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平 金建棟 尹永佩

（1.浙江警官職業(yè)學院警體教學研究部 浙江杭州 310018；2.江西師范大學體育學院 江西南昌 330022）

無論是源于族群生存的需要，還是歸于個體“以技求道”的心理需求，抑或是先師教化“武以成人”的社會需要，“習拳練武”早已成為中國社會群體的一種生活方式。在殺伐多難的古代社會，“武”給人以“防”，兼顧給人以“娛”；而現代社會“武”賦人以“娛”，兼顧給人以“防”。歷史場域的差異，對“武”的需求也顯現出有較大的不同。然而，無論是當下之“武”，還是古代之“武”，均彰顯出一系列中國武術人所特有的、程式化的行為規(guī)范、技術特征以及關系網絡。透析中國武術這些顯象因素不難發(fā)現，在其背后均或明或暗地隱匿著信仰、倫理與禁忌等思維元素的影響。甚至可以說，自武術創(chuàng)造與生產之時起，這些思維便無時無刻地不在影響，甚至統(tǒng)攝著中國武術的演進與遷變。那么，這些思維是為何可以影響中國武術的發(fā)展，其影響與統(tǒng)攝中國武術發(fā)展的驅力源自何處，在新時代的當下如何審視這些思維與中國武術未來發(fā)展的關系，則是亟待探討的重要話題。相對比而言，中國傳統(tǒng)武術是新時代中國武術的母體，同時，其“傳統(tǒng)”又深深地影響著中國武術當下的發(fā)展。考慮到研究的有效性，本研究將聚焦于中國傳統(tǒng)武術。基于研究目標，本文從創(chuàng)生思維視角切入，對中國傳統(tǒng)武術生產的路向進行回溯與反思，以期為現代武術文化的未來走向與發(fā)展提供一些借鑒與參考。

1 “尚祖”：中國傳統(tǒng)武術信仰“傳統(tǒng)”的基石

對“祖師爺”或者“鼻祖”的追問是武學的常見現象，當然，對“鼻祖”的臆造與攀附也是普遍的事實，成了中國傳統(tǒng)武術最為顯性的標識，對此，學者或以“科學”話語予以批判，或以“迷信”的價值觀寄以“污名”。深入探究門戶“鼻祖”的背后不難發(fā)現，“鼻祖”崇拜是對“超自然力”的心理期待，是門戶聚合、正宗化的“符碼”，同時，也是一種“尋根式”的崇拜，推動著武術的創(chuàng)造與發(fā)展。

1.1 “鼻祖”崇拜：“超自然力”的心理期待

在宗族祭祀普遍化的古代社會，拜師是“入門”習武的一個重要儀式，而拜師便要祭祀“鼻祖”，久而久之，祭祀“鼻祖”也便成了武術儀式化的一個內容，伴隨儀式而來的則是“鼻祖”崇拜在個體心理中的建構。當然，在君權與神權合一的傳統(tǒng)社會中，“鼻祖” 崇拜又不僅僅是一個儀式，人們常常將“鼻祖”與“超自然”力量關聯在一起，武術中的“鼻祖”信仰也是如此。誠如文化學者李澤厚所講：在強調血統(tǒng)與道統(tǒng)(德)的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社會，人們對“神”與“祖”的崇拜，決非僅僅是倫理的需求，而是在于認為二者具有“超自然”力量的蘊涵[1]。

從更加寬泛的意義來講，無論是精英階層“社稷禮樂祭祀”，還是百姓圍繞祖廟膜拜，在人們的潛意識中是有一種認知的，即認為超自然或“天道”是可以為人類提供精神力量的[2]。在武術的發(fā)展過程中，“鼻祖”信仰的存在，顯然是傳統(tǒng)社會祭祀文化在“武人”群體中一種延伸。太極拳奉張三豐為“鼻祖”、少林拳視達摩為“門師”，也在一定程度上，間接地表達了對所謂“超自然力量”的信奉，認為此類“人物”可以賦予其門徒以超越常人之“力量”。

