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波
自甘風險下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的權(quán)責劃分與解決對策*
楊 波
(廣東理工學院 體育系,廣東 肇慶 526100)
學校體育活動中“不敢傷、不能傷、傷不起”現(xiàn)象,阻礙了學校體育工作突出位置的擺放?;谧愿曙L險條款,探究自甘風險在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的適用條件,結(jié)合司法實踐案例,從體育教學活動、課外體育活動、課余體育活動三個方面具體分析責任劃分,提出細化法律適用問題,明晰不同類型傷害事故責任;統(tǒng)一學校安全保障資源配置標準,共建安全保障平臺;深化學校體育傷害風險理念,形成體育活動安全的情感態(tài)度與行動自覺三個方面的解決對策。
民法典;自甘風險;學校體育傷害事故
學校體育傷害事故關系到學校體育活動正常開展,確保體育活動安全,是提升學校體育安全管理,促進學生增強體質(zhì)的重要保障。在大量的學校體育傷害事故案例處理中都體現(xiàn)出學校在做好安全保障的情況下,仍要承擔相關責任的問題。學校體育活動傷害事故一味由學校承擔責任,進一步阻礙了學校體育活動的正常開展?!睹穹ǖ洹返?176條自甘風險條款傳遞了體育活動自甘風險的法治理念,對學校體育活動開展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研究基于自甘風險條款,探究自甘風險在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的適用條件,結(jié)合司法實踐案例,從體育教學活動、課外體育活動、課余體育活動三個方面具體分析責任劃分,提出自甘風險下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的解決對策,以期促進自甘風險在學校體育活動中的合理運用,最大限度地預防傷害事故的發(fā)生,促進學校體育活動的開展。
風險性指行為過程中有可能產(chǎn)生的并非一定產(chǎn)生的損害后果[1],從體育活動的開展過程來看,場地器材、參與人是體育活動風險來源,且場地器材和參與人員是開展體育活動客觀存在的。那么,體育活動開展的參與人或者物就組成了體育活動的固有風險,伴隨著體育活動開展的固有風險是常規(guī)存在、可以預判的。例如在學校體育活動中,籃球運動的身體對抗、跑步過程中的絆倒而引發(fā)的風險是常規(guī)存在且符合認知的。
體育活動具有風險性是伴隨著活動開展而常規(guī)存在的,學生在參與體育活動前應明確活動具備的風險性,并形成體育活動具有風險性的理念與認知。從體育活動的組織形式來看,學生參與體育活動既包含強制性原則,也包含了自愿性原則。具體來講,學生參加體育訓練與競賽等課余體育活動屬于自愿參與;學生參與學校統(tǒng)一組織的全校性或者年級性體育活動,是學生意志的服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不屬于自愿參與。但在實際的活動中可以發(fā)現(xiàn),學校統(tǒng)一組織的全校性或者年級性體育活動具有一定的安全保障與管理措施,能夠從根本上保障體育活動的安全進行。
判定學校體育活動中其他參加者是否故意或者重大過失而導致的傷害事故是自甘風險適用的關鍵點。從體育活動開展情況來講,其他參與者包括活動共同參加者、觀眾、裁判等。體育活動傷害中的故意或者重大過失,是風險活動的其他參加者在活動中故意強加損害自愿參加者,或其他參加者在活動中疏忽、未盡到義務等造成自愿參加者的損害[2]。例如在籃球活動中,其他參加者故意伸腿、故意粗暴犯規(guī)等行為,致使自愿參加者人身損害的行為,就屬于過錯原則,不能適用于自甘風險原則。
