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詩歌總集《白山詩介》編纂特點研究

韓麗霞

（赤峰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內(nèi)蒙古 赤峰 024000）

清朝鐵保輯 《白山詩介》，有嘉慶六年辛酉（1801）刻本。這一詩歌總集，專輯八旗詩人詩作，所輯之詩，上自清太宗崇德年間，下迄清高宗乾隆之時。

鐵保（1752—1824），字冶亭，號梅庵。滿洲長白人。乾隆三十七年進士。鐵保著述甚豐，有《惟清齋全集》傳世。所輯《白山詩介》《熙朝雅頌集》等，為保存八旗文學(xué)文獻做出了突出貢獻。鐵保一生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前后九次出任鄉(xiāng)、會試及翻譯科考官。二是出任地方官。一生被黜五次，所受處罰一次比一次重。三是致力于文學(xué)、書法。鐵保力主性情的詩歌理論，也影響到他對《白山詩介》和《熙朝雅頌集》的編纂。

一、《白山詩介》編者鐵保的多重身份

（一）從民族身份看鐵保對鄉(xiāng)邦文獻有意識的保存

1.鐵保隸屬于八旗滿洲，編選《白山詩介》含有保存民族文學(xué)文獻的自覺意識。

2.書名含有“白山”二字，對八旗詩詞文獻的保存是一以貫之的：《白山詩存》《白山詩鈔》《白山詩介》《白山詞介》《熙朝雅頌集》（原名 《大東景運集》），“白山”得名，與滿族興起和繁盛的歷史密切相關(guān)?！栋咨皆娊椤吩渡ｈ骷?，見鐵?！都ｈ骷姵啥伞纷ⅰ?/p>

鐵保生活的朝代，恰逢清朝盛世，他想通過收錄的詩歌來歌詠這樣的太平盛世，想通過收錄八旗詩人詩作，來傳承八旗精神。而且，鐵保這種收錄和傳承，必須有一個去粗取精、披沙見金的選擇過程，必須有一個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過程。這個過程中，還存在一個保護的觀念，因為鐵保當(dāng)時所見的八旗詩集，有的僅為鈔本，并未刊刻流傳，如果不抓緊匯集成篇，日久必會散佚難尋。即使《八旗通志》能夠留其集名或者篇名，終歸也散落在時間的長河中。鐵保保存八旗文學(xué)文獻的壯志一直在胸中回蕩，所以，他不想袖手旁觀，不想文過飾非，想通過一己之力，為保護這些文獻發(fā)揮自己的作用和價值。

（二）從《八旗通志》總裁身份（文化官員）看鐵保對民族文獻大規(guī)模的搜集整理

鐵保文化官員身份使其有機會、有能力參與大規(guī)模地搜集和整理八旗詩作。這個身份，加上鐵保本人強烈的保存文獻的意識，使得他能夠盡量全面地整理八旗詩人詩作。

（三）從作家身份看鐵保的選詩標(biāo)準(zhǔn)和詩學(xué)思想

1.鐵保本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詩學(xué)思想。鐵保的創(chuàng)作和詩學(xué)思想是一致的，這些思想和觀念也貫穿到他對《白山詩介》詩人詩作的選取上。

2.參訂者鐵保其弟玉保和其友甘運源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學(xué)思想（鐵保及玉保詩文集及序跋作品）。參訂者玉保和甘運源的創(chuàng)作和思想也部分地影響到了《白山詩介》詩人詩作的選取上。

（四）學(xué)者身份

鐵保是熱衷文化事業(yè)者，學(xué)者身份使其自覺地產(chǎn)生文化認(rèn)同、文化擔(dān)當(dāng)和文化傳承的責(zé)任。這種文化的傳承源自中國古代的一種傳統(tǒng)，這種傳統(tǒng)自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始，這種傳統(tǒng)表現(xiàn)為對八旗文教的宏揚。鐵保的學(xué)者身份，因為其飽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他想傳承的不僅是八旗詩歌，更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也可以說，是對中華文脈的一種承續(xù)。這種承續(xù)，表現(xiàn)在清朝初期的高塞、鄂貌圖、卞三元等人身上，他們開詩律先聲；一倡百和者，有李鍇、英廉等人。他們紛紛都向兩漢、唐宋詩文學(xué)習(xí)。更有遼東三老、農(nóng)曹七子，各領(lǐng)風(fēng)騷。由此可見詩學(xué)之興，也可見八旗詩歌的宏闊景觀。

