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花腰新娘》主人公的性格生態(tài)探析

楊 雪

性格是個人的現實態(tài)度與個人行為相互影響所形成且較為穩(wěn)定的心理特征，而“性格生態(tài)是生態(tài)個體性格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的一種生態(tài)系統(tǒng)。”［1］3在性格生態(tài)系統(tǒng)中人的性格不再是靜態(tài)、停滯與單一的，而是動態(tài)、發(fā)展與多面的。它隨著個體所處階段、個人角度、層次、社會環(huán)境等的不同，呈現不同的狀態(tài)?！靶愿裆鷳B(tài)以生態(tài)學為理論元點，以生態(tài)美學為理論基礎，運用生態(tài)批評的批評原則和生態(tài)辯證法，在魯樞元教授精神生態(tài)的指導下延伸出相對獨立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它以性格質點、性格質構為邏輯節(jié)點，形成性格生態(tài)特有的二級生發(fā)路徑，其生發(fā)過程及結果顯示出活態(tài)性與立體性?！保?］3《花腰新娘》是少數民族類型電影中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代表作之一，其中阿龍與鳳美的性格關系是性格生態(tài)的呈現。在電影《花腰新娘》中阿龍與鳳美的性格關系整體上從保守與反叛、傳統(tǒng)與革新、愛情與自由的性格關系之特征展開，二人共同經歷對抗到交融，再到和諧共生的過程。

一、保守與反叛的對抗

人是社會性動物，后天的社會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深遠持久。可無論是自然環(huán)境，還是社會環(huán)境等，都是一種美場呈現。“像一切物質一樣，美離不開時空的制約，其形體在一定的區(qū)域存在與活動，其氛圍在一定范圍生成與彌漫，這就構成歷時的美場?！保?］1電影《花腰新娘》中的阿龍與鳳美，他們性格的形成離不開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家庭環(huán)境的“美場”，也正是在這特定的環(huán)境中，二者才能呈現出保守與反叛的性格交織、矛盾乃至沖突。

阿龍與鳳美性格的形成與其自然環(huán)境密切相關?；ㄑ蜕钤谙碛小安试浦稀泵雷u的云南省石屏縣北部，得天獨厚的自然環(huán)境塑造了二人共同的性格特質，如勇敢堅韌、純樸善良等。阿龍作為舞龍世家的傳人，擔任此次舞龍隊的教練，在工作上認真負責，帶領女子舞龍隊刻苦訓練。在此過程中，他面臨諸多困難，如一開始隊員們不服從管理，他調整心態(tài)，改變教學方法，最后得到隊員們的認可。與此同時，勇敢堅韌的品質在鳳美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因“歸家”風俗，二人雖已成親，但卻不能見面。鳳美想借著加入舞龍隊這一契機，與心愛之人相見。可見鳳美是勇敢的，她敢于表達自我的想法，敢于爭取自己的權利；同時她也是堅韌的，面臨一次又一次的困難，她仍選擇迎難而上。二人在實現其目標的過程中，展現其勇敢堅韌的品質時，不難看出其背后隱藏的純樸善良的特質。當阿聰提出讓舞龍隊為其酒廠做宣傳時，阿龍不愿答應。在阿龍的心中，龍是神圣的，它象征著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不應隨意被當作拉攏顧客的工具。而鳳美在跑一萬米見姐妹們因體力不支倒下時，她毅然選擇回頭扶起其他姐妹，鳳美的純樸善良讓其形象更加生動。

