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富英 依烏
[摘要]在現代民族國家話語中,彝族沒有以明確的國民身份出現在國家視野,而是作為“邊民”散布于川康邊地。文化隔閡與政治意識淡薄成為彝族民眾增強現代國民意識的主要障礙。涼山彝族末代土司嶺光電在彝區(qū)推行了一系列社會改革,其主要內容是傳播先進文化、爭取政治參與、促進社會發(fā)展,讓彝族民眾增強現代國民意識。 文化上,嶺光電創(chuàng)辦邊民小學,促進中華文化認同。政治上,嶺光電積極爭取彝人參政,增進政治認同。社會改良上,嶺光電通過破除迷信、提倡醫(yī)藥,獎勵植樹、發(fā)展農業(yè),培養(yǎng)匠人、扶持生產,禁毒戒酒、改革惡習,促進彝區(qū)發(fā)展進步。嶺光電的思想意識與改革實踐,既是對歷史經驗的總結,又是對現實國情的把握。嶺光電通過把彝族的發(fā)展進步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框架的一系列改良實踐,促進了彝區(qū)民眾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覺醒。
[關鍵詞]彝族土司;國民意識;末代土司;嶺光電;涼山彝族
中圖分類號:C95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9391(2023)06-0079-09
一、涼山彝族土司的歷史敘事與身份呈現
(一)川邊亂世之末代土司
川滇交界的大小涼山地區(qū),歷史上稱為川邊、川康或西康地區(qū)。因地處橫斷山脈北段向四川盆地、云貴高原之間的過渡地帶,東、西、南三面被金沙江所環(huán)繞,與云南省隔江相望,形成封閉的地理單元和獨立的社會生態(tài)。民國八年(1919 年)以后的十多年間,是涼山“夷患”最為“猖獗”的時期[1],一直處于中央政令之外。
嶺光電,彝名斯補慕理,又稱茲莫慕理惹,1913 年3月出生于四川省越嶲(西)縣田壩(今屬甘洛縣)世系土司“煖帶田壩土千戶” 家庭。清代涼山民間流傳“四大土司”之說,即河東長官司、邛部宣撫司、沙馬宣撫司、阿都長官司。同治年,河東長官司絕嗣,被邛部宣撫司吸納后,楊家千萬貫長官司補入“四大土司” 之列。盡管嶺光電出身土司家庭,但其承繼的斯補土司財勢并不大,僅能與土司屬下的土目勢力相當。③嶺光電六歲亡父,十三歲母親遇害后投奔父輩好友川邊各軍總司令羊仁安。羊仁安時常教導他,“一個沒本事的土司就一個連長來也怕,若是讀了書求得本事,不說一個連長,就是我這樣的司令官也不敢亂來”,在其庇護支持下,嶺光電求學進取,于1933年考入南京中央軍校學習。二十世紀初軍閥武裝割據日盛,川西南大小涼山(史稱寧屬)彝漢雜居區(qū)成為軍閥爭奪的主要戰(zhàn)場。四川軍閥借“改土歸流”殘害壓榨彝人,軍隊、惡霸等橫行無忌,許多內部糾紛爭斗日甚。政治動蕩、秩序混亂、生活窘迫,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彝人難以生存。④作為土司后裔,嶺光電少年時代就遭受了末代土司家道中落,日暮途窮,直至其以中央軍政官員身份返鄉(xiāng)從政后才得以重振。
(二)“初涉邊務”:進入仕途
20世紀初中國內部軍政混亂與外部帝國主義侵略,使處于“邊疆”的川康彝區(qū)處于“治”與“亂”的邊地常態(tài)。據史料記載,民國元年(1912年)至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四川地區(qū)軍閥混戰(zhàn)大小戰(zhàn)爭約計有“四百七十八次,平均來看,每月應該有兩戰(zhàn)”。[2]579同時國民政府不斷向川康彝區(qū)進兵,盤剝與征討并舉,彝區(qū)成為西南邊疆治理的現實隱患。歷代中央王朝治理邊疆的策略。實施羈縻懷柔或軍事進剿,但都收效甚微。羈縻政策與土司制度并行的時代,川康地區(qū)彝族社會“分治”與“相長”的空間更大了。