二、《白山詩介》編纂體例

《白山詩介》以若干文學(xué)體裁為綱的編排形式，與魏晉南北朝時總集編纂興起的動因密切相關(guān)。正如郭英德老師所說：“總集編纂與文體分類，從一開始便相因相成?？偧幾氤蔀槲捏w分類的胚胎，文體分類成為總集編纂的依據(jù)?！盵1]“文體分類與分體編排之所以必要，主要在于不同文體有其各自的形式特征、審美特質(zhì)、創(chuàng)作要求乃至發(fā)展源流，作為廣義文體之一的詩歌，其內(nèi)部體裁形態(tài)同樣頗為復(fù)雜，各自在形式、內(nèi)容、風(fēng)格、技法等方法形成一系列特性與規(guī)則?！盵2]這種以詩體為綱的總集編排形式，有其獨特的意義所在：“它從藝術(shù)本位出發(fā)，以貼近詩歌創(chuàng)作與欣賞的視角，將詩人們既遵守各類詩體之形式規(guī)范，又不同程度發(fā)揮自身創(chuàng)造力的寫作風(fēng)貌，鮮明地展現(xiàn)在讀者眼前。這對于讀者根據(jù)自身需要，翻閱相關(guān)作品，分體揣摩、研習(xí)詩歌創(chuàng)作，實在是大有裨益?！盵2]

《白山詩介》按照詩歌體裁進行編排的方式，鮮明地反映出清代八旗的各體詩歌創(chuàng)作風(fēng)貌，“是集體例，仿陳其年《篋衍集》，各歸各體，不唯取便讀者，且使工拙易形”[3]，便于比較評判每種詩體間詩歌的工拙，在直觀的對比中，“稍涉平衍，即從刪例”，這也交代了《白山詩介》名之曰“介”的緣由。具體就詩體編排方法而論，廣為編者采納的，就是像《滕王閣征匯詩文》之詩歌部分那樣，先古詩、次律詩、次排律，最后絕句，而各詩體內(nèi)部又分為五言與七言的形式。“它以格律和句式兩種最具普遍性的外在形式為準(zhǔn)，將詩歌體裁簡明扼要地概括為八類，既適應(yīng)了漢魏而下詩體演進與應(yīng)用的實際，又確實具備相當(dāng)高的科學(xué)性與實用性?！盵2]《白山詩介》在采用古詩、律詩、排律、絕句的排序方式的同時，又不同程度地對其進行增損。如《白山詩介》卷一收錄古樂府，沒有收錄七言排律。

《白山詩介》，一函四冊，十卷，第一冊包括卷一、卷二，第二冊包括卷三、卷四，第三冊包括卷五、卷六，第四冊包括卷七、卷八、卷九、卷十。清朝鐵保輯，函套左側(cè)有“《白山詩介》，選學(xué)齋藏，耆齡敬題”。封面印有“《白山詩介》，嘉慶辛酉孟春鐫”的字樣，清嘉慶辛酉即嘉慶六年（1801）刻本，線裝，高25.8 厘米，寬16.5 厘米。版式：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同，高、寬各為19.4 厘米和13.8 厘米，白口，四周雙邊，單魚尾。這種版本刊刻時就已經(jīng)刻上墨色圈注。另一種版本是在墨色圈注本的基礎(chǔ)上，又加上朱筆圈注的版本，朱批可能是參訂者或者閱讀者后來加上的，并不是刊刻時就有的；版式也為“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同”，只是“有朱筆圈注”。嘉慶五年（1800）庚申三月鐵保自序，主要交代編輯《白山詩介》的緣由。

