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祺貽 劉 薇
內蒙古地區(qū)生產和使用地毯歷史久遠,因其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和無數的羊群,所以生產出來的羊毛彈性高、光澤性好,是上好的地毯用毛。蒙古人的生活習俗使得地毯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包頭毯產于內蒙古中部,通常以藍色為基調,自公元初年,西域的和田地毯通過絲綢之路輸送到了中原。手工地毯的制造技術從西向東傳播,中國北方大部分逐漸成為主要手工產業(yè)之一。包頭毯種類豐富,歷史悠久,織造技藝復雜,極具研究價值與美學價值。
包頭毯的品種十分豐富,除少數的寺院用毯外,大部分都散落民間,其按用途分類有地毯、掛毯、炕毯、坐墊、馬墊等等。圖案樣式也很多,有八吉祥、博古紋、雜寶、暗八仙、四君子、鶴鹿同春、福祿壽等吉祥紋樣,也有麒麟送子、八仙祝壽、踏雪尋梅等民間典故與傳說典故圖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圖文形式在包頭毯上得到充分的體現。
包頭毯按種類可分為三藍地毯、五彩地毯、彩花地毯、仿古地毯、漢宮地毯、天然色地毯等等。這些種類的產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包頭最先生產的是三藍地毯,最早只有深藍、中藍、淺藍。之后加進了五彩的顏色,出現了五彩地毯,緊接著出現了彩花毯、仿古地毯、漢宮地毯和天然色地毯。
包頭最先生產的是三藍地毯。西北仿古地毯出產于內蒙古包頭、阿拉善,及甘肅、寧夏、陜西榆林一帶,三藍地毯是仿古地毯中的一個品類,也是包頭地毯生產歷時最久、產量最高的地毯樣式。包頭三藍毯融入青花瓷的配色,以白色做底,采用深藍、淺藍、淡藍組成,通常被稱為“白三藍毯”。包頭還有一種“三藍帶彩”的地毯種類,中間加紅色作為點綴。三藍毯圖案紋樣多為博古紋、八寶紋、福祿壽等吉祥紋樣。三藍毯也有少量供于召廟,早期大多向民間出售,20 世紀70 年代后以國際市場為主。[1]261
20 世紀六七十年代,內蒙古地區(qū)的包頭和準格爾旗兩個地區(qū)開始生產仿古地毯。包頭仿古地毯是以優(yōu)質羊毛為原料,在三藍地毯的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出來的。[1]263仿古地毯與三藍地毯、彩花毯、漢宮地毯等品種工藝不同,厚度、道數和平洗的方式也不一樣。仿古地毯的道數是100 道撣瓶,厚度是三分厚。漢宮地毯是二分厚,五彩地毯和三藍地毯是五分厚。仿古地毯的毛需要很軟,毛面成品的處理要像綢緞一樣,太陽照到地毯上閃閃發(fā)光、晶瑩剔透。仿古地毯的紋樣和三藍地毯是可以通用的,比如琴棋書畫、擺瓶等等,仿古地毯整體呈現“古”的色澤和樣子。
五彩地毯屬京式地毯延伸的一種,五彩地毯的構圖借鑒了傳統(tǒng)國畫的構圖特征,采用散點式構圖,大面積的留白是這一品類地毯最大的特征。包頭生產的三藍毯和五彩毯都很厚,一般厚度都在10 毫米以上,由于當時制作工藝的限制,采用的毛線相對較粗,圖案紋樣受其影響,無法織造太過精細的圖案。在構圖上,一邊是一個大朵的花,另一邊是一朵小花,兩朵帶枝葉組成的,這種花基本上都是牡丹,有著“花開富貴”的吉祥寓意。
漢宮地毯,是融合了其他包頭地毯的一些特點創(chuàng)新出來的新地毯樣式。漢宮地毯1978 年問世,20 世紀80年代初,包頭地區(qū)開始大規(guī)模生產、外銷漢宮地毯。在圖案設計上,以漢朝皇室地毯為基礎,圖文細膩,具有古波斯風格。在制作上,要求十分精細,緯線道數達到100-180 根。[2]264包頭漢宮地毯毯面較薄,每一塊都不完全一樣,但基本相同的是從外往里花紋是外小邊、小邊、大邊、內小邊、角云、大地、奎龍。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叫法,漢宮地毯道數、顏色多了以后,花紋必須做得特別細密,才能看著更加精美。
