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柜上的蘋果

安諒

丁阿姨在工作間沖洗完拖把，返回主臥。突然，她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的那只塑料盒空空如也，剛才還在的兩只半爛的蘋果，不見影了！

一定是三娃子惹的事。

老板曾再三關(guān)照她，塑料盒里的蘋果不要動，每天早上，只要把蓋子合上就好。老板說得很鄭重，她也沒敢多問，對這盒里的蘋果，則生出幾分敬畏來。當(dāng)然，她也好奇：從飽滿豐盈到半腐半爛，然后老板換上新鮮蘋果，如此周而復(fù)始，用意何在？

眼下，蘋果應(yīng)該在三娃子的肚子里了。一會老板就會進(jìn)屋，怎么辦？丁阿姨很是著急，手忙腳亂的，把大紅酸枝書架上的幾本書都碰翻在地了?；琶Π阉鼈儝?，放好，又趕緊擦拭地面，把這些雜活干得差不多時，她叫喚了幾聲三娃子。

三娃子走了過來，不說話，腮幫子癟癟的，但嘴角還有一抹蘋果味。丁阿姨責(zé)罵道：“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偷吃東西呢？！”此時，她真后悔把三娃子帶來。她在這城市打工，幾個孩子跟著他們多病的爸爸在老家生活。要不是放暑假，為減輕他爸負(fù)擔(dān)，她是不會把三娃子帶上的。

丁阿姨正生氣地教育三娃子，老板禮貌詢問：“請問房間收拾好了嗎？”隨即，見阿姨局促不安，孩子眼皮也不敢抬，瞥了瞥床頭柜，他很快就明白了。

老板摸了一下三娃子的腦袋，之后像是陷入了一種久遠(yuǎn)的回憶。這氣氛讓丁阿姨更是忐忑。老板是大老板。她聽院子里其他打工的人說，他賺的錢多得令她們難以想象。但這大老板從不大手大腳揮金如土，人也比較客氣。

各自揣著心事。還是老板先開口了：“來，我給你倆講講這個蘋果的故事吧。”

老板說，他自小很窮，飯也常常吃不飽，更別提吃到蘋果之類的瓜果美味了。這天，他考試得了個滿分。消息都在學(xué)校和左鄰右舍中傳開了。父親高興極了。據(jù)說特地把自己剛買的一包勞動牌香煙給退了，買了幾個蘋果，獎勵給了兒子。蘋果圓圓的，香香的，他捧著蘋果，舍不得吃，晚上就擱在床頭柜上，嗅著那種微甜的清香入夢。一天又一天，直至蘋果已爛得不行，散發(fā)出一股腐味，他才依依不舍地扔了。

之后，好長一段時間，他總睡不踏實(shí)。他想念那種蘋果味。想得有時整夜都睡不著。他要為尋找并擁有這蘋果的清香，開始自己的追夢行動。

他吃了許多苦，經(jīng)于贏得了自己的幸福。也就是自開始收獲的那些日子起，他的床頭柜必然要放置兩個蘋果。晚上入眠前，他把蓋子揭開，蘋果香味，淡淡的，在身旁飄漾。他的疲乏的身子，似乎也在這清香的輕托下，飄浮起來。每一晚，都是好夢，睡得挺香甜。第二天起床，他又把盒子蓋上，精神抖擻地投入每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老板說完了，他又捋了捋三娃子的頭發(fā)。他彎下腰，從冰箱里取出了一袋蘋果。他拿出了兩只，輕放在床頭柜上的盒子內(nèi)，蓋上蓋。其余的，他塞在了三娃子的手上。

“那個貧窮的年代已過去，我們不應(yīng)該虧待孩子。好好吃，三娃子，也要好好地讀書哦！”

說完，他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丁阿姨明白，老板要看書了。便連忙帶著懷揣蘋果的三娃子，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