阿龍與鳳美雖然是被同一片土地滋養(yǎng)長大，他們有著彝家人所共同的熱情、大方、好客，但彼此又因各自家庭環(huán)境、個人經歷等的不同，雙方性格又有差異。《花腰新娘》中憨厚、帥氣的阿龍與充滿野性、美麗的鳳美，他們不同性格的形成是圍繞具有差異性的“美場”生根發(fā)芽而來?！懊缊鲇写笮?。小至一片山林，一個花圃，一個盆景都可構成一個美場，大至整個自然界，人類社會，甚至整個宇宙空間?！保?］1關于“歸家”一事，阿龍與鳳美的處事方式表現出他們兩個不同的性格差異，以及在性格差異下展現的對抗的性格關系，最終以鳳美半夜擅自闖入新房結束，彰顯出鳳美在對抗中的勇敢大膽。在大喜之日，阿龍與鳳美因“歸家”事宜發(fā)生分歧。分歧的根本原因在于文化環(huán)境的風俗。阿龍與鳳美是尼蘇人，又稱花腰彝，是云南彝族的一個支系，有著一個世代相傳的風俗，便是男女成婚后，新娘與新郎不能相見，最少要等三年，新娘才能住進新郎的家，這個風俗被當地人稱為“歸家”。與鳳美相比，阿龍是一個保守的傳統(tǒng)主義者，維護且遵守花腰彝世代傳下來的“歸家”風俗；而性格爽朗且充滿野性的鳳美，則認為年輕人應勇敢追求愛情與自由。對于同一件事情，阿龍與鳳美有著相反的想法和不同的處事行為，正是在不同“美場”的影響下誕生的具有差異性之性格造成的。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阿龍憨厚樸實和鳳美勇敢大膽的對比、對抗等關系不斷被彰顯出來。因此，從性格生態(tài)之視角出發(fā)，發(fā)現兩者對于傳統(tǒng)的認識不同，生發(fā)出不同的應對措施，凸顯彼此相互之間潛藏對抗交融的性格關系特征。

二、傳統(tǒng)與革新的交融

美麗的“彩云之南”被青山綠水環(huán)繞，藍天上的朵朵白云在空中浮動，田間稻米散發(fā)著香氣，這一幅畫面給人以恬靜、悠然、愜意、自然之感。生長在這一片土地的花腰彝生性大多純樸善良、熱情好客?？稍谙嗨频淖匀画h(huán)境下，也滋養(yǎng)了有別于傳統(tǒng)的花腰女子。鳳美因從小失去阿媽，跟著阿爸走南闖北，因此鳳美有著自由、向上、積極，且充滿野性的氣息。當二人因同一件事發(fā)生分歧、產生矛盾時，其性格產生一種強烈對抗。而對抗的本質是二人的個人生活經歷與成長經歷的不同，造就其性格的差異。

在整部影片中，阿龍這一角色似乎更多地呈現出他傳統(tǒng)的一面，其實在他的身上也有革新的一面。當長輩反對鳳美加入舞龍隊時，阿龍始終維護鳳美。阿龍的身上有著傳統(tǒng)與革新的雙重交織以及性格矛盾的交融。其性格的矛盾更凸顯人民群眾面對時代進步洪荒之時的不解、掙扎與抗爭。這種性格的矛盾關系從性格生態(tài)中顯現，而性格生態(tài)呈現個人性格動態(tài)、發(fā)展、變化的過程，它是復雜、綜合、多面的。一方面，阿龍作為舞龍世家的傳人和舞龍隊教練，迫于來自民眾的期盼和父母給予的壓力，從小便肩負起舞龍世家傳承、發(fā)展、繁榮的使命；另一方面，傳統(tǒng)舞龍隊的文化發(fā)展遭遇時代洪流的沖擊，原有的一些規(guī)矩成為實現舞龍繁榮發(fā)展的阻礙。阿龍受社會與家庭環(huán)境的影響，性格中有傳統(tǒng)、保守的特點，明知鳳美有舞龍?zhí)旆?，卻因她是自己未“歸家”的新娘，按照傳統(tǒng)婚俗三年未到，不能與其相見。他不敢打破世俗的規(guī)矩，因此無法跨越阻礙、無法推動舞龍新的發(fā)展。這也從側面體現出阿龍性格上雙重矛盾的交織，讓其角色更加真實。這種躊躇與猶豫使阿龍內心痛苦、矛盾，但從阿龍與父母的對抗中，顯現出他想要跳出原本的框架，可因性格使然，阿龍在選擇的邊緣徘徊與猶豫，而鳳美的出現讓猶豫不決的阿龍愿意勇敢嘗試，努力突破自我。