天然色地毯最大特點是用純天然的羊毛、駝毛進行編織,采用其本身的色澤,不經過染色工藝,用不同顏色的毛進行不同比例配比混合紡制,再根據圖案和所需要的顏色將其編織出來。這種顏色的運用與傳統(tǒng)游牧民族的氈藝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搟氈同樣是運用天然羊毛進行制作,除工藝流程不同之外,氈藝中的圖案紋樣通常利用駝毛、鬃毛或不同品種顏色的羊毛進行勾勒搟制。[2]24
地毯在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中,是行囊中必不可少的。蒙古人無論貧富都用地毯,因偏愛天空顏色,內蒙古毯多以藍色為主,有淺藍、深藍和白色組成的,產自內蒙中部地區(qū)的地毯通常稱為“包頭毯”。
包頭地處華北平原,是渤海經濟區(qū)與黃河上游資源富集區(qū)交匯處,南臨黃河,東西接土默川平原和河套平原,陰山山脈橫貫中部。[3]3新疆地區(qū)是我國地毯的發(fā)源地,中國手工地毯的編織技藝沿著古“絲綢之路”從西域向東傳入內蒙古地區(qū)。[4]24蒙古人酷愛地毯,1219年成吉思汗在征戰(zhàn)過程中征收了大量西遼和西夏一帶的地毯帶回家鄉(xiāng)。元朝非常重視地毯織造業(yè)的發(fā)展,出現了許多精品。傳說17 世紀,一位老人來到了阿拉善草原,向當地人傳授他從和田學來的技術,后來他的徒弟把所學到的制造技術向阿拉善以東的榆林、包頭等地傳授,慢慢地地毯在包頭得到了發(fā)展。元朝時期,蒙古人進入中原,逐漸中原化,對游牧經濟的依賴逐漸減少,由于統(tǒng)治者對氈毯十分喜愛,就在各處開始設置織染局,手工業(yè)得到進一步發(fā)展。[5]5到了明朝,阿勒坦汗這位統(tǒng)治者認識到了工匠的重要性,地毯產量逐漸增加,質量逐漸上升。從明末開始,“走西口”持續(xù)了兩百多年,商人陸續(xù)從殺虎口和張家口進入綏遠(現包頭、呼和浩特等內蒙古中部地區(qū)),帶來農耕文明的同時,大規(guī)模的人口遷徙也讓更多樣的手工業(yè)在綏遠扎根。清朝時期,包頭的手工業(yè)迅速發(fā)展,乾隆年間成立了氈毯社,到了同治年間,包頭絨毯制造技術出現,包頭手工業(yè)就已經小有規(guī)模了,寧夏邢姓、唐姓兩位織毯師傅來到包頭,在東河區(qū)富三元巷開辦毯業(yè)作坊。后來織毯作坊陸續(xù)增多,至光緒二年,包頭成立毯業(yè)社,形成較為完整的手工業(yè)生產體系,生產的栽絨毯銷售至平、津、甘、寧等地。[6]505
民國時期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是包頭毯發(fā)展最為曲折的一段時間。1923 年平綏鐵路修建完成,包頭到平津地區(qū)的交通得到改善,包頭在西北地區(qū)商業(yè)集散地的作用大大提升,西北地區(qū)與平津地區(qū)的交往增多,促進了兩地商業(yè)、手工業(yè)的發(fā)展,此時從事織毯的大小作坊工人達到數百人。[1]211925 年,皮毛類輕工業(yè)均得到了較大的發(fā)展,商業(yè)進出口總值達到2000萬元。然而,一場戰(zhàn)爭打破了這股向上發(fā)展的趨勢,自1937 年日本侵略者占領包頭,包頭和西北各商路之間基本斷絕,從事工商業(yè)的人數銳減,當局下令禁止紡織地毯,將當地的羊毛全部運往日本,包頭的織毯業(yè)幾近消亡。至1949 年前,包頭手工業(yè)連日用品都需依賴外地,無數手藝人被迫轉行以謀求生計,甚至流落街頭,饑寒交迫。