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偉大的人文主義作家,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思想貫穿其創(chuàng)作歷程。本文將重點分析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思想在其劇作《皆大歡喜》中的表現(xiàn),同時指出這部作品中體現(xiàn)的人文主義思想的局限性。
1 追求美好事物
從劇名就可看出,最后是一個理想的結(jié)局,這體現(xiàn)了莎翁人文主義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包括對愛情的歌頌,對友情的贊美,對婦女解放的提倡,對人類之愛的宣揚和對理想社會的向往[1]。
1.1 歌頌美好愛情
《皆大歡喜》描繪了四對戀人終成眷屬的故事,但其中著重描寫的還是奧蘭多和羅瑟琳的愛情。
羅瑟琳與奧蘭多在摔跤場上相識,此時的奧蘭多被哥哥迫害,試圖讓摔跤師把奧蘭多殞命當場,羅瑟琳便好心的上前勸慰:“您的名譽不會因此受到損失,我們可以去請求公爵停止這場摔角”,但奧蘭多絲毫不畏懼,“讓你們的美目和好意伴送著我去作這場決斗吧”,最終奧蘭多憑借孤注一擲的決心戰(zhàn)勝了摔跤師查爾斯,他的勇敢也讓羅瑟琳對其產(chǎn)生好感,稱其為“出色的青年”,并把項鏈贈與他,而羅瑟琳的美麗與善良也讓奧蘭多的心中偷偷種下了愛情的種子,奧蘭多直白地表達對羅瑟琳的好感,“我的心神都已摔倒,站在這兒的只是一個人形的槍靶,一塊沒有生命的木石?!背醮蜗嘤?,命運已在他們身上射下愛神之箭[2]。
不久后,羅瑟琳被新公爵驅(qū)趕,女扮男裝到亞登森林尋找父親,奧蘭多也因躲避哥哥的追殺逃到亞登森林,命運使他們再次相遇。
奧蘭多在森林里寫滿情詩,“掛在這里,我的詩篇,證明我的愛”,愛意在不計其數(shù)的情詩中體現(xiàn)。羅瑟琳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刻在樹上寫給自己的情詩,本來覺得奇怪,但當西莉亞告訴她這些情詩都是奧蘭多所作,她內(nèi)心的驚喜與期盼一覽無余,情不自禁發(fā)出一連串驚呼、疑問,先是下意識地對自己男子的著裝表示窘迫,又接著問西莉亞自己心上人干了什么,說了什么,著裝如何,住所,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等,并急切地想要聽到答案,“用一個字回答我”??墒俏骼騺喸趺纯赡苡萌詢烧Z就能說清呢?可這時癡心于心上人的真情流露,使她太過激動,自說自話了。
奧蘭多沒有認出扮作男子的羅瑟琳,羅瑟琳也借此機會不斷試探奧蘭多的感情,羅瑟琳謊稱可以治愈奧蘭多的相思病,但需要“他先把我想成他的愛人,他的情婦;然后我給他任務,叫他每天向我求愛。”奧蘭多起初拒絕,但最后接受,“以我的真愛起誓,我愿意”,可見愛意的真摯。最終奧蘭多通過了羅瑟琳的考驗,兩人終成眷屬。
莎士比亞通過羅瑟琳與奧蘭多單純浪漫的愛情故事和圓滿的結(jié)局,突出了對美好愛情的追求,體現(xiàn)了人文主義充滿理想和浪漫色彩的愛情觀。
1.2 贊美真誠友誼
《皆大歡喜》的女主人公毫無疑問是羅瑟琳,但西莉亞作為其閨蜜,人物形象也很出彩,兩人情同手足的姐妹之愛,令人動容。在她們還沒出場時,便通過查爾斯與奧利弗的對話將她倆的友誼之深透露出來:“從沒見哪兩個小姐像她倆這樣相愛?!蔽骼騺喅鰣龅牡谝痪渑_詞也是對羅瑟琳的勸慰,“我親愛的堂姐,請你開心一點兒?!弊鳛榕笥眩骼騺喯M_瑟琳一直開心,甚至對未來做好了打算,她知道自己作為父親唯一的孩子,擁有繼承權,并表示愿意把繼承權讓給羅瑟琳,在西莉亞心中,那本是屬于姐妹的,因此她也愿意“用愛心歸還”。在西莉亞心中,羅瑟琳的位置遠遠高于對世俗權力的渴望。
可是西莉亞的父親忌憚羅瑟琳,決定放逐她。西莉亞直接反抗父親,并表示需要羅瑟琳,不能沒有她的陪伴,在父親不聽勸阻放逐好姐妹之后,愿意跟她一起被放逐,她對羅瑟琳說,“我以上天起誓,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跟你一起走。”這種共患難的姐妹情十分難得。
