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雜志第一任主編鄧拓同志是全黨公認的、杰出的新聞工作老前輩。在近30年的辦報辦刊生涯中，他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提出了許多辦報辦刊育人的好思想，培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出色的編輯、記者人才，為黨報黨刊事業(yè)發(fā)展作出了杰出的貢獻。1961年，我到《前線》編輯部理論組工作直至1966年《前線》被迫?？?，有幸能在鄧拓同志的言傳身教下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編輯。其豐富的辦報辦刊育人思想，至今仍有指導意義。

堅持聯(lián)系實際、聯(lián)系群眾的辦報辦刊方針

——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堅持“游擊辦報”的方針。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鄧拓主持出版《抗敵報》，后改名為《晉察冀日報》。為了在殘酷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保證出版，把黨中央的聲音傳達到前方戰(zhàn)士，把前方和后方各條戰(zhàn)線勝利的消息傳播到人民群眾中去，他提出報社要適應游擊戰(zhàn)斗的環(huán)境，堅持“游擊辦報”的方針。在這一辦報方針指導下，報社的編輯、記者一手拿槍、一手拿筆，騾馬馱著印刷機，堅守在游擊戰(zhàn)的第一線，及時忠實地報道了中華兒女誓死抗敵的英雄事跡，如實地記錄了敵人的血腥罪行，并對國內(nèi)外重大事件作了大量的評論。作為敵后抗戰(zhàn)報紙中出刊最多的報紙，《晉察冀日報》榮獲了“邊區(qū)輿論界的權威”和“抗戰(zhàn)新文化的傳播者”的美稱。現(xiàn)在遠非游擊戰(zhàn)的環(huán)境，但編輯、記者堅守第一線的精神仍應發(fā)揚光大。

——提出《人民日報》必須堅持聯(lián)系實際，聯(lián)系群眾的辦報方針。1949年秋，鄧拓任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總編輯。他總結(jié)長期辦黨報的經(jīng)驗，強調(diào)指出：“要辦好報紙，必須聯(lián)系實際，聯(lián)系群眾，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這應該是人民報紙的方針，對于黨報來說，更是唯一的方針。過去的經(jīng)驗證明，能照著這個方針做得好的，報紙就辦得生氣勃勃；做得不好的，或是離開這個方針的，報紙就辦得奄奄一息，沒有生氣。”他反復講：“人民群眾是報紙服務的對象，是報紙真正的主人。我們一定要擺正報紙和群眾的關系，編輯、記者首先要向群眾學習，‘先當學生，后當先生，這是我們新聞工作者對待群眾的基本態(tài)度?！彼f：“報紙一定要做關心群眾的‘熱心人，廣大群眾關心的問題，不論是思想的、工作的、生活的或者是學習的，報紙都要敢于觸及，給以回答，這樣，報紙的讀者時時刻刻感到你是在關心他，報紙就會辦的得人心，就能成為讀者的知心朋友。”

——提出編輯部工作的重點應在報社之外，不應在報社之內(nèi)的要求。鄧拓認為，新聞工作者不能是社會生活的旁觀者，而必須是社會生活的參加者。他鼓勵《人民日報》的編輯、記者走出報社，到地方、到基層、到第一線去。他說：“編輯部工作的重點應在報社之外，不應在報社之內(nèi)。我們要想出一切辦法，把千萬根線索伸展到群眾中去！”“不把報社力量撒下去，就不能了解黨的政策在各地執(zhí)行的情況，人民日報就不能起到黨的耳目喉舌作用?！痹卩囃剡@一辦報方針指導下，《人民日報》大批富有寫作采訪經(jīng)驗的編輯、記者從報社各級領導崗位上下來，走出報社大門，到全國各地任地方記者。同時，報社還在各省市選拔了一批水平較高的干部擔任特約通訊員，各地建立了通訊網(wǎng)，通訊員隊伍達萬人以上，使報紙能及時反映基層情況和人民群眾的呼聲。