[1]9、262直到1949 年9 月,包頭解放之后,地毯生產開始逐步恢復,并隨著國家的重視和出口需求,地毯制造規(guī)模、工藝技術也得到飛躍式發(fā)展。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百廢待興。中國人口數龐大,地毯織造等輕工業(yè)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yè),可以吸納大量人力。所以在當時,輕工業(yè)得到了很好的發(fā)展。1951 年6 月,在全國合作社第一次手工業(yè)生產工作會議上,確定了“把分散的手工業(yè)者逐步組織起來”的方針。[1]401954 年春天,由18 名手工業(yè)工人自籌資金建立了包頭第一個地毯廠,主要生產牛羊毛毯、方格毯等。1956 年,地毯廠小組成員增加至87人,一大批個體織毯工人和毛棉紡工人加入生產組,后生產組又升級為毛棉合作社,第二年正式恢復了三藍地毯的生產,承包了大批包頭賓館的訂單。1958 年,合作社轉變?yōu)榘^市合作毛織廠,生產相對低檔的仿古毯,開始主要面向出口,而后逐步生產彩花地毯、京式地毯;到了 1974年,包頭市合作毛織廠改名為包頭地毯廠,在原三藍毯基礎上做出改良而形成中檔仿古毯,這一地毯的面市立即風靡中外,銷往世界各地,被譽為“包頭路”仿古地毯,此時織毯技術基本達到全面的成熟。改革開放初期,由于國內普遍消費不起高端地毯,地毯廠銷售主要面向國外市場,出售至美國、英國、荷蘭、意大利、瑞士等30 多個國家。在北京式、美術式、彩花式、素凸式和新疆地毯五類大品類之外,各地紛紛嘗試創(chuàng)新,研制新圖案品類的地毯,以迎合外貿市場。1978 年上半年,漢宮地毯在包頭地毯廠正式生產,地毯薄而細密,毯面圖案精美,極富波斯風格,這種符合國外生活方式、審美特點,并且能有保值作用的漢宮地毯迅速受到市場的歡迎。1981 年,該廠先后推出了具有蒙古民族風格的“蒙古路”地毯和按照敦煌壁畫設計出來的盤金地毯。同年4 月,包頭市第二地毯廠成功建立,當時廠名為“知青地毯廠”。1956 年至1986 年間,包頭出口的包活漢宮地毯在內的各類地毯,共計19 萬平方米。其中,漢宮地毯工藝水平要求較高,密度最大時為仿古地毯的兩倍,在 1981 年被評為自治區(qū)優(yōu)質產品;1986 年復查繼續(xù)保持自治區(qū)優(yōu)質產品稱號,同時被評為包頭市優(yōu)質產品。之后隨著織造技藝的提升,還推出精細度更高的藝術掛毯,配色更加豐富。[1]261-265
到了21 世紀,包頭毯的生產從繁榮到逐漸衰落。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新產品層出不窮,使得傳統(tǒng)手工業(y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手工地毯生產花費的時間長、效率低、成本高,屬于高檔產品,購買人群受限,在國際市場逐漸喪失了競爭力,隨著機械化的大規(guī)模普及,許多地毯廠隨之倒閉?,F在,蒙古族地區(qū)極少部分人仍在堅持手工打結地毯編織,許多傳承人開始申請非遺保護,以希望在政策保護的背景之下尋找新的出路;還有些地毯手藝人轉向生產更為精美細致的定制化藝術掛毯,作為高端禮品。[2]22
包頭毯從發(fā)展至今,歷史十分久遠,從輝煌到落寞,中間經歷了極具戲劇性的轉變。包頭毯的工藝技法十分復雜,因為是純手工編織,再加上紋樣極其精美,所以工藝技法復雜,耗費的人力物力龐大。包頭毯的制作步驟大體分繪圖、紡紗、染紗、編織等。每個步驟對于每個種類的地毯都有不同的制作細節(jié)。包頭毯不管從地毯編織的材料選擇上、編織的方式上、地毯道數的細密程度上,還是地毯圖案的手稿設計上都要做到十分精準。正因為包頭毯制作工藝的復雜程度,使得它不能大批量生產,又因其原材料珍貴,所以價格昂貴,難以保存,不好清洗,受眾群體小。在日新月異的當今社會,如何讓包頭毯“活”起來呢?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話題。
