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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德萊爾詩歌中惡的美學思想探究

      2022-11-30 14:10:01戶思社
      關(guān)鍵詞:波德萊爾美學道德

      戶思社

      (西安外國語大學, 陜西 西安 710128)

      在善惡分明的時代,“惡”應該成為被批判或摒棄的對象。然而當人們逐漸習慣了善的價值和審美思想之后,也常常會引發(fā)對惡的好奇。惡像難以擺脫的毒藥一樣始終誘惑著人們,讓人們不由自主地走近它。然而惡是什么?善與惡的分界線在哪里?惡的美學范疇并不那么容易界定。人們關(guān)于惡的探究也始終沒有停止過。黑格爾在論述惡的美學時,也流露出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拒絕承認惡的審美意義,認為惡是“乏味的、無意義的”,所以不允許惡成為審美的對象;另一方面,他也試圖從反面為惡的美學劃定范疇,他認為“殘暴無情、不幸的事件、暴力的嚴厲和強權(quán)的無情”應該屬于惡,“假如它們通過內(nèi)涵豐富的偉大性格和目的得以提高和得到支持,那么在人們的想象中就還能理解和忍受;但是單純的罪惡、嫉妒、膽怯和卑劣行徑,始終只是令人憎惡”[1]1。可以看出黑格爾內(nèi)心對惡的拒絕,他認為惡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才有反轉(zhuǎn)的可能,這樣的悖論在其他人的思想中同樣存在。

      尼采曾經(jīng)這樣大膽預言:“上帝死了!”[2]4“一切都應該重新評價?!盵2]9尼采認為,上帝制定的善良的、符合道德的評價標準不再是唯一標準,應該重新評價一切,當然也包括惡。持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shù)。多樣的生活方式、豐富的物質(zhì)類別、復雜的人類思想都應該得到被重新評價的機會,所有善良的、丑陋的事物,積極的、消極的人類,沖破了生存的牢籠,把自己的本來面目呈現(xiàn)出來。豐富多彩、昂揚向上的情感,頹廢消極的情緒,既展現(xiàn)了人社會的一面,也展現(xiàn)了人內(nèi)心的本能。十九世紀法國的文學大師們一方面不斷創(chuàng)造著具有人道主義精神的道德美學,也探究著完全不同的惡的美學,他們懂得了比道德之美更能打動人心的是呈現(xiàn)反抗的惡的美學。雨果依然走在對人的內(nèi)心美德探究的道路上,但同時他也觸及到了惡的邊緣,只不過他筆下的惡通過自身所具有的美好品德展示了美德的力量,使丑陋和邪惡具有了教化意義??ㄎ髂喑舐脑紶顟B(tài)被雨果升華了,但不是依賴惡的意識或者狀態(tài),而是被賦予了道德的力量,以此來說明雨果惡的道德,丑陋的惡后面的高尚情操里面也包含了本能的欲望和純真的對愛的向往。冉阿讓偷竊、欺騙等惡的行為,被雨果升華為對自己一生的仇人的寬恕和原諒,導致沙威投河自殺。雨果賦予了惡意義,惡與美在他幾部重要的作品里交相呼應,相互襯托,共同構(gòu)筑起偉大性格和人物。誠如黑格爾所說“假如它們通過內(nèi)涵豐富的偉大性格和目的得以提高和得到支持,那么在人們的想象中就還能理解和忍受”[1]1。莫泊桑通過《羊脂球》這個應該屬于惡的范疇的妓女形象挖掘了現(xiàn)代小說的內(nèi)涵,讓她在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面前高大無比,惡的形象因為更真實,好像更有沖擊力,善良的道德在她面前變得渺小猥瑣,喪失了教誨的力量。