體育課教學是校園環(huán)境下,學生在體育教師的組織與帶領下開展的體育教學活動。因此,體育課教學活動就包含一個組織者,即學校;兩類參與者,即體育教師和學生。第一,學校是體育課教學活動的組織者,承擔著教學活動安全保障的職責與義務。因場地器材,安全教育與保障工作不到位,導致傷害事故,學校需要承擔賠償責任。例如:王某、鶴崗市第十三中學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一案[3],學校操場有坑,存在極大安全隱患,導致王某體育課摔傷致殘,學校未盡安全保障職責,需要承擔對王某的賠償責任。反之,學校盡到安全保障職責,體育活動參與者對風險傷害有一定的預知,事故發(fā)生后第一時間進行救治,無其他過失,學校就不應承擔賠償責任。第二,體育教師是教學活動的主要參與者,課前熱身活動與安全教育,課中正確的技術動作教授與安全巡查保護,課后的放松練習等都對學生的安全教育和規(guī)范教學起到重要作用。如果因教師職業(yè)資格問題、教學過程疏忽、救治不及時等問題導致傷害事故,體育教師則需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王某、新余新興產(chǎn)業(yè)工程學校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一案[4],體育教師未取得教師資格證,且教學活動安排不合理,未及時開展救治等問題導致事故,體育教師承擔賠償責任。第三,學生作為體育教學活動的重要參與者,應當對體育活動的風險有預判與認知,且需要根據(jù)自身身體情況參與體育活動,不能隱瞞自身某種疾病,不能違反教學規(guī)定而進行不當體育行為,不能故意做出危險動作導致傷害事故。韓馥朵與吳祉潤、王曉靜等侵權(quán)責任糾紛一案[5],體育課自由活動期間,韓某因躲避同學追逐,與奔跑躲避不及的吳某相撞,各承擔40%的責任,體育教師未及時詢問傷情開展救治承擔20%責任。
課外體育活動,是面向全體學生,促進學生身體和心理發(fā)展,滿足學生身心需要的校內(nèi)體育活動,從它的組織形式來看,可以分為全校性活動、班級性活動、體育俱樂部活動、小團體活動和個人鍛煉活動[6]。第一,全校性活動是由學校統(tǒng)一組織的體育活動,最常見的就是課間操,這類活動即是學校組織,有相關老師進行管理與組織,學校的安全保障與管理措施就顯得非常重要,也是衡量責任歸屬的重要依據(jù)。楊某、湘鄉(xiāng)市同升小學等健康權(quán)糾紛一案[7],課間操期間,楊某被何某推倒致傷,雙方對課間操的危險性有認知,楊某本人承擔30%責任,何某承擔50%責任,學校對課間操管理不當、未能及時處理救治,承擔20%責任。第二,班級性活動由體育教師或班主任指導,學生干部組織的體育活動。對于活動的安全教育與管理是劃分安全責任的重要依據(jù)。第三,俱樂部體育活動由學校統(tǒng)一管理與批撥經(jīng)費,且有相關教師擔任指導教師,俱樂部體育活動開展需要做好安全保障、擬定規(guī)章制度,做好安全監(jiān)管。黃一旻與梁正浩生命權(quán)、身體權(quán)、健康權(quán)糾紛一案[8],籃球社團組織籃球賽,黃某防守梁某時發(fā)生碰撞,致使黃某受傷,此前雙方無沖突和嚴重犯規(guī),籃球社團有專人負責監(jiān)管,且雙方對籃球比賽存在的風險有預知,本案“自甘風險”可以適用,法院駁回原告賠償請求。第四,小團體活動由相同的運動興趣自發(fā)組成,非學校組織,活動時間比較自由,一般在放學后進行。該類活動的衡量責任歸屬就不受學校、教師的影響,主要看活動的參與者。魏某、陳某等生命權(quán)、健康權(quán)、身體權(quán)糾紛[9],放學后,由學生自發(fā)組織的打籃球,陳某爭搶籃球力度過大,導致魏某受傷,該校就課外體育活動進行安全教育并告知學生家長,參與雙方對打籃球身體對抗產(chǎn)生風險均有認知,本案判定陳某沒有注意合理限度的安全義務,承擔50%責任,學校不承擔責任。第五,個人體育鍛煉時根據(jù)個人喜好而自愿參加的體育活動,該類活動的衡量責任歸屬就不受學校、教師等因素的影響。
