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琛
通過研究優(yōu)秀的國際傳播視頻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很多作品都通過構建感知切入點的方式,來提升受眾對內容的熟悉感。從傳播客體角度來講,愛與美是傳播活動發(fā)生的重要驅動力。美好的、能夠引發(fā)人身心愉悅或感動的內容往往會獲得大眾的認可與共情,也更有可能引發(fā)二次甚至多次傳播。
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發(fā)表重要講話,對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提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的要求。
視頻作為時下最流行時融媒體傳播方式之一,在國際傳播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當下,我國對外傳播視頻雖然取得了長足發(fā)展,但在視頻播放量、熱門IP打造、矯正國際輿論場結構性偏見等具體方面仍然任重遭遠。
如何利用“共情策略”降低國際傳播中的“文化折扣”,以情緒感染、情感共鳴的方式實現(xiàn)傳播者和視頻受眾之間的雙向交流,從而使對外傳播視頻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基礎上,能夠進一步突出傳播中華文明的影響力、凝聚力和感召力的作用,是相關從業(yè)者需要思考的問題。
研究框架與問題
德國美學家勞伯特·費肖爾在《視覺形式感》一文中首次提出了“共情”這一美學概念,他認為,共情就是人在觀察和了解—個客體時,把自己的生命和情感投射到這個客體之中,并為這個窖體所感染,理解和欣賞其美感,使人感到和客體交融合一的現(xiàn)象。之后,國內外學者對共情理論和現(xiàn)象的運用進行延伸。有學者以新聞傳播學的視角對其進行觀照,認為“共倩傳播是傳播者與受傳者策劃、表達、共鳴、獲得、反饋的系統(tǒng)歷程,傳播過程也就是共情過程”。在《社交媒體平臺中的共情傳播:提升國際傳播效能的新路徑》一文中,作者總結了共情傳播的三個層面,即情緒、態(tài)度、行為。延續(xù)作者的研究思路,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三個層面存在著潛在的遞進關系。當受眾從心理層面上實現(xiàn)他人情緒轉化為自身情緒的“共享表征”,其更易從態(tài)度上認同傳播內容與其所傳遞出的價值觀,進而產生支持傳播內容的行動。
基于此,本文對馬蛟龍Long、碰碰彭碰彭、李子柒、滇西小哥等知名博主的國際傳播視頻進行分析,探究國際傳播視頻如何更好地激發(fā)受眾情緒,進而提升國際傳播視頻的共情性。
國際傳播視頻的共情機制
李成家、彭祝斌在《跨文化共情傳播》一文中認為,共情的實質是主體在識別、理解他人情感后產生共鳴,并將這種情感共鳴反饋給對方。就視頻這種傳播形式而言,共情的產生有兩個相輔相成的因素:一是讓受眾充分感知視頻中的客體;二是讓這一感知在其自身產生映射。
感知空間的建立
構建感知切入點
視頻感知空間的建立是受眾對其共情的先決條件,如果缺乏這—基礎,無論傳播者在影像內容中做出了怎樣的設置,受眾都無法察覺到,也就不可能由此產生心理表征。對于國際傳播視頻而吉,視頻受眾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也就是說受眾對傳播內容具有潛在的文化上的陌生感和體驗上的距離感,這種潛在疏離嚴重影響了視頻傳播的共情性。