1936年嶺光電畢業(yè)于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十期,分派到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重慶行營辦公廳工作。是年,重慶行營組織“邊民調查團”赴涼山地區(qū)調查,嶺光電被委任為少尉翻譯。1937年初,寧屬漢彝民團指揮羊仁安委任嶺光電為彝務大隊長。2月,國民黨越西縣政府恢復其土司職務。此后,嶺光電曾先后擔任中尉團員、二十四軍少校參謀、西康省政府中校參議、省主席行轅文秘書、“樂西公路”邊民筑路隊北段支隊長、寧屬邊民訓練所教育長、省干部訓練團上校長官、腴田特別政治指導區(qū)區(qū)長、寧屬剿匪特遣支隊長、寧屬屯墾委員會委員、省政府邊務專員、國民政府立法委員、第二十七軍少將副軍長等職。
由此,嶺光電成為一個既是國民黨行政官員,又是彝族土司的雙重身份人物。以中央軍政官員身份返鄉(xiāng)從政后,開啟了政治生涯。嶺光電對川康彝區(qū)的政治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其政治目標的實現仍然面臨巨大挑戰(zhàn)。一方面,嶺光電不屬于四大土司之一,在彝族社會中缺乏足夠的威望,成為其獲取政治資源的重要障礙。另一方面,嶺光電的政治活動空間亦受制于邊地社會長期存在的民族關系影響。1944年,嶺光電在彝漢雜居區(qū)腴田施政時,遭受“返家以來在人力、財力、聲譽上受到的最大損失”。[3]302-3031947年嶺光電辭去“腴田特別政治指導區(qū)”區(qū)長職務,與羅大英、吉紹虞等彝族政治精英聯絡組成“西康省彝族參政請愿團”赴南京請愿,踏上了為彝人參政奮爭力取之路。
嶺光電從政經歷的事實表明,在“中華民族”政治視角中,政治上的平等為第一位。盡管內憂外患使國民政府具有了聚合民族與國家的時代推力,但就川康邊地的彝人而言,文化隔閡與政治意識淡薄成為了構建現代國民意識的主要障礙。
(三)“走向新生”:尋求出路
國民黨統治的結束,使得國民政府的“夷患”與“邊務”實踐成為了過往。對于時局的變化,嶺光電認為國民黨“已到末日,不可救藥了”,而大多數彝人“則若無其事,對大局如何,他們是不知道,也不去過問”。由于向中央政府爭取彝人參政的請愿活動受挫,嶺光電認為不論你們誰斗勝,只要對我們彝人好,我們就擁護;不好,則躲到山區(qū)看大局變化再說”[4]110的想法,對國共內戰(zhàn)采取超然和觀望態(tài)度。但隨著國共戰(zhàn)爭結局的日漸明朗,靠攏共產黨、在新政權內尋求出路的想法逐漸成為嶺光電等彝族精英人物的共識。
1950年3月,原涼山彝務專員毛筠如隨解放軍到西昌,因與嶺光電熟識,解放軍托其寫信告之“解放軍了解你,歡迎你回來共同為彝人辦事”,并隨函寄來“約法八章”和“民族政策”。嶺光電認為“我跟國民黨這么久,除‘國內各民族一律平等’這句空話外,不見具體政策”,而共產黨剛剛執(zhí)政就訂了這么好的民族政策,“是比國民黨好”,[3]359于是決心投誠。有人提出投靠共產黨有失土司氣節(jié),嶺光電回答道:“時局已到如此地步,國民黨對我是好,對彝人卻不見得好,我是為著彝人前途著想的”。1950年4月,嶺光電宣布所部接受解放軍改編,正式與中共合作。在成都軍區(qū)檔案冊上,嶺光電登記為起義人員,其余官兵改編。嶺光電留西昌分區(qū)民族干部訓練班工作,“自此,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開始了自己的新生”。[4]118新中國成立之后,嶺光電主要從事教育和“政協”參政議政工作。