      于斯曼在《逆流》中也表達了自己對惡的偏好,他在小說發(fā)表二十年后再版的作者序言里談到了對上帝的冒犯:“而那種邪惡,尤其從淫蕩的角度來看,已經(jīng)鉆入了人們疲竭的腦子。確實,神經(jīng)的疾病、神經(jīng)官能癥,看來已經(jīng)在心靈中打開了縫隙,而‘惡的精神’通過這些縫隙鉆了進來?!盵3]11在作者看來,屬于惡的精神的歇斯底里其實什么都解決不了,“它只能表明一種物質(zhì)狀態(tài),記下感覺的不可抗拒的騷動”[3]11。心靈縫隙中溜進來的精神疾病感染了這片純潔的領(lǐng)地,讓靈魂產(chǎn)生了裂變,物質(zhì)和精神如同相互滲透和影響的孿生姐妹釋放著別樣的美。歇斯底里在這里屬于一種物質(zhì)狀態(tài),作者把這種客觀存在的狀態(tài)和主觀表達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以事物的立場表達著主觀對美的解讀和認識,展示了異樣的、讓人怦然心動的美?!栋ɡ蛉恕芬詯矍榈奈镔|(zhì)形式顛覆了道德制高點上的價值學說,刺破了虛偽的外表,以犧牲自己的軀體宣告了惡的勝利,她之所以能夠打動人心,恰就在于她的精神追求,肉體的、淫蕩的男女關(guān)系透露出她對生命的珍重,只不過這樣的價值觀在道德家虛偽的面紗下被徹底打碎,惡的美學意義在這里被無窮放大,讓人們從不同的角度反思、批判道德美學的缺陷。

      《卡門》源于小說,經(jīng)歌劇和戲劇廣泛傳播,它始終和偉人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梅里美、比才、布魯克等。無論講故事的人是誰,其內(nèi)涵始終圍繞著那個叫卡門的吉普賽人。1845年,梅里美創(chuàng)作了《卡門》;1875年3月3日,比才創(chuàng)作的歌劇《卡門》在巴黎喜歌劇院首演,引起極大爭議。評論家這樣嘲諷歌?。骸斑@個不斷又不留情地追求肉欲的可憐女人的病理狀態(tài)是一個極為罕見的病例,她更能激起醫(yī)生們的同情心,卻無法讓那些陪伴妻子和女兒來喜歌劇院的正直觀眾感興趣?!盵4]157指責這是一部“淫穢的作品”。在觀看首場演出的評論家中,詩人邦維爾是唯一理解《卡門》的人,他刊登在《國民報》上的文章就是證明:“富有創(chuàng)意和抒情詩意的配樂向我們講述了人物的焦躁不安、忌妒和失去理智的沖動。”[4]141二十世紀英國戲劇大師彼得·布魯克執(zhí)導了《卡門的悲劇》,《紐約時報》著名評論員弗蘭克·里奇評論其在美國的演出時這樣說,舞臺“是一個從四面八方接受命運打擊的競技場,這個圓形的斗牛場和演出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無悔無恨的最后刺殺,自始至終,步步相合,緊密呼應”[5]。正如米歇爾·圖爾尼埃在《圣靈之風》中寫到的那樣:“神話——如同所有的生靈一般——需要人類不斷澆灌以獲得新生,否則它無法生存?!盵4]1《卡門》的神話還在延續(xù),她的形象擺脫了單一的道德美學的評判,也擺脫了創(chuàng)造者的影響,成為獨立的神話。所有的創(chuàng)造者都被遺忘在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人物后面,任由主人公自由自在地穿越時間隧道,拓展成長空間??ㄩT如同所有的生靈一般,在不同時代的創(chuàng)造者的不斷澆灌之中獲得新生、延續(xù)神話,所有的創(chuàng)造者的其他作品也和創(chuàng)造者一樣遭遇了相同的命運,生活在卡門的陰影之中。高高在上的卡門以不同的形象展示存在、獲得新生,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惡的美學好像主導了這樣的形象——放蕩不羈、渴望自由、相信宿命,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白非笕庥目蓱z女人的病理狀態(tài)”[4]157“焦躁不安、忌妒和失去理智的沖動”[4]141不經(jīng)意間造就了《卡門》的現(xiàn)代性特征。與她對愛的向往和渴望相比,巫術(shù)、偷盜、狡詐等丑行凸顯了她的純真,她以不同的方式詮釋著本能的真實、悲劇的力量。

