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傳校,陳保如
(汕尾開放大學,廣東 汕尾 516600)
我國幅員遼闊、藝術形式多樣,許多地區(qū)都有承載區(qū)域文化特色的戲曲藝術形態(tài)。與此同時,在社會環(huán)境、自然環(huán)境以及人口分布等多種要素的共同作用下,形成了大量具有地域特色與民族特色的方言。方言與民俗的多樣化,促使不同地區(qū)的戲曲藝術呈現出了千姿百態(tài)的特征,我國社會大眾較為熟知的地方戲曲包括京劇、河北梆子、豫劇、粵劇等,這些戲曲形態(tài)往往都衍生于地方民間音樂藝術,使用方言作為唱詞,被當地社會大眾乃至全國社會大眾喜聞樂見。贛南采茶戲是地方戲曲中的重要構成,其唱詞以客家方言為主,這讓贛南采茶戲展現出了鮮明的地域文化色彩與民族文化色彩。
語言的分化與人類的大規(guī)模遷徙以及社會劇變呈現出了緊密的關系,不同地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等因素共同影響著語言的發(fā)展方向,進而促使地域方言、民族方言體系得以成熟。贛南采茶戲以客家方言為語言載體,呈現出別具一格的語言魅力[1]。
客家方言的形成經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從原發(fā)性因素來看,客家方言的形成與中原古音之間呈現出了緊密的關聯(lián)。在歷史發(fā)展中,客家經歷了五次大規(guī)模的南遷,并在遷徙過程中與沿途土著居民實現了融合。無論是不斷南遷的北方漢族人民還是沿途土著居民所具有的語言文化,都對客家方言的形成產生著深刻影響。在此過程中,客家方言不僅對這些主體本身具有的語言文化元素進行了吸收,而且也衍生出了許多新的方言詞匯和語法。例如,客家方言中的“食”同普通話中的“吃”,“著”同普通話中的“穿”,“落水”同普通話中的“下雨”等。另外,客家方言中的許多詞匯和河南話相似,這也體現出了中原古音在客家方言形成與發(fā)展中產生的作用。當然,民族融合過程讓許多具有地方韻味的語言要素融入到了客家方言當中,這也是客家方言中的許多發(fā)音已經與中原古音展現出明顯差異的重要原因。例如,客家方言中的“哭”發(fā)音為“jiao”,“玩”發(fā)音為“l(fā)iao”等。另外,在客家方言體系當中,不同地區(qū)的客家方言也呈現出了一定差異。例如,在贛南地區(qū),崇義、南康等地的客家方言在發(fā)音上較為接近,其發(fā)音特色主要體現在韻尾部分。前鼻音“n”在崇義、南康等地區(qū)的鼻化音中經常出現,例如,“干什么”的發(fā)音為“zuo ma gei”,“吃飯”的發(fā)音則為“sei fan”等。相對而言,龍南方言中則多用后鼻音,如“吃飯”的發(fā)音則為“si fang”“干什么”的發(fā)音為“wu xing gaing”,顯然,龍南方的后鼻音“ng”在鼻化音中占據主導地位。
許多藝術形態(tài)的形成以及藝術內涵的發(fā)展都與方言具有緊密的關系,特別是在戲曲這種語言藝術中,更是呈現方言文化的重要載體。贛南采茶戲是極具地域文化色彩、民族文化色彩的藝術形式,客家方言的形成與發(fā)展過程也是推進贛南采茶戲產生嬗變的重要因素。這決定了在贛南采茶戲的研究過程中,無法脫離對客家方言的深度剖析,而在對客家方言開展研究的過程中,也可以將贛南采茶戲作為研究視角。
贛南采茶戲是一種基于客家方言的語言藝術,客家方言不僅使贛南采茶戲中核心的構成要素,而且也是區(qū)分贛南采茶戲與其他戲曲的顯著特征。在贛南采茶戲中,雖然聲腔以采茶調為基礎,但是也會因各地方言的些許差異而呈現出一定區(qū)別[2]。由此可見,方言既是贛南采茶戲生命力與特色來源,也可以成為研究贛南采茶戲的重要視角。