阿龍此次舞龍的目標是想在比賽中奪得桂冠，在這一目標下隱藏著舞龍這種傳統(tǒng)民俗文化活動再次走向繁榮的可能性；而鳳美是一位未“歸家”的新娘，其特殊的身份潛藏著對“歸家”這一風俗的挑戰(zhàn)。鳳美加入舞龍隊過程一波三折，但在此過程中，二人性格相互影響從而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鳳美展現其勇敢膽大、活潑好動、堅韌不屈的性格特征：鳳美雖勇敢大膽，但她卻不激進；雖活潑好動，但不輕?。浑m堅韌不屈，但不固執(zhí)。在面臨長輩反對她加入舞龍隊時，她找阿龍溝通，憑借自己的努力與天賦，得到大家的認可。鳳美的性格影響著傳統(tǒng)、保守的阿龍，可看似傳統(tǒng)、保守的阿龍，雖前期反對鳳美加入舞龍隊，但從電影中不難看出阿龍所表現出的反叛精神。當長輩反對鳳美加入舞龍隊時，阿龍選擇維護、支持鳳美。最后鳳美成功加入女子舞龍隊，是兩人共同的努力與付出而產生的結果。

在影片中，多處情節(jié)為觀眾呈現阿龍與鳳美兩人性格傳統(tǒng)與革新的對抗與交融。如阿龍因彝族“歸家”的風俗，二人至少三年不能相見，這種想見又不敢見的心理矛盾引發(fā)阿龍與鳳美之間的一系列誤會、矛盾和沖突。如此一來，性格傳統(tǒng)的阿龍與充滿革新精神的鳳美，兩者的性格進行強烈的沖突之后，走向一種圓融、和諧之境，而和諧是由二者傳統(tǒng)與革新的性格關系交融時通過愛情與自由來凸顯的。

三、愛情與自由的和諧共生

阿龍與鳳美性格關系的第三個層面便是和諧與共生。在和諧共生中，二者性格再一次得到升華和彰顯。能夠造就二人性格關系從對抗到交融，再到和諧之關系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是斗爭合一，其二是規(guī)律合一。斗爭合一是指二人的性格不斷斗爭后達到的一種和諧共生的狀態(tài)?！霸诟偵纳鷳B(tài)范式下，對于自由的追求要經過斗爭才能獲得?！保?］33規(guī)律合一是指二人性格對抗、交融再到和諧共生符合事物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斑@種追求遵循從自主自足到自律自覺再到自然自在的生態(tài)邏輯發(fā)展路徑?！保?］33

