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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老鄭

      2022-11-16 12:48秦文君
      東方少年 2022年29期
      關(guān)鍵詞:墻報藝校祖母

      ◎秦文君

      我們私下都稱我爸為老鄭。我不想掩飾自己的遺憾,想象中,我這個班里的第一大個兒應(yīng)該配個像薛建輝家的老薛那樣身坯的父親,至少該是方頭方腦,眉毛胡子粗拉拉,外加一個樂于往胸袋里放東西習慣的英豪男子漢??衫相嵞?,五短身材不算,體重剛過一百大關(guān)。我們父子倆出門,別人都像看奇跡似的細細打量,仿佛矮子就只能生出小個子。我的一口牙跟爸的如出一轍,每個牙之間都有道寬牙縫,所以別人一露那神情,我就呲出牙——我得聲援爸,要是沒一點像他,老鄭就太可憐了。

      老鄭人不錯,平日求他修冰箱的人不斷,他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假如誰送點禮,他會急得張口結(jié)舌,半天憋不出話,只顧擺手。這讓我佩服,有骨氣,英雄重義不貪財。

      有一回,我對爸說:“修冰箱挺有學問,教我兩手行不?”

      不料他大為光火,喝道:“學你的畫去!”看他臉色,也不像是假謙虛。

      我還是小蘿卜頭時,爸就給我買了顏料、宣紙什么的,我畫兵艦,也畫細腳桿的飛人,爸大聲叫好,還把我的畫當寶貝似的收起來。后來我畫膩了,懶得再動,爸就往我跟前一站,說:“你畫畫我?!蔽耶嬃藗€形容枯槁的小老頭,爸看了說這是漫畫,所以不像也沒大關(guān)系。反正他老跑文具店,把錢換成源源不斷的畫筆、顏料、寫生簿,仿佛家里有個偉大畫家。

      這學期初,薛建輝的爸爸風風火火地來找老鄭,說是育苗藝術(shù)學校開始招收繪畫班學員。他們倆是在家長會上結(jié)識的,居然也成了一對密友。共同來對付我和薛建輝也許是他們交流的基礎(chǔ),否則簡直想象不出他們靠什么維系感情——兩個人都是悶頭悶?zāi)X的,動半天腦筋才說出一句話。

      “太好了,好消息。”老鄭直搓手。

      “這家業(yè)余學校出人才多?!崩涎σ贿吿统稣猩喺?,一邊直揮手說,“讓他們?nèi)タ迹タ??!?/p>

      老薛自打和我爸結(jié)成同盟后,也在家培養(yǎng)小畫家了。薛建輝比我還不成器,一握畫筆手就猛出汗,畫出的人都有點像鬼,青面獠牙的??衫涎θ韵氘敭嫾业牡?/p>

      報名那天,我們兩對父子是一同到藝校的。老薛率先遞上兒子的一幅習作。主考者戴著一副斯文的金絲邊眼鏡,頭發(fā)锃亮,想必修養(yǎng)一定出眾。他接過報名作品一看,忽然笑得忘掉了含蓄:薛建輝畫的是一群小人兒,大腿都像豬蹄子那般。老薛愣了會兒,二話不說,領(lǐng)著兒子就走。第二天,老薛掮著一大袋子繪畫的家什來,嘩啦一聲全倒在我桌上。他苦笑數(shù)聲,拍了拍我的肩,大概想表示對我的厚望,所以拍得我直咧嘴。

      可我爸卻是百折不撓。

      那主考官接過我的畫,還沒細看,我爸就迫不及待地湊過去問:“怎樣?能錄取吧?”

      “唔。”對方不置可否地答了一聲。

      “好,能進這學校,一腳就踏進畫家圈了!”

      那考官仔細地看了我爸幾眼,忽然,兩個人都傻掉了。

      “鄭一斌!”

      “黃浩!”

      接著,完全像電影里的巧合那樣,兩個人推推搡搡,拍拍打打。爸比喻說,他們倆就像我跟薛建輝那種交情。我想,他是拔高了他們的友情,我跟薛建輝可不會人走茶涼,多少年后才巧遇的。

      爸那天情緒激動,也不口訥了:“我跟黃浩都是繪畫小組的,后來,黃浩考了工藝美術(shù)學校,當了畫家。”

      “您呢?”

