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凱 楊川 李祥
摘要:我國在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中呈現出主體上多元性與單一性并存、目標上受教育權與發(fā)展權相統一、內容上突出提供權與受保護權、方式上政策工具的選擇呈現多樣性的特點。但同時也暴露了多元主體參與權利保障缺位、政策保障內容體系不健全、政策工具使用不均衡、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不優(yōu)等問題。優(yōu)化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保障的路徑在于激發(fā)多元主體參與權利保障,打造良好的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明確兒童游戲權保障的內容,健全政策保障的內容體系;加強游戲權的立法工作,提升政策工具使用的均衡性和有效性。
關鍵詞: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表達;實踐困境
中圖分類號:G613.7?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008-4657(2023)01-0064-09
隨著學界對兒童游戲獨有價值的科學認識,兒童游戲權研究成為了學界又一熱議話題。相關研究表明兒童游戲權有其存在的基礎:一方面是源于人們對兒童、童年的理性認識以及對兒童游戲的科學認識[ 1 ],開始了解到兒童的本義是自由[ 2 ],游戲是他們的天性和童年的代名詞、是他們的一種生命存在與生活方式[ 3 ],游戲能夠促進學前兒童身體、認知能力、社會性與情緒情感的發(fā)展[ 4-5 ];另一方面則是源于保障兒童游戲權是作為推動學前教育治理法治化的關鍵舉措,而學前教育治理法治化又是教育治理現代化的核心要義[ 6 ]。因此,保障兒童游戲的權利將成為黨和國家未來在兒童政策實踐過程中的重要內容。事實上,早在1989年,兒童游戲權就已經作為一項兒童權利于《兒童權利公約》(以下簡稱《公約》)中予以明確提出。遺憾的是,我國作為聯合國締約國成員之一,距《公約》頒布雖有30多年之久,但迄今為止并沒有哪一部法律明確提出“兒童游戲權”這一概念,縱然《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學前教育法草案》)中已將游戲權作為學前兒童的一項權利提出,但由于該法仍處于立法階段,也并未使游戲權正式走上法律的舞臺?;诖?,本研究將從政策研究的視角,探討我國在未正式提出游戲權的背景下,已有法律是如何確認和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又是如何去執(zhí)行和表達游戲權的,其保障和表達的特征和困境如何。最后,筆者嘗試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的保障內容進行路徑反思。
一、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
政策表達通常是指政府借助政策文本形式向外界傳達的政策重點、行政意圖、行動引導、措施安排等內容[ 7 ]。因此,梳理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有利于洞悉現階段政府對學前兒童游戲權保障的導向及安排,促進政策科學有效地實施。在此,筆者將從法律賦權及政策執(zhí)權的視角展開對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表達的梳理。
(一)法律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的確認與保護
正如在前文中所提及的,國內已有法律中尚未提出“游戲權”這一概念,但其實這不代表學前兒童游戲權在國內法律中無跡可尋。結合學界已有研究和對已有法律的梳理,發(fā)現法律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的確認及保護主要從以下兩個維度來展開。