次凡例，共15 則，交代《白山詩介》編纂體例、成書及刊刻過程、材料來源、編選目的、選詩標(biāo)準(zhǔn)等。

又次爵里姓氏，共142 家，先宗室7 家，次八旗詩人127 家，后閨秀詩人8 家。值得注意的是，《白山詩介》 雖然著錄了142 位八旗詩人的爵里姓氏，但是有兩位詩人，峒山和劉淳，并沒有將他們的詩作收錄進來。所以，《白山詩介》收錄了142 位八旗作家的小傳（爵里姓氏），收錄了其中140 位詩人的767 首詩。

《白山詩介》卷一至卷十，各卷首頁均署名“同里后學(xué)鐵保冶亭甫輯”。該書分體編排：卷一為古樂府，卷二為五古，卷三為七古；卷四至卷五為五律；卷六至卷七為七律；卷八為五排；卷九為五絕；卷十為七絕。古體詩僅三卷，以近體詩收錄較多。收錄詩作較多的詩人依次是：夢麟39 首（古體詩24 首，近體詩15 首，其中五律3 首、七律12 首），李鍇35 首（古體詩16 首，近體詩19 首，其中五律9 首、七律4 首），賽音布26 首（古體詩9 首，近體詩17 首，其中五律11 首、七律6 首），賽爾赫25 首（古體詩7首，近體詩18 首，其中五律4 首、七律6 首），高其倬25 首（古體詩10 首，近體詩15 首，其中五律3首、七律12 首），陳景元21 首（古體詩7 首，近體詩14 首，其中五律7 首、七律6 首），朱孝純20 首（古體詩7 首，近體詩13 首，其中五律6 首、七律4首），國梁19 首（古體詩7 首，近體詩12 首，其中五律3 首、七律9 首），長海16 首（古體詩3 首，近體詩13 首，其中五律2 首、七律6 首），恒裕16 首（古體詩1 首，近體詩15 首，其中五律6 首、七律8首），鄂爾泰近體詩15 首（其中五律5 首，七律6首），鮑鉁近體詩15 首（其中五律2 首、七律3 首）?！栋咨皆娊椤?共收錄八旗詩人142 位 （包括女性8位）、詩作767 首（包括女性詩作34 首）。《白山詩介》收錄的著名詩人，有鄂貌圖、范承謨、納蘭性德、揆敘、劉廷璣、高其倬、德齡、戴亨、鮑鉁、李鍇、陳景元、長海、德保、夢麟、朱孝純等。

《白山詩介》以詩體為綱，以作者的時代先后為順序，間或有一些差池：“是集有得自友人鈔本者，爵里姓氏，每未詳載，謹(jǐn)就傳聞精確者，錄于本人之下，其間時代先后，略為甲乙間，有差池，讀者諒焉?！盵3]

三、《白山詩介》成書及刊刻過程

1.在《白山詩存》《白山詩鈔》基礎(chǔ)上的增訂

八旗士人編選八旗詩歌總集，由來已久，前有伊福訥編《白山詩抄》和卓奇圖編《白山詩存》，雖然二人想編出卷帙浩繁的總集，遺憾的是未能完成，也就沒能流傳下來。鐵保十年前就有志于繼承二人的事業(yè)，將二書收錄的詩人詩作范圍擴大，博采眾家之長，限于能力和才學(xué)，以及編選之艱難，一直未能完成這個心愿[4]。

2.鐵保擔(dān)任《八旗通志》總裁官

對于這個心愿，鐵保念念不忘，終于在乾隆甲寅（乾隆五十九年，1794）和乾隆乙卯（乾隆六十年，1795）間覓得機會。鐵保奉命與紀(jì)昀一起擔(dān)任《八旗通志》總裁，遍采八旗著作，寫入《八旗通志?藝文志》，但限于全書體例，僅列出了具體書目，卻不能采集詩歌，因此就把采集來的八旗詩文集，匯集成一部總集，欲與《八旗通志》一同發(fā)行，以興國家振興文教之嘉意，以惠及天下讀書人[4]。

