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珺
(安徽中醫(yī)藥高等??茖W校醫(yī)療系,安徽 蕪湖 241002)
汪機大力提倡補氣理論,擅長使用人參和黃芪2 味中藥治療疾病,在其著作《營衛(wèi)論》中他這樣說道:“經曰,陰不足者補之以味,參、芪味甘,甘能生血,非補陰而何?”又曰,陽氣不足的人可以溫之以氣,參、芪性溫,且能補陽。因此,仲景說,氣虛血虛要用人參來補氣血??梢姡藚?、黃芪不僅能補陽,還能滋陰。東桓說脫血要補氣,仲景說陽生陰長,世間道理本就是這個意思。世人都說人參補氣補陽不補陰,其實是尚未得到考證的。但醫(yī)家王綸在他的《明醫(yī)雜著》一書中曾提到過忌用人參和黃芪的觀點,是因為受到朱丹溪滋陰論的影響,他強調了服用人參、黃芪的危害,汪機為此則用《辯〈明醫(yī)雜著忌用參芪論〉》來予以反駁,他在文中反復用朱丹溪用人參、黃芪等藥物來去火治愈了血虛證的案例,來證明人參和黃芪不僅能補氣還能補血,不僅能補火還能瀉火。汪機把藥物進行靈活配伍來應對人參、黃芪[1]使用中可能出現偏頗這一弊端,在《石山居士傳》中他提到:“人參雖溫,雜于酸苦甘寒群隊之中,奪于眾勢,非惟不能為害,而反為之用矣”。又在《病用參芪論》中說:“又謂人參、黃芪性溫,只恐積溫成熱;又謂人參、黃芪補氣,尤恐氣旺血衰。殊不知有是病用是藥,有病則病當之,何至于積溫成熱、氣旺血傷乎?而且人參、黃芪性雖溫,可以用黃芩和黃連來監(jiān)之,則溫亦從而輕減矣;功雖補氣,而用枳實、厚樸以制之,則補性亦從而降殺矣。慮其滯悶也,佐之以辛散;慮其助氣也,輔之以消導,則人參、黃芪亦莫能縱恣而逞其惡矣”。由此可見汪機在臨床治病中已經能熟練地運用人參和黃芪了?,F筆者從《石山醫(yī)案》中選取幾例詳細論之[2]。
年近40 歲的御前侍衛(wèi)程公,他行色清脆,很能喝酒,行色蒼熱?;剂祟^疼病,不想吃東西還拉肚子,小便短少,午后惡寒發(fā)熱。醫(yī)生給他用了二陳、平胃、五苓散共一服,不僅沒治愈,反而增加了腰腹拘急的癥狀。于是邀請汪機前去看病。程公的脈皆濡弱頗弦而駛。于是用二錢的人參,半錢的黃芪,各一錢的白術、茯苓、石膏、麥冬,各七分的知母、青皮、神曲、黃芩、當歸身、川芎、柴胡,加上三分的甘草,煎湯服用了10 多帖后,瘧疾停止了。后長期服用參苓白術散,達到預期療效。
中醫(yī)有云,脾胃是倉廩之官,主要功能為受納和運化水谷,暴飲暴食、生冷食物吃得太多等,都能損傷脾胃。因此過度飲酒最易耗傷氣血而使脾胃受損,再加上天氣炎熱容易耗氣,致使患者內外兩傷,所以汪機用人參和黃芪健脾胃益元氣鞏固外表的方法才得以奏效,用知母、青皮、神曲、黃芩、當歸身、川芎、柴胡來消積滯和表里,又因為酒性酷烈容易導致濕熱內生,所以用白術、茯苓、石膏、麥冬來驅濕熱,以免酒氣損傷脾胃[3]。
有一位52 歲的婦人,形常質脆,面色黃白,已經孀居了10 多年,平常吃得很少,身體內臟和外部形體都勞累過度。2 個月發(fā)生了血崩,一旦左手自覺很熱,血崩就又加劇。醫(yī)生給她用了性味苦寒的黑灰等涼血止血之劑,結果血崩更加嚴重。改用膠艾湯,稍有好轉。后因為孩子生病,停了個把月的藥,再服用前藥方,血崩就變得白天量少夜晚量多。7月底,去汪機處進行治療。婦人右脈浮軟頗大,左脈軟小而緩,唯有左手的尺脈特別地微弱。于是用人參四錢,黃芪四錢,甘草五分,厚樸五分,炒蒲黃、阿膠七分。煎湯服用10 余帖后,血崩就變成白天停止夜晚來。是因為夜間陰氣旺盛而陽氣虛衰,陽氣不足以攝血的緣故。又用棕皮、五味子、蓮蓬燒成灰,加阿膠、蒲黃,做成粥丸,每到晚上服用,血崩夜間也沒有了[3]。
因為脾具有“坤靜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所以脾氣虛會導致血液不能正常運行于血脈之中。又因為脾胃之氣為陽氣,陽氣主升舉,陽氣虛就會使血液不能正常發(fā)揮它向上運行的功能。該婦人的脾氣虛弱,使其脾的健運和升舉功能均受損減弱,血液因此不能正常運行于脈中而溢出脈外,進而發(fā)生血崩,所以應當使用藥物來健脾補氣攝血[3]。