首先,課余體育訓練是對有運動特長的學生,進行有教師或者教練員指導的系統(tǒng)性訓練。根據(jù)其組織形式和參與者來看,課余體育訓練歸責受場地器材問題、教練員訓練方法與水平、救治是否及時等問題的影響。于某與鮑長海等生命權(quán)、身體權(quán)、健康權(quán)糾紛一案[10],原告于某和被告鮑某均為該校足球隊隊員,訓練中于某被鮑某踢傷腳踝,但教練員未到場跟訓,存在訓練管理與方法不當?shù)膯栴},法院判定學校承擔60%責任,于某和鮑某各承擔20%責任。其次,課余體育競賽包含了校內(nèi)競賽和校外競賽。其一,校內(nèi)競賽是由學校組織的體育競賽,最常見的是田徑運動會。根據(jù)其組織形式來看,校內(nèi)競賽歸責受場地器材、賽事組織管理、安全教育和賽事醫(yī)療保障等因素的影響。陳某1、洛陽市第五十五中學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一案[11],陳某參加校運會比賽,躲避風吹落的樹枝,導致摔傷,學校組織校運會存在管理疏忽,承擔80%責任,陳某對跑步風險有認知,承擔20%責任。其二,校外競賽是由賽事主辦方組織的,學生代表學校參賽,在該類傷害事件歸責中既要考慮賽事主辦方的安全保障義務,又要考慮學校的安全教育與保障。鐘某1、柳州市第八中學等身體權(quán)糾紛一案[12],鐘某代表學校參加市中學生運動會,參賽過程中受傷,經(jīng)審理,該市中學生運動會組織競賽過程符合要求,鐘某所在學校未盡到教育與管理職責,存在過錯,承擔10%的責任,鐘某自行承擔90%責任。
自甘風險條款對自愿參加體育活動導致的傷害事故進行了原則性的規(guī)定,但在學校體育活動的適用問題不能一概而論,仍要結(jié)合傷害事故具體分析,學校是否承擔責任,其主要問題在于學校是否履行了安全教育與安全管理的責任。細化自甘風險在學校體育活動的適應問題,需要在《教育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法律條文中進行細化,需要結(jié)合司法實踐,對各種組織形式的學校體育活動傷害事故進行分門別類、歸納梳理,明確各類體育活動組織者、參與者的責任,形成各類組織形式的體育活動傷害事故具有針對性、程序性、指導性的條文,避免細化學校體育傷害事故法律條文在適用環(huán)節(jié)的局限性問題,使自甘風險條款在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的適用上更具實用性。
從學校體育活動安全保障層面來講,學校體育活動安全保障資源配置標準能夠從規(guī)章制度的約束力上對學校體育活動安全保障要素不足,場地器材配置不合理等問題進行規(guī)范管理,是從學校體育活動安全監(jiān)管的源頭對體育活動開展進行有效的監(jiān)管。結(jié)合學校體育活動開展實際,由教育部門牽頭制定學校體育活動安全保障資源配置標準,根據(jù)學校規(guī)模,場地器材,學生數(shù)量等,進一步完善場地器材維修檢查、安全保障、醫(yī)療救援、工作人員等方面的配置標準。美國各級學校體育在政府政策導向下,各類資源配置、資金投入、教員配備、運行機制以及社會保障等方面都有詳細的規(guī)定[13]。與此同時,探索學校體育安全保障與互聯(lián)網(wǎng)的融合,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搭建安全保障實時動態(tài)聯(lián)防聯(lián)控平臺,有助于加強課前、課中和課后的安全保障力度,對體育活動實施全方位、全過程的安全保障,有助于全面提升學校體育活動安全保障的智能化水平。
學校體育活動風險防范認知不足、缺失、偏差對體育活動的行為具有一定的導向性,是危險性行為與錯誤行為判斷的心理傾向?;鈱W校體育活動風險防范認知的抓手就是深化理念認知,學校體育活動風險防范認知關系到組織者、參與者對體育活動安全的態(tài)度與行為。從學校體育活動的組織者、參與者層面來看,任何一方的風險防范認知不足,風險預判缺乏等問題,都會造成安全隱患。深化學校體育活動風險防范理念認知就是要做到從理念上提升安全管理的情感態(tài)度與行動自覺,促使安全風險防范理念內(nèi)化于心、內(nèi)化于行,真正做到學校體育安全理念認同。在對國外的學校體育安全理念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俄羅斯將安全教育理念,結(jié)合體育教學目的,形成生命安全的基本課程[14];日本提出“充實學校體育、防止運動事故”的學校體育風險防范理念[15]。學校體育活動安全理念認同是從情感上、心理上和行為上的全方面認可態(tài)度,推進學校體育活動安全理念認同就是要積極培育和踐行安全理念,深化學校體育活動組織者、管理者、參與者的安全風險防范認知,形成學校體育活動安全價值認同。