      十九世紀的天才們以各自的方式豐富了法國文學的內(nèi)涵,他們創(chuàng)造的怪異的形象布滿了文學的天空,讓人目不暇接。洛特雷阿蒙把自己的筆端伸向了惡的黑暗之地,打開了惡的潘多拉盒子,讓文學的天空充滿了形態(tài)迥異的惡魔。在他之后,這把反轉(zhuǎn)的文學之傘又被收起。反道德、反人類、反上帝成為洛特雷阿蒙詩歌的主題,也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聲音的表現(xiàn),他的文字里面隱藏著驚人的力量,讓人不敢相信,卻又難以割舍,他在《馬爾多羅之歌》的開始就表達了自己對道德的不屑、對惡的向往:“我的詩歌就是要用各種方法攻擊人這只野獸和本不該創(chuàng)造出這條蛆蟲的造物主?!盵6]49他就是要堅定地走向“意識的黑暗角落和秘密纖維中”[6]40??臻g的深度和密度如同永遠無法穿越的隧道,道德的亮光總好像是某種無法企及的誘惑,在黑暗的盡頭吸引著我們,詩人用自己的語言定義著心中的美,那是他沉浸在陰暗的領(lǐng)地里享受著的嗜血般的快感。洛特雷阿蒙掀翻了上帝的準則以及他創(chuàng)造的人類所規(guī)定的道德規(guī)范。我們并不知道他的那個陰暗角落到底有多寬闊、里面隱藏的秘密到底有多少,那個由“惡構(gòu)成”的“心靈和陰謀”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讀者無法辨析陰暗的未知空間隱藏的暴力,也無法想象它們對我們的情感和情緒變化帶來的沖擊力。當這樣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被布勒東等超現(xiàn)實主義者發(fā)現(xiàn)之后,那個陰暗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了,穿越了整個法國現(xiàn)當代文學,成為最絢麗多彩的風景線。如同法國著名詩人蓬熱所說:“打開洛特雷阿蒙,整個文學便像一把雨傘般翻轉(zhuǎn)過來;合上他,一切又立即恢復正常。”[6]封底嘆息和感慨全部被裹挾在潛意識的陰暗角落和秘密纖維之中。以布勒東為代表的超現(xiàn)實主義者把洛特雷阿蒙的這些思想奉為至尊,努力挖掘潛意識中未被探索的秘密,但是“布洛梅”大街的超現(xiàn)實主義團體甚至走得更遠?!芭c這種啟示美學觀相反,巴塔耶倡導他所謂的‘基本的唯物主義’,即藝術(shù)應該直面人性中最低劣或最獸性的部分?!盵7]

      弗洛伊德發(fā)現(xiàn)了這些秘密,他以科學的縝密全面系統(tǒng)地挖掘了存在于人的潛意識中的惡,戀母弒父式的邪惡思想通過科學的推理被披上了合理的外衣,靈光一現(xiàn)的文學創(chuàng)作重新被壓制在理性的固定??蛑校撵`深淵中激起的漣漪和情感波動被理性抹去。然而深淵中的惡的意識時不時會在理性放松警惕時沖破牢籠,誘惑人們的身體和思想,為文學保留了自身的獨特魅力。

