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口味

窗生

普希金，俄羅斯文學家，19世紀俄羅斯浪漫主義文學的開拓者和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者，被稱為“俄國文學之父”“俄國詩歌的太陽”。普希金一生創(chuàng)作豐厚，僅抒情詩就多達800余首，其中，《自由頌》《致大?！芳霸婓w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等都是享譽世界的名篇。

作為俄羅斯最負盛名的詩人之一，普希金的人生與他的創(chuàng)作一樣，充滿了浪漫氣息。他酷愛繪畫、法語，沉迷于紙牌博戲，一生熱衷于追求愛情。32歲時，普希金與莫斯科第一美人娜塔麗婭結(jié)婚。六年后，一未婚青年男子對普娜塔麗婭展開了瘋狂的追求。緋聞迅速傳遍了當時俄國的上流社會，普希金甚至收到譏笑的密信。他忍無可忍，向年輕人發(fā)出了決斗的挑戰(zhàn)，轟轟烈烈地打響了名譽與愛情保衛(wèi)戰(zhàn)。決斗的結(jié)果是普希金斃命于對手的槍口之下，結(jié)束了時年不過38歲的一生。

生活的浪漫同樣體現(xiàn)在了普希金偏愛的美食上。他喜歡熱烈的美酒，喜歡茶與甜食。他如筆下貴族少年一般喜歡“精巧的午宴”，喜歡偶爾暴飲暴食的快感……

一口氣吃30個薄餅

“可以在午餐就吃完的食物不要推遲到晚餐再吃”，這是在普希金的筆記本上發(fā)現(xiàn)的一句美食格言。與一些美食家不同，普希金對食物并不挑剔，他擁有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好胃口。

在文學批評家維亞澤姆斯基筆下，普希金則跟“美食家”毫不沾邊，“在我看來，他甚至既不看重又不了解烹飪藝術(shù)的秘密，但對于另外一些食物則是……貪吃鬼！我記得他在趕路時曾一口氣吃下了在托爾若克買的20個桃子，面對糖漬蘋果也食量驚人”。

俄式薄餅可以說是讓普希金欲罷不能的食物。俄羅斯薄餅呈圓形，色澤金黃，松軟多孔，搭配酸奶油或者果醬食用。普希金最愛吃的是一種“粉紅薄餅”，由于加入了紅菜汁，薄餅呈現(xiàn)誘人的粉色。普希金的好友亞歷山德拉·斯米爾諾娃曾在回憶錄里寫道：“能想象嗎？普希金吃了30個紅菜薄餅，每吃完一個就喝一口水，也不覺得胃里有絲毫負擔?！?/p>

除此之外，普希金還非常喜歡波扎爾斯基肉餅。此肉餅由托爾若克波扎爾斯基家族那些廣受歡迎的飯館和賓館出品，是一種以白面包包裹黃油雞肉餡料、裹蛋液與面包糠煎炸的餡餅。做法不難，勝在對調(diào)味與火候的把握。

一生與酒糾纏

歐洲曾做過一個統(tǒng)計，說世界上36%的作家和詩人，24%的作曲家以及18%的畫家都嗜酒。除了歷史原因外，嗜酒大概與藝術(shù)家們創(chuàng)作時所要承受的高強度心理壓力有關(guān)。作為俄羅斯首屈一指的大詩人，普希金自然也有無數(shù)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只能寄予杯中之物。

普希金年輕時喜愛香檳酒。他曾用青春的筆觸贊美說，水晶杯中的香檳酒澄澈如清亮的小溪，象征著友誼之水涓涓流淌。后來，他愛上了法國西南部波爾多葡萄酒莊的“克里克寡婦”和“莫伊特”等紅葡萄酒。他又為紅葡萄酒吟詩作賦，贊美酒精慰藉心靈，使他遺忘了愛情的痛苦和詩歌的火焰。1830年，俄羅斯遭受大鼠疫的侵襲，普希金寫下了著名的小悲劇《鼠疫流行時期的宴會》。劇中主人公們以游玩、歡宴、狂飲來抗拒死亡的到來。