一個維度是以網絡游戲、電子游戲、游戲游藝設備、文化娛樂、休息、閑暇等詞目作為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法律依據[ 8-9 ](表1)。具體又可以分為以下幾類:一類是為防止兒童沉迷于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法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以下簡稱《未保法》)的第58條、74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以下簡稱《廣告法》)中的第40條等條款。一類是確保游戲游藝設備安全生產與使用的法律,如《未保法》的第55條。一類是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時間的法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以下簡稱《家促法》)中的第22條。
另一維度則是將游戲視為學前兒童受教育的體現來保障游戲權的法律地位[ 10-11 ]。早在1954年,《憲法》第94條就已明確規(guī)定,“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隨后《未保法》《教育法》等法律也對此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至此,公民受教育權的保障形成了以《憲法》為核心、以《未保法》《教育法》等法律為基礎的法律保障體系。
(二)政策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的執(zhí)行與表達
承接前文法律對學前兒童游戲權確認與保護的探討,網絡游戲與電子游戲、游戲游藝設備生產與使用、游戲者的游戲時間、游戲是學前兒童受教育的體現等內容成為了法律賦予學前兒童游戲權的保障內容。為了進一步了解這些法律內容又將如何在政策中進行執(zhí)行和表達的,接下來將對其相關政策內容予以一一探討。
1.網絡游戲與電子游戲政策中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表達
防止未成年人沉迷于網絡游戲與電子游戲是這類政策文本所要表達的核心內容。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孩子們的游戲場域不再局限于傳統觀念中的實地場域,虛擬游戲空間成為了這一代孩子游戲場域的重要組成部分,網絡游戲、電子游戲成為了孩子們重要的游戲形式。這種轉變在豐富孩子們游戲內容和場域的同時,另一方面也給孩子們帶來了負面的影響。孩子們開始變得比以往更加癡迷于游戲,而且這種癡迷開始趨向于不健康化和小齡化。為了改善這類問題、防止未成年人沉迷于網絡游戲,國家特此制定了這些政策。因此,這類政策在目標、內容、執(zhí)行主體、制定主體、政策工具上呈現出如下的一些特點:從政策目標上來看,旨在減少未成年人對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使用時間,改善未成年人沉迷于網絡游戲等問題;從政策內容上來看,聚焦于對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場所、時間、內容三個方面的保障;從政策執(zhí)行主體上來看,則主要針對的是社會市場主體和學校主體;從政策頒布主體來看,涉及中共中央國務院、國家新聞出版署、教育部、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中共中央宣傳部、公安部等主體;從政策工具上來看,權威型工具是主要工具。由此可見,網絡游戲與電子游戲政策中有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主要凸顯的是學前兒童游戲過程中的被保護性(表2)。
2.游戲游藝設施設備政策中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
這類政策與上類政策有相似之處,即政策表達的核心在于凸顯對學前兒童游戲的被保護性,但不同的是兩類政策所呈現的內容完全相反。這一類政策對游戲的保護是為了能夠保障學前兒童能夠更安全地進行游戲,而上一類政策對游戲的保護性體現在為了防止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帶給兒童的傷害而限制進行游戲。此外,上一類政策中政策的執(zhí)行主體既針對市場也針對學校主體,而這類政策執(zhí)行主體則主要針對社會市場主體。因此,不難看出這類政策在對游戲權的表達中又有其自身的特點,即目標上在于規(guī)范市場、確保游戲者游戲過程中的安全;內容上涉及游戲游藝設備從生產到使用再到監(jiān)督檢查最后到事故的調查處理和法律責任等全過程;政策制定主體上則涉及國務院、國家市場監(jiān)督管理總局、原文化部、國家質監(jiān)局、文化和旅游部等多方主體;政策工具仍以權威型工具的使用居多(表3)。
3.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時間的政策表達