      波德萊爾好像探測到了這些秘密,他擺脫了理性的桎酷,陶醉在自己所發(fā)現(xiàn)的未知世界里,成為文學史上的例外。惡成為波德萊爾詩歌最重要的審美對象,從他對自己詩集的命名就可以看出他對惡的偏好,憂郁傷感等情愫都無法表達他對詩歌的希冀,他把自己反復預告的詩集最后定格在《惡之花》上,用惡定義了自己的詩歌夢想。詩人一定發(fā)現(xiàn)了惡這個不可抗拒的誘惑,竭力挖掘其中隱藏的秘密和別樣內(nèi)涵,詩歌因此打開了通往未知世界的鎖孔,后面的眼睛窺視到了讓主人欣喜若狂的惡花野草。羅蘭·巴特談論到《追憶似水年華》的一個人物時這樣說:“阿爾貝蒂娜無意中吐出一個粗俗的詞‘送上門的騷狐貍’,普魯斯特,小說的敘述者聽來覺得惡心:只此一詞,丑相畢露,一個原來對小說是封閉著的、可怕的世界一下子披露了出來——女人的同性戀、粗俗的打情罵俏。通過語言的契機這個鎖孔可以一下子窺到全貌?!盵8]敘述者純潔平靜的美好世界里突然間泛起波瀾,被引向“女人的同性戀”和“粗俗的打情罵俏”,敘述者也因此通過語言的鎖孔窺視到了別樣的真實世界?!稅褐ā肪褪遣ǖ氯R爾給我們打開的淫花毒草的世界。弗洛伊德認為,這樣的惡一直以來被壓制在潛意識里無法釋放,好像是一個封閉的世界,從來沒有展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波德萊爾確定以《惡之花》的形式向世界宣布他所要探索的領(lǐng)域,他的目光穿越語言的鎖孔,窺視到了在他看來一定是“未知的領(lǐng)域”,《惡之花》用波德萊爾的話講就是一些“病態(tài)的花”,它們?nèi)缤恢曛暄G的毒草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波德萊爾在《惡之花》的卷首《告讀者》里宣告了這樣一個陌生而又誘人的世界:“謬誤、罪孽、吝嗇、愚昧,占據(jù)人的精神,折磨人的肉體?!盵9]5黑格爾一定認為這些屬于惡的東西是乏味的,沒有意義的,沒有內(nèi)涵豐富的偉大性格和目的,在那樣的時代也一定被人認為觸碰到道德的底線,屬于讓人無法接受的惡;波德萊爾卻讓它們占據(jù)自己的精神,讓它們成為無法抵御的魔鬼,讀者由此進入了充滿倒影的世界,道德意義上的善惡被任意顛覆了?!笆悄Ч頎恐刮覀兓顒拥木€!腐敗惡臭,我們覺得魅力十足;每天我們都向地獄邁進一步,穿過惡濁的黑夜卻并無反感?!盵9]6詩人接著把這些“謬誤、罪孽、吝嗇、愚昧”具象化為“貧窮的蕩子”“萬千蠕蟲”“奸淫、毒藥、匕首和火焰”“豺、豹子、母狗、猴子、蝎子、禿鷲,還有毒蛇”[9]6。它們潛伏在詩人的軀體之中,占據(jù)著詩人的精神,如同一朵朵盛開的惡之花,一點點毒化詩人,讓他進入充滿誘惑的惡的世界。它們不再具備偉大崇高的品行,它們其實就是某種現(xiàn)實存在,游蕩在詩人的生活和精神之中,最后詩人道出了最丑陋的罪孽或者魔鬼:“有一個更丑陋、更兇惡、更卑鄙!……它叫‘無聊’!”[9]7

      波德萊爾最渴望重新評價的就是上帝之后的一切,詩歌的非道德功能當然是他最魂系夢牽的東西了。與上帝相對應的是,詩人所向往的這些“惡的意識”的代表當然是撒旦了,詩人對撒旦的崇拜來自于其所創(chuàng)造的與上帝不同的世界,所有被這個世界遺棄的“焦慮和恐慌”“麻風病人、受詛咒的賤民”“死亡”“嫉妒”“流亡者”“醉漢”等均受到撒旦的庇護[9]7。波德萊爾對撒旦的贊美是由衷的,因為他把自己比喻為世俗世界的撒旦,他與撒旦心靈相通。這個最高境界的惡從某種程度上成就了那個創(chuàng)造者的詩人,這個“三倍偉大的撒旦,久久撫慰我們受蠱惑的精神”[9]5。在波德萊爾的眼里,這個“三倍偉大的撒旦”被世人認定為惡的形象,其實就是希臘神話中集魔術(shù)、辯術(shù)和預言于一身的赫爾墨斯神,是宙斯的傳旨者和信使。他被視為行路者的保護神、商人的庇護神、雄辯之神;又被視為欺騙之術(shù)的創(chuàng)造者,被認為是魔法的庇護者,他的魔杖可使神與人入睡,也可使他們從夢中蘇醒過來。波德萊爾把自己想象成撒旦式的神話人物,雄辯、欺騙、魔法等游蕩在夢幻與現(xiàn)實之中的神的使者,發(fā)現(xiàn)物質(zhì)的存在狀態(tài)和詩人內(nèi)心的精神騷動,詩人是真正的惡的創(chuàng)造者,是惡的價值的挖掘者,這個由撒旦引導的美學思想使詩歌獲得了新生。在詩人的精神世界里,撒旦如同希臘神話里的赫爾墨斯神,在這個惡的形象的后面,詩人用魔術(shù)般的手段預言著惡的世界的誕生?!陡孀x者》在《惡之花》的各個版本里均被置于卷首,預示著詩人對這個被暗喻為自己的撒旦的重視,世人眼中的惡在詩人的想象中是一個完全嶄新的世界。