——提出《前線》的辦刊方針是從理論方面指導北京市的實際工作。1958年《前線》創(chuàng)刊時，鄧拓任中共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兼《前線》主編，他在向市委寫的《前線》創(chuàng)刊報告中指出：“根據(jù)彭真同志對理論刊物工作的指示，……編輯方針是根據(jù)理論和實際相結(jié)合的原則，并且主要是從理論方面指導北京市的實際工作?！卑凑锗囃氐木庉嫹结?，要求《前線》所刊登的文章內(nèi)容都要堅持理論聯(lián)系實際，從實際出發(fā)，及時準確地反映各條戰(zhàn)線的工作實際和干部群眾的思想實際問題，有的放矢地指導實際工作和政治思想工作。鄧拓要求《前線》要有五性：理論性、地方性、時事性、知識性和戰(zhàn)斗性。他說：“現(xiàn)實生活向我們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迫切問題，其中許多需要從理論上加以解答。……應該經(jīng)常地就黨和國家的總?cè)蝿蘸蛯嶋H生活中的各項問題，進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解釋。應該強調(diào)理論宣傳的文章要從實際出發(fā)，以解決實際問題為目的，力戒教條主義傾向?！编囃貙Α肚熬€》的要求很高，他在市委常委會上說：“《前線》雖然是地方刊物，但要辦出全國的水平?！?/p>

——強調(diào)社論是表明報刊觀點的旗幟，要求《前線》每期要有社論。鄧拓在《人民日報》時就指出：“社論是表明報紙觀點的旗幟，報紙必須有社論，才具有完全的政治價值?！彼炎珜懮缯摵驮u論作為報刊工作的重點，要求《前線》每期都要有社論，強調(diào)社論要聯(lián)系實際，有針對性。他身先士卒，在他親自撰寫的《前線》前10篇社論中，有3篇是在理論和實踐的結(jié)合上闡述了黨的群眾觀點和群眾路線，針對現(xiàn)實生活中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作風作了尖銳的針砭。

——主張刊物要按照讀者的實際需求多開設專欄。鄧拓要求《前線》要按照各條戰(zhàn)線讀者需求，相應地開辟若干專欄，強調(diào)專欄文章的內(nèi)容要密切聯(lián)系各方面的實際。在鄧拓的指導下，《前線》開設了許多專欄。如《支部工作講話》《農(nóng)村工作座談》是《前線》常設的專欄，這兩個專欄文章的素材均來源于實際，多是由富有基層黨支部工作經(jīng)驗和農(nóng)村工作經(jīng)驗的同志撰寫，因而如實反映了基層黨支部工作實際和農(nóng)村工作的實際。又如《問題解答》《思想雜談》，也是《前線》常設的專欄，這兩個專欄的文章都要根據(jù)工作實際和干部群眾思想實際中反映出的問題擬定題目，回答和議論問題。再如《邏輯漫談》專欄是針對在日常實際工作、生活乃至文章和講話中違反邏輯的現(xiàn)象開設的。這個專欄的文章內(nèi)容既對違反邏輯的種種現(xiàn)象進行了分析，又普及了形式邏輯的知識?！肚熬€》的專欄文章受到廣大讀者的青睞。

聯(lián)系實際、聯(lián)系群眾是我們黨的思想路線和群眾路線的基本內(nèi)容。鄧拓提出的聯(lián)系實際、聯(lián)系群眾的辦報辦刊方針，是黨的思想路線和群眾路線在黨報黨刊工作上的具體化，是黨報黨刊工作應始終遵循的基本原則。

報刊是百科全書，編輯、記者要有廣博的知識儲備

——提出報紙、刊物應擔負起傳播知識的職責，使讀者從中汲取精神食糧而感到充實。鄧拓經(jīng)常講：“無產(chǎn)階級是需要知識的。報紙?zhí)焯旌妥x者見面，向人們輸送精神食糧，應該擔負起傳播知識的職責，滿足讀者渴望知識的要求。就一定的意義說，報紙應該是給人知識的百科全書?！彼蟆肚熬€》的文章要給讀者以廣泛的知識教育，中外古今、天文地理、文史哲經(jīng)無所不談。他強調(diào)，任何思想理論總是以豐富的知識為基礎的，報紙、刊物要通過知識的宣傳教育，使讀者從中吸取有用的東西，感到充實。