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關鍵之一在于保障他們享有基本的游戲時間。因此,這部分政策所表達的核心內容是義務主體有責任和義務向學前兒童提供充足的游戲時間。梳理這類政策后發(fā)現,政策表達主要以直接表達和間接表達兩種方式對其保障。直接表達是指政策中會直接以游戲時間詞目來解釋和表達學前兒童游戲權。如《幼兒園工作規(guī)程》《幼兒園保育教育質量評估指南》《關于大力推進幼兒園與小學科學銜接的指導意見》等文件直接明確規(guī)定“要保障幼兒充足的游戲時間”。間接表達則是指政策中以休息時間、娛樂時間、體育鍛煉時間等間接詞目對其進行解釋和表達(表4)。
4.游戲作為學前兒童受教育過程的政策表達
《學前教育法草案》在第13條中明確指出,“國家保障學前兒童受教育權?!薄皩W前兒童的教育應當堅持兒童優(yōu)先和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尊重兒童人格,保障學前兒童享有游戲、受到平等對待的權利?!保?12 ]可見,學前兒童游戲權是基于學前兒童受教育權的前提而提出的,與其他學齡兒童不同,學前兒童的受教育權與游戲權不能獨一而論[ 13 ]。因此,《幼兒園工作規(guī)程》《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3~6歲兒童學習與發(fā)展指南》等文本中均傳達了同一觀念,即幼兒園教育要將游戲作為基本活動、幼兒的學習應該在游戲中進行。
梳理這類政策文本發(fā)現,其政策表達內容主要聚焦于對學前兒童游戲的自由、游戲的空間、游戲的時間、游戲的材料、游戲的安全等方面,具體詳情見表5。這一類型政策不僅延續(xù)了前面政策中所提及游戲的被保護性和提供性,更表達出學前兒童游戲的受教育屬性和發(fā)展屬性。但在政策執(zhí)行主體上依舊較為單一,主要以幼兒園作為執(zhí)行主體。
(三)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表達的特征
1.主體上:多元性與單一性并存
具體體現在政策制定主體的多元性和執(zhí)行主體的單一性。政策制定主體的多元性是指從縱向上來看,制定主體表現出多層次性。既涉及由國務院制定的各類行政法規(guī)及規(guī)范性文件,又有由各部委發(fā)布的部門規(guī)章及工作性文件等。從橫向上來看,制定主體表現出廣泛性。如位于同一層級的部門規(guī)章中,政策制定主體涉及教育部、財政部、公安部、旅游部及住房城鄉(xiāng)建設部等多個部門。政策執(zhí)行主體的單一性則是指執(zhí)行主體的學?;R延姓咧谐说谌惐U蠈W前兒童游戲時間的政策表達中涉及社會、家庭等執(zhí)行主體,其他政策的執(zhí)行主體更多指向學校(幼兒園),而家庭、社區(qū)等其他主體的執(zhí)行程度明顯不夠,這實際上也表露了當前家校社協同育人的窘迫。
2.目標上:受教育權與受保護權相統一
縱觀以上政策表達,發(fā)現在政策目標上無外乎強調兩方面內容:一是強調游戲是學前兒童受教育和學習的權利。因此一方面建立了由《憲法》到《未保法》《教育法》《義務教育法》等基本法的兒童受教育權的教育保障體系;另一方面構建了以“幼兒園教育以游戲為基本活動”“游戲是幼兒生活和學習的基本途徑”等為主的學前教育政策體系。二是強調學前兒童游戲需要多方面的保護,既需要從游戲類型上得到保護,如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防沉迷保護;也需要從游戲內容、游戲環(huán)境、游戲游藝設備、游戲材料、游戲場所等多方面保護,如《娛樂場所管理辦法》對游戲游藝設備做出硬性規(guī)范,保障學前兒童擁有安全的游戲過程。
3.內容上:突出游戲提供權與游戲自主權
為了實現學前兒童受教育權與受保護權的政策目標,現有政策在其表達過程中集中將重心放在游戲的提供和兒童游戲自主上面,具體表現如下:一方面,注重幼兒園及教師對學前兒童游戲空間、材料、類型、指導等條件與環(huán)境的提供。如在游戲空間層面,《幼兒園建設標準》明確對幼兒園室外游戲場地、共用游戲場地、分班游戲場地人均面積給予了相關規(guī)定;在游戲材料層面,《幼兒園教玩具配備標準》則針對幼兒園不同類型的玩具作出了相關要求;在游戲指導層面,《幼兒園教職工配備標準(暫行)》《幼兒園園長專業(yè)標準》等政策更是對幼兒園教師與園長的配備及專業(yè)能力提出了要求。另一方面,注重學前兒童在游戲過程中的自主性。雖然各類政策多方強調幼兒園的教育要以游戲作為基本活動,但這并不表示弱化了游戲本身的特點,即游戲的自主性、自由性、趣味性等。因此,各政策在內容上才會多次提到要鼓勵學前兒童自主選擇游戲類型、游戲材料及游戲玩伴。
4.方式上:政策工具的選擇呈現多樣性特點