[1]汪軍智.《民法典》自甘風險原則在文體活動中的適用[N].中國體育報,2020-09-21(07).
[2]楊立新.自甘風險:本土化的概念定義、類型結(jié)構(gòu)與法律適用:以白銀山地馬拉松越野賽體育事故為視角[J].東方法學,2021(4):107-120.
[3]黑龍江省鶴崗市中級人民法院.王某、鶴崗市第十三中學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民事二審民事判決書[Z].(2022)黑04民終118號.
[4]江西省新余市中級人民法院.王某1、新余新興產(chǎn)業(yè)工程學校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Z].(2022)贛05民終94號.
[5]遼寧省沈陽市渾南區(qū)人民法院.韓馥朵與吳祉潤、王曉靜等侵權(quán)責任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1)遼0112民初12993號.
[6]潘紹偉,于可紅.學校體育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251-252.
[7]湖南省湘鄉(xiāng)市人民法院.楊某、湘鄉(xiāng)市同升小學等健康權(quán)糾紛民事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2)湘0381民初1594號.
[8]上海市普陀區(qū)人民法院.黃一旻與梁正浩生命權(quán)、身體權(quán)、健康權(quán)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1)滬0107民初218號.
[9]福建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魏某、陳某1等生命權(quán)、健康權(quán)、身體權(quán)糾紛民事二審民事判決書[Z].(2021)閩01民終8167號.
[10]北京市懷柔區(qū)人民法院.于某與鮑長海等生命權(quán)、身體權(quán)、健康權(quán)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1)京0116民初7759號.
[11]河南省洛陽市西工區(qū)人民法院.陳某1、洛陽市第五十五中學等教育機構(gòu)責任糾紛民事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2)豫0303民初2569號.
[12]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柳州市魚峰區(qū)人民法院.鐘某柳州市第八中學等身體權(quán)糾紛民事一審民事判決書[Z].(2022)桂0203民初78號.
[13]周巖峰,張偉剛.美國學校體育概況及經(jīng)驗借鑒[J].廣州體育學院學報,2020,40(6):125-128.
[14]王青.學校體育安全保障體系構(gòu)建與運行控制管理[D].南昌航空大學,2017.
[15]薛鵬飛,連小剛.我國學校體育傷害事故法律規(guī)制:體系梳理、問題檢視與完善策略[J].沈陽體育學院學報,2022,41(1):50-57.
Division of Rights and Responsibilities and Suggestions for School Physical Injury Accidents under Self-Risk
YANG Bo
(Guangdong Technology College, Zhaoqing 526100, Guangdong, China)
基金項目:廣東理工學院2021年科技項目暨“創(chuàng)新強校工程”科研項目(項目編號:2021GKJSK021);廣東理工學院教學質(zhì)量與教學改革工程項目(項目編號:JXGG202062)。
楊波(1991—),碩士,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學校體育與體育人文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