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厘米高度的愛

陳毛怡

這是一年間最平凡的一個夜晚，如水一般平靜，一切都發(fā)生得那么理所當然，在記憶中輕輕淌過，卻留下了斑斑點點的痕跡。

乘車來到超市，貨架上堆積著色彩斑斕的商品。我?guī)湍赣H拎著包，乘著扶手電梯往二樓行去。我走得快，比母親搶先一步站到扶梯上，于是后到的母親就站在我后面的臺階上。電梯緩緩上升著，我和母親也緩緩上升著。無意間回頭，看見母親正看著我，眼里滿是柔柔的愛意，那是兒時母親常含在眼里的神色。我們相視一笑，母親也許是覺得不好意思了，把臉轉向了一邊。我突然發(fā)現(xiàn)，站在我身后的母親，因為差了一層臺階的高度，正好被我看到頭頂，她曾經(jīng)如墨的青絲竟然在發(fā)根處泛起了縷縷白色，從頭頂散開，像一朵隱隱綻放的雪蓮。我不由得一愣，想起李白的“朝如青絲暮成雪”，心頭頓時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傷。母親轉過頭，看我一直望向她，便說：“呵，你要是能長得比我高這么多，我就欣慰了?！蹦赣H笑著，臉上的皺紋也隨著笑在跳動著，像夕陽下風拂過湖面的微波。我不習慣俯視母親的笑容，笑笑，轉過身子。從小到大，我和母親曾多少次同樣站在電梯上，曾經(jīng)的我，即使站高了一兩個臺階，也是高不過母親的胸膛的。

仔細想想，如今這一層臺階的高度，抬升的不僅是我的身高，更是我的青春歲月，同時也將母親無情地推向了衰老——“是母親將她的青春嫁接給了我。”電梯依舊上升著，緩慢而堅定，就像歲月不容回頭的腳步一般，我和母親，在這條路上，一個走向成熟，走向燦爛；另一個走向衰老，走向沉寂。

在母親眼中，我身高的日益增長使她欣慰；在我眼中，一個臺階的高度，如同母親的愛一樣將我托起，讓我更早沐浴明天的陽光！

我毫不遲疑地退下一節(jié)臺階，和母親并排而站，瞬間，我似乎又變回了那個牽著母親手的孩子。母親一愣，隨后抬起手摸摸我的頭，又將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這只手很輕，很滄桑；也很重，如山重。

‖浙江省杭州師范大學附屬學校

‖指導教師：陳治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