闡釋學的詞根是“hermes”,其意為“神之消息”。從語言學角度來說,可以追溯到亞里士多德。他提到概念的劃分和概念間的從屬關(guān)系,語言含義的共同性和客觀性,并分析了語言的一些基本性質(zhì)。從圣經(jīng)注釋學角度來看,它最早來源于人類遠古文明時期,主要是用來理解卜卦、寓言意義的問題。
施萊爾馬赫是現(xiàn)代闡釋學的奠基人,認為闡釋學是基于個人內(nèi)在情感與理解,而非絕對真理的浪漫主義闡釋方法。[1]230施萊爾馬赫的闡釋學是現(xiàn)代闡釋學的第一個完整的體系和形態(tài)?,F(xiàn)代闡釋學摒棄之前追求的某種“絕對”的口號,將意義相對化。他明確提出理解是一切形式的解釋或譯釋的基礎(chǔ),認為闡釋學就是“避免誤解的藝術(shù)”。[2]67要想正確理解作者的原意,就必須了解作者的精神世界,以便讀者能通過“心理移情”的方法,站在作者的立場上來解讀文本。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認為闡釋學是“解釋的實行”,也就是進行解釋。
一、斯坦納及其闡釋學翻譯觀
英國翻譯理論家斯坦納將闡釋學運用于翻譯研究中,著有《通天塔之后》一書,這本書對翻譯的闡釋學的發(fā)展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被視為自18世紀以來首部系統(tǒng)地研究翻譯理論和翻譯過程的著作。斯坦納指出“語言處在永遠變化的過程中”。斯坦納在書中明確指出:“理解便是闡釋,領(lǐng)悟一種意義便是翻譯”。綜合以上幾個方面,我們不難得出一個結(jié)論:要做到“透徹的理解”,再現(xiàn)原文不是輕而易舉的。斯坦納詳細地論述了闡釋學的翻譯步驟: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1]233
二、譯者主體性的介紹
從闡釋學翻譯路徑理解譯者主體性,翻譯的過程是譯者對原文文本進行解釋的過程。在翻譯行為中,對原文的闡釋過程極具主觀性。[3]闡釋學翻譯觀代表人物斯坦納提出的四步翻譯步驟,將翻譯過程從語言層面的角度轉(zhuǎn)為文化轉(zhuǎn)化的過程,也就是在翻譯過程中聯(lián)系闡釋學,并融入文化因素,指出在宏觀文化層面來描述翻譯過程。這種翻譯過程更加強調(diào)譯者主體作用與過程模式。
三、許淵沖及其《水調(diào)歌頭》英譯本
當今世界文化交融,詩歌翻譯在傳播中華文化中影響很大。詩歌具有特有的音韻美、形式美和意境美。在詩歌翻譯中如何再現(xiàn)它本身具有的美學特色顯得尤為重要。許淵沖作為杰出的翻譯家,在國內(nèi)外出版過譯作六十余本。他提出的“三美理論”對之后的翻譯工作提供了極大的幫助。[4]
《水調(diào)歌頭》是蘇軾中秋望月懷人之作。當時蘇軾被貶政治十分失意,與其弟蘇轍分隔兩地。中秋之夜,蘇軾 “歡飲達旦”,望著一輪滿月,其思想情感從政治失意的憤懣到與親人分隔的惆悵到用樂觀豁達的思想情感,表現(xiàn)出對人間的熱愛。全詞意境豪放而闊達,至今還能給人們以健康的美學享受。
許淵沖的譯本從意美出發(fā),再從音美和形美上完善它,最終得出好的翻譯作品。在這過程中,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尤其重要。譯者用另一種語言體系去表達完整的原詩傳達的藝術(shù)效果。
四、許淵沖《水調(diào)歌頭》英譯本中譯者主體性的表現(xiàn)
闡釋是翻譯的必要條件。本部分從斯坦納的四個翻譯步驟的理論視角去分析《水調(diào)歌頭》許淵沖譯本中的譯者主體性。[5]
(一)信任
信任是翻譯的起始階段,信任原文中的某些東西是可以理解的。這是譯者對原文本的主觀性選擇,譯者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以及興趣愛好來判斷,相信自己選擇的文本是有意義的。這可以從原文、原文作者以及譯者三個方面來分析。[6]
《水調(diào)歌頭》是蘇軾代表作之一。詞分為上下兩闋,上闋望月,下闋懷人,詞句膾炙人口。從藝術(shù)表現(xiàn)來看,上闋因見月而問天“明月幾時有”,“今夕是何年”,在天上與人間徘徊不定,也就是作者在出世與入世之間猶豫不決。下闋用月來懷人,化景為情。這首詞藝術(shù)構(gòu)想奇妙,用虛無縹緲的幻想世界來表達自身復雜的感情。所表達的感情能和各個時代的讀者產(chǎn)生共鳴,具有豐富的文化底蘊。
詞作者蘇軾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各個方面都有成就。一生大起大落,但依舊恣意人生。許淵沖認為,北宋中期詞壇的高峰就是蘇軾。他融匯了儒道兩家最美好的品格和修養(yǎng),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二)侵入
侵入是指譯者對原文本的提取和理解,譯者根據(jù)自身以及外部環(huán)境的語言文化去獲取原文本的意義。斯坦納的“侵入”引用了圣·哲羅姆的一個比喻,“譯者把意思俘虜過來,滿載而歸”。[2]69譯者的侵入理解是基于譯者自身的文化背景和知識結(jié)構(gòu)以及歷史背景下的,這源于不同語言文化間的沖突與碰撞,侵入理解便具有了主動性、侵略性,存在出現(xiàn)偏差或錯誤的可能性。
例1: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The moon goes round the mansions red
Through gauze-draped window soft to shed
Her light upon the sleepless bed.