對于包頭毯的傳承與發(fā)展不能僅僅局限于建設地毯廠,把它寫進地方歷史中、放進博物館里,而應該動態(tài)地對包頭傳統(tǒng)地毯進行傳承。筆者走訪了各大博物館、圖書館,都沒有包頭毯相關文獻資料,詢問了一些當地的打工人和學生,大多數對包頭毯毫無所知,甚至對其他地區(qū)地毯比如阿拉善地毯、榆林地毯都有所了解, 唯獨對包頭毯十分陌生。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讓更多的人去知道它、了解它,換一種方式讓包頭毯走進每家每戶,這才是真正的傳承與保護,結合這幾點筆者總結了幾條建議:
近年來,因包頭毯的沒落,許多地毯廠、工作室相繼關門,傳承人因沒有經濟來源選擇另謀他業(yè),政府對于包頭毯的重視逐漸減弱。我們應該加大政府對于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打造包頭傳統(tǒng)地毯品牌文化,樹立品牌標識,加大力度對包頭毯進行宣傳,為包頭毯制作紀錄片、電影或者海報等等。
在包頭毯輝煌時期,遍地都是地毯廠,十分繁榮。包頭毯的制作技藝、圖案寓意承載著悠久的傳統(tǒng)文化,應該讓包頭傳統(tǒng)地毯走進校園、課堂、社區(qū)、老年大學這些地方中去??梢云刚垉?yōu)秀的地毯傳承人或者織毯工匠為更多的人講授包頭傳統(tǒng)地毯的繪制、織作工藝、圖案設計,為學生開設美術實踐課,讓更多的人親自感受地毯的魅力所在,既豐富了青少年美術知識,還有助于激發(fā)他們對傳統(tǒng)文化的熱情。學校還可以組織青少年觀看包頭毯的紀錄片和視頻,了解其歷史和文化。將包頭毯帶進社區(qū)、敬老院和老年大學中,可以讓人們參與其中,讓有興趣的退休職工和干部學習織毯工藝,就像扎染工藝一樣,既豐富了課程,又傳承了文化,也讓感興趣的人多學了一門手藝,同時激發(fā)了織毯傳承人傳承的動力,一舉多得。
內蒙古地區(qū)的草原文化發(fā)達,包頭的草原沙漠,許多人都會慕名而來,可以把包頭傳統(tǒng)地毯也帶入旅游發(fā)展中,比如在景區(qū)設立包頭毯文化街區(qū),設立包頭手工地毯坊,匠人面對面?zhèn)魇诩妓??;蚴窃谥匾糜尉包c設置專門的展示廳和銷售點,如在每年的節(jié)日專場中設置民族文化展示區(qū)等,也可在特色餐飲場所展示,或者打造一條包頭毯文化風景銜,集中展示和銷售,將包頭地毯打造成像牛肉干、奶茶等等一樣的伴手禮。當然也需要生產者開發(fā)出更多更適合旅客攜帶購買的產品,比如坐墊、靠墊等面積較小的商品。
現在人們的生活都離不開網絡,尤其在文化的推介與傳遞中,互聯(lián)網起到了不可小覷的作用?!盎ヂ?lián)網+文化”是具有民族特色傳統(tǒng)手工藝品推介的一個新思路。一方面要利用自媒體的力量如微博、微信等宣傳包頭毯的歷史、織作技藝、文化傳人等,讓更多的人知道包頭毯的歷史與傳承文化;另一方面,可以將包頭毯進行包裝,運用互聯(lián)網的力量,進行線上出售,或者以直播帶貨的形式解決銷售能力不足的情況。
包頭毯經歷了幾百年的風雨,展示了它幾百年的輝煌成就,其承載著悠久的傳統(tǒng)技藝和傳統(tǒng)文化。包頭毯手工織造技藝的保護與振興是對于傳統(tǒng)工藝文化的傳承,讓大眾認識到其獨特的文化價值,有助于提升手工技藝傳承人的社會地位,樹立文化自信,實現傳統(tǒng)手工技藝的復興與發(fā)展,這也是今天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