在贛南采茶戲中,方言文化對藝術領域產生的深刻影響得到了集中的體現。具體而言,贛南采茶戲的形成以及特色,與贛南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人文風俗具有緊密的關系,這不僅讓贛南采茶戲呈現出了旋律歡快自由、聲調高亢嘹亮、情感豐富多彩的特點,而且也讓贛南采茶戲在語言方面展現出了鮮明特色,對這種語言特色做出了解,能夠更為深入的認知地方方言與地方民間藝術之間的互動關系。
客家方言具有悠久的發(fā)展歷史,經歷了極長時間的演化過程,在客家生產、生活等多元化的領域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贛南采茶戲起源于民間,使用客家方言的客家人民則是創(chuàng)造贛南采茶戲以及推進贛南采茶戲得以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主體[3]。贛南采茶戲的創(chuàng)作空間、創(chuàng)作動機具有特殊性,即為客家人民在勞動過程中以自娛自樂為出發(fā)點創(chuàng)造的藝術形態(tài),這是贛南采茶戲呈現出口語化特征、生活化氣息的主要原因。在贛南采茶戲的客家方言中可以發(fā)現,客家方言與中州地區(qū)的方言之間呈現出了緊密的關系,特別是對其古韻的創(chuàng)新性繼承,讓客家方言在聲調方面展現出了區(qū)域文化特征。贛南采茶戲的客家方言包含六種聲調,這六種聲調又有長短高低的變化。一是陰平。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陰平聲調呈現出了從中音向最高音發(fā)展的趨勢,這種高聲調與普通話中的陽平調呈現出了較高的相似性;二是陽平。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陽平調式一種低聲調,表現為從起點的次低音向音尾中音過渡的特點;三是上聲。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上聲同樣屬于低聲調,和陽平一樣的是,上聲同樣是使用次低音作為開端,但是在音尾產生差異,降低為最低音;四是去聲。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去聲屬于高聲調,相對于北京話而言,起點聲調較北京話更低而音尾聲調較北京話更高;四是陰入。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陰入屬于低短降調,音低短促是這種音調具有的主要特征;五是陽入。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陽入屬于高短降調,雖然陽入與陰入共同具有短促的特點,但是不同的是陽入音調更高。客家方言中的這些音調在贛南采茶戲中的呈現,促使贛南采茶戲呈現出了強烈的方言化色彩。
不同地區(qū)、不同民族具有的方言呈現出了差異化的語音特色,而客家方言具有的發(fā)音特點,則同樣在贛南采茶戲藝術中得到了呈現。通過對客家方言進行分析可以發(fā)現,客家方言的語音特色主要體現為發(fā)音在唇齒之間且發(fā)音位置靠前。了解客家方言的這一語音特征,可以更為直觀、深入的了解客家方言為贛南采茶戲咬字發(fā)音帶來的影響[4]。在此過程中,可以從客家方言的聲母與韻母兩個方向,對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語音特色進行分析。從聲母來看,客家方言包含21個聲母,相較于北京話來說,客家方言中的發(fā)音呈現出了明顯的差異。例如,在“會”字的發(fā)音中,北京話的聲母為“h”,在咬字上則為舌根阻音,清擦音。而在客家方言中,“會”字的聲母為“w”,在發(fā)音口型上為豎型。再如,在“?!弊值陌l(fā)音中,北京話的聲母為“h”,在咬字上則為舌根阻音,清擦音。而在客家方言中,“?!弊值穆暷笧椤癴”,在咬字上為唇齒音,嘴型為小圓形。在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這些特色得到了繼承,這則讓贛南采茶戲的語音特色展現出了地域特征;從韻母來看,客家方言包含34個韻母。同樣以“會”為例,北京話中的韻母為“ui”,在發(fā)音時需要讓雙唇向后拉開??图以挼捻嵞竸t為“ei”,發(fā)音時則需要向上提起面頰。諸如此類的差異在客家方言、贛南采茶戲中廣泛存在,甚至在一些字中,客家方言的韻母發(fā)音不能使用漢語拼音進行標注與呈現。這種差異化的特點,是贛南采茶戲客家方言展現出鮮明特色的主要原因。
