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海上驚雷雨

吳聿文

寢室的燈已經(jīng)熄了，窗外的小雨依舊不知疲倦地下著，雖不像雷雨那般石破天驚、轟轟烈烈，但也足以反映我看完曹禺先生的《雷雨》后的心情。曹禺先生懷揣著悲憫來寫劇中人物的爭執(zhí)，以上帝視角俯視雷雨中的眾生相，展示出一幕人生大悲劇，表現(xiàn)了命運對人殘忍的捉弄。

讀完《雷雨》，我最喜歡的人物居然是蘩漪。蘩漪生活在如此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家庭中，脾氣不好，我卻覺得她可愛。她的可愛不在她的“可愛”處，而在她的“不可愛”處。誠然，以平常標準的尺來衡量她，她實在沒有幾處過人的地方。不過，正如愛嚼姜片的人才道得出辛辣的好處，蘩漪吸引人的地方正是她的“尖銳”。她是一柄鋒利的刀，她愈愛，便愈要劃出深深的創(chuàng)痕。她滿蓄著壓抑的力，將生命燒到電火一樣的白熱，縱使它那樣的短促。她那“雷雨般”的性格注定了她不會變得順從，她有熾熱的情、強悍的心，雖然依舊落在火坑里，但這不是更值得人們尊敬與憐憫嗎？

當然，周樸園永遠也不會理解蘩漪的“可愛之處”，他要的只是家人對他的絕對服從和一個外表規(guī)矩、堪稱典范的封建大家庭罷了。蘩漪不聽他的話、脫軌的種種都不免讓他回憶起活在記憶中的那個賢惠溫柔的梅侍萍。周樸園有著最不“雷雨”的性格，他的愛太過廉價，經(jīng)不起考驗，贏不過他的自私，拗不過他的利益，他終究還是最愛他自己。周樸園習慣以現(xiàn)實功利思考問題，在外面，他佩戴著一副道德面孔，是一個慈善家，社會上的“好人物”，有著“最圓滿、最有秩序的體面家庭”，卻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禍移他人，冷酷無情。他對侍萍的這份懷念已不是三十年前的愛，而只是需要一位可操控、可掌握、聽話順從的女子，來維持這個風雨飄搖的封建大家庭。

而侍萍意外地再次遇見周樸園時，被往事勾起的痛苦之淚，是因周樸園的冷酷而產(chǎn)生的失望、心酸、怨恨之淚，也是由于與昔日的戀人相見卻不相識而產(chǎn)生的滄桑之淚。三十年的滄桑歲月讓侍萍見證人生百態(tài)，本性善良而又溫柔的她，心中更多是悔意——是對自己當時不明白封建家庭婚姻講究門當戶對的殘酷事實的懊悔，是對自己無法真正而又徹底地恨周樸園、仍殘留一些感情的惱，是對自己不公命運的控訴。

《雷雨》中的悲劇，正如魯迅先生所說，“就是把人生中有價值的東西毀給人們看”。一個封建大家庭最終還是不免于凋敝，只是火山爆發(fā)之后遺留下一些殘骸罷了。海上驚雷雨，竟使得我深陷戲中無法自拔，也證實了真正的好作品經(jīng)得起時間的磨礪、耐得住今人慢慢咀嚼，經(jīng)歷歲月的洗禮，越發(fā)顯得瑰麗。

【浙江慈溪實驗高中流韻文學社，指導老師：彭世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