1.2 “鼻祖”信仰：門戶聚合、根崇拜的“符碼”

“個體的信仰不因一種需求而存在，”美國著名心理學者學家弗洛伊德曾言，它的存在從“貫穿于人類生活的各個角落?！蔽湫g“鼻祖”信仰也是因多元需求而生，如果說最原始的“鼻祖”信仰是對“超自然力”的期待，而后，門戶聚合、正宗化也是“鼻祖”信仰的一種反映。處于“格式塔”式譜系建構頂層的“鼻祖”往往是“門派”群體聚合的“圖騰”，具有宗教意義上的“人格神”的代言效用。在明清時期，武術門戶獲得了空前的發(fā)展。當然，隨著武術門戶的競相發(fā)展，“鼻祖”或“門師”的追溯與崇拜也抑或成為證明“門派”血統(tǒng)與道統(tǒng)（德）純正的集合體。人們認為有功德、名望的“鼻祖”或“門師”有助于提高本“門派”，甚至有助于提高習武個體的社會地位，這引來諸多門戶的爭相效仿，諸如，形意門一說為岳武穆所創(chuàng)，一說為姬際可所創(chuàng)，其源起之說至今爭辯不休。其中，以岳武穆創(chuàng)拳一說的質疑聲音最廣，以“弱者”心態(tài)來審視這種行為的話，將其解讀為附會圣賢創(chuàng)拳的推斷也有其合理性，因此會遭人非議也不足為奇。

當然，視人文創(chuàng)造之神、圣賢甚至神話人物為“鼻祖”的實踐理性，雖然本身具有功利性的價值取向，但是，對于禁武環(huán)境倒逼下，“鼻祖”或“祖師爺”等人格神所賦予門戶武術的存在的合理性，從理論上為門戶在社會上以及在武術群體發(fā)展中提供了合理化存在的支撐。當然，從更為深層次的角度來看，“鼻祖”信仰或稱“祖師爺”信仰是中國傳統(tǒng)武術信仰的集中體現，可以說濃厚的家族式原生情感和價值訴求深深的潛隱于武術群體的信仰之中，同時，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尚根”文化的外在體現，在習武個體在民間儀式、信仰與精神等傳統(tǒng)“慣習”的“規(guī)訓”下，其內在“根崇拜”外顯為“鼻祖”信仰。

2 “重道”：中國傳統(tǒng)武術社會教化思維的邏輯原點

以拳藝和精神信仰為行為邏輯支撐的中國傳統(tǒng)武術在承傳的過程中，“道”往往是拳藝開啟的邏輯起點，具體表現為“道”構成了中國傳統(tǒng)武術人的精神意向，同時，“道”也成為了大多習武人的內在驅力。從本源上來講，“重道”是對“規(guī)律”的一種探尋以及靈魂上的自我慰藉。

2.1 “道”作為武術群體“藝成”的精神意向

自殷人始，宗法統(tǒng)治者便將天道與祖宗相接，以血緣論顯，至周人標榜自已神族血統(tǒng)的同時，強調“有德者稟受天命”、“萬法歸宗，以德為本”[3]?？鬃涌吹街苋艘缘屡涮斓母锩赃壿嫞瑒?chuàng)造了內圣外王的理論，并將仁和禮作為“道”的體現?？鬃釉?“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薄肚f子》云：“由技進于道矣”! 隨著人們對“道”理解的不斷泛化，“道”也轉變成了“技”的精神意向?！暗馈弊匀怀闪宋湫g教化的根基，通過對體膚砥礪的過程，尋求“義勇兼?zhèn)洹钡娜烁窈蛢刃牡淖允?，使修身、齊家、平天下成為武人教化和融入社會指向[4]。為了使習武者能夠達到“道”所要求的“藝成”目標，或者說人們心目中武者“為國為民”的形象。從武術人簡單的收徒儀式便可窺其一斑，武術人以門規(guī)、戒律來甄選門徒，以嚴格程序對傳承個體進行選擇，秉承傳“入室弟子”“傳男不傳女”“宗族內傳”等信條。在武術中，拜師收徒中有著諸多講究，其中，有著種種禁忌是最為明顯的特征，以免武藝落入不“義”習武者之手，有違“天道”與“人倫”。