二、從“邊民”成為“國民”:涼山彝族土司對彝族民眾增強現代國民意識的歷史貢獻
在民族國家話語中,彝人沒有以明確的國民身份出現在國家視野,而是作為“邊民”散布于川康邊地。嶺光電在涼山彝區(qū)推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主要內容是傳播先進文化、爭取政治參與、促進社會發(fā)展,而讓彝人具備現代國民的意識,使彝族能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員,則是其改革實踐的歷史貢獻所在。
(一)文化上:創(chuàng)辦邊民小學,促進中華文化認同
1937年3月,嶺光電籌資創(chuàng)辦私立斯補邊民小學并任校長。⑤作為當時擁有新思想和新觀念的彝族精英人物,嶺光電對先進文化的傳播以及彝族傳統文化價值體系的重構,積極推進了中華文化認同的形成。
1.辦學目標:開化我邊民,努力在斯補
嶺光電認為邊民的文化教育是“以增進其知識為主,使具備國民智識”[5]309為宗旨。他的辦學思想為:其一,過去彝人受到軍閥迫害是因為彝人沒有知識,民族沒有地位,辦學可提高彝人文化知識,避免軍閥欺凌;其二,認識到文化較高的民族受到更多重視和尊敬,而彝人既不為人所聞,更不受重視。通過提高彝人文化水平,達到與其他民族并駕齊驅以及政治上的平等地位;其三,作為彝人土司,只做到了古書中“作之君、作之師”中的作君,而未作師。因此要盡“師”之責任,通過辦學來彌補祖先之所失;其四,土司與百姓深受改土歸流之苦難,在恢復職位與田地之后,財富應用在樹人之上,使彝人有能力抵御外侵;其五,社會環(huán)境復雜,時有爭權奪位者,自主辦學既清高又不招致爭奪,可安心做受益于子孫后代之事業(yè)。[3]341-342這樣的思想動機明確了嶺光電的辦學目標,最終產生了預期效果。
斯補邊民小學的辦學目標是“造就一批既有一定的文化知識素質又有較高的理想和情操的有用人才”。當時的斯補邊民校歌表達了這樣的理想,校歌歌詞為:“開化我邊民,努力在斯補,明德育,盡智育,重教育,崇敬育,開化要積極,德育、智育、體育,全面要發(fā)展”。⑥辦學目標實現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是彝人“蛋以鴻雁蛋為貴,話以土司話為準”的傳統觀念,為彝人服從土司的意志與威嚴提供了正當性。另一方面,在受盡“改土歸流”苦難之后,土司的回歸為彝人重歸安居樂業(yè)提供了現實性。
2.辦學內容:彝漢兼通,德智體全面發(fā)展
據文獻記載,當時斯補邊民小學校除有課桌椅六十余套可供一百二十余名學生學習外,還配置了教學儀器二百余件,高檔風琴一臺,留聲機、油印機各一臺,測像儀一套,藥品六十余種以及各類體育用具等⑥,為展開豐富的課程內容提供了基礎條件。嶺光電注重學生德智體全面發(fā)展。除彝文和漢文課程之外,還開設了音樂、體育課程。彝文課用《史傳》手抄本,漢文課用“開明書店本”和“商務印書館本”。[3]344學校還開設了武術課程,由嶺光電聘請外地武術教師來教授。為了豐富學生的文化生活,在節(jié)日、集會和祖先超度活動中,嶺光電組織學生舉行跳高、跳遠、摔跤、賽跑、擲石或射箭活動,優(yōu)勝者發(fā)給獎金。[4]122
嶺光電譜寫了很多彝語歌曲,如《改革歌》《阿合阿呷》《幸福的田壩》《三月尋糧》《朋友們來跳舞》⑦,詞曲優(yōu)美,多為鼓勵改革和倡導新風尚之意。他還編排了《彝人始祖》《無窮無盡的故事》等話劇,并親自參與編排。為增長學生的知識與見聞,1938年至1941年間,嶺光電先后多次邀請四川省西康省政府以及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的電影隊來田壩區(qū)放映電影,受到彝族民眾的歡迎。
3.辦學成就:邊疆大煙世界里的一片凈土