3.鐵保、玉保與甘運源共同選詩，法式善等人共同參訂，吳鼒等人校讎

玉保，棟鄂氏，字閬峰，又字德符，滿洲正黃旗人。生于乾隆二十四年 （1759），卒于嘉慶三年（1798）。鐵保弟。乾隆四十六年（1781）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檢討，特擢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充日講起居注官。歷任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兵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等。以有才名，乾隆親試八旗翰詹，與兄鐵保俱被擢，時人比為蘇軾、蘇轍。工詩，格調(diào)清新。法式善稱其詩“不求異于人，而自與人異”。玉保有《蘿月軒存稿》等。①

《白山詩介》凡例第13 條列出了參與編訂《白山詩介》的人員：

1.征求草創(chuàng)期間，玉保、甘運源出力最多。

2.共同參訂者，博明、馮應(yīng)榴、百齡、德昌、法式善。

3.校讎疵颣者，趙蘭生、朱瑞椿（春山）、吳鼒（山尊）、張在辛（白亭）、笪立樞（繩齋）、陳鴻緒（耳庵）。

張在辛（1651—1738），字卯君，一字兔公，號白亭、柏庭，山東安丘人，張貞長子。他是清初著名書畫篆刻家、詩人。

4.“是集久已成選，未克付梓”（凡例第14 條），這部選集早已編成，只是沒有最后刊刻。

5.這部選集的刊刻，得益于一個機緣，“東齋書公督鹽揚州，喜其祖俊公先生、父芝圃先生遺詩入選，遂授梓行世，記之以彰盛舉”（凡例第14 條）。東齋書公督鹽揚州期間，看到他的祖父唐英（字俊公，一字叔子）先生、父親寅保（字東賓，一字芝圃）先生的遺詩入選，大喜，于是將這部選集刊刻行世。這是《白山詩介》能夠刊刻的直接原因。

四、《白山詩介》材料來源

1.在卓奇圖《白山詩選》、伊福訥《白山詩存》的基礎(chǔ)上，保存八旗詩人詩作，雖然收錄和淘汰未必盡如卓奇圖和伊福訥二人之意，不能做到詳細(xì)精當(dāng)，但對于二人廣泛聚焦八旗文學(xué)文獻的思想，是一脈相承的，是戚戚于心的。

2.保存八旗詩人詩作的精華。鐵保充任《八旗通志》總裁官，共得詩四十卷，因為數(shù)量太多，不能及時編完，只能先選取其中的精華，編成一集，率先刊行，以保存八旗詩作之梗概。但是，《白山詩介》不收錄旗籍中的方外之作，卻收錄八旗閨閣之作。

3.擔(dān)心遺漏八旗詩人詩作。因為八旗詩人詩作范圍廣，數(shù)量多，佳篇名句，光耀文壇。鐵保擔(dān)心自己有遺珠之憾，所以期望親朋好友代為補充，以期擴大收錄范圍，以期最大可能地保存八旗詩人詩作。

4.擔(dān)心八旗詩作的遺失，尤其是鈔本：“文人韻士，擁鼻孤吟，白首青燈，悲無知己，至其人已歿，其書亦亡，赍恨重泉，何可勝道。是集之選，凡遇前人鈔本，急為登入?！保ǚ怖? 條）這也交代了選詩的標(biāo)準(zhǔn)。對不常見的、容易散佚的八旗詩歌作品，抓緊時間收錄進來，而對“有專集行世，或事功可考者，久入詞人之雒誦，無俟小集之揄揚，非有成心稍從簡例”。（凡例第8 條）

5.期待他日能夠覓得全集，進行補刻：“卷中各家，盡有篇什繁富，裒然成集者，恨未窺其全豹，僅能錄其散珠，片羽吉光，殊傷掛漏。他日覓得全集，更當(dāng)補刻，以昭美富?！保ǚ怖?2 條）