      爸的表述含糊起來:“我嘛,不曉得怎么就工作去了。其實那時我每天畫一幅畫,從不間斷。你也應(yīng)該勤奮點。”

      “爸,沒想到您也是個愛畫畫的?!?/p>

      爸驕傲地說:“那時左鄰右舍全知道我是個畫迷。我還在墻上畫過呢,你祖母還為這罵我呢……那時哪兒有條件??!”

      我迅速取出畫筆,讓爸畫上一張。爸接過筆,手哆嗦了半天,最終還是沒露一手。

      “爸老了?!彼f,“就希望你成才?!?/p>

      “爸,有人四十歲才開始學畫,不也成名了?”我倒希望爸來體驗這苦營生。

      “去!去!”爸把自己畫出圈外,“我現(xiàn)在就是要排除萬難,讓你當個不平凡的畫家?!?/p>

      我可沒想過這個,不敢狂妄。

      藝校的通知遲遲未到。爸不甘心,拉著我趕去問了幾回,人家告訴他,不錄取的就不發(fā)通知了。“這不可能!”爸虎著臉跟人吵??此钡昧駸o主,我也生氣。平日爸買來臨摹本沒完沒了地催我畫,我確實憤怒;可想想費了那么多勁還讓人刷下來,更氣憤,仿佛判決了我智商平平。丟我的臉無妨,讓爸這么碰釘子我無地自容。

      我大喝一聲:“我偏好好學,當畫家,讓你們這鬼學校后悔都來不及!”

      爸的眼睛倏地亮了,也不吵了,快快樂樂地領(lǐng)我回家。事后我把這疑惑告訴薛建輝,沒想到這愛出手汗的馬大哈突然精明地說:“哈,這是老薛最愛用的激將法!”

      我吹牛說了大話后,爸活躍起來,特意帶我去見黃浩。我本不愿上否定我的主考官家,可爸說黃浩就是那種講原則的人,從不肯做違心事。我一聽,跟我還有點合拍,就去了。

      黃浩家藏畫不少,我正東看西瞧,想發(fā)表些謬論,黃浩的女兒進畫室來了。我一看,差點昏過去,競是我們班新來的插班生黃媛媛,她還是我同桌呢!

      黃媛媛先是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聽清情況后突然悲傷地叫起來:“他那么聰明,教室的門鎖都能修好,怎么可能畫不好畫呢!”

      黃媛媛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唯一的缺點是愛插嘴。她挺崇拜我,不過,她的崇拜有點莫名其妙,反正她不會的東西別人會了她都羨慕,所以我每周至少被她崇拜五次。

      爸連忙趁勢要求黃浩再給我個機會。黃浩沉吟一番,終于答應(yīng)我去藝校當旁聽生。好在藝校是業(yè)余的,只有星期天才開課。

      我去藝校兩三次后就更體會出了黃浩的耿直。本人確實不是那塊料,素描時明暗畫不準,立體的東西畫出來總是扁扁的。老師看完作業(yè),批上“比例失調(diào)”“輪廓不準”,離老遠就扔過來了。爸給我打氣,還一個勁地上藝校找老師。

      “老師您多提問難難他?!卑址捶磸?fù)復(fù)就這一句話,說得人家耳朵快起繭了。

      坦率地說,我喜歡說大話,但不是應(yīng)付人,我想大概會辦好的才說的,如果努力一番再不成,我一揚眉毛就忘了。

      “爸,我不想學畫了。”我說。

      爸不吭氣,我最怕他這樣。假若他痛罵我一通,我正好能慪氣我行我素,大不了挨上一頓捶。

      我只得每周垂頭喪氣地上藝校,一遍遍去嘗失敗的滋味。人在世界上應(yīng)該不停地變來變?nèi)サ模砂植蛔屛易儭?/p>

      薛建輝比我自在多了。學畫不成后又學過電子琴、唱歌,現(xiàn)在搖身一變,學武術(shù)去了。他總輕飄飄地說:“世界那么大,為什么非讓畫畫捆住手腳?”

      我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那口氣,高深得像個老頭,不知他從哪兒批發(fā)來的。

      “你家老鄭真該吊些鉀,腦子怎么那么不清爽,你畫的竹像杠桿,他還捧你當畫家呢!”