政策工具是政府為了實現特定的政策目標而采用的各種手段及其組合[ 14 ]。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工具的使用有以下幾種:權威工具、激勵工具、能力建設工具以及勸告或勸誘工具。首先,為了保護兒童在游戲過程中免受傷害而采用的權威工具,如《娛樂場所管理條例》《特種設備安全監(jiān)察條例》等。其次,為了激勵兒童游戲類型的豐富性,而采用的激勵型工具,如《中國兒童發(fā)展綱要(2011—2020年)》中提出制定優(yōu)惠政策,鼓勵和支持優(yōu)秀兒童游戲的創(chuàng)作、生產和發(fā)行[ 15 ]。第三,為了提升教師對兒童游戲的指導能力而采用的能力建設工具,如《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指出,“把以游戲為基本活動促進兒童主動學習和全面發(fā)展的能力作為關鍵指標,納入學前教育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標準、幼兒教師職后培訓重要內容”[ 16 ]等。最后,為了使幼兒園樹立正確的游戲觀而采用的勸告或勸誘工具,如《指南》《關于當前發(fā)展學前教育的若干意見》等均提到幼兒園要珍視游戲對學前兒童的獨特價值??梢?,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工具上的選擇呈現出多樣性的特點。
二、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保障的困境
(一)多元主體參與權利保障的缺位
游戲權的保障理應是一個涉及多主體、多維度的保障體系。然現有政策保障體系依然面臨著政策制定主體參與度不夠且協同性不足、政策執(zhí)行主體過于單一等困境。
一是政策制定主體參與度不夠且協同性不足。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從各部委制定主體單獨發(fā)文的數量上來看,政策制定主體雖已涉及到教育部、財政部、民政部、衛(wèi)生部、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等數十個部門,但主要以教育部牽頭聯合發(fā)文形式為主,除了教育部門,少有主體單獨制定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相關內容。另一方面,從聯合發(fā)文情況來看,統計數據表明,各部門單獨發(fā)文與聯合發(fā)文占比分別為80.5%、19.5%。當然不排除筆者在政策搜尋過程中存在一定的誤差,相關數據可能有所浮動。但卻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制定主體間協同性不足。
二是政策執(zhí)行主體過于單一,缺乏多元性。從已有政策文本的相關內容來看,有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執(zhí)行主體更多是圍繞學校(幼兒園)層面展開,如《幼兒園工作規(guī)程(2016)》《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等各學前教育政策文本主要聚焦幼兒園主體的參與。強調社會、群團組織及家庭等主體參與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內容則少之又少。
(二)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保障內容體系的不健全
政策保障內容體系的不健全主要體現在政策內容的模糊性與不全面兩方面。
首先,政策保障內容的模糊性是指游戲權概念的模糊和網絡、電子游戲教育價值的模糊。一方面,游戲權概念的模糊。無論是從法律賦權的視角來看,還是從政策執(zhí)行權利視角來看,對于學前兒童游戲權是什么、包含哪些內容、有哪些特征等問題都表述得不清晰。這就導致在學界有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研究廣受爭議,如不同學者對其內涵界定就不同,既有學者認為學前兒童游戲權其實質就是受教育權[ 10 ],也有學者認為學前兒童游戲權只是受教育權的內容[ 17 ]等。另一方面,網絡、電子游戲教育價值的模糊性。梳理政策文本發(fā)現,已有政策內容一邊不斷強調游戲對學前兒童具有獨特的價值、游戲是他們重要的活動方式。網絡、電子游戲作為游戲的重要形式之一,自然也具有著獨特的價值。但另一邊為了防止兒童沉迷于網絡、電子游戲而提出“游藝娛樂場所中設置的電子游戲機在國家法定節(jié)假日外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的相關要求。這一要求在較好避免兒童沉迷于電子游戲的同時,是否某種程度上也剝奪了他們游戲的權利?而教育政策的制定是否也應正視網絡、電子游戲對促進學前兒童發(fā)展的積極一面?