      “撒旦啊,我贊美你,光榮歸于你,

      你在地獄的深處,雖敗志不移,

      你暗中夢想著你為王的天外!

      讓我的靈魂有朝一日憩息在

      智慧樹下和你的身旁,那時候

      樹葉如新廟般隱蔽你的額頭!”[10]178

      詩人對撒旦的認同首先表現(xiàn)在對后者的贊美上,撒旦的現(xiàn)狀并不能掩蓋心中的理想。詩人以客觀的視角,從撒旦的角度完成了現(xiàn)實與理想的對立,“地獄的深處”與“夢想著你為王的天外”把一個偉大的撒旦的形象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一個失敗了的撒旦被罰入地獄,然而卻不放棄自己的夢想。然后詩人筆調(diào)一轉(zhuǎn),把內(nèi)心對話化了的語調(diào)轉(zhuǎn)換為祈使語調(diào),“讓我的靈魂有朝一日憩息在,智慧樹下和你的身旁”[10]178,此時此刻,靈魂的種子就會在“你的”額頭發(fā)出新芽,詩人在撒旦的身軀獲得新生,也完全認同了撒旦。上帝所創(chuàng)造的詩歌在頌揚著善,撒旦所創(chuàng)造的詩歌在頌揚著惡。善與惡只是不同的存在,表達著不同的審美思想和價值,善引導著社會價值的評判,惡挖掘著真實的自我存在。它們一定可以同時輝煌,照亮世界,滿足自我。

      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包含了雙層意義,對現(xiàn)實的失望,迫使詩人進入詩歌世界;對已經(jīng)步入濫情的詩歌失望,迫使詩人創(chuàng)作新的詩歌語言。詩人的感情已經(jīng)上升到狂怒的程度,狂怒表現(xiàn)了詩人的不滿和失望,但是詩人并沒有停留在狂怒的層面,他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世界。上帝創(chuàng)造了人類,當他對人類的丑行不滿意時,就有了摧毀人類的想法。波德萊爾對撒旦的贊美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后者所能產(chǎn)生的破壞力,所以這個在世俗世界以惡出名的撒旦成為波德萊爾摧毀那個已經(jīng)沒落的詩歌世界的巨人和贊美對象。伊夫·博納富瓦把這種情結(jié)定義為魔鬼崇拜:“在一個仇恨永恒的社會中,波德萊爾熱愛惡,猶如一種絕對的驚跳。這種挑戰(zhàn)之外的其他事情可以有助于他的魔鬼崇拜。一種憤怒,針對一種過于強大、在他的作品中生長以至于改變其意思的宗教的怨恨?!盵11]61

