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志
筆墨是中國畫最具代表性的表現語言之一,是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本質問題。唐代的張彥遠曾說:“象物必在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于用筆。”[1]這說明筆墨不僅僅是傳統山水畫的“技術核心”,更是山水畫的“精神核心”。它能夠敏銳記錄作者情感意緒,準確傳達畫者的審美判斷,是山水畫的“靈魂”。當然這里所說的“筆墨”不是指傳統筆墨觀念下的具體不變的物質形式,而是在此基礎之上構筑的開放的、拓展了的筆墨語言,它是一種能夠繼承,且尚有發(fā)展空間的表達方式。當代山水畫能夠在保留中國傳統筆墨的基礎上,站在審視中西方藝術的高度上借鑒西方現代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一些方法觀念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
由于中西繪畫語言“多元融合”的事實與新時代背景下的多元表達,山水畫的筆墨語言也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多樣化面貌特征。與其他語言要素類似,筆墨新形式的出現,亦是建立在對傳統山水畫筆墨形態(tài)一定程度的吸納和完善上的。筆者結合多年的創(chuàng)作實踐與切身體會,總結出以下幾點感悟:
諸多審美形態(tài)中,情感表達是最具典型意義和文學內涵的語言符號之一,將其運用于中國畫的筆墨表現中更加充分展示了中國繪畫獨有的藝術魅力與神韻。筆墨的情感表達,是借用和延續(xù)了傳統山水畫中筆墨語言的精神內涵,傳達出了具有典型當代特征的精神風貌和價值取向,體現出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精神層面的內在審美理念。這類作品在精神追求、審美形態(tài)上與傳統山水畫有了很大的區(qū)別,顯示出了明顯的當代特征。在這些的作品中常常表現出一種文雅高貴的精神品質和對傳統山水畫精神的向往與回歸。這種回歸不是真正意義的想回到古代祥和安寧的山水境界中,而是在身處當下變化萬千的社會語境中,對古老自然山水的崇敬和對深厚傳統文化精神的一種感懷。畫家們能夠積極面對真實社會,保持對個體的關注,以及對當代人們在面對自然山川時的真切感受。
從諸多作品中可看出,畫家們基本脫離了傳統山水畫的筆墨程式,他們不再遵循曾經的“一波三折”與“提按頓挫”,而是將筆墨作為工具手段自由地表達內心中所思、所感。在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筆墨形式的變化是由其內容與其自身的表現手段決定的。傳統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是以筆墨系統為主線,傳遞著文人的精神氣質和理想。通過千百年來的不斷探索,筆墨已變成代代相傳的精神象征,具有獨特的藝術內涵和審美境界。畫家們用自己的藝術體驗使用著筆墨,并把筆墨變成構建整體形象的一個平等因素,使得當代山水畫的筆墨表現向形式化轉化,從而大大拓寬了筆墨的表達空間。
從歷屆全國美展山水畫的獲獎作品中皆可看出意象性,如吳冠中的《春雪》,賈又福的《太行豐碑》,周韶華的《黃河魂》等。他們一定程度上抽離了具體的客觀物象,表現起來顯得格外自由,畫面也給人以更加豐富的想象空間。蘇東坡的“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齊白石的“妙在似與不似之間”,蘇珊·朗格的“有意味的形式”皆是強調筆墨語言的意象性。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本统浞株U明了客觀物象的形與意象化處理之后的形是存在本質區(qū)別的。南齊謝赫在其著作《畫品》中提到“六法”,“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其后五法都是為第一法“氣韻生動”打基礎的,所以從事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畫家其主要精力不是去再現客觀物象,而是充分利用虛實的對比去營造符合東方審美需求的意象化空間,以求達到技與意的完美統一。
山水畫的筆墨語言會因時代的發(fā)展而產生變化,如同石濤所說的“筆墨當隨時代”。五代荊浩曾說“使筆墨不可為筆墨所使”,傳統山水畫非常注重用筆用墨,而今人在筆墨探索上則表現得較為靈活。但筆墨僅僅是畫者表達自我的手段與工具,最終要服務于思想的,因為“形而上”的道與“形而下”的技是密不可分的,是相互依存的。山水畫的筆墨語言,無論是內在的情感表達還是外在的形式變化都發(fā)生著較大的轉變,但無論如何轉變,其“中國藝術精神”不會變,因為沒有了民族精神,山水畫的筆墨語言也就失去了原有的獨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