共情傳播,“共”是前提。通過研究優(yōu)秀的國際傳播視頻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很多作品都通過構建感知切入點的方式,來提升受眾對內容的熟悉感。在古箏博主碰碰彭碰彭的視頻作品中,古箏和歐美流行音樂進行了跨界融合,扇子舞博主馬蛟龍Long在視頻中同歐美舞者進行中西合璧的舞蹈表演;博主歪果仁研究協(xié)會則更加接地氣地推出了中外橫向對比的十國測評系列。外國受眾可以在這些國際傳播視頻作品中找到自己的文化共鳴和認知依托,并以此為切入點對視頻中的中國元素進行共情。
視頻節(jié)奏與感知空間的營造
普多夫金在《論電影技巧》中寫道:“節(jié)奏是從情緒上感染觀眾的手段。”視頻節(jié)奏的快慢對受眾產生共情的引發(fā)機制不甚相同。
較慢的視頻節(jié)奏有利于受眾對畫面內容進行更完備的感知,同時為喚醒受眾自身經驗與情緒留下了充足的時間與空間。博主馬蛟龍Long的視頻中,舞蹈動作的每次騰空都進行慢鏡頭處理;博主碰碰彭碰彭的古箏表演視頻則更多用一鏡到底的手法,最大程度上減少了對受眾感知的人工干預;博主李子柒的視頻中幾乎全部使用固定鏡頭,且絕大多數(shù)停留時長超過3秒。對于海外受眾而言,國際傳播視頻中的中國元素相對陌生,其其情成本相較國內受眾而言更高,慢節(jié)奏則更加有利于他們對視頻產生共情。
與慢節(jié)奏相比,快節(jié)奏則能為視頻帶來更強的沖擊力。其所帶來的情景性和激動性的情緒能夠牢牢鎖定受眾的注意力。但快節(jié)奏帶來的內容量增加,也潛在導致了共情空間的不足。受眾往往需要借助視頻之外的手段,例如評論、彈幕、轉發(fā)等互動方式進行視頻外的交流,在交流與回味中完成共情。
以視聽語言規(guī)避文化折扣
語言文字不通,文化歷史差異是造威文化折扣的主要原因。在傳播實踐中,用全世界共通的視聽語言減少“巴別塔效應”,是增加視頻共情性的有效方法之一。
拋開展示性的視頻不提,很多故事性的國際傳播視頻同樣選擇減少語言文字的使用,例如知名博主李子柒、滇西小哥、阿木爺爺?shù)囊曨l。在這些博主的視頻中,純粹且高質量的畫面、音樂和音效簡單易懂,降低了海外用戶理解視頻內容的難度,讓視頻內容的呈現(xiàn)更加真實、自然、立體,更能將海外受眾帶入到視頻中的情境當中。這樣的設計以平視的敘述視角增添了受眾的參與感,更易于讓受眾產生共情。
聲音層面的完整性和現(xiàn)場感
視頻是聲光的藝術。聲音同畫面一樣對引發(fā)受眾共情起著關鍵作用。按照創(chuàng)作主體和創(chuàng)作方式的不同,視頻聲音可以分為人聲、音樂和音響這三種類型。音樂方面,由于制作條件限制,多數(shù)國際傳播視頻的背景音樂由成品音樂作品剪輯而成,而非置身配樂,這導致了部分視頻在音樂結構方面呈現(xiàn)拼接、急進急出、情緒渲染不到位等特征。通過分析李子柒、碰碰彭碰彭、阿術爺爺?shù)炔┲鞯囊曨l發(fā)現(xiàn),這些視頻在背景音樂的呈現(xiàn)上都相較完整,以此為受眾提供了連貫的聽覺和情緒空間。對于短視頻而言,音樂的完整性對于受眾共隋同樣重要。博主馬蛟龍Long的視頻幾乎都是以歌曲《盜墓筆記·十年人間》為背景音樂,為了營造完整聽覺空間,使受眾共情,他的視頻時長大多配合音樂節(jié)奏固定在三十秒左右。音響方面,優(yōu)秀的國際傳播視頻更注意對環(huán)境音和動作音效的收集,以此突出視頻整體聲音環(huán)境的空間感與真實感,營造現(xiàn)場感。
情感共鳴的產生
基于人性的選題設置
在跨文化的傳播中,從人性的角度出發(fā)進行選題設置,關注不同國家作為世界公民的相似性,在個性中尋找共性,以此關聯(lián)彼此的社會、歷史、文化,有利于國際傳播視頻受眾共情的形成。
