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東[彝族]
時間從河水爬上山嶺,把磐石雕刻成佛,把信仰建成廟宇。
趕路人似浪濤翻滾,爭搶著,涌向朝圣的殿堂。時間的足跡依舊清晰,老樹青蔥的枝干,石梯凹陷的水宕,比時鐘指針更加咄咄逼人。哲學家與冒險家的探索,在山前顯得渺小,在河中酷似沙粒。
河與山,佛與廟,它們是被懲罰的不幸者。佛在山間展覽千年,廟在風中祈禱相逢,山在歷史中吮吸蟾宮冷艷,經營自己的悲歡。一座山,見證了文學國度的降臨:舍人寒窗注《爾雅》,東坡載酒吟詩書,文豹《女神》換新天。山的對面,烏尤的鐘聲,把思念積淀成錐心的鄉(xiāng)愁。
因為一座橋,佛與廟有了相會的坦途。兩座閃爍著佛性光芒的山嶺自成一體,那些被人們遺忘的苦難,在碧水中閃爍,無數(shù)次見證風跌落人間,把記憶坍塌的廢墟重新催生。風和日麗的日子,老人是山野的代名詞。每個字符都是山的碎屑,每個足跡都是山的言語。時光悠悠,夕陽紅霞在山水中來了又還;流水淙淙,有關時間的故事正在上演。
期待下次鐘聲響起,濠上大橋將以詩的形象走進眼光。
一粒塵埃有多大作用?
形成云朵,或用來比喻事物的渺小。
后者是經常使用的功能,與塵埃相類似的,又有什么呢?至少不會是人,沒人會把人當作渺小的事物,他們隊伍龐大,每天浩浩蕩蕩地行走在自己的領地——城市,或鄉(xiāng)村,歡快地享受花草蟲魚,卻對看不見的物種漠不關心。
其中,光葉蕨是遭遇不幸的典型代表:一種只有一片葉子的蕨類,我們該怎樣對待它?同樣在沉默中選擇漠視,任其消亡在挖掘機、推土機、卡車的咆哮聲中。我們無法理解它對我們生存的價值,因為它既與吃喝拉撒無關,也不能讓我們獲得財富。
冷漠,是我們對光葉蕨的態(tài)度;自大,有時會變成我們行走世界的通行證。
在海拔3000米,云霧繚繞的二郎山仙境中,或許早已被開發(fā)為景點,或許成了名茶種植區(qū)。與茶相比,光葉蕨并不能相提并論,甚至不被大多數(shù)人所認識。
“光葉蕨”,僅僅是植物學家的專利。
這個事實,比歷史更加真實。
真實中,我們仍在大踏步前進,比想象的輝煌更耀眼。
光葉蕨,一片葉脈中,所記錄的關于世界和我們的秘密,至今仍無人問津。微弱的光芒,在霧靄朦朧的世界里,表達著最后的倔強,犀利的眼神,審視著摩天大樓和茫茫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