這種友情也體現(xiàn)在對好友感情的打趣上。羅瑟琳在看完奧蘭多和查爾斯的決斗后,郁郁寡歡、一言不發(fā)。西莉亞知道羅瑟琳對奧蘭多有好感,但又害羞,于是故意打趣她,“丘比特啊,發(fā)發(fā)善心,讓羅瑟琳說句話吧?!绷_瑟琳聽出了好姐妹的言外之意,被看穿之后氣急回復“連可以丟給一條狗的一句話也沒有”,本想用這句話堵住西莉亞調(diào)侃自己的心思,可是西莉亞怎么肯,她回應道:“不,你的話太寶貴了,怎么可以丟給賤狗呢?丟給我?guī)拙浒伞?,講一些道理來叫我渾身癱瘓”,讓羅瑟琳哭笑不得。這種對話像極了平日里姐妹之間的調(diào)笑,更能突出友情的真摯。
西莉亞和羅瑟琳之間令人動容的閨蜜情體現(xiàn)了莎翁人文主義對于純真友誼的追求。
1.3 提倡婦女解放
幾乎所有的莎翁喜劇,都是女性占中心位置,莎翁喜劇的光彩,實際上是女性的光彩,其中羅瑟琳的形象很是典型。她懂得“美貌比金錢更易勾起賊心”的道理,逃離宮廷時,她執(zhí)意扮成一個男人,并認為即使內(nèi)心有恐懼,外表也要像男人一樣,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以免流亡路上遭歹人劫色。但是羅瑟琳在亞登森林安定下來之后依舊選擇假扮成男性,以一個男性的行為標準來要求自己,對西莉亞說“穿褐衫短褲的,總該向穿裙子的顯出一點勇氣來才是。[3]”
羅瑟琳的女性意識在與奧蘭多的愛情中也有所體現(xiàn)。奧蘭多遲到時,羅瑟琳直接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我情愿讓一只蝸牛向我求愛?!眾W蘭多無法把男裝的羅瑟琳當作自己“真正”的心上人求愛,羅瑟琳佯裝不滿,賭氣說:“我代表她說,我不愿接受你。”可見羅瑟琳在這段感情中是驕傲的,但這種驕傲也是充滿愛意的。在奧蘭多通過自己的考驗之后,羅瑟琳更是提議讓好姐妹西莉亞扮作牧師來為自己主婚。等不及扮演牧師的西莉亞發(fā)問,直接“爽快”地應允:“奧蘭多,我愿意你做我丈夫。”突出了羅瑟琳對于愛情的大膽追求。
女性女扮男裝的行為和追求愛情的行徑,在當時是非常大膽的,莎翁塑造了追求個性解放,爭取愛情幸福的羅瑟琳形象,發(fā)出了呼吁婦女解放的時代之音。
1.4 宣揚人類之愛
一開始弗萊德里克公爵和奧列佛是十足的惡人形象,弗萊德里克篡權,并把哥哥和侄女放逐到亞登森林,還想追殺他們以絕后患。奧列佛不顧亡父的心愿和兄弟之情,迫害幼弟奧蘭多,甚至想要置之于死地。但是后來他們都經(jīng)歷了明顯的善惡轉(zhuǎn)變。
弗萊德里克的改變稍顯突兀,他在帶兵追殺的路上,遇見了一位年長的修道士,在與其交談的過程中,意識到了自己的“惡”,便立刻停止追殺,同時悔悟權力來之不義,于是歸還給他哥哥,修道士喚醒了他心中的善念和人性,使他改悔。
奧列佛的轉(zhuǎn)變更有邏輯,奧蘭多救兄是兄弟關系轉(zhuǎn)變的起點,這個場景沒有直接展現(xiàn),而是事后由奧列佛描述,奧列佛在草叢中被饑餓的母獅攻擊,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奧蘭多本想轉(zhuǎn)身就走,“可是善心比復仇更高貴”,何況是自己的哥哥,終究是不忍心,他不顧自己安危和母獅格斗,解救了奧列佛。奧蘭多受到內(nèi)心仁愛的驅(qū)使,拋下對哥哥虐待自己的怨念,還是救起了哥哥。而奧列佛也受此感化,回憶起之前的行為,慚愧不已,當羅瑟琳和西莉婭問他是否就是原先那個壞哥哥時,奧列佛回答說“那是從前的我,不是現(xiàn)在的我”,奧列佛經(jīng)歷了內(nèi)心善惡的巨大轉(zhuǎn)變,并誠實地告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奧利弗頓悟善意的高貴,一改之前的為人,并把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贈給奧蘭多,他打算在亞登森林“做個牧羊人,終老而死。”
弗萊德里克因修道士開導而悔悟,奧列佛因奧蘭多的仁義之舉棄惡從善,這些都體現(xiàn)了人文主義對于人類之愛的追求。
1.5 向往理想社會
在《皆大歡喜》中,亞登森林作為眾多人物出場和情節(jié)發(fā)展的場所,被描繪成一個理想的“綠色王國”。