五、《白山詩介》編選目的

嘉慶五年（1800）庚申三月鐵保自序，主要交代編輯《白山詩介》的三個緣由，一是保存民族文獻，因為這里蘊含著八旗豐富的歷史與文化，蘊含著積極向上的民族精神，蘊含著八旗的風(fēng)俗與物產(chǎn)，蘊含著這一民族獨特的思維與習(xí)慣。“及觀諸先輩所為詩，雄偉瑰琦，汪洋浩瀚，則又長白、混同磅礴郁積之余氣所結(jié)而成者也”，“余嘗謂讀古詩不如讀今詩，讀今詩不如讀鄉(xiāng)先生詩。里井與余同，風(fēng)俗與余同，飲食起居與余同，氣息易通，瓣香可接。其引人入勝，較漢魏六朝為尤捷。此物此志也”；二是彰顯風(fēng)雅鄉(xiāng)邦的獨特性，糾正一些人認(rèn)為本朝缺少風(fēng)雅的認(rèn)識：“本朝以武功定天下，鷹揚虎視，云蒸霞蔚，類皆乘運會為功名。其后，名臣輩出，鴻謨巨制，焜燿史冊，又以文章為政事，不沾沾于章句之末，疑于風(fēng)雅之道，或多闕如?！北境逸叧?，上繼《詩經(jīng)》下啟《離騷》，不僅講究騎射，更宏揚文治，這種宏揚就是八旗士人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不斷學(xué)習(xí)的過程，這個過程，形諸歌詠。三是對八旗前輩抒寫性情的褒揚，“懷前輩典型戰(zhàn)伐之余，不廢歌詠，從政之暇，抒寫性情。不必沾沾于章句，而自有卓犖不可磨滅之氣流露天壤?？梢耘d，可以風(fēng)，爭自策勵以勉，副我國家作人右文之盛”[3]。他們把自己的性情外顯于詩，他們用詩歌記錄自己多彩的生活，這種記錄是真實的、是豐富的、是自然的。正如“清水出芙蓉”一般自然而然，或不事雕琢，或雖事雕琢，卻未見斧鑿之痕。

1.以地名作為詩集題目者，由來已久，有如《山左詩鈔》《金華詩萃》《晉風(fēng)選》《蜀雅》等決集，刊刻的都是同一個地域前輩的詩作。清朝八旗滿洲、蒙古、漢軍都是跟隨統(tǒng)治者入關(guān)的人，兼之八旗可以視為滿族統(tǒng)治的中心區(qū)域，他們創(chuàng)作的佳作眾多，更是不容缺失。鐵保因此多方搜羅，歷經(jīng)數(shù)個寒暑，以期能為采集風(fēng)俗者提供一個精善的選集。（凡例第1 條）

2.以詩作為存人依據(jù)?！栋咨皆娊椤愤x取詩人的原則主要有兩點。一是對于那些名公巨卿，他們的功業(yè)文章記錄在清史上，都是本傳，這樣的人物，《白山詩介》一概不再收錄，因為該集收錄的原則是“以詩存人”，即通過選錄作家的詩作來保存這些作家。二是對于那些畸人逸士，雖然他們?nèi)宋⒚?，但他們的詩作有關(guān)風(fēng)雅，這樣的詩作，在《白山詩介》中將其收錄，以擴大這部詩歌總集選錄詩人詩作的范圍，以便他人整理這段詩史上，能找到相應(yīng)的資料。（凡例第5 條）

3.表彰風(fēng)雅：“本朝文治之盛，崇德間鄂公麟閣，以詩難于遼沈，開風(fēng)氣之先，其后揚風(fēng)扢雅，作者繼興?！保ǚ怖? 條）

六、《白山詩介》選詩標(biāo)準(zhǔn)

1.提倡真實、自然、個性：“詩貴真，各隨其性之所近，不可一律相繩。李杜文章光焰萬丈，而元輕白俗、島瘦郊寒，亦不妨各樹一幟，故宋元人之詩，不必學(xué)唐，而未始不如唐，明人之詩，有心學(xué)唐，而氣骨轉(zhuǎn)遜于宋元，真不真之分也。是集之選，就當(dāng)時之際遇，寫本地之風(fēng)光，真景實情，自然入妙。不但體裁不拘一格，即偶有粗率之句，亦不妨存之，以見瑕瑜不掩之意?！保ǚ怖? 條）