其次,政策保障內容的不全面。一方面,已有政策內容集中從幼兒園場域視角來保障學前兒童游戲的權利,如各類學前教育政策分別從幼兒園的人、物、環(huán)境等維度對其作出相關要求。而針對學前兒童其他的游戲場域如家庭、社區(qū),相關政策內容明顯不足。另一方面,游戲權的內容是否真的只涉及到如前文政策中所提及到的受教育權、發(fā)展權、提供權、受保護權等屬性。如果從幼兒園游戲的整個過程來看,其內容屬性是否會涉及到更多?比如在游戲過程中不僅需要幼兒園及教師的對學前兒童游戲的保護和提供,還需要他們對學前兒童游戲的指導、觀察與評價。與此同時,整個游戲過程又都離不開學前兒童的積極參與。因此,學前兒童游戲權的內容或許還包括了游戲指導權、評價權和參與權等等,這些問題都尚不確定,仍需進一步明晰和完善。
(三)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工具使用的不均衡
政策工具使用的不均衡體現在勸告或勸誘工具的過度使用及政策工具組合結構的缺乏兩方面。一是勸告或勸誘工具的過度使用。勸告或勸誘工具往往適合政府計劃逐漸改變人們的行為方式而采用的一種方式,把勸告政策作為計劃中第一步特別合適[ 18 ]。換言之,如果學前兒童游戲權的政策表達僅僅是為了改變社會各界,尤其是幼兒園對游戲的看法,那么勸告工具確實特別適合。實際上,隨著國內外對游戲的探索,游戲對學前兒童的價值在學前教育界已然達成了共識。因此,未來兒童游戲權政策的制定應在繼續(xù)使用勸告或勸誘工具的同時,加大對權威工具的使用,提升游戲權的法律地位。二是政策工具組合結構的缺乏。學前兒童游戲權的保障不僅需要權威工具給予游戲權的合法性和強制性,同時仍然還需要勸告或勸誘工具加大對家庭、社會游戲價值的宣導,更需要能力建設工具、激勵工具加大政府對幼兒園的經費投入、加強對教師能力的培養(yǎng)。而現有政策工具的使用并沒有隨著政策環(huán)境的變化而及時改變所選擇的政策工具,依然以勸告工具的使用為主,缺乏科學、系統的工具組合結構。
(四)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的不優(yōu)
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既包括了政治經濟環(huán)境,也包括了社會文化環(huán)境。首先,受政治經濟環(huán)境的影響,我國社會的發(fā)展仍處于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階段。雖然近幾年國家財政在學前教育領域的支出比例越來越大,學前教育也得到了快速的發(fā)展。2021年全國教育事業(yè)統計數據顯示,全國幼兒園有29.48萬所,在園幼兒4 805.21萬人,全國學前教育毛入學率更是從2010年的56.6%上升至88.1%。然而,新時期學前教育的發(fā)展依然還面臨著發(fā)展不平衡不充分困境。尤其是鄉(xiāng)村學前教育的發(fā)展,很多幼兒園仍然面臨著游戲材料不足、游戲空間受限等問題[ 19 ]。其次,受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影響。游戲一直以來是作為學習的對立面而存在,尤其對于家長來說,即使幼兒園以游戲作為基本活動形式已成為學前教育界的“公理”,但社會及家庭的認可度并不高,行動上更是輕視和忽視游戲。這顯然不利于保障學前兒童游戲的權利。
三、學前兒童游戲權政策保障的優(yōu)化路徑
(一)主體上:激發(fā)多元主體參與權利保障,打造良好的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
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既需要加強政策制定主體間的合作,從頂層設計層面給予游戲權的保障。同時還需執(zhí)行主體的廣泛參與,從實踐中打造良好的政策執(zhí)行環(huán)境,共同保障學前兒童享有公平、自由游戲的權利。
一是加強政策制定主體間的協同與合作,確保兒童游戲權保障的連貫性和一致性。一方面,加強各部委之間的合作。從現有發(fā)文情況來看,學前兒童游戲權的保障仍然以單主體發(fā)文為主。由于各主體間分工職責的不同,導致兒童游戲權的保障在內容上既缺乏全面性也缺乏銜接性。另一方面,加強相同領域內的橫向協同。如果只是單方面的從學前教育政策中去強調游戲對學前兒童發(fā)展及對幼兒園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在家庭教育階段亦或是義務教育等其他教育階段并不凸顯游戲對學前兒童發(fā)展的促進作用,顯然很難達到學前兒童游戲權保障的連貫性和一致性。