第一幕第一場中,查爾斯在與奧列佛的交談中,提及被放逐的老公爵,說其和追隨者在亞當森林中像古時候的羅賓漢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僅如此,還有許多貴族不斷去投奔,悠閑快樂,好不自在,流露出一種艷羨之情,道出了人們對于自由快樂的淳樸社會的向往。西莉亞也將逃亡的目的地定在了亞登森林,絲毫沒有窘迫,卻高呼是去“找尋自由,而不是流亡?!逼腿藖啴斠苍敢庾冯S主人逃亡至此,視其為“命運的公平”,是“死得其所”,可見在他們眼中,亞登森林是一方充滿理想與自由的人間凈土[4]。
相對于宮廷中的爾虞我詐,亞登森林是真正可以使人放松下來的靈魂的棲息地,老公爵雖被放逐,但他徹底融入了這里,何嘗不是因禍得福,他寄意于山林,遠離喧囂的宮廷,山水使他得到了凈化,當老公爵重獲權力時,是否還會留戀這里的山水,我們不得而知。但當老公爵穿著林居人裝束,漫步在叢林中時,于當時的心境來說,確實是“情愿這種生活”,公爵的追隨者們也對亞登森林十分滿意,快活地高唱:“綠樹高張翠幕,誰來偕我偃臥,翻將歡樂心聲,學唱枝頭鳥鳴?!逼溟e適悠然被描繪的淋漓盡致,可見人們對于這種牧歌式的田園生活的向往。
亞登森林折射出莎士比亞眼中的理想社會,環(huán)境秀美宜人,生活恬靜淳樸,幸福和諧,反映了人文主義對于理想社會的追求。
2 局限性
《皆大歡喜》中不僅有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同時也體現(xiàn)了人文主義的局限性。作為一個早期的資產(chǎn)階級作家,莎士比亞帶有時代和階級的局限性。
首先是奧蘭多,在受到哥哥迫害時,首先想到的不是反抗,打倒惡勢力帶給自己的不公,而是選擇了逃避,逃到了所謂的世外桃源,在生活毫無著落,且面臨著被追殺的風險的情況下,還一心想著羅瑟琳,并把情詩寫滿森林,“懸在這里吧,我的詩,證明我的愛情?!睂τ谥灰娏艘淮蔚牧_瑟琳,稱之為“那支配我生命的,你那獵伴的名字”,這些都是脫離社會的不著實際的愛情和追求。其次是羅瑟琳,西莉亞打趣她時,她說“你以為我打扮得像個男人,就會在精神上穿起男裝了嗎?”可見羅瑟琳在心中并不完全認同自己的男性角色,這里顯示出莎士比亞對于女性解放的認知還較淺顯,未涉及更深層的精神探討,在羅瑟琳試探奧蘭多的愛意時,形容自己為“像個魯莽的仆人一樣”,此類話語體現(xiàn)了明顯的階級局限性,對下層民眾的固化認知還帶有上層階級的色彩。最后是對于惡人的寬恕有些突然,比如奧列佛在起初對于弟弟奧蘭多欲置之于死地,對拳師查爾斯說“我巴不得你掰折他手指的時候,連他脖子一起擰斷?!本褪沁@么一個惡人,在弟弟救了他之后卻幡然悔悟,不僅收獲了與西莉亞的愛情,還向奧蘭多表示愿意把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贈給他,雖然是完美的結(jié)局,但這種轉(zhuǎn)變太過突兀,確實有些牽強。莎士比亞揭露了宮廷中屢見不鮮的篡權、謀害的丑惡,卻只天真的用道德和宗教來感化惡人,沒能從根本上發(fā)掘出這些現(xiàn)象之后的本質(zhì)也就是產(chǎn)生“惡”的社會根源[5]。
這些無疑是莎士比亞的局限,也是那個時代人文主義的局限。
3 結(jié)語
人文主義思想貫穿莎士比亞《皆大歡喜》的創(chuàng)作,彰顯了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作家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包含多個方面,不可不謂是思想的解放,但同時由于時代和階級的限制,思想局限性也值得討論?!?/p>
引用
[1] 陳俊凱.論《皆大歡喜》中的狂歡幽默[J].青年文學家, 2020(14):165-167.
[2] 莎士比亞.莎士比亞經(jīng)典喜劇集[M].朱生豪,譯.北京:化學工業(yè)出版社,2017.
[3] 劉艷梅.莎劇《皆大歡喜》中女性的復調(diào)聲音[J].四川戲劇,2018(2):166-168.
[4] 廖楨君.莎士比亞喜劇中的烏托邦生態(tài)主題[D].重慶:西南大學,2016.
[5] 尹婧紅.原型批評視域下的《皆大歡喜》[J].作家,2011(2): 87-88.
作者簡介:黃琳(2002—),女,河南許昌人,本科,就讀于四川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