      波德萊爾惡的美學思想中,“憂郁”成為詩人愛不釋手的主題,詩人對憂郁的反復把玩和挖掘使之呈現(xiàn)出讓人沉醉的美學意義。詩人的憂郁來自于“厭倦”,對折磨人肉體的現(xiàn)實的厭倦,對占據(jù)人精神的理想的厭倦,無法企及卻又揮之不去,“哀傷和狂妄”寫照了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追求,他多么希望脫離低俗無聊的生活,去追尋美好世界,所以他才會把自己想象成翱翔在天空中的“信天翁”?!霸娙税【秃孟筮@位云中之君,出沒于暴風雨,敢把弓手笑看”[9]14,當它們翱翔在天空時是那么美麗舒展和自由自在,在這個自由搏擊的世界里,詩人盡情地享受著天空帶給自己的無窮想象,那是他靈魂棲息的地方,詩人與自然的暗戀是某種美麗的甜蜜。然而“一當水手們將其放在甲板上,這些青天之王,既笨拙又羞愧,就可憐地垂下了雪白的翅膀,仿佛兩只槳拖在它們的身邊”[9]13。它們一旦離開自己的世界便成為人類嘲諷的對象,它們因此變得那么不知所措。被這些凡夫俗子所代表的現(xiàn)實世界所誤解造就了波德萊爾最大的憂郁,他沒有力量擺脫眼前的水手們,只有委屈地與他們混跡一起,內(nèi)心的理想也因此遭到這些人肆無忌憚的蹂躪?!缎盘煳獭分姓嬲齽尤诵南业牟皇沁尺逶诒╋L雨中的“云中之君”,詩人刻意展示的不是正面形象帶來的美,而是往往被人忽視卻能夠讓人怦然心動的東西,是那個“云中之君”跌落在甲板上時所表現(xiàn)出的笨拙和可憐,以及遭到蹂躪時的墮落。翱翔在空中的優(yōu)雅和舒展與甲板上的尷尬和墮落讓美在這里錯位,產(chǎn)生了某種非對稱的沖擊力,多維、復式的形象頌揚著語言的張力。這是波德萊爾詩歌的另一個側(cè)面,而這也恰恰是我們經(jīng)常會對《惡之花》產(chǎn)生誤讀的地方,是他詩歌中沒有被挖掘、而詩人卻反復提示我們的東西。這也許是波德萊爾所強調(diào)的關(guān)于惡的美學思想,不幸、墮落、殘忍之中呈現(xiàn)著某種美。誠如伊夫·博納富瓦所說:“這是作品的另一個側(cè)面——這里,不幸出現(xiàn)了,壓倒了美。有時候美被嘲諷,被殘忍地描繪于它的墮落的形式之中?!盵11]61

      在波德萊爾所謂的惡之花里,除了撒旦,不幸、墮落、殘忍等的表現(xiàn)形式是多元和復雜的,詩人還反復使用其他有悖世俗道德標準的形象擊打、動搖、摧毀詩歌的社會功能及其所頌揚的道德準則。世俗大眾無法接受,傳統(tǒng)詩歌界將他視作異類,波德萊爾內(nèi)心對魔鬼的渴望和向往一般人很難想象。詩人有意識地接近能夠毀滅人類的魔鬼,渴望著某種犯罪:“魔鬼不停地在我的身旁蠢動,像摸不著的空氣在周圍蕩漾;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陣陣灼痛,還充滿了永恒的、罪惡的欲望?!盵10]158魔鬼時不時地用自己的邪惡魅力誘惑詩人,賦予詩人以特殊能量,激發(fā)了詩人內(nèi)心難以抑制的沖動,他希望把這個讓他“陣陣灼痛,還充滿了永恒的、罪惡的欲望”的魔鬼塑造成自己王國的上帝,展示美麗田野中那些無人矚目的妖艷野花,在詩歌中挖掘邪惡的魅力。波德萊爾對邪惡形象的挖掘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特點,并在詩歌中反復地詠頌這些被稱作為“惡”的形象,《女巨人》不再以俠士的形象出現(xiàn),而成為詩人意淫的對象:“我真想呆在龐然的女郎身旁,仿佛女王腳下一只淫逸的貓。我真想看見她靈肉一齊開花,在可怕的嬉戲中自由地成熟;我就想酣睡在她乳房的蔭下,仿佛山腳下一座平靜的村莊?!盵10]35詩歌不再頌揚巨人的忠義俠膽,而把它描繪成詩人恣意放蕩的對象,展示出女巨人身軀的陰柔之美,“開花的靈肉”“暗藏的欲火”“壯麗的身軀”“乳房的蔭下”以魔鬼的魅力勾住了讀者被弗洛伊德稱之為“潛意識”的內(nèi)心欲望。