——編輯、記者要刻苦學習，具有廣博的知識，為辦好報紙、刊物作貢獻。鄧拓反復講，編輯、記者要有尊重知識、熱愛知識、探求知識的精神。在一次《前線》編輯部的會議上他熱誠地說：“人生要有精神寄托?！惫膭罹庉嬋藛T既要在自己所學專業(yè)上有所成就，使自己成為學者、專家，又要有廣博的知識。他在《北京日報》《北京晚報》《前線》《北京文藝》4家報刊的負責人和部分編輯、記者座談會上說：“我們要學習再學習，把前人一切好的經(jīng)驗都拿過來，為無產(chǎn)階級和社會主義服務，把報刊辦得更出色。”他強調(diào)，編輯、記者要能制定出好的編輯計劃、擬出好的文章題目、編出好的稿子，必須具有廣博的知識。鄧拓特別重視文章的題目，他說：“能出來一個好題目，文章就出來一半了，文章的稿費應付給出好題目的人一半?！编囃靥岢庉嫛⒂浾咭┯[群書，成為具有廣博知識的“雜家”。他在題為《歡迎“雜家”》的雜文中說，具有專門學問固然重要，而具有廣博知識更有重要意義，有人把知識比較廣博的人鄙視為“雜家”，殊不知真正具有廣博知識的“雜家”是難能可貴的，如果這就叫“雜家”，我們應該對這樣的“雜家”表示熱烈的歡迎。他說：“不要怕人家說雜七雜八，只要有馬列主義的根底，就不怕雜，不怕亂。”

鄧拓強調(diào)，報紙、刊物的質(zhì)量取決于編輯、記者的水平。他要求編輯、記者一要有廣博的知識，二要有正確的觀點。對此我深有體會。我在《陣地》雜志工作時就感受到，理論刊物的大量文章雖然主要是刊載別人的研究成果，但是編輯人員必須具備一定的思想理論水平、正確的觀點和較廣博的知識，否則文章的題目出不好、約不來好稿子、編不出好稿子，甚至有了好稿子也“不識貨”，刊物也就很難辦好。

——向《前線》的編輯人員提出“三勤”要求：勤讀、勤寫、勤跑，或者叫勤動腦、勤動手、勤跑腿。就是要勤于動腦學習、思考問題，勤于動手寫作，勤于深入實際調(diào)查研究、多聯(lián)系作者和讀者。實際上“三勤”是相輔相成的。鄧拓說：“一寫東西，就會逼你關心實際問題，研究各方面的政策；逼著你學習；逼著你聯(lián)系群眾，改進作風。高高在上的‘新聞官是寫不出東西來的?！睘榫庉嬋藛T做到“三勤”創(chuàng)造條件，實現(xiàn)既辦好刊物又培養(yǎng)人才的目的，鄧拓提出編輯人員實行“三三制”的設想。即三分之一的人坐班，做日常編輯工作，保證按時出刊；三分之一的人專門學習、寫作；三分之一的人深入實際調(diào)查研究。三個月或半年輪流一次，使編輯人員得到全面的鍛煉，提高編輯工作能力。鄧拓的這一設想雖然由于當時編輯人員少和其他原因沒有完全實現(xiàn)，但許多同志把鄧拓提倡的珍惜“生命的三分之一”作為座右銘，充分利用業(yè)余時間刻苦學習、寫作。在日常編輯工作中也經(jīng)常下基層采訪、開展調(diào)查研究。鄧拓要求編輯人員學習“游擊辦報”時期在馬背上思考問題、在菜油燈下寫文章的精神，使編輯人員得到全面的鍛煉。

——提倡編輯、記者要廣交朋友。鄧拓認為，編輯、記者既要有廣博的知識，又要廣交朋友，為辦好報刊開路。他在一次北京市報刊編輯、記者座談會上說：“編輯、記者還應該有廣泛的社會交往。要開路，你們就應該走出報社大門，深入群眾，廣交朋友。各行各業(yè)，工人、店員、手工業(yè)者、作家、教授、演員等都應該交。否則，編輯、記者的活動場所只是從市委到區(qū)委到基層黨委，從辦公室到辦公室，路子就太窄了。有了各方面的知心朋友，和他們共休戚、通血脈，隨時聽他們的意見，并經(jīng)常向他們約稿，使他們在報刊上有用武之地。這樣，報紙才能真正做到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和人民群眾心連心，報刊也就一定可以擴大題材的范圍，打開我們的路子?！彼麖娬{(diào)指出，交朋友的基礎是編輯、記者勤學苦練，使自己既有廣博的知識，又有正確的觀點。交朋友要知己知彼，自己不苦練功，和別人談話也談不攏。他說，正像文章的關鍵是內(nèi)容一樣，報刊提高質(zhì)量的本錢是編輯、記者自己的功夫。