這與鐵保的詩學(xué)主張是一致的，鐵保強調(diào)詩歌需氣體深厚，詩歌貴真實：“余嘗論詩，貴氣體深厚。氣體不厚，雖極力雕琢，于詩無當(dāng)也。又謂詩貴說實話。”[4]還強調(diào)詩歌要重視性情，不能拾人牙慧，不能忘掉性情，不能將神奇化為腐臭，不能落入窠臼[4]。

2.選詩以氣味品格為先，同時對“清新奇逸之句”，多有收入：“詩以氣味品格為上，詞藻次之。然老杜謂‘語不驚人死不休’，未嘗不以煉字煉句為先務(wù)。是集遇清新奇逸之句，每多收入，非徒取悅?cè)四浚瑢嵅粵]作者苦心。”（凡例第9 條）

3.《白山詩介》 收錄八旗閨閣之作的標(biāo)準(zhǔn)及目的：“閨閣中不乏詩人，茲擇其詞旨敦厚，格局老成者，附于各體卷末，以昭河洲之化。”（凡例第10 條）

七、《白山詩介》詩句圈點

《白山詩介》的詩句圈點，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刊刻時就有的黑色圈注；另一種是參訂者或閱讀者后來加上的“朱筆圈注”。

《白山詩介》刊印的一大特點：“是集詩中句讀，概不圈點，篇內(nèi)佳處，間為標(biāo)出，使觀者目光一射，珠玉燦陳，亦不沒人善之意?！盵3]在詩歌文本正文的右側(cè)，有黑色小圓圈，用以標(biāo)注佳句。這是編輯者本人對詩歌的評點方式，即圈點。有四種情況：一是整首詩都標(biāo)注黑色小圓圈，如卷幾的誰的哪首詩；二是在一首詩的幾句上連續(xù)標(biāo)注黑色小圓圈；三是一首詩的不同部分標(biāo)注黑色小圓圈，不同部分是間斷的；四是只在一首詩的一句中標(biāo)注黑色小圓圈。

《白山詩介》“朱筆圈注”的特點為：一是在原黑色圈注的基礎(chǔ)上，新加上朱筆圈注，所圈詩句內(nèi)容與恰好與原黑色圈注相同；二是與比原黑色圈注的詩句內(nèi)容要少；三是原來無黑色圈注的內(nèi)容，后來新加上朱筆圈注；四是朱筆圈注有三種類型：其一是與原黑色圈注大小基本相同的紅色圓圈；其二是在詩篇的同一個字上，加上兩個比原黑色圈注小一些的紅色圓圈；其三是在一首詩題的頁眉處，黑框上面，用朱筆畫了一個大圈，這個紅圈要遠(yuǎn)大于原黑色圈，考查這些用大的紅色圈注的詩歌，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這些詩歌基本都被楊鐘羲《雪橋詩話》中引用，而且被冠以“吾鄉(xiāng)五律之佳者”。由此可見，《雪橋詩話》的材料來源，一部分是《白山詩介》，而且對《白山詩介》中的佳篇名句也直接引用過來。

總之，鐵保編選《白山詩介》，與其多重身份相適應(yīng)，又是其多重身份的彰顯與強化。這部八旗詩歌總集的編選過程，是八旗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也是弘揚八旗文化的具體表現(xiàn)?！栋咨皆娊椤?的選詩標(biāo)準(zhǔn)，是鐵保的詩學(xué)主張和創(chuàng)作實踐也是相一致的，提倡真實自然，重視性情，而鐵保的詩學(xué)思想與八旗詩歌的整體風(fēng)尚是密不可分的?！栋咨皆娊椤肪庍x刊印之后，又成為后世編纂八旗詩歌總集時選取材料的來源，同時也推動了八旗文學(xué)總集的刊刻、傳播和接受。

注釋：

①玉保生平參見：《清史稿》卷三五三、《國朝耆獻類征初編》卷一O 一、《皇清書史》卷三十、《詞林輯略》卷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