2.2 “道”與“真?zhèn)髅胤ā标P聯作為武者的驅動

在對事物本質認知缺乏科學思維的傳統(tǒng)社會，“道”往往與秘法相關聯。因此，在民間有一種慣性思維，習練者能否獲得來自師者的真正傳承，能否能夠獲得秘法“真?zhèn)鳌眲t主要取決于習武者是否“尊師重道”，對“道”是否有信仰，則成為習武個體接受師傅教誨的必備條件。在武術傳授中，師父作為“技”與“道”的中介，通過“口傳心授”的方式作為武術中授“道”基本方式?！暗馈迸c“藝成”的關聯在武人的授與“習”產生了驅力，外化為符合“道”之所成的倫理、行為與思想[5]。人們以“道”的理念規(guī)范了武術承傳的儀式與規(guī)矩，進而實現武術人的“由技熟”而“見道”。在某種程度上，“道”則作為習武者內心體悟與修持的最高境界，帶有神秘色彩的張力，使武術人形成了“追求打，又不提倡打”求悟的性格。當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道”制約了武藝的承傳，但也凈化了習武、承武、用武的生態(tài)體系。

3 “崇天”: 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的本源與審美訴求

著名哲學家馮友蘭先生說：“象思維”是中國人所特有的重要哲學思維，這種思維源于國人早期對“萬物崇拜”的“崇天”思維，表征為“立象取意”“超以象外”。于中國傳統(tǒng)武術而言，以“立象取意”“超以象外”為表征的“崇天”思維亦構成其創(chuàng)生的本源以及演練、審美訴求。

3.1 “立象取意：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的本源標識

縱觀古代先賢造拳或當代人演練中無不有“意象”印痕，表現為“觀物取象”“象形而取意”“以意取象”等?？疾楣湃V不難發(fā)現，諸多武術先賢創(chuàng)拳的過程中，大多數求藝者均有過“觀象而取意”階段，以師法（學習）古譜、古人、先師等方式獲得。模仿虎、豹、龍、蛇、鳥、雞、鶴等物象而成的仿生拳，皆可歸結為源于“觀物取象”意識對拳術生產的約定，進而，取“圖騰”符號或技擊動作的仿生而成的。以八卦掌為例，八卦掌舊拳譜上有言：《周易·系辭下》載：“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6]。這段話是描述八卦掌產生之源，從文字中可以看到，“觀物取象”較早地就已為中國先民所踐行。而在具體技擊動作中，武術動作中表現為左顧右盼、前仰后合、屈伸跌撞、鷹擊、虎撲等動作，則是以形顯藝、借形喻神上“形似”的體現，醉拳、武松脫銬等拳術，皆屬此類。

顯然，在中國傳統(tǒng)武術的創(chuàng)造與生產過程中，無論拳種生成，還是藝道的展演，“立象取意”作為其顯性標識之一，早已成為中國文化的一種符號。細察之不難理解，“立象取意”是古代先民對“天”與“萬物有靈”體悟的集中體現，“立象取意”一度浸染著武術技藝形態(tài)與審美的遷變，甚至扮演著一種“（自然）規(guī)定性”的角色，影響武術的審美與技擊功法，使得中國傳統(tǒng)武術與西方體育特質上表現出根本的差異性。質言之，與西方體育相比較，中國傳統(tǒng)武術有“立象取意”蘊藏于其中，因此，中國傳統(tǒng)武術也便成為不但注重技擊，而且，更加注重“境外之境、味外之旨”美學表達的一種運動形式。