      “去你的!”我大聲說了一句,自己先跑了。我心里像少了什么,光窩著一團火。

      爸呢,對我的表現(xiàn)了如指掌,但十二分地沉得住氣,仍不停地買紙買筆,還買些貴重的彩圖書。

      “需要什么,就說話。”爸慷慨地說。

      “太費錢了吧?”我想把話題引開。

      “別想這個?!卑址滞庹J真地說,“錢不用就是廢紙。實現(xiàn)理想才要緊呢!”

      我忽然鼻子一酸:“爸,我并不想畫畫,太難了,我沒那才能?!?/p>

      老鄭痛心地說:“再試試好嗎?只要這學期過關(guān)了,下學期就能從旁聽生轉(zhuǎn)正式生了。”

      晚上,爸拿出收藏的那些我的杰作,一張一張品味,還說要裱一裱掛出來。我差點要相信薛建輝的話了。

      爸為什么如此癡心?為了他早年的遺憾嗎?那他為什么不自己去奮起直追?

      一周一周過去,我每去一次藝校,僅存的激情就消退一層,總打不起精神。藝校老師給我的分數(shù)也一次比一次低。這我服氣,假如他給我好分數(shù),我非研究他的動機不可??磥?,旁聽生轉(zhuǎn)正是不可能了。

      我有些沉默。這逃不過黃媛媛的眼睛,她肯定心細,能把自己弄得一塵不染的女孩大都細致。

      她替我打抱不平:“你要是參加飛行模型組,肯定是甲級的?!彼孀R人,還挺會推薦我。

      一天下午,低年級的幾個搗蛋鬼在班里“大鬧天宮”,轟一下把黑板弄下來了,幾個人嚇得縮在墻角。黃媛媛聽說后,拖著我就走。我一進教室,班里立時鴉雀無聲,仿佛救星自天而降。單看這眼神,我也不能推托。出了身臭汗,手上弄出個血泡,可總算把黑板安好了。

      黃媛媛又著實敬佩了我一回,她對我說:“你真好!”

      “一般吧?!蔽业糜悬c風格。

      “假如哪天你有事要我?guī)兔Γ彼貌皇呛芟喾Q的女俠口吻說,“盡管說,別擔心我會拒絕?!?/p>

      當時我沒掃她的興,可我有什么可求她的呢?她只會用英文簽名,或者用花邊手帕包裹碎花瓣。

      幸虧我沒對她夸口。這次,我果然有事要求到黃媛媛了。她可謂預(yù)見英明。

      爸曾多次跑到學校讓班主任培養(yǎng)我的繪畫興趣,可班主任挺為難,出墻報有文娛委員。近來,我在藝校的成績老鄭略知一二,有些灰心,也沒再強求班主任給我攬活;可班主任哪知這些,心里老懸著那事。湊巧,這次臨畢業(yè)要開家長會,文娛委員未考取市重點,正鬧情緒,于是,班主任就把辦匯報墻報的美差派給我了。他還特意給老鄭掛電話,表示自己是個熱情的有心人。事情就這么陰差陽錯。

      老鄭特意買了套新衣服,當著我的面撣去上面的痕印,指著自己油花花的工作服說:“那天我要風光風光。”

      我萬分緊張。平日里畫些小貓小狗還有幾分像,真要設(shè)計個匯報墻報就無從下手了,壞了自己的名氣事小,把全班的名氣弄壞了,不成了罪人了!

      我找薛建輝商量。這家伙近日練武術(shù)據(jù)說是如猛虎添翅膀,很得法,有將來當大師的可能。事業(yè)成功,人也抖起來,腦細胞也活躍了。他說:“喂,你找黃媛媛幫忙,她不是跟你特別友好嗎?”

      我裝笨,好像聽不出那弦外之音:“她會弄這墻報嗎?”

      “她爸是畫家,遺傳十分之一給她,她就能畫。再說,她在之前的學校當過娛樂委員,外號叫才女,你想她能不會畫嗎?”

      我倒喜歡別人把我的崇拜者夸得神乎其神,那樣等于間接地吹捧我。我說:“拍板了,就讓她幫著畫?!?/p>

      黃媛媛還真痛快,我一提難處,她就問:“就這一點事嗎?”