在這里,“綺戶”是指中國傳統(tǒng)的雕花的窗戶,在這里譯為“gauze-draped window”。“gauze”是窗紗的意思,[7]“gauze-draped”便是譯者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理解北宋時期的房屋構(gòu)造,借當代的窗紗來理解傳統(tǒng)的雕花窗戶。
例2:明月幾時有?
How long will the full moon appear?
這里的“明月”譯為“full moon”,這讓英文讀者更能體會其中的隱含意義。明月是詩歌中重要的意象,月亮陰晴圓缺,象征意義豐富。古代詩人常借月喻人,這里的“明月”譯為“full moon”,更能體會到作者以共賞明月作為心靈的慰藉。譯者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借助自己的知識創(chuàng)造性地增加了“full”,更加有利于譯文讀者的理解。
例1和例2分別從譯者自身接觸的語言文化和自身的知識建構(gòu)角度,來對原文進行一種獨特的侵入理解。
(三)吸收
吸收是斯坦納闡釋學翻譯步驟的第三步,是指譯者把原文融入譯文的方式。這里的吸收主要是意義的吸收和形式的吸收。[2]315形式上的吸收是指把原文的形式在譯文中再現(xiàn)出來,譯者將原文的風格轉(zhuǎn)化成譯文,意義上的吸收是指把原文的本來意義通過譯文再現(xiàn)出來。
許淵沖英譯本很大程度上展現(xiàn)并且還原了原詩的韻律和節(jié)奏。原詩中“天”“年”“寒”“間”“眠”等詞押尾韻,都使用韻母相同的字,極富音韻美。在許譯文中,全詩的上闋用“appear和year”、“sky、high和fly”以及“play和gay”這些單詞押尾韻,下闋由“red、shed和bed”、 “again和wane”和“day和display”等詞押尾韻,譯者發(fā)揮主體性使譯文在音美上也能再現(xiàn)原文的風格,充滿節(jié)奏感。
許淵沖在對原文意義的轉(zhuǎn)化上,獨具匠心,盡全力在譯文中感受到原文的語言意義和文化內(nèi)涵。
例3: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The moon goes round the mansions red
Through gauze-draped window soft to shed
Her light upon the sleepless bed.
原文中的三個動詞“轉(zhuǎn)”“低”“照”描寫出月亮的移動,轉(zhuǎn)過朱紅色的樓閣,穿過雕花的窗戶,再照在屋里的作者,動作描寫,生動形象。譯文中“round”“Through”“upon”三個介詞也呈現(xiàn)了原文的描寫,言簡意賅。
例4:我欲乘風歸去,
Riding the wind, there I would fly.
“乘風”一詞用典。[4]78蘇軾此處借用“乘風”一詞,表達自己想要逃離世俗的愿望。原文并未指明特定的地點,所以在許的譯本中選用“there”一詞,表現(xiàn)出蘇軾本人的想法,但并未譯出具體的地點,采用模糊的翻譯方法,也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許的譯本選用“fly”一詞,更符合典故,也在一定程度上表達了原文作者對自由的向往。
譯文在音調(diào)和韻腳上都極大地吸收了原文的特點。意義上,譯者發(fā)揮主體性,選擇合適的詞句將原文的文化意象吸收到目標語中,[8]在譯文中也能感受到月亮的徘徊,詩人的困惑。
(四)補償
補償是闡釋學翻譯步驟的最后一步,[9]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觀認為補償必不可少,缺少補償?shù)姆g是不完美的。在前三個步驟中,都有可能產(chǎn)生一些信息的缺失。 補償應(yīng)該在譯者主體性的視角下,從認識論和詮釋學的視角證明“翻譯過程應(yīng)該尋求平衡”。[10]但是不同的譯本,翻譯失去平衡的情況也不同,這就要求譯者相應(yīng)地改變翻譯的第四個步驟。比如,當譯文不如原文時,譯者有的時候可以利用注釋的方式來對譯文進行補償。
五、結(jié)語
本文運用斯坦納闡釋學的四個步驟對許淵沖《水調(diào)歌頭》英譯本中的譯者主體性進行了分析,認識到了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性。這四個步驟構(gòu)成了基本的翻譯過程,也拓寬了翻譯研究的視角。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通常會受到自身及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表現(xiàn)出一種主觀能動性,這種主觀能動性貫穿整個翻譯過程。譯者首先分析原文中所要表達的字面意義及隱含意義,并根據(jù)自身的理解再進一步分析和解釋,進而生成自己的譯文。
作者簡介:嚴文靜(2000—),女,漢族,江蘇淮安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學及應(yīng)用語言學。
注釋:
〔1〕Munday, Jeremy.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6.
〔2〕Steiner, George. After Babel: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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