這種表現斗爭合一與規(guī)律合一的事件，便是小七妹突然失蹤所引起后來一系列事件的發(fā)生。小七妹因其丈夫欠錢，被夫家強制帶回家做工還債，不讓她舞龍。而這時阿聰想要舞龍隊去鎮(zhèn)上表演、宣傳，這樣一來阿聰的酒廠便有舞龍傳人訓練的女子舞龍隊的“明星效應”，同時舞龍隊也有經濟收益。對于雙方而言，這是一件合作共贏的事情，可因阿龍深知阿聰喜歡鳳美，便覺阿聰礙眼，加之阿龍不想讓自己心中神圣的龍沾染商業(yè)氣息，阿龍拒絕此提議。剛好又出小七妹這件事，鳳美便自作主張帶著女子舞龍隊去阿聰的酒廠做宣傳表演，只為幫小七妹掙錢幫她夫家還賬。當阿龍趕去現場，吹口哨叫姑娘們停下。此刻沉浸在歡快演出氛圍的姑娘們，因聽到阿龍的口哨聲慌了神，一不小心將祖?zhèn)鞯纳颀埑秹摹＿@條神龍是阿龍家世代傳下來的寶貝，它被扯壞，對舞龍世家是莫大的羞辱。隨后，鳳美和阿聰趕去阿龍家，阿聰向阿爹道歉并拿出錢讓其扎一條新龍，卻遭到阿爹冷眼相待。這件事的突發(fā)，加劇了阿龍與鳳美之間的矛盾。之后，阿爹提議讓鳳美提前“歸家”，鳳美則認為“歸家”后便不能舞龍便拒絕，可阿龍仍是一意孤行，鳳美發(fā)狠地逃跑，阿龍見狀，便氣急敗壞地將花腰帶退還給鳳美，這讓兩人關系直接跌入冰點。在阿聰的勸說下，阿龍才知鳳美一直深愛著自己，喝醉的阿龍在屋頂上舞起龍，鳳美看見后，被其舞龍的樣子感染。隨后阿龍向鳳美道歉，希望得到鳳美的原諒。在對歌中，他們彼此訴說最真摯的情誼。自古以來，中國傳統(tǒng)的音樂呈現詩、樂、舞三位一體的樣態(tài)。《禮記·樂記》中寫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币魳肥侨藗儽砬檫_意的一種方式，音樂可將人內心的情感傳遞給對方。在歌聲中，阿龍句句吐真情，歌聲滿是愧疚、歉意與不舍。隨后鳳美回應著阿龍的深情，最后原諒阿龍。阿龍與鳳美歌聲的發(fā)出，是從彼此心中所產生。因此，情意真摯且可貴。

影片中的阿龍與鳳美，二人對愛情與自由的追求呈現出二人勇敢、堅韌的性格特征，同時他們的性格表現出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以及對追求自由的渴望。阿龍與鳳美最終能夠在一起，遵循自身矛盾發(fā)展與運動的規(guī)律。這種自身的矛盾運動包含同一性與斗爭性。這也體現在二人性格關系中，這種性格關系推動著他們的成長。而二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雙方存在對他人的斗爭和對自我斗爭。對他人的斗爭，顯現為對世俗、社會的對抗與斗爭，而對自我的斗爭是一種內在思想與精神的升華，一種更為包容、全新、強大自我的塑造。也只有這樣，他們的愛情和自由才能達到和諧共生。

四、結語

《花腰新娘》作為一部經典的少數民族電影，其藝術價值不僅體現少數民族別樣的語言、民俗、歌舞等，還展現男女主人公獨特的性格魅力。阿龍與鳳美看似性格截然相反，卻在經歷對抗、交融階段后，達到和諧共生的狀態(tài)，其中不斷凸顯阿龍的憨厚樸實和鳳美的勇敢堅韌，在矛盾統(tǒng)一中逐漸走向和諧圓融，彰顯二者保守與反叛、傳統(tǒng)與革新的性格關系，最后達到愛情與自由的和諧共生過程，這體現合規(guī)律與合目的的統(tǒng)一。這種統(tǒng)一體現其性格生態(tài)不是靜態(tài)、靜止與單一的，而是動態(tài)、變化與發(fā)展的一個過程，其與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和家庭環(huán)境等息息相關。二人所持有的性格是符合自然規(guī)律的，人杰地靈的自然以及大地母親賦予他們正直、率真、熱情、樂于助人的性格；他們性格所產生的競生抗爭、競生交融也是符合社會規(guī)律的，生活在由人類群居而成的社會中，二人有著人類從原始自然所帶來的自由天性，也有被人類社會世俗規(guī)矩所束縛的一面。在這樣合規(guī)律與合目的的統(tǒng)一下，最終打破傳統(tǒng)的“歸家”風俗，實現二人愛情與自由的共同追求。電影《花腰新娘》對阿龍與鳳美性格關系的研究，從二人性格從對抗到交融，再到和諧共生，其彰顯二人對愛情和自由的追求與向往，這種精神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