      本能成為詩人無法抵御的誘惑,他不由自主地深入到那個令人向往的領(lǐng)地,耕耘著欲望的美學。欲望經(jīng)常與淫蕩、墮落聯(lián)系在一起,成為人們評判波德萊爾詩歌的標準之一;欲望的真實表達也會被人們誤解,成為攻擊對象。曾經(jīng)被第二帝國的法庭指控為“傷風敗俗”的《吸血鬼的化身》以大膽放蕩的描述讓那些衛(wèi)道士們寢食難安,他們認為這樣的詩“丑惡與下流比肩,腥臭共腐敗接踵”[10]22。波德萊爾無法替自己辯護,因為他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未知的欲望之地:“那女人,一邊像炭上的蛇一樣/扭動身體,在胸衣?lián)蔚匿摻z上/揉捏乳房,一邊從草莓似的口/流出這些浸透麝香味的話頭:‘我有潮濕的唇,我還知道如何/在臥床深處丟棄過時的道德。我在高高的乳房上拭干淚水,讓老人發(fā)出孩子般的歡笑聲?!盵9]381被理性壓制的欲望猶如火山頂上的巖漿在詩人筆下噴射出來,那是能夠灼傷道德和理性的巖漿,也是充滿誘惑的欲望,擺在我們面前,沖擊著我們的本能,讓人身不由己地隨著它行走,陷入欲望的深淵。欲望之美以真實可信的形象駁斥了“過時道德”的虛偽,鮮活的充滿活力的邪惡之美以放蕩的方式摧毀著我們的理性,誘惑著我們的靈魂,撕開了偽善的面紗。那一片未知的世界,如同人類的本能,顯露出強大的力量,在波德萊爾的詩歌中噴涌而出。

      波德萊爾以詩歌的形式在不經(jīng)意間觸及到了人的靈魂深處被前意識疏忽了、蒙騙了的未知世界,其中所釋放的現(xiàn)代思想始終在對抗著人們賦予詩歌的啟蒙和教育功能,而這種擺脫了理性控制的“惡的意識”恰是詩人最衷情的詩情,那是詩人最自由的靈魂之歌,詩人摒棄了道德衛(wèi)士固守的立場,放歌頌揚這些“惡的意識”:“風流女子”暗送給我們的“如裊娜的月”一般“奇特的目光”,淫婦送出的放蕩的吻,萊斯波斯少女鐘情的肉體徒然生出快樂,“溫存可人卻使人頹靡的樂音”……它們雖然充滿罪惡,卻讓詩人充滿向往,讓詩人留戀。詩人由此拓展開來,進一步挖掘那個既不是海洋,也不是天空,而是靈魂的未知世界,發(fā)現(xiàn)的驚喜和狂熱給了詩人巨大的力量。一個個讓人瞠目結(jié)舌卻又感嘆不已的形象源源不斷地出現(xiàn)在詩人的筆下,“惡的意識”成為詩人的審美情懷。

