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紅妮

一

“怎么就考了這么點分??？”

寧馨的爸爸火了，寧馨的物理又考了不及格。

寧馨就是不喜歡學物理，一看到那些物理公式就頭疼。

爸爸的性子并不火暴，但這次終于忍不住，發(fā)了脾氣。

寧馨覺得委屈極了，說：“我就是不想學物理，也不想考大學。聽說送外賣一個月能賺幾千塊錢，還沒有高學歷的要求，怎么想都比我在這悶頭讀書好多了?！?/p>

寧馨的爸爸氣得說不出話，走了。他還要去準備早餐店的食材。

寧馨的媽媽問寧馨：“你真的覺得讀書那么辛苦，真的不想再努力讀書了？”

“我覺得做什么都比悶頭讀書強?！?/p>

“那好，我給你的班主任發(fā)個信息，幫你請一天假。我也請一天假，連著周末一共三天假期，你和我一起去體驗生活?！?/p>

寧馨一聽，三天不上學，不用坐在椅子上寫呀，背呀，真是太好了！

班主任準了寧馨的假。

二

第一天，媽媽從超市買了10斤大米，讓寧馨扛回家。

寧馨二話不說就把大米扛到肩膀上，只要不上學，讓她扛大米也樂意。

剛開始扛的時候，寧馨還能承受大米的重量，等到她扛到家樓底下時，媽媽說：“今天走樓梯，你要一步一步地扛上去?！?/p>

寧馨愣住了，心里有點生氣，但嘴上就是不肯求饒。她心想：扛就扛。等扛到4樓，寧馨有點堅持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媽媽說：“不準停?！?/p>

寧馨委屈地一咬牙，硬是把米扛到了自己住的6樓。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寧馨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到家了。

可媽媽卻說：“你稍微歇一下，等會兒把大米扛到1樓，再扛回6樓。”

寧馨忍不住了，說：“我不是把大米扛回家了嗎？而且我的肩膀好疼，我不扛了?！?/p>

媽媽語重心長地說：“寧馨呀，你不是想做外賣員嗎？你要知道，現(xiàn)在還有很多小區(qū)沒有電梯，你只能走樓梯把外賣送到客戶手中。要是這個小區(qū)有10戶點了外賣，你就要送10次。”

“那我不做外賣員了，行嗎？”

“行啊?！?/p>

第二天天還沒亮，由于前一天寧馨扛大米扛得肩膀疼，她睡得又香又沉。媽媽好不容易才把她搖醒。寧馨很不高興地說：“媽媽，你又要做什么？我睡得正香呢?！?/p>

“睡得再香也要起來，你爸都起來了，去你爸的早餐店幫忙吧?！?/p>

“我不想去?！?/p>

“不想去可不行。既然你不想讀書了，就得去工作養(yǎng)活自己，咱家可不養(yǎng)閑人。去，你爸正在準備早上賣的包子，你去給他幫忙?！?/p>

“去就去。”

寧馨爬起來去了早餐店。她一早上就沒怎么停過，搟皮、剁餡、包包子、炸油條、做涼菜，還要洗碗、擦桌子。

寧馨一邊干活兒，一邊打哈欠。她想：天天這么干，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忙了一早上，寧馨酸疼的肩膀還沒恢復，又累得腿疼。

三

第三天，媽媽要去服裝廠上班。媽媽說：“我請了一天假，攢了好多活兒沒干，今天可能要工作到很晚。寧馨，你跟我一起去服裝廠，幫我打下手?！?/p>

“好啊?！睂庈昂芨吲d。她想：服裝廠的活兒應該比前兩天的活兒輕松多了。再說了，服裝廠那么多人，在一起干活兒多熱鬧啊。

到了服裝廠，寧馨看到媽媽的位子上有一摞高高的半成品。一個阿姨對媽媽說：“你總算是回來了，時間太緊，我們都快忙不過來了?！?/p>

“我不在的這一天辛苦你們了。為了趕上進度，我把家里的丫頭帶來了。正好她想體驗一下讀書以外的生活，今天就讓她幫大家打下手，大家有零碎活兒就叫她干。而且，她最近身上長了不少肉，多運動一下有利于身體健康。所以大家別客氣，剛好這幾天時間緊、任務重，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p>

“那我就不客氣啦?！币粋€阿姨挺直了腰說，“這腰啊，禁不起折騰了，每天都又酸又疼的。我在縫紉機前坐了大半輩子了，弄出這么一個毛病，這是不是就叫職業(yè)病來著？哎呀，老是低頭，我這頸椎也不舒服，可是不舒服也得堅持干啊。不干怎么行？一家人要吃、要喝，處處都得花錢。瞧我這嘴，就是碎，又發(fā)牢騷了。小丫頭，幫我把那個小推車推過來，再把這些衣服拉走，看來今天你是我老腰的救星呀?！?/p>

“這就對了，讓她干吧，閑著也是閑著?！睂庈暗膵寢屨f。

“嘿，小丫頭，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干活兒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一點，別弄傷了自己?！?/p>

寧馨答應著，心想：推個推車還不容易嗎？

可等寧馨去推小推車時，才發(fā)現(xiàn)這活兒確實沒那么容易。小推車很沉，得費很大勁才能推動。而且，她好像掌控不了小推車的方向。剛開始，寧馨一推小推車，它不是往東邊走，就是往西邊走，就是不往它該去的地方走。

寧馨的身上出了汗，就自己這種推車方式，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可她發(fā)現(xiàn)沒有人關注她，大家都在忙著干自己的活兒。

寧馨平靜了下來，又推了幾次，小推車好像變聽話了，終于能朝著正確的方向走了。

寧馨想：可別小看這點活兒，還真要點技術含量。其中，最考驗寧馨的是體力，她的手一直抓著小推車的把手，手掌心磨出了一個大大的水泡。

從小到大，寧馨還沒吃過這種苦。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忍住了，繼續(xù)推小推車。

四

白天還好說，可到了晚上就難熬了。寧馨這兩天都在干體力活兒，以往要到晚上11點才有睡意，現(xiàn)在8點多就困了。吃完晚飯后，她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可是看看廠里的其他人，他們好像一點都不困。堆在面前的衣服越來越多，大家都低著頭、不說話，一個個就像流水線上的機器人，機械地干著手里的活兒。

寧馨實在困得熬不住了，倒在一堆衣服上睡著了。那堆衣服堆得并不平整，哪有床舒服，可她顧不上這些，只想著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起來，起來！”媽媽來喊她，“寧馨，這是工作的地方，你看到有人在偷懶睡覺嗎？起來干活兒！”

寧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果然，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睡著了。

縫紉機在響，人在動，各種衣服的半成品都快堆成山了。

寧馨起來去推小推車，她沒有告訴媽媽自己手掌心磨出水泡的事?，F(xiàn)在，寧馨后悔極了，她不該對爸爸媽媽說自己不想讀書。原來，大人的世界這么辛苦??！

媽媽的工作真的一點都不輕松。

寧馨開始賣力地干活兒，她給媽媽換線圈、遞材料，還幫著給別人送茶水。漸漸地，她平靜了下來，專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好像自己就是大伙中的一員。

三天假期過去了，媽媽問：“寧馨，你還需要我向你的班主任請幾天假嗎？”

寧馨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媽媽，我知道錯了。與工作相比，讀書一點都不苦，反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以后，我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背物理公式。我只要一想偷懶，就會提醒自己，大人的工作和生活遠沒有我想象中那么輕松容易。作為一名學生，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習，我應該在最好的年紀用知識來充實自己?！?/p>

爸爸媽媽相視一笑，寧馨也笑了。

（插圖：鍋子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