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否（節(jié)選）

魏思聰

人 物 陸遙，陸母（即老婦人）。

時 間 明末清初。

地 點 戰(zhàn)后戰(zhàn)場（一片廢墟）。

陸 遙 （從堆滿尸體的血泊中醒來，神志不清）娘，娘……

地 點 陸家村口。

陸遙向村口走去，就快到了村口，打老遠(yuǎn)看到一棵樹下癱坐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老婦奄奄一息，陸遙急忙上前，搓手給老婦暖臉，化雪給老婦人喝。終于，老婦人醒了，滿臉驚奇呆呆地望著陸遙，又把頭別過去，顫抖的嘴唇說不出話，可陸遙毫無察覺，急忙將老婦人扶起。

陸 遙 （說）婆婆獨自一人來這里做什么？這天寒地凍的，當(dāng)心傷了身體哇。家中可有親人？且讓我?guī)胶嵝⒁欢?/p>

老婦人 （定了定神，用手抹了抹眼，努力抑制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強(qiáng)裝鎮(zhèn)定）莫急莫急，隨我歸罷。

老婦人說著牽起陸遙的手向前走去。陸遙雖感奇怪，但覺得老婦人的手讓他倍感溫暖，倒也隨著去了。

地 點 陸遙家。

老婦人 進(jìn)屋坐罷，讓老婦去灶口為你盛碗姜湯驅(qū)驅(qū)寒氣，再走不遲。（說完便拉門到院子里去）

陸遙進(jìn)屋，緩了緩被大雪刺痛的雙眼，定睛四望——破舊的磚瓦和少有的殘缺家具，這分明就是自己的家??；然后扭頭看到了端著熱湯、顫顫巍巍走進(jìn)來的老婦，發(fā)現(xiàn)她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竟有幾分自己母親的模樣。

陸 遙 （激動地沖上前去，跪倒在地，親切又心疼地叫著）娘！幾年不見，您竟蒼老成這副模樣，害得孩兒認(rèn)不得。這些日子，可苦了娘！

老婦人 （端湯的手更加顫抖，她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湯碗跌落，抱著陸遙痛哭）兒啊，就不該讓你走?。。ǔ┠憧茨窃簝?nèi)樹兒綠了又黃，屋外雪兒覆了又化，為娘在這望啊望，就為盼得你的音信，可你竟一去不復(fù)返??！

陸 遙 （聽到這，急忙將母親攙起來，扶到椅子上）是孩兒不孝，讓母親甚是傷心，如今且看孩兒歸還家中。孩兒是舍不得遠(yuǎn)走的，今后定留在您身邊好生陪伴。母子二人團(tuán)聚之際，還望母親莫再心憂也。

剛剛相認(rèn)的母子倆坐在椅子上，講起了分別后的事情。

陸 遙 （因自己獲得豐功偉績而滿臉自豪，起身而唱）母上大人您坐好，且聽我將往事細(xì)細(xì)來道?？芍?，遙兒英勇善戰(zhàn)，戰(zhàn)場殺敵無數(shù)，屢獲功績，軍營中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大長官，帶領(lǐng)士兵們?nèi)ゴ蛘?，氣勢沖天，只怕那唐代霍將軍見了也會對我贊賞有加。只是這最后一戰(zhàn)，戰(zhàn)士死傷慘重，孩兒寡不敵眾，才負(fù)了重傷，但也死里逃生，回到了家，見到了母親……

陸遙侃侃而談，母親卻依舊沉浸在莫名的哀怨之中，幾次欲言又止。陸遙漸漸地感覺到母親和藹的笑容中隱藏著一絲不安和悲傷。

陸 遙 （俯身向前，拉著陸母的雙臂，關(guān)切地問道）母親，您怎么了？是身體抱恙？

陸母把頭別過一邊，開始低聲抽泣。

陸 遙 （問）想必母親已是在雪地里認(rèn)出了孩兒，為何不愿直呼遙兒姓名？

陸 母 （頓時崩潰痛哭）兒啊，娘是怕傷了你的心?。∧悴皇悄锏倪b兒，而是他的魂魄啊！

陸 遙 （震驚）您怎得認(rèn)不出孩兒了？娘，您可曾還留著我倆一人一條的紅繩？看，孩兒知道是娘親手織的，一直戴于身上，未曾取下過！（邊說邊將鎧甲脫去，竟發(fā)現(xiàn)自己里面穿著孝服，紅腰帶也沒了去向）

陸 母 （去祭貢桌上取下一根紅腰帶，雙手捧到陸遙面前）遙兒，看！這是你的戰(zhàn)友送來的。

陸遙大驚，癱倒在地。

陸 母 （隨之俯倒在地，雙手撫于陸遙）孩子，今天是你的頭七，娘前去村口的樹前給你燒紙，竟因傷心哭昏了頭腦，多虧遙兒將娘扶起??！

原來陸遙的魂魄在尋找回家的路上看到了燒紙的煙氣，于是隨著煙氣找到了母親，又隨著母親回到了家。

陸 遙 （仍臥于地，嘴中不斷呢喃著）可是，娘！娘！……

陸 母 （輕輕地拍打著陸遙的背）遙兒莫怕，回來就好，這里有娘在。遙兒回家哩，遙兒回家咯，回來就好咯……

母子相擁。陸遙心愿得到滿足，像個孩子一樣投在母親的懷抱，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選自2019年第27期《戲劇之家》，本刊有刪改）

—— 鑒賞空間 ——

選文《歸否》和獨幕劇《棗兒》一樣洋溢著親情，同時也透著心酸與苦楚?！稐梼骸分校先丝嗫嗥谂蝺鹤託w來，男孩苦苦期盼父親歸來，兩人都盼而不得?！稓w否》中，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陸遙因為迫切地想見到自己的母親而回到家中，魂歸而身未歸，令人唏噓不已，反映了古代戰(zhàn)爭給平民百姓帶來的巨大創(chuàng)傷。

—— 讀有所思 ——

《歸否》與《棗兒》異曲同工，都巧妙地運用了象征的手法。其中，《歸否》賦予“紅腰帶”豐富而深刻的內(nèi)涵。請你結(jié)合選段，說說“紅腰帶”的象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