二是加強家庭、社會主體的積極參與,確保兒童游戲權保障的全面性。學校(幼兒園)是學前兒童游戲的重要場域,保障兒童游戲權的重大任務自然落到了幼兒園及教師的肩膀上。但這并不意味著家庭和社會對兒童游戲權保障處于無關緊要的地位。相反,家庭教育對兒童的發(fā)展至關重要。2021年10月23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了《家庭教育促進法》,“家事”從此變成了“國事”。加強家庭、學校與社會協同育人機制才是保障兒童游戲的關鍵之路。因此,作為家庭主體,家長要提高自己的家庭教育能力,樹立正確的兒童觀和游戲觀,讓孩子有時間可玩。作為社會主體,要加強兒童友好城市、社區(qū)的建設,讓兒童有地可玩。
(二)內容上:明確兒童游戲權的政策保障內容,健全游戲權保障的內容體系
明確兒童游戲權的內容是保障兒童游戲權的基本前提,只有明晰兒童游戲權是什么,具體包含哪些內容才能讓游戲權的保障有據可依。而針對現有游戲權在各政策中的表達現狀,明確兒童游戲權保障的內容可以從以下兩方面展開。
一方面,加大對網絡游戲與電子游戲中積極影響因素的探索。根據現有政策不難發(fā)現,政策中有關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保障內容更多是從它消極因素的一面進行游戲權的保障。如各類政策規(guī)定,要盡可能不向未成年人提供電子游戲設備。不可否認,這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改善了孩子沉迷于網絡游戲的現狀。但從網絡游戲帶給孩子的積極因素來看,這實則也剝奪了孩子享有網絡、電子游戲的權利。實際上,無論是網絡游戲還是電子游戲,對于孩子的影響都是雙向的。孩子們在玩電子游戲和網絡游戲的過程也是認知和學習、提升解決問題能力的過程[ 20 ]。因此,游戲權政策的保障內容也應該正視網絡游戲和電子游戲的積極因素。
另一方面,加大兒童游戲權內容的探索,為政策保障內容提供理論指導。一是探索兒童在游戲中涉及到了哪些權利要素,在把游戲的權利還給幼兒時,應當反思的是從幼兒游戲中拿走了哪些權利。比如游戲的時間、游戲的空間、游戲的材料、游戲的環(huán)境等等都是需要反思的要素。二是探討幼兒的自主游戲與教學游戲之間的區(qū)別與聯系。實際上,幼兒的自主游戲與教學游戲存在著很大的差別。幼兒的自主游戲對于孩子們來說,是一種無拘無束地玩的過程。而教學游戲往往是教師帶有明確目的性而設計的幼兒游戲,是一種成人視角下的幼兒游戲。教學游戲中兒童往往會有一定的束縛感,但自主游戲中的幼兒無論是思想上還是行為上則處于一種放松狀態(tài)。因此,如何權衡自主游戲與教學游戲之間的關系,將直接影響著兒童游戲權是否真正意義上得到保障。
(三)方式上:加強游戲權的立法工作,提升政策工具使用的均衡性和有效性
一是加強兒童游戲權的立法工作,提升游戲權的合法地位。一方面推動《學前教育法》的立法進程,用其單行法來保障學前兒童的各項權利。早在2015年,《法治藍皮書》就指出,中國教育立法工作逐步完善,形成了以《憲法》為根本大法、以《教育法》為基本法、以單行教育法律為主干、以教育法規(guī)為枝干的教育法律體系。其中單行法包括了義務教育階段的《義務教育法》、職業(yè)教育階段的《職業(yè)教育法》、高等教育階段的《高等教育法》等多部法律,但迄今為止《學前教育法》仍然空缺。2020年教育部形成了《學前教育法草案》,但由于現階段仍屬于立法階段,其效力不足以保障學前兒童游戲權。另一方面,通過對其他相關法律的修訂,明確兒童游戲權的合法地位。在催生學前教育法制定的同時,可以通過對其他相關法律的立法和修訂,添加有關兒童游戲權的相關內容,明確兒童游戲的合法地位,與學前教育法共同構成全方面的保障體系。如《未成年人保護法》《教育法》等已有法律的修訂應明確兒童游戲權的合法地位。
二是提升政策工具使用的均衡性和有效性。政策工具的使用是基于一定的政策環(huán)境背景而確定的,隨著政策環(huán)境的轉變,政策工具也應跟著改變[ 21 ]。目前政策環(huán)境正處于這樣一個現狀:對于學前界來說,兒童游戲權已成為“公理”;對于幼兒園及教師來說,游戲是兒童的基本活動形式;對于家庭及社會各界來說,雖已初步認可游戲對兒童發(fā)展的重要性,但仍持有懷疑的態(tài)度。面對這樣的政策環(huán)境,制定主體在選擇政策工具過程中不能一直沿用以往過于注重勸告的工具。相反,首先應加強權威工具的使用,提升兒童游戲權的法律地位,同時適當加大能力建設工具與激勵工具的使用,提升幼兒園硬件設施水平及教師的專業(yè)能力。最后,依然使用勸告或勸誘工具改變家庭、社會各界對游戲價值的認識。
參考文獻:
[1]? 劉智成.兒童游戲權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4.
[2] 成尚榮.重新認識、發(fā)現兒童[J].人民教育,2014(11):1.