從傳播客體角度而言,愛與美是傳播活動發(fā)生的重要驅動力。美好的、能夠引發(fā)人身心愉悅或感動的內容往往會獲得大眾的認可與共情,也更有可能引發(fā)二次甚至多次傳播。博主李子柒的視頻作品《棉花的一生》是一個非常鮮明的案例,視頻在Youtube平臺上收獲了超87萬的評論,這些評論大多指向了三個方面——對李子柒個人手工技藝和拍攝手法的贊嘆、她與奶奶之間的感情和對中國文化的向往。視頻中展示的棉被傳統(tǒng)制作工藝和中國的節(jié)氣文化在受眾對于愛與美的共情中,以柔性的方式進行了傳播。
人物的大眾化
群體是影響共情行為的重要因素之一。視頻中人物大眾化的設定有利于拉近受眾和視頻之間的距離,進而影響受眾對視頻的共情效果??偨Y眾多優(yōu)秀的國際傳播視頻不難發(fā)現(xiàn),視頻中的人物設定大多為普通社會成員,例如農民、學生、公司員工等,以此謀求在人物層面和受眾層面產生最大公約數(shù)。
博主歪果仁研究協(xié)會推出了職業(yè)體驗類系列視頻《別見外》,視頻在海內外都產生了良好的傳播效果。視頻中,外籍主持人在中國體驗了外賣員、快遞員、服務生等角色,向受眾展示了中國大眾的生活。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同—視頻在國內外的播放效果不盡相同。以國內bilibili和國外Youtube這兩個平臺的數(shù)據(jù)為例,主持人體驗閃送員、早點攤販這兩個視頻在國內平臺播放數(shù)據(jù)較好,但是在國外平臺相對較差。而主持人在澳門體驗中學生生活的視頻則相反,國外傳播效果好于國內。歸結原因,筆者認為這是國內外受眾對主持人體驗的職業(yè)的熟悉度不同。當受眾和視頻中的人物缺乏主體共性意識,受眾產生自我映射的過程則變得更難。
共通的情感訴求
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共通性顯著增加,相似的過往經歷和共同的現(xiàn)實處境為共情傳播提供了良好的基礎。通過分析李子柒、滇西小哥、阿木爺爺?shù)炔┲鞯囊曨l可以發(fā)現(xiàn),高播放置的背后是視頻回應了當下人們共同的情感需求。三位博主視頻中的中式田園風光和慢節(jié)奏生活為人們排解普遍存在的現(xiàn)代性焦慮提供了穩(wěn)定出口。這表明,基于共通的生活體驗設計選題和呈現(xiàn)手法,有利于受眾快速進行自我映射,進而產生良好傳播效果。
討論與研究國際傳播視頻的共情性,為其未來的發(fā)展提供了一個新的參考維度。這對提升中國國際形象、展現(xiàn)中華文化親和力、矯正國際輿論的刻板偏見有重要的意義。需要點明的是,本文雖以個人博主為例進行分析,但提升視頻共情性對官媒報道同樣也有很強的參考意義。官媒的對外傳播視頻作品中也有很多優(yōu)秀的案例,如新華社的《重磅紀錄片|真實中國:民主自由人權探索之旅》《全球連線|解碼中國式現(xiàn)代化》,中國日報社的《求索:美國共產黨員的中國行》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宏大敘事中的小切口,通過一個個鮮明的人物故事激發(fā)中外用戶共情,進而取得較好的傳播效果。
當下,視頻技術快速迭代革新,人工智能、全息投影、數(shù)字建模等新技術不斷拓寬視頻的邊界并為之賦能,其營造出的更強的互動感和在場感為引發(fā)受眾其情提供了更多可能。這警示我們,關注新視頻技術對受眾心理表征的影響,將為提升視頻共情性尋求到更多具有實踐指導意義的應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