自創(chuàng)辦“私立斯補邊民小學校”以來,嶺光電每年都從畢業(yè)生或成績優(yōu)異者中挑選學生資送到成都、重慶、雅安、滎經、西昌、會理等地進入小學高年級或初中班學習,畢業(yè)后再送入高中(中專)、專科學校深造。據相關文獻記載,到1952年改為公辦的勝利鄉(xiāng)民族小學為止,私立斯補邊民小學歷時15年,入校就讀學生約三百余名,造就出具有一定文化知識水平者約二百余名。⑥這批彝族知識分子后來成為涼山彝區(qū)民主改革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中堅力量。
嶺光電認為邊民不重視教育,是“不曾見到教育的好處”。因此,邊民教育應重質不重量,應當“專門選若干較優(yōu)秀的青年人來培養(yǎng)”,在社會中因其具有“種種知能”而受到尊崇,“使邊民認為邊民每個人讀書好了都可以如此,也感覺如此才光榮,使這些人成為邊民之進步標準”。[5]309在嶺光電的引導下,邊民小學初見成效,斯補地區(qū)在短時間內成為邊疆地區(qū)大煙世界的一片凈土,成為“安定、溫飽、勤奮、前進”的土司區(qū)。⑥辦學也離不開一批思想開明的彝族頭人如馬煥章、劉玉成、羅清華、蔣大成等的“積極擁護,力排眾議”。⑧他們或宣傳溝通,或承擔彝語課程,或保障后勤服務,為邊民學校取得一定成就提供了重要的社會支持。
嶺光電辦學興教之努力,正如其在組織籌建“西南彝族文化促進會”時提出的宗旨:“通過教育和文化開發(fā)提高彝族的整體素質,并通過彝族自身的發(fā)展為中華民族的共同發(fā)展注入‘新鮮的血液’”。[6]文化認同是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核心,而文化認同的構建必定帶來文化和傳統上的創(chuàng)造性實踐。在嶺光電及其族人的努力下,彝族文化經歷了傳統文化的歷史繼承性與歸屬性過程,并在社會改革中開展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創(chuàng)造性實踐。
(二)政治上:爭取彝人參政,增進政治認同
在國民政府“五族共和”的政治架構中,西南邊疆少數民族的參政問題一直被中央政權擱置。國共內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將縱深地推進川康彝區(qū)建設并利用彝人反共逐漸提上南京政府的議事日程。在這一時代背景下,嶺光電等彝族政治精英組成的“西康省彝族參政請愿團”活動展示了戰(zhàn)后邊疆政治的若干面向。
1.彝人參政資格論爭
戰(zhàn)后邊疆民族的參政問題引起川康民族人士關注?!斑吤駞⒄钡挠懻摕狳c指向了對彝人更具意義的參政問題。就彝族是否能夠作為一個界別參與政治問題,川康政治精英們進行了影響深遠的社會辯論。西昌行轅政治部干部賀理陽認為彝人作為“邊民”不應具備參加選舉的資格。除此之外,他還羅列了彝人參政的一系列需要解決的現實問題。在分析上述難題后,賀理陽明確表示,在邊民主體尚不明確的現狀下,彝人參政實屬不易。賀理陽的態(tài)度代表了國民政府的邊疆民族政策,即不主張采用“民族”代表制,而是按照行政區(qū)劃分配政治資源。丁珍亭、劉齡九等人表示,隨著抗戰(zhàn)之后“民族”“民主”觀念得到推廣普及,“五族”之外的“民族”問題應得到南京中央重新審視。
彝人參政問題并未因論戰(zhàn)獲得解決,參與各方也無法在此問題上達成共識。但嶺光電等彝族精英致力于將彝人合法化為一個客觀存在的“民族”,以此作為彝人參政的依據。
2.彝人參政爭取支持
相對于20世紀30年代西南民族代表請愿活動,戰(zhàn)后彝人參政問題呈現了邊疆政治的復雜性。隨著知識界關于西南民族研究的發(fā)展以及社會民主運動的興起,社會輿論對少數民族的各種訴求多持同情論調。因具備了相應的時代條件,彝人參政的請愿活動不僅訴諸邊省軍政的支持,還充分利用了學術界和新聞媒體的力量。