但普希金并未長久地沉浸在酗酒的狂歡里。普希金人過中年之后開始旗幟鮮明地反對酗酒。比如，他在一首詩中就囑咐年輕人少喝為佳，因為酗酒終將使人不能“睿智地表達思想”。1835年，他翻譯了希臘著名詩人阿那克里翁的一些飲酒詩。他說，他更喜歡阿那克里翁的詩句：“不，我不喜歡，朋友們喝得爛醉如泥……”

但實際上，普希金直到生命終結(jié)都無法擺脫與酒精的糾纏。據(jù)他夫人娜塔莉亞回憶錄中記載：普希金在生命的最后幾年，家中平均每周消費四瓶紅酒。當有親朋好友前來與普希金相聚時，他必喝無疑?；貞涗浿羞€披露，普希金老友布辛前去流放地探望他，兩人一頓飯就喝下兩瓶香檳。娜塔莉亞說，普希金面對酒很矛盾，一生都在“喝”與“不喝”之間做抉擇。

最終，普希金還是選擇了屈服于酒神。不過當然啦，與太多嗜酒如命的俄羅斯作家相比，普希金的嗜酒已稱得上是個節(jié)制的小愛好了。

筆底珍饈值萬錢

普希金作品中刻畫的俄國貴族生活之所以如此細致生動，與美食描寫密不可分。他的詩作中不乏令人眼花繚亂的歐洲、高加索、巴爾干半島特色菜肴、葡萄酒和飲料的名稱，他有時謳歌“肉餅的油脂”，有時吟詠“配帕爾瑪干酪的通心粉”，有時推崇“松露巧克力這種少年時代的奢侈點心”。他流連于俄羅斯帝國的最佳餐廳中，賞鑒“相當精巧的午宴”。

閱讀《葉甫蓋尼？奧涅金》《青銅騎士》等作品時，讀者往往會驚嘆于其中花樣繁多的國外美酒佳肴。普希金的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被稱為“俄國生活的百科全書”，書中描寫了這樣一場奢華晚宴：“一進大廳，瓶塞就飛向天花板，彗星年葡萄酒嘩嘩沖入杯盞，面前是帶血的烤牛肉，法國名廚最優(yōu)秀的代表作……還有里姆堡的新鮮乳酪，擺在乳酪和金色的菠蘿當中?！?p>

其中“彗星年葡萄酒”指的是1811年“彗星年份”產(chǎn)的法國葡萄酒，菠蘿是當時十分珍貴的異域水果。小說描寫了近30種貴族美食，其中一些甚至連普通貴族都消費不起。

不過，筆底的繁華不過是文學上的偏好。盡管《葉甫根尼？奧涅金》所描述的法式大餐令人垂涎，但普希金更喜歡女主人公達吉雅娜的父母、外省地主拉林家的飯食——咸餡餅、烤面包、俄式傳統(tǒng)小菜和湯。普希金曾為美麗貴婦凱恩寫下流芳千古的情詩：“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你在我面前翩翩降臨……”就是在普希金享受了她媽媽做的烤土豆之后完成的。

據(jù)說這樣的口味養(yǎng)成，與普希金的保姆阿林娜有很大關(guān)系。老媽媽參照俄羅斯的古老食譜，為年少詩人準備的，往往是咸黃瓜肉湯配土豆酥餅，或者詩人的最愛——甜菜汁小薄餅。這種傳統(tǒng)飲食習慣一直保持到了詩人婚后。友人斯米爾諾夫-羅塞特回憶道：“午飯就是蔬菜湯或加雞蛋的肉湯，配菠菜或酸蘑肉餅，甜點為白醋栗蜜餞?！?/p>

脫下詩人的華服，普希金也和你我一樣，是個終生眷戀“媽媽味”的孩子。但誰又能說，這保持了一輩子的赤子之心，不是另一種更深刻的浪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