鄧拓還強調(diào)，和作者交朋友，可以使編者和作者相互學習。和專家、學者型的作者交朋友，學習、了解他們的學術觀點，和他們共同探討問題，對辦好理論刊物至關重要。我在《陣地》工作時，經(jīng)常登門拜訪專家、學者，虛心向他們學習、請教，探討理論問題，經(jīng)常參加各界舉辦的理論研討會，不但得到他們的大力支持，約到高水平的稿子，保證刊物的質(zhì)量，還交了許多知心朋友，有些朋友至今還不斷聯(lián)系，經(jīng)常探討問題、交換意見，使我受益匪淺。

不當“新聞官”

這是鄧拓的一句名言。他認為，編輯、記者是一輩子的職業(yè)，不論擔任了什么行政職務，組長、部主任也好，編委、總編輯也好，對報紙來說，也都是本報記者，都應該不斷地采訪和寫東西?！巴豆P從戎”可以，“投筆從官”不行，一定要反對“新聞官”。鄧拓身體力行，在主持《抗敵報》和《晉察冀日報》時，他白天經(jīng)常要到黨政領導機關開會，請示問題、聯(lián)系工作，晚上在菜油燈下伏案疾書，絕大多數(shù)的社論、評論和重要文章都由他親自撰寫。任《人民日報》總編輯期間，他白天要參加各種會議，晚上每天值夜班看報紙各個版的大樣，審定簽發(fā)，撰寫重要社論。長期以來，鄧拓對編輯工作的任何一個工作環(huán)節(jié)，大到編輯計劃的制定，小到一句話、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的改動，都一絲不茍。他說：“報紙工作是重大的政治工作，思想工作，但表現(xiàn)出來的都是日常的具體工作和技術工作，例如排版、組版、標題、校對等等。對待瑣碎的技術性工作，我們應該從政治著眼去看待它。做編輯工作，要注意小事……要盡可能把一切都辦得讓作者和讀者看了舒服，滿意，對你放心?；蛘呶覀兏纱嗫梢哉f：編輯工作無小事?！彼沁@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人民日報社工作時，他經(jīng)常是為甄別一個有疑問的字，跑到校對組查《辭?！贰掇o源》《康熙字典》和《中華大字典》等。他看大樣時，如果發(fā)現(xiàn)文章某句話有疑問，要特地到印刷車間查對原稿后才放心?！肚熬€》創(chuàng)刊后前10期的社論都由他親自撰寫。后來由編輯部其他領導撰寫，由他審改。對《前線》的稿件，無論大小都由他親自審改簽發(fā)。他還親自到印刷廠等著看小樣。鄧拓長期擔任黨報黨刊的領導，但他從來不把這個領導崗位當作官來做，而是孜孜不倦，日夜筆走龍蛇，為黨的報刊事業(yè)鞠躬盡瘁。

（作者簡介：劉福同，1960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哲學系，同年調(diào)至北京市委，先后在市委理論工作室、市委《前線》編輯部、市委宣傳部、市委研究室工作，直至1995年退休。1961年10月至1966年5月在《前線》編輯部做編輯工作，受鄧拓同志影響頗深。鄧拓滿腔熱忱地向年輕編輯提出“人生要有精神寄托”，就是要在自己所學的專業(yè)上有所成就，要有專門的學問，還要有廣博的知識，為辦好黨的刊物作出貢獻。這是作者在《前線》編輯部時，受鄧拓教誨最深的一句名言。在擔任《陣地》雜志副主編期間，作者積極主張恢復《前線》刊名，并于1995年1月向市委寫了《關于辦好〈前線〉的幾點建議的報告》，部分意見得到采納?！肚熬€》復刊10周年時，作者寫了“我在《前線》所受教育的收獲和體會”，刊登在《我與前線》一書中。）

責任編輯 / 鐘?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