隨著國民政府“制憲”與“行憲”的迫近,彝人參政問題逐漸從紙上的論爭轉為更為具體的政爭。1946年初,政治協商會議決定召開制憲國大。在嶺光電等人的組織策劃下,西康寧屬鹽源、鹽邊、越嶲土司諸葛紹武、吉紹虞、嶺邦正聯名云南土司龍繼偉、海升廷、龍云高等16人上書西康省政府所屬寧屬屯委會,要求在國大及各級立法機構中給予彝人代表席位,以便政府了解彝區(qū)情況,彝人負國家責任義務,增加國力。1947年,由嶺光電等人組成的“西康省彝族參政請愿團”一行首先到成都進行宣傳。嶺光電給當地新聞界發(fā)送了一份長篇油印文件,稱“彝人僅在康省境內即有一百五十萬人”,是僅次于漢、回、滿的國內之第四大族,最少應獲得5個國大代表、3個立法委員和2個監(jiān)察委員的名額。在此期間,嶺光電前往成都各大學演講,爭取知識界對彝人參政的支持。在馬長壽、衛(wèi)惠林、徐益棠、馬學良、莊學本等人類學家的支持下,蒙藏委員會主辦的《邊疆通訊》雜志推出了“涼山夷區(qū)建設特輯”??痆4]103,從學理角度充分論述了彝人參政權的必要性。長期研究川康史地的人類學家任乃強撰文支持,聲稱:“今國家即將行憲,而制立法律,行使法律,與監(jiān)察行使之人,皆無倮胞及通曉倮俗之人參與;則干擾習俗,違反習俗之措施必不能免,民族隔閡,勢必與日俱深,甚非總理民族平等與中樞優(yōu)待邊民之本意”。[7]丁珍亭作為支持邊民參政的代表,也在同期發(fā)文強調彝人參政的意義。他認為,彝人所面臨的問題只是中國民族問題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國內民族問題不該是國大以表決的方式來解決。在道義上,漢族兄弟有尊重各民族意愿的義務,同時各民族也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嶺光電在南京請愿時,也極力突出彝區(qū)在國家發(fā)展中的戰(zhàn)略意義,表明彝人有能力參與國家政治,以此向全社會發(fā)出呼吁:彝人的請愿是合理的,參與政治和建設彝區(qū)是彝人的權利,也是彝人的義務,期望民族愛國的舉動能得到了解與支持。在民族國家政治秩序中,嶺光電關于彝人參政的請愿活動,只是話語權的爭取和民族權益的維護,但被國民政府賦予對抗主流、危及政權穩(wěn)定的意涵,導致這些呼吁均無果而終。
3.邊疆政治面向:請愿無果,個人有得
國民黨不同階段的民族政策與邊疆治理,在意識導向上都是圍繞著“五族”的框架展開,忽略了西南邊疆民族的客觀存在和社會發(fā)展的特殊性,也忽視了其基本的政治權益。
直到1934年國民政府才啟動對西南邊疆民族的調查,對西南各民族民族才有了一定的了解。1934年10月,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發(fā)文,稱“查我西南各省,苗夷雜處,種族甚多,生活習尚,各有不同,為團結國內各種民族,為防止帝國主義者之利用,對于苗夷民族各項情況,實有深切明瞭之必要”。[8]28基于把西南邊疆建設成大后方的戰(zhàn)略需求,1948年3月國民政府成立“川康滇三省邊區(qū)設計委員會”,將川康滇三省邊區(qū)的20個縣和4個設治局進行整合。西昌警備司令部由此也制訂了“夷務治理計劃”,宣稱要解決彝務問題,進行邊區(qū)開發(fā)。國民政府對嶺光電等人的請愿活動采取了籠絡態(tài)度。盡管如此,1948年10月,國民政府對請愿活動的批示是“以行政方式支持當選”,同時“建議川、康、滇、黔的婦女名額讓與彝族”,這些回復只當是一紙空文。請愿團成員吉紹虞、付正達等人被定為“國大代表”候選人,嶺光電為立法委員候選人,“算是請愿無成,個人有得”。[4]104由此可見,國民政府對彝人參政議題的處理態(tài)度,認為不但此類活動事關中央與邊省博弈的敏感態(tài)勢,而且擔心引發(fā)“國內各省區(qū)原無問題之少數民族”以類似方式索取政治權益,導致難以控制的連鎖反應。[9]盡管彝人參政的請愿活動看似平穩(wěn)落幕,但對嶺光電等川康彝族政治人物的核心訴求,國民政府卻依然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與直接的回應。