一個年過30 的患者,在夏天的午后,同房后出來很多汗,晚上洗完澡后又近女色,因此患上了白濁病。醫(yī)生給他用了胃苓湯,卻增加了右眼痛的癥狀。又改用四物湯加上三黃給患者服用,結果他睡醒后發(fā)覺口愈加苦,又增加了左膝腫痛的癥狀。仲冬季節(jié)不服藥反而停止了。又新增了白天輕夜晚加重的背部疼痛,不能轉側的癥狀。他一打噴嚏就感覺如繩束撮,腰脅疼痛難忍,連呵氣也會感覺到背痛。睡覺做夢有時會出現遺精癥狀。第2年正月邀請汪機先生給他進行診治。發(fā)現該患者脈皆緩弱無力,左脈緩而略滑。汪機說:此乃脾腎兩虛證。人參、黃芪用各兩錢,茯苓、白術、當歸身、麥冬各一錢,牛膝、神曲、陳皮、黃柏各七分,甘草、五味各五分。煎湯服用了30 余帖后,接著用龜甲、人參、黃芪、黃柏各二兩和熟地黃、山萸肉、枸杞、杜仲、歸、苓、牛膝各一兩制成丸藥,服用后病情得以治愈3。
此醫(yī)案中的患者是因為性生活不節(jié),房事過于頻繁,導致他耗傷了體內的氣血,損傷腎中精氣以致脾腎兩傷,應當用健脾益腎的方法予以治療。
有一個患者形體消瘦面色憔悴,年紀30 有余,因為過度勞累導致咳嗽吐血,還伴有自己出汗,腹部脹滿的癥狀。每到清晨咳嗽就加重,能吐出一兩碗像豆腐渣樣的痰,只有吐完所有吃下去的食物才能稍微安定一下。曾有醫(yī)生用了枳縮二陳湯和參蘇飲,但是多年不奏效,人們都說這個患者已經很危險了。邀請汪機先生給他進行診治。該患者的脈象都是濡弱近駛。余曰:這是脾虛證。于是用人參、黃芪為君藥,白術、茯苓、麥冬為臣藥,佐以陳皮、神曲、歸身,甘草、黃芩、甘姜三者為使藥進行治療。并在服藥10 多天后病情穩(wěn)定好轉[3,5]。
朱丹溪曾有言“脾具坤靜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意思是五臟受損都會出現咳嗽的癥狀,這個醫(yī)案中的患者正是由于脾氣虛弱氣機不能正常運行,而導致氣機壅滯逆行,因肺(金)為脾(土)之子,母虛則子失所養(yǎng)進而引發(fā)咳嗽。所以脾所運行的血,胃所藏的食物,都會因為氣機逆行而致人嘔吐?,F在汪機用甘溫之藥來補脾氣,使脾恢復了運化水谷的功能而使氣機能夠順暢運行,達到了“肺安寧而咳嗽止,胃安寧而嘔吐除,血液能正常循經運行”的效果,那么以上這些不適癥狀自然就減輕或消除了。又因為長期咳嗽會導致肺中伏火內生,所以配伍了麥冬、黃芩,來滋陰降火[4]。
綜上所述,汪機擅用人參和黃芪有兩大特色:(1)運用人參、黃芪除補氣外,更重視補陰血;(2)以靈活的配伍變化來制約人參、黃芪性味的偏頗,他配以涼潤藥物來避免人參、黃芪造成的積溫成熱,考慮到人參、黃芪太過滋補,配以枳實、厚樸;而考慮到人參、黃芪助氣,配伍了消導之藥;考慮到人參、黃芪滯悶的特性配伍以辛散之品。同時也啟示我們在臨床遣方用藥要學會善用君、臣、佐、使來靈活配伍、加減,不能只依賴某幾味藥物而不知變通[6,7]。
安徽位于長三角地區(qū),自古就有“北華佗、南新安”,中醫(yī)氛圍濃厚,學習汪機醫(yī)案使我對新安醫(yī)家遣方用藥的經驗有了進一步認識,作為新安醫(yī)學的學習者,我們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通讀新安醫(yī)家醫(yī)案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傳承新安醫(yī)學,也為我們在制作社會招生(中醫(yī)學)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方案時,有機融入新安醫(yī)學大家的“整體觀念”“辨證論治”“治未病”等理論提供了思路,用新安醫(yī)家的經驗和經方為世人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