[3] 丁海東.游戲的教育價值及其在幼兒園課程中的實現路徑[J].學前教育研究,2006(12):32-34.
[4] 張永勝.論游戲與幼兒發(fā)展[J].教育探索,2010(5):115-116.
[5] 曹中平,蔣歡.游戲功能的再認識——來自腦科學研究的啟示[J].學前教育研究,2005(Z1):33-36.
[6]? 李祥,吳倩蓮,陳捷.游戲何以成為兒童權利——論兒童游戲的權利屬性及其法律保障[J/OL].青年探索.[2022-10-02].http://kns.cnki.net/kcms/detail/44.1022.d.20220829.1908.002.html.
[7] 萬筠,王佃利.中國城市生活垃圾管理政策變遷中的政策表達和演進邏輯——基于1986—2018年169份政策文本的實證分析[J].行政論壇,2020,27(2):75-84.
[8] 吳鵬飛.嗷嗷待哺:兒童權利的一般理論與中國實踐[D].蘇州:蘇州大學,2013.
[9] 段立章.兒童憲法權利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16.
[10] 何善平.3-6歲兒童受教育權保護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3.
[11] 張利洪. 學前兒童受教育權研究[D].重慶:西南大學,2013.
[12] 教育部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公開征求意見的公告[EB/OL].(2020-09-07)[2022-03-02].http://www.moe.gov.cn/jyb_xwfb/s248/202009/t20200907_485819.html.
[13] 鄢超云.學前兒童享有游戲的權利[J].幼兒教育,2021(10):1.
[14] 汪丞.教師定期交流的政策困境與對策——基于政策工具的視角[J].教師教育研究,2020,32(1):20-26.
[15] 國務院關于印發(fā)中國婦女發(fā)展綱要和中國兒童發(fā)展綱要的通知[EB/OL].(2011-07-30)[2022-03-20].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1/content_1927200.htm.
[16]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EB/OL].(2020-10-13)[2022-04-10].http://www.gov.cn/zhengce/2020-10/13/content_5551032.htm.
[17] 張利洪.游戲權是學前兒童受教育權的核心內容[J].中國教育法制評論,2014(00):148-158.
[18] 黃忠敬.教育政策工具的分類與選擇策略[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08(8):47-51.
[19] 劉莉,楊川.鄉(xiāng)村幼兒園兒童游戲權利保障現狀調查研究[J].陜西學前師范學院學報,2021,37(3):77-84,113.
[20] 馬紅亮.電子游戲的教育價值:來自美國研究的新觀點[J].開放教育研究,2009,15(1):105-109.
[21] 李祥.民族地區(qū)教育對口支援政策七十年回顧與展望——基于政策要素與政策工具的二維分析[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20,41(2):72-80.
[責任編輯:王妍]
Policy Expression and Practice Dilemma of
Preschool Childrens Right to Play
LIU Mengkaia, YANG Chuana, b, LI Xianga, b
(a. School of Education; b. Research Center for Educational Policy and Law,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550001, China)
Abstract: In the policy expression of preschool childrens right to play, China presents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 the coexistence of pluralism and oneness in subjects, the integration of the right to education with that of development in objectives, the highlighting of the right to provide and the right to be protected in contents as well as the diversity of the choice of policy in tools. But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exposes the following problems: a lack of multi-subject participation in right guarantee, the imperfect content system of policy guarantee, the imbalanced use of policy tools and the unfavourable policy implementation environment. The way to optimize the policy protection of preschool childrens right to play lies in stimulating multiple subjects to participate in the right protection, creating a good policy implementation environment, clarifying the protection content of the right to play, perfecting the content system of the policy protection, strengthening the legislation of the right to play, and improving the balance and effectiveness of the use of policy tools.
Key words: preschool children; right to play ; policy expression; practical dilemma
收稿日期:2022-06-13
基金項目:奕陽教育研究院2020年青年學者研究資助項目“民族地區(qū)鄉(xiāng)村兒童游戲變遷的口述史研究”(SEI-QXZ-2020-10)
作者簡介:劉夢凱(1993-),男,湖南常德人,貴州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教育政策與法律研究;楊川(1982-),女,河北廊坊人,貴州師范大學講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兒童游戲、兒童權利、兒童發(fā)展與評價研究;李祥(1981-),男,貴州遵義人,貴州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教育政策與法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