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揚
學(xué)校放了暑假,我不要去學(xué)校可在家里。暑假是一年之中氣溫最高的時候。這天,我妻天還沒有亮就起床燒早飯,吃過早飯剛好天亮。我們一家三口出門去后嶺翻番薯,拔番薯地上的草。我和妻一邊把番薯藤翻向一邊,看到草把它拔來扎成一束一束打算拿回家喂兔。五六歲的兒子在地邊玩泥巴,捉小蟲玩。太陽從東山頂鉆出來了,那陽光像毛竹絲甩在人的身上,焦辣辣地痛。汗水不止地從臉上,身上冒出來。兒子嚷著天太熱要回家。而我們要把番薯翻完,讓兒子一個人回家又不放心,怕他到塘邊去玩掉進水里。
八點半光景,我們把番薯翻好了。我拿著番薯地里拔出來的草,妻背著兒子從后嶺上來,發(fā)現(xiàn)離路不遠大村的那口小塘的塘底沒有水了。我說這口塘沒水了,可到塘底挖泥鰍去了。兒子聽說可挖泥鰍就忘記了暖嚷著要去挖。妻訓(xùn)兒子:不能去,不能去!去了家里搞得爛腥臭,不要你們進門,讓你們在天下曬太陽。兒子怕了,不敢吱聲。
回到家里,我把十四吋黑白拿到樓下放《包青天》。我們?nèi)丝粗娨曔B續(xù)劇喝著茶。眼看燒中飯的時間到了,妻就去燒中飯。我悄悄地對兒子說中午睡午覺時,等你媽睡著了,我們到后嶺挖泥鰍去好不好?兒子生怕母親聽見看了一眼在做中飯的母親輕聲地說好!
吃過中飯我們上樓睡午覺,我睡在外面的那張床上,兒子和妻睡在里面的床上。我剛迷迷糊糊想睡時,兒子從里面的床上溜出來捏我的鼻子。我掙開眼看了一眼兒子。兒子把我往房門外拉。我們悄悄地下了樓。我穿了長衣長褲,而兒子只穿短褲短袖和一雙風(fēng)涼鞋。我戴了個草帽,毛巾,拿了水桶,面盆和小畚箕向后嶺而去。
來到后嶺,我提著水桶去不遠的井里打來半桶水拎到塘底淤泥邊。先脫了鞋,然后挽起褲管和衣袖,最后把自己頭上的草帽扣到兒子的小腦袋上就走到淤泥邊挖起泥鰍來。塘里已沒有水,但淤泥還是軟軟的能挖動。雙手插進軟軟的淤泥向身邊一翻,就可看到淤泥里背青青肚黃黃的泥鰍。這時的泥鰍還活著,我用拇指和食指把泥鰍拿起來向孩子的身邊拋去。孩子胖胖的手護著頭上的草帽,另一手撿起在地上在跳過不停的泥鰍放進了水桶。泥鰍放進水桶快地活地游來游去。我只顧把爛泥往身邊翻,看到泥鰍就一條一條往孩子身邊拋。孩子跑來跑去地?fù)熘?,撿著大泥鰍就大呼小叫:哇,爸,這么大!
我挖得面積越來越大了,水桶里泥鰍越來越多。離兒子距離越來越遠,把泥鰍拋向天空,泥鰍在天空中把身子曲攏彈開……成一條拋物線向孩子身邊落去。孩子跑到東跑到西臉上,身上,腿上流著汗忙著撿泥鰍。我們沉浸在收獲的喜悅之中,完全忘記了火燒火燎太陽的炙烤。
我挖了快兩個小時,這口小塘的塘底被我快挖完時,妻站在會燙腳的路上朝我們喊:快回來。天氣太熱了。泥鰍拿回來把家里造得爛腥氣,我不客氣你們的。
我不管不顧繼續(xù)挖,孩子繼續(xù)撿,終于把塘底挖了遍。水桶里幾乎沒有水了,全是鉆上鉆下的大泥鰍和小泥鰍。天氣暖,汗出來用手臂去揩,我們的臉早已粘上塘泥。我成了大花臉,孩子成了小花臉。
我一手拿畚箕一手提著水桶,孩子拿著面盤跟著我來到樹陰下。我去不遠的水井里用面盆打來水。先洗了臉,再洗了手,最后洗腿上腳上的泥。我又去井里端來水把泥鰍洗得干干凈凈拿回家。妻見這么多泥鰍拿回來不但不訓(xùn),還說挖了這么多。
我拿著剪刀坐在小木凳上把大泥鰍剖開肚,挖去肚腸洗凈。妻也忙著燒火,在鑊里倒下菜油煎起泥鰍來。把小的泥鰍養(yǎng)著留下來到下一次吃。那一次大泥鰍煎起來有滿滿的二大碗。我們一邊喝酒,一邊吃著香香的,鮮鮮的,細(xì)膩肉的泥鰍很是開心。每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只要自己喜歡做的事就會不怕困難。
快30年過去了。在這快30年里,我母親去世了,接著我父親也去世了。不久的將來我也要去世。去世是什么?去世就是一條命沒了。去世畢竟是可悲的。我雖吃肉也吃魚,但至今我沒有殺過雞,殺過鴨。50歲開始我就盡量不謀命,有時還去放生。想起過去謀命,真是罪過。一次,小區(qū)內(nèi)有個老師不會剖魚,把十七八條鯽魚拿來叫我剖。他說我一個人吃不完,只要二三條就行,其余的給我。我說死了的我會剖,活著的我不會剖。他問為什么?我說它是一條命,我很多年不謀命了。他問那怎么辦呢?我說你拿到湖蓮潭放生去吧!他真的把活著的魚拿去放生去了。死了的七八條剖肚,挖腸,刮鱗洗得干干凈凈給他,他只拿走3條,留給我5條。
——選自西部散文學(xué)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