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賢
早在唐宋年間,阿拉伯人和印度人遠渡來廣州傳經(jīng)或經(jīng)商時就攜來灌腸類的食品。聰明的廣州人便學著制作,后又加以發(fā)揮,臘肉、臘鳥和臘雞胗等等,遂有了廣式臘味。
小時候,家里自制的,當屬廣式臘味。那時到了臘月,父親單位宰殺養(yǎng)了一年的大肥豬,每人分得一大鐵桶五花肉。肉已經(jīng)分切成條狀,每條肉俗稱“一刀肉”,都是一層層的肥瘦相間,帶皮,有的還帶骨。我們叫“五層樓”的是比較精致的腩肉了,許多條是肥的偏多。在肉條上扎一個孔,穿上細麻繩,抹鹽晾至表面干燥,再放入盆中,加入生抽、糖、高度白酒,腌漬十多個小時。臘肉掛了滿滿一竹竿,在二樓天棚陰涼通風處風干。這個過程,收起,掛上,反反復復,讓臘肉慢悠悠地吸納著天地靈氣。趕上好天氣,拉出去曬上幾天太陽,曬出油來,讓肥肉和瘦肉互相滲透,酒香肉香融合,臘味變得扎實而耐人尋味。
那個時候,在自家天棚,仰俯之間,目之所及,幾乎都見晾曬的臘味。低頭,左右鄰居家的天井里也像我們家一樣掛了滿滿一竹竿。一堵堵的泥巴墻頭將不同的家隔開,仿佛家家變成自制臘肉的小作坊。抬頭看那離我們家?guī)组g房子遠的某一單位的天棚,紅彤彤的,掛滿了好多竹竿的臘腸,像“窗簾門簾”,微風一吹,整條小巷飄著醉人的臘香,聞著都想過年。
與臘肉一樣,臘腸每到一處,都會根據(jù)當?shù)氐奈锖?、風土、風俗演變?yōu)楸就恋膫鹘y(tǒng),填塞料和口味表明了不同生活環(huán)境的差異,代表了家的習慣,決定了每個人生命中特別的部分,定義了你的口味記憶。正如廣式臘味,和“麻”或“辣”的重口味的臘味剛好相反,口味淡香少甜,但一樣是白米飯的殺手。
臘味的食用方式非常簡單親民,懶人可以將一段臘肉臘腸直接丟入電飯鍋與大米同煮,簡單粗暴的便可收獲美味。直接擺在將熟的米飯面上蒸熟,臘肉臘腸色澤紅白相間,肥滋滋的油潤,香味馥郁而濃醇,米飯也隱隱滲有了香與油,特別是鍋底的米飯或鍋巴。這種做法演繹出了更經(jīng)典的廣式臘味煲仔飯。隨意將它切成片,和荷蘭豆、生蒜等做搭配,隨便炒炒就是一盤家常美味。
這三種方法家里都用過,臘味的好味在于前期的制作,可以忽略烹制的技巧。當滿屋子騰起濃油赤醬的香氣,一塊塊油亮亮的臘肉臘腸,讓人垂涎欲滴,我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綠色的蔬菜,只有那薄薄的切片,晶瑩剔透的肥肉,鮮紅緊致的瘦肉。一口下去,肉汁在舌尖四射,慢慢咀嚼,油脂、酒香釋放,這是所有味道里最具人間煙火的部分。
當一串串臘肉臘腸掛出了窗外,預(yù)示新年的到來。新年過完,臘味進了行囊,跟隨著遠行的人,繼續(xù)著家的味道的溫暖,直到下一個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