      我想我會記上一輩子的,她真好。

      后來,她把匯報墻報弄出來了,真是出手不凡——那人物、花卉、色調(diào)簡直稱得上一流,貼在墻上,滿教室都亮堂堂的。她還幫著一起刷糨糊,熱得汗水把劉海兒都粘住了。我想表達一下心情,可嘴笨,一說話就把自己貶得好沒分寸:“跟你筆下的畫比,我可差多了?!?/p>

      薛建輝還嫌我慘得不夠,又加上一句更絕的:“他那是浪費筆墨、油彩?!?/p>

      恨得我差點把他給人畫豬蹄的事捅出來,他見我呲牙,這才老實下來。

      黃媛媛咯咯地笑起來,說:“什么呀,我可不會畫。我這是求我爸畫的。”

      “噢!”輪到我們大吃一驚了。

      “做錯了嗎?”黃媛媛說,“我想辦得水平高些,讓家長同學滿意呀。”

      “你對,你對,錯在我?!蔽艺f。

      “錯在你像老鄭,死頑固?!毖ㄝx趁我不備又補充了一句。

      我本該向爸暗示一下此事的,可看著他穿著油花花的工作服忙忙碌碌,看著他沖我笑時那些親切的有縫的牙齒,我就不敢開口。我想我一定喜歡上老鄭了,我從不怕恨的人,只怕愛的人。

      開家長會那天,班主任特地讓我留下招待家長。他被那墻報深深吸引住了,一直愧疚地打量我,仿佛我是塊被他埋沒多年的金子。我想說出真相,可薛建輝罵我蠢,所以也就順水推舟了。

      老薛是頭一個到的家長,班主任隆重地將我推出。老薛激動異常,又使勁拍打我,他可能也有武功。爸姍姍來遲,穿著那套新裝,很精神。他剛立定,老薛就拖他到墻報前,熱烈地祝賀他生了個大才子。

      “呵,”老鄭說,“可能是老師指導的?!?/p>

      班主任連連說:“哪里,這次全是他自己設(shè)計的,真是出乎意料?!?/p>

      我聽得面孔發(fā)燙,頭一抬,驚出一身冷汗。天,黃浩走過來了!

      “什么大喜事?。俊碑嫾倚σ饕鞯貑?。

      我頭暈了,事情即將敗露,等著出丑吧,爸會一跺腳跑掉,老薛說不定會給我當胸一拳。

      老薛也認出了黃浩,一點不記他仇,熱情地把墻報和創(chuàng)作者吹了一遍,還點著我說神童。

      黃浩看了看我。這個好人終于沒說什么,只輕輕地“唔”了一聲。后來開會時,他出來找?guī)屛翌I(lǐng)路。到了無人處,他悄悄地說:“愿意聽我一句話嗎,小伙子?”

      我點點頭。

      “可以試著學許多東西,可要留心找最適合你的目標。你懂我的話吧?”

      “當然?!蔽艺f,“我不是孩子了?!?/p>

      “我相信?!彼f得干脆、漂亮。

      我大受感動,暗暗覺得他是大恩人??晌也粫f,有時一出口,感情反倒一般化了。

      散會后,我跟爸一塊兒回家。爸衣裝挺括,胡子也剃干凈了,走路目不斜視,仿佛一個要人。我頭一回發(fā)覺,矮個子也自有風度。

      爸也許還在為我驕傲,他目光炯炯,一言不發(fā)。到了家,他就開始整理我的畫,又清點顏料什么的。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無法安睡。真是睡覺難,難睡覺。我快瘋了,卻沒人為我理一理。我不能騙老鄭,又不忍傷自己的親人。老鄭知道我的事,說不定會恨透我。到了十八周歲,一定會勒令我搬出家,一星期只跟我通一封薄信。唉,真糟。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祖母家。祖母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把我和爸都當孩子看待的人。爸在她面前總有點淘氣,不怎么講原則,可他顯然反對祖母對我們兩個一視同仁。他常去祖母家,可規(guī)定我兩個月去一次。我也知道,去得頻繁了,爸會威信掃地的。

      祖母笑容慈祥,又有一頭銀發(fā),很像個神仙。一見她,我就淚水漣漣,忍不住把一肚的話都掏出來。

      祖母不動聲色地聽著,不時地微笑,在她眼里,再嚴重的事也變得平淡,我真喜歡她的沉著。聽完后,她把我拉到門邊,把門后掛的衣服取下來,說:“看看這幅畫。”