基于客家方言的贛南采茶戲藝術,不可避免的會使用客家方言中的俚語,而贛南采茶戲中的大量襯詞,則體現出了方言文化與藝術文化之間的這種關聯(lián)。襯詞的使用,不僅讓贛南采茶戲具備了濃郁的客家文化風采,而且也能夠展現出獨特的美感,讓受眾體現到與其他藝術文化不同的、個性鮮明的藝術魅力[5]。
從贛南采茶戲中經常出現的客家方言常用詞匯來看,具有方言特色的人物稱呼詞使用十分頻繁。例如,在贛南采茶戲中,“f(ngái)”與北京話中的“我”同義,“f格”與北京話中的“我的”同義,“佢”則為客家方言中的第三人稱。另外,“XX鬼”這種客家方言稱呼在贛南采茶戲中也經常出現。在很多情景中,這種稱呼都往往帶有親切情感。例如,在《茶童哥》中,朝奉妻罵茶童哥“砍頭鬼”,這種具有嗔罵色彩的詞匯體現的并非緊張的人際關系,而是承載著人與人之間的親密情感。與此類似的還有“鬼妹子”、“鬼女子”等詞匯,這些詞匯中的“鬼”在我國許多地方方言中都存在,意為機靈精怪。這些人物稱呼詞反映著客家人民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等,在贛南采茶戲地方風格的形成中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人物稱呼詞之外,贛南采茶戲中的其他許多詞匯也同樣具有地域方言特征,如“打白話”指的是說謊,“跌苦”指的是倒霉等。
在我國很多民間音樂藝術當中,都具有許多的擬聲詞、語氣詞等,這些詞匯被稱作襯詞。贛南采茶戲由采茶歌這種山歌小調衍生而來,具有客家方言特色的襯詞在贛南采茶戲中隨處可見。這些襯詞雖然沒有具體的意義,并且與句子中的其他詞匯沒有緊密關聯(lián),但是卻成為了贛南采茶戲語句中不可或缺的要素,更是彰顯贛南采茶戲地域文化色彩、客家方言韻味的重要構成。在贛南采茶戲中,襯詞具有外襯、里襯的區(qū)別,其中,外襯指的是出現在句首的襯詞,而里襯則指的是出現在句中的襯詞。還有一些句子完全由襯詞構成,這種句子則為襯句。從襯詞的作用來看,首先,襯詞能夠發(fā)揮出擴展句子結構的作用,在潤色行腔的過程中展現出意猶未盡的妙趣;其次,襯詞雖然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卻能夠更好的傳遞情感,渲染氛圍。例如,在《賣雜貨》中,一段詞表現出了王茂盛的悲傷,“(白)哦嗬,走了……全都走掉了,啊哈哈……害來害去是害自己,啊嘿嘿嘿哈哈哈……啊……”其中,“哦嗬”這一襯詞展現出了人物的錯愕,“啊哈哈……”這一襯詞則表現出了人物的癲瘋狀態(tài)。這些襯詞共同呈現出了人物的情緒,展現出了人物矛盾的心理,促使人物塑造展現出更為豐滿的特點;再次,襯詞也是贛南采茶戲演唱者炫技的方式與表現。例如,在贛南采茶戲中,有很多模仿動物聲音、生產勞動場景聲音的襯詞,這種襯詞則如同口技一般,能夠展現出演唱者具有專業(yè)技巧,為吸取帶來更為豐富的元素,進而促使受眾獲得更好的審美體驗。
客家方言的語法習慣在贛南采茶戲中也有體現。從詞義結構方面來看,客家方言語法對贛南采茶戲唱詞的影響十分明顯[6]。例如,客家方言中的詞義結構呈現出了四種特征,一是詞義相同而音節(jié)不同。例如,客家方言中的“冇”同普通話中的“沒有”;二是詞義相同而語素差異。例如,客家方言中的“日頭”同普通話中的“太陽”;三是詞義相同而順序不同。例如,客家方言中的“歡喜”同普通話中的“喜歡”;四是詞義相同且語素部分相同。例如,客家方言中的“天光”同普通話中的“天亮”。當然,詞義結構方面的特點不止于此,只是以上特點極具代表性,體現出了客家方言在贛南采茶戲語法體系中留下的深刻烙印。在句法特點方面,雖然贛南采茶戲中客家方言的句法特點和普通話體系基本相同,但是也有一些值得一提的個例。例如,在疑問句層面,客家方言中的“么”同普通話中的“什么”,其中,“什”字被省略且在疑問中以“么XX”的形式出現?!懊慈恕蓖胀ㄔ捴械摹笆裁慈恕保懊词隆蓖胀ㄔ捴械摹笆裁词隆钡?。再如,在被動句中,客家方言中的“拿”具有“被”的意思,這也與普通話體系呈現出了一定差異。由此可見,在語法層面,客家方言為贛南采茶戲帶來了深刻影響,而了解這種影響,則能夠對贛南采茶戲中的語法特點進行掌握,進而更好的發(fā)現贛南采茶戲具有的獨特意蘊。