      波德萊爾刻意尋求的是丑陋的物質(zhì)世界和純凈的精神世界之間的矛盾對立,物質(zhì)以丑陋的形式存在著,然而常常給予我們精神的想象。物質(zhì)與精神的對立讓審美之劍直刺人的靈魂,讓人無法安寧。《吸血鬼》以對話和內(nèi)心獨白的形式表達了“我”和“你”難以離棄的關(guān)系,“你呀,狀似一群魔妖,瘋瘋顛顛,盛裝而至,把我那受辱的精神,做成你的床和地產(chǎn)”[10]76。詩人用“賭棍離不開賭博”“酒鬼離不開酒瓶”“腐尸離不開蛆蟲”來形容這種關(guān)系。“吸血鬼”“魔妖”“酒鬼”“惡魔”等被人們拒絕的惡的意識成為詩人內(nèi)心世界的“一把快刀”“一劑毒藥”,來援救詩人的軟弱無能?!陡愤M一步提升了詩人對惡的探討,那些讓人惡心的形象進入了詩人的筆下,“丑惡的腐尸”“淫蕩的女人”“蛆蟲”“粘稠的液體”等形象表述腐尸的繁衍變化與消失,物欲的消失是如此丑陋,無法喚起人們對美的幻想;蛆蟲以令人厭惡的方式吞噬著愛的物質(zhì)存在,愛的物質(zhì)形式丑陋無比,難以產(chǎn)生美學體驗。假如詩歌停留在這些毫無意義的惡的事物之上,詩歌就真的失去了它應該具備的美學價值,詩人卻通過物質(zhì)的升華與演變窺視到了物質(zhì)與精神之間的交替變化,發(fā)現(xiàn)了丑陋的物質(zhì)消失之后精神世界的愉悅,那是隱藏在丑陋腐朽形象后面的精神向往,“丑惡的腐尸”“淫蕩的女人”“蛆蟲”“粘稠的液體”因此被拯救,演變?yōu)槲镔|(zhì)消亡之后的愛情記憶,穿越時空,物質(zhì)消亡,愛情長存。而且詩歌以惡的意識描述丑惡的物質(zhì)世界,以物質(zhì)消亡之后的夢幻頌揚精神?!靶问揭严В涣粝乱老〉膲簟?,物質(zhì)與精神之間的依存關(guān)系成為詩人揮之不去的夢想。由物欲構(gòu)成的各式各樣的丑陋在這里被升華到精神層面,被賦予了美學涵義。《兩個好姐妹》以象征的手法刻畫了女同性戀者對詩歌主題的挑戰(zhàn),用“放蕩和死亡”“無休止的耕作,卻永遠不出產(chǎn)”等形象對抗完美的詩歌形象?!盁o論是傴僂殘廢的老嫗、鮮血淋漓的兇手、兩個賣淫少女的相互撫愛的親昵與淫蕩、腐爛臭穢的死尸和死尸上面喧哄的蠅蚋與洶涌著的蟲蛆,一透過他的洪亮凄徨的聲音,無不立刻輻射出一道強烈、陰森、莊嚴、凄美或澄凈的光芒,在我們靈魂里散布一陣‘新的顫栗’——在那一顫栗里,我們幾乎等于重走但丁的全部《神曲》的里程,從地獄歷凈土以達天堂?!盵12]從地獄抵達天堂的過程,靈魂所經(jīng)歷的顫栗才是詩人希冀的目的。“吸血鬼”“腐尸”“同性戀者”“女乞丐”“赤裸裸的尸體”“被殺的女人”“醉酒的拾破爛者”“賭博”等無法進入詩歌這個大雅之堂的形象,成為讀者不愿面對卻無法回避的丑陋形象,靈魂的顫栗成為波德萊爾詩歌希冀捕捉的瞬間和詠頌的對象,詩人以自己的獨特視覺,還原了道德外衣下的本質(zhì),還原了詩歌的本質(zhì)。波德萊爾向世界展示了它們無法抵御的魅力,以此來對抗生了病的繆斯、詩神、美、芳香和音樂,他的心里所希翼的正是以撒旦的力量破壞這個世界的固有秩序和規(guī)律,因此他成了真、善、美詩歌的破壞者,成了惡的詩歌的創(chuàng)造者,他的詩歌如同一株妖艷的毒草使人難以把持,身不由己地走向前去把它擁抱。憂郁、孤獨的波德萊爾打開了充滿誘惑的潘多拉之盒,放出了里面形形色色的魔鬼,這個世界由此不得安寧,這個世界由此更加真實和絢麗多彩。

      波德萊爾用自己獨有的對人類進化過程中丑陋的物質(zhì)存在和由此在人類的心靈中產(chǎn)生的邪惡欲望的挖掘,讓傷害人的惡的花朵和毒草呈現(xiàn)出惡毒和誘人的雙重面目。惡的美學就這樣在與善的纏斗之中前行,漸漸地演化為獨立的,同時又閃耀著良好愿望的審美體,我們從中看到了物質(zhì)的存在形式和本質(zhì),我們也從中享受著形式裂變之后留在心靈深處的顫抖。人的本能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物的本質(zhì),人和物最終歧路同歸,成為波德萊爾詩歌“未知世界”唯一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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