3.2 “超以象外”: 中國傳統(tǒng)武術的審美訴求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向來有對自然萬物體察、參悟理解其“意象”的傳統(tǒng)，以尋其背后“意象”“意境”之美為重要訴求，這種訴求也反過來影響著人們的對事物的審美。在臺灣學者余英時先生看來：中國哲學的軸心即是對“天人合一”的論證，而“天人合一”的徑直反映則是對“物象、意象”的感應”[7]。而中國人的審美觀則是強調以“觀”（對自然的直接認知和感受）作為取“象”的前提，突出透析背后之“感”，即“意象”“意境”的感官體驗。在中國傳統(tǒng)武術中，“超以象外”常常表現為基于對自然之身體的超越和透過“心源”之上的意會。太極拳、形意、八卦等內家拳，系取“象”而踐“理”，完成對“陰陽互化”“五行相克”“藏而不露”的內家拳之美的演繹。

當然，在中國傳統(tǒng)武術中，“超以象外”的審美約定還表現為透過拳“象”來探尋世間的“道”。 正如陳鑫在《陳氏太極拳圖說》中所說：“拳之一藝，雖是小道，然未嘗不可即小以見大”。諸多拳種皆有通過身體的習練，結合冥想或妙悟等內在因素，對技擊進行“形象化”“藝術化”處理，進而，來獲得“自然”精神上的實踐或自我表達。一般而言，人們通過以習拳“觀”世界、理解世界，追求“以象見理”，不僅僅著眼“見于外”的天地萬物之“象”，同時，更是追求對隱于天地萬物“內”的“理”“意”的闡發(fā)，來實現人類對萬物“理”之維、“理”之真的訴求。[8]在這期間，習武人在習武中習得或體悟到的自然之“象”、符號之“象”，往往會與“形而下”的“意”相合構成武術的一體兩面，先行介入創(chuàng)拳或求藝者認知圖式，一度建構成為其精神訴求，影響其對武術的認知與體驗。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源于自然之“象”以及由“象”而引申而來的“意”規(guī)范并造就了承傳“共同體”的武藝技法，以及習武人審美“范式”建構的內在張力。

4 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傳統(tǒng)”的近現代遭遇與未來進路

歷史學家胡繩提醒：“對歷史的認識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現在和將來，卻不能為歷史所俘虜，而進入復古派的傾向。那樣就會模糊了對現在的認識，更絕滅了向將來的前進?！睂χ袊鴤鹘y(tǒng)武術發(fā)展的探討，則既要觀其“來路”，同時，也要審視與反思當下以及未來。

4.1 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思維”的近現代遭遇

自中國武術創(chuàng)生而來，“尚根”“重道”與“崇天”思維意識便漸進地成了其演變中的“固化” 特質，不斷地參與到武術文化的建構之中。直到20 世紀以來，在武術承傳過程中這種意識仍然保持著出巨大的慣性，發(fā)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其中，從中國古代宗法制度沿襲并改造而來的“尚根”思維，在武術的發(fā)展過程中，契合成了拳種門戶的內在思維； “重道”則成了習武個體的精神意象與習技驅力，而“崇天”思維則成了個體創(chuàng)拳、演拳的信仰精神和審美訴求。在較長的一段時期內，這些傳統(tǒng)的觀念作為武術傳承的精神密碼一以貫之，不僅成了中國武術生成與演化邏輯的一種必然存在，甚至已經成了武術創(chuàng)生與發(fā)展的定則之一。

近代以降，在西方列強的欺凌下，國人開始向外“觀天下”才認識到國家的“百不如人”。為了洗刷“東亞病夫”標簽，國內外仁人志士發(fā)起了“強國強種”行動，以期一改中華民族“積弱之病態(tài)”，嚴復先生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之口號，曾國藩先生提出“中體西用”的良方，以“西化”對“國術”進行改造成為了應國家危難時特定選擇。梁啟超、張之江、馬良等人倡導國術改良，將國術進行“體育化”處理作為救國利器。客觀上來講，在這種族危亡的特殊時期，對武術的“體育”化處理，為武術推廣與實用性提升帶來了諸多利好。然而，面對“西化體育”規(guī)訓的中國武術，其“尚根”“重道”與“崇天”意識也不斷地遭到破壞與消解。

