予不同的文學象征意義，讓小說的主題思想更加鮮明突出，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