      那是幅蠟筆畫,用了三色彩,畫的是一個長腳桿的飛人。奇妙的是,那很像我的手筆。

      “我不記得這畫了?!蔽艺f。

      “這是你爸小時候畫的?!弊婺刚f,“其他地方的畫都刮掉了,這一幅最好,我舍不得弄掉,就留到現(xiàn)在?!?/p>

      “這是最好的一幅?”我滿腹疑惑。

      “你爸他愛涂涂畫畫,說是想當畫家,可……那是容易的嗎?”祖母緩緩地說,“世界上還是普通人多,你爸就是。他試過考各種美術(shù)學校,沒錄取,才當了學徒?!?/p>

      我心里一沉,忽然很難過,我無意中知道了爸少年時受的挫,這對他是個秘密。他跟我談過不少別的,也吹吹自己,可他從不碰它。我像他,也不愿向人訴苦。

      這一期的藝校終于也要放假了,沒人跟我提下學期的事,這證明他們看出我是個明白人。對我恨鐵不成鋼的那個老師用惜別的口氣說:“讓你父親這星期天也一起來,開期末聯(lián)歡會。”

      老鄭這一段沉默寡言。聽了我的通知,他點點頭,說:“好,我正要去謝謝老師,你從他那兒學了不少東西?!?/p>

      “我學得……不夠好?!蔽业媒o他點底。

      “知道自己的不夠就好?!崩相嵒\統(tǒng)地說。

      我想,老鄭一定忘掉了少年時的碰壁,年代一久,恩怨都淡了,過去的夢就更神秘了。

      聯(lián)歡會終于要開了,教室四壁貼著每個學員的畫。我的新作排在最角落里,那是一幅墻報的報頭,設(shè)計馬馬虎虎,筆法也有些嫩,可這是我正宗的自產(chǎn)貨。

      老鄭在我的畫前站著,激動得脖子都粗起來,還大聲叫好。我躲躲閃閃,正想逃出去,老鄭碰碰我,說:“善始善終嘛!”

      我覺得老鄭今天有點反常,來開聯(lián)歡會還手提肩扛了一大堆書,像要出遠門。

      老師發(fā)言了,先提到他眾多的得意門生,提夠了,突然,點到了我的名字,說我基礎(chǔ)較差,可挺有毅力,從不缺課,還說假如我愿意,下學期仍可來聽課。

      我真想同他擁抱,然后說:“拜拜!”

      爸對著我的耳朵,熱情地說:“我為你驕傲!”這是十多年來我第一次知道他有多愛我。他怎么能把感情藏得這么深,一直不露聲色。

      “可是,爸,下學期我想學有興趣的。”

      “我知道?!彼f。

      老鄭真是神秘莫測。

      輪到家長發(fā)言了,老鄭頭一個上臺。看樣子他是打了腹稿的,說得很流暢。他談到少年時夢想破碎(沒提四處投考四處碰壁的事),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孩子也有自己的愛好……末了,他還宣布把帶來的一些有價值的彩畫圖書贈給藝校的優(yōu)秀學生。

      全場鼓掌。爸這輩子恐怕還是頭一回這么風光吧!

      我的心亂極了。怪不,我開始崇拜老鄭了,他不是個普通人。確切點講,不是個普通的爸。還有,我想,他為什么突然變了?這是關(guān)鍵。

      開始拍照了,我聽見攝影師叫笑一笑,笑一笑,等大家散了,我才想起忘記笑了。

      出了藝校,我跟爸并肩走著。我跟他的影子差不多,像兄弟;可爸的臉老了,起了不少皺紋。

      我問:“爸,您怎么會改主意的?”

      “是你提醒了我?!?/p>

      “我嗎?”我用手點著鼻子。

      “爸逼你逼得太緊,其實你比我強,不喜歡的東西也能學得像樣,一旦遇到喜歡的東西,肯定學得更好?!?/p>

      我的臉皮還不是很厚,終于把讓黃浩代畫墻報的事漏了出來。我這人不喜歡心里藏機密,也藏不住。

      “我當時就看出來了?!卑终f,“所以難過,我太強你所難了?!?/p>

      “怎么會呢!”我大叫起來,“誰向您告密了?”

      老鄭笑笑,說二十多年前,他們班的墻報就是由黃浩出的。畢業(yè)時,黃浩就畫的這樣的報頭。

      我苦笑一聲,繼而放聲大笑,笑得捂住肚子往前沖;老鄭也笑,可他的笑聲成人化,很收斂。

      所有的過路人都會注意到我們父子那口如出一轍的白牙。他們也會笑,但笑的是另一個內(nèi)容了。

      (原載于《東方少年》199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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