4.2 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傳統(tǒng)”的存在理路反思

客觀來講，“尚根”“重道”與“崇天”精神意識作為中華民族宗法制度的一種特質發(fā)明，固然有其弊端，但其組織、精神上的優(yōu)越性也是足以明證的。作為一種歷史存在和生成規(guī)律的呈現，也構成與維系了中國傳統(tǒng)武術文化的結構與精神相對穩(wěn)定性的一面。從20 世紀90 年代武術“門戶譜系”“祭祖拜師”“古譜技法尋蹤”的復活與再造也不難看出，“尚根”“重道”與“崇天”意識仍作為當代武術文化的遺產延續(xù)，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當下武術文化的習性、信仰與價值祈求。

毋庸置疑，“尚根”“重道”與“崇天”的思維特質是武術文化從歷史中走來，延續(xù)至今的精神動力和文化原型觀念，在武術文化的承傳與發(fā)展中起到助推與規(guī)定性功用，當然，它在一定程度上，也促成了武術文化在遷變中保持武術自身的整體性，而不被其他文化所肢解。正如劉廣明在《宗法中國》中所強調：在人類歷史中，彌久不變的或變化甚微的不是什么經濟制度、政治體制，而是自然環(huán)境和特定民族的文化原型觀念對次生文化的影響[9]。在武術文化的演變過程中，“原生觀念”思維的影響是顯著的，使得武術文化傳統(tǒng)在遷變中保持著布迪厄所說的“慣習”。當下，對傳統(tǒng)武術文化中的“尚根”“重道”與“崇天”處理上有一種“斥責”、剝離的聲音。從事物發(fā)展的兩面性來看，可以說一味斥責“尚根”“重道”與“崇天”是不正確的。就武術發(fā)展本身而言，缺失“根”意識、缺乏“天人”信仰與“重道”教化的武術，其傳承責任界定和歷史記憶的維系陷入困境，則應該是不足為奇的。

4.3 中國傳統(tǒng)武術創(chuàng)生“傳統(tǒng)”的存在未來進路

審視中國武術文化的發(fā)展與現實狀況，對傳統(tǒng)文化“尚根”“重道”與“崇天”意識特質的關注是無法回避的，也是不應該回避的，不應簡單地以西化為惟一的“真理”性思維對其予以評判。更重要的是，要以客觀的態(tài)度與人文情懷來對待從歷史中走來的傳統(tǒng)武術，進而對傳統(tǒng)武術文化的行為組織、精神信仰以及思維觀念加以剖析，對武術體系中的“變”與“不變”的原生動力加以理順，厘清其“精神動力”與“文化糟粕”。

當然，不應排除也不應回避宗法“尚根”“重道”與“崇天”意識的局限性，畢竟這些思維帶有著宗法制度下的劣根性，造成了諸如“門戶之見”“技術秘不示人”等弊端，顯然，在當代中國武術的發(fā)展中如何對其進行規(guī)范與轉化、因勢利導，是一個富有挑戰(zhàn)性的課題，以期在后續(xù)研究中有所論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考量中國傳統(tǒng)武術當代發(fā)展與保護的過程中，一味地趨于“祛魅”、趨于對“西化”范式的精神依附，必然會招致文化傳統(tǒng)與癥結在以“科學化”召喚下一并清算，部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人文情懷亦在“革新”中喪失生命力。

一言以蔽之，“尚根”“重道”與“崇天”集中映射了習武群體對“天人合一”傳統(tǒng)理念的踐行，理應全面辯證地對其進行探討。在中國傳統(tǒng)武術未來傳承與保護中，可以依據時代需求、國家需求為標準對其進行“創(chuàng)造性改造、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使其適應并服務于當代。對于武術中的“崇根”意識，則可以在現代視域下將其升華為以“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起點的“根”崇拜，在實踐中加以落實；于“重道”而言，則可以聚焦于“修身、齊家”的精神意向，將“學以成人”為樹立為武術人修“道”的邏輯起點和終點，促成習武者的內在修為。于“崇天”而言，則可繼續(xù)發(fā)揚“立象取意”“超乎象外”的功用為當代武人創(chuàng)拳、演拳所用，提升習武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以及對生命旨趣的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