多元化的地域文化是我國社會精神文明建設中的瑰寶,推進地域文化傳承發(fā)展,則是保護地域文化、提升文化軟實力的有效路徑。當前,方言文化的保護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而以方言與藝術的聯(lián)動保護為視角探索方言文化或者藝術文化保護路徑,則可以為相關工作提供新的思路。
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的的聯(lián)動保護具有可行性。在客家方言的保護中,以客家方言為核心要素的贛南采茶戲可以成為重要載體,而在贛南采茶戲的保護中,則繞不開客家方言保護問題。為此,相關主體需要認識到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之間的緊密關系,看到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聯(lián)動保護的重要價值,為二者協(xié)同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
從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保護工作的聯(lián)動實踐來看,首先,文化主管部門需要樹立聯(lián)動保護觀,重視客家方言保護工作項目與贛南采茶戲保護工作項目之間的相互融合,基于資源共享共享,為二者聯(lián)動保護提供有力支撐;其次,拓展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的傳承發(fā)展陣地,對于提升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的發(fā)展活力至關重要。例如,依托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藝術進校園活動,促使客家方言、贛南采茶戲藝術傳承發(fā)展工作與新時期的育人工作緊密結合起來,在發(fā)揮二者育人價值的基礎上,提升二者受眾數量、為二者帶來更強的生命力;最后,抓住互聯(lián)網、新媒體發(fā)展為二者聯(lián)動保護工作帶來的機遇,提升二者傳播成效,能夠有效提升二者傳播力與影響力。互聯(lián)網、新媒體在文化信息的傳播方面呈現出明顯的優(yōu)勢,為此,在推進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傳承發(fā)展的過程中,有必要充分發(fā)揮出互聯(lián)網、新媒體優(yōu)勢,促使更多的社會大眾接觸、了解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為二者協(xié)同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條件。
綜上所述,贛南采茶戲是一種具有鮮明地域文化特色的戲曲藝術,從贛南采茶戲的語言特點來看,客家方言對贛南采茶戲產生的影響體現在了語調、語音、詞匯等多個方面,促使贛南采茶戲呈現出了濃郁的客家色彩。在客家方言與贛南采茶戲的未來發(fā)展中,有必要著眼于二者聯(lián)動保護價值的構建,從而發(fā)揮出二者在傳承實踐中的相互推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