政治參與是民族國家“邊民”成為“國民”的必要途徑,對構建中華民族認同至關重要。國民政府對“五族”之外少數民族政治權益的忽視,導致西南邊疆政治的分散性和社會發(fā)展的滯后性,從而不利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
(三)社會改良上:移風易俗,促進社會和諧發(fā)展
1.破除迷信,提倡醫(yī)藥
彝人信仰原始宗教和祖先崇拜,認為禍福病疾都是鬼神作祟。儀式治療是傳統的祛病消災方式。針對彝人鬼神信仰現象,嶺光電積極宣傳醫(yī)藥知識,推行藥物治療。自1937年起,嶺光電開始使用藥品為彝人救濟治病,并派部分學生到內地學習專業(yè)醫(yī)藥知識。1942年,斯補邊民小學設立醫(yī)療室為學生及附近彝人治病。由于在治療瘧疾、梅毒、外傷、濃瘡等疾病方面取得顯著效果,醫(yī)藥知識的普及,增加了彝人對先進文化的認同。從嶺光電積極籌備設立斯補醫(yī)院來看,他把彝族教育和醫(yī)藥作為他一生的奮斗任務。[3]341-342
在鬼神盛行且缺醫(yī)少藥的年代,疾病的肆虐和彝人的鬼神信仰讓嶺光電感到痛惜遺憾。對此,嶺光電一方面在尊重傳統信仰的基礎上自編“理論”,勸導彝人傳統的念經、詛咒以及祭送鬼神等儀式方法是有一定成效,但并不是時時有效,處處顯靈。他提出隨著時代的變遷,鬼怪的種類和情況日益復雜,只有藥物才能有效驅鬼治病。另一方面,他采用“神藥兩解法”,即把神職人員畢摩、蘇尼集中起來統一發(fā)放藥物,要求他們在舉行送鬼祛災儀式時,先給病人吃藥,再念經詛咒。[4]123-125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嶺光電關于鬼神作祟本土性知識的再創(chuàng)造以及治病救人的深切人文關懷,對當時的彝族民眾產生了巨大的震撼力與影響力。
2.獎勵植樹,發(fā)展農業(yè)
嶺光電所受的現代教育使其秉持“農業(yè)為立國之本”理念。傳統彝區(qū)農業(yè)技術落后,土地價值低,農耕收入少。針對此情,嶺光電實行封山育林、保持水土、增加耕地的政策,大力發(fā)展農業(yè)生產。他積極鼓勵彝人種樹,提出“一道坎子一棵樹”的口號,規(guī)定“凡栽活60株者,獎一套卡機棉布衣,50株者得3斗糧,40株得2斗,30株得1斗”。同時,嶺光電大力提倡種植經濟林木以發(fā)展經濟收入,“帶頭種桐樹,接梨樹,栽果樹”。正值封山育林、栽植樹木初見成效時,彝人的熱情被“種了桐樹,到桐樹開花結果時,桐樹鬼要來找人死”的民間信仰擊退了。嶺光電身體力行,耐心疏導,排除顧慮,“不到幾年,我們的村子附近桐樹成林,直到現在,彝民們還在收益”。[4]125-126
俄國人顧彼得在西康省旅行時如此描述嶺光電所轄的土司彝區(qū):“整個田壩鎮(zhèn)散布著樹叢,周圍是森林茂密的山崗”,鄉(xiāng)村被灌溉的渠道分割成“幾何形狀和五彩繽紛的田地”,草地上的牲畜“皮毛光滑”,“以當地的標準來看,這里的農業(yè)和畜牧業(yè)的發(fā)展和繁榮都已登峰造極,令人驚嘆不已”。[10]103文中所描述的自然與人文景觀并未因時代的變遷而消逝,在今甘洛縣田壩地區(qū)民族關系和諧,生態(tài)環(huán)境良好,農業(yè)耕作發(fā)達,經濟社會發(fā)展程度較其他彝區(qū)更高。
3.培養(yǎng)匠人,扶持生產
要解決彝人生產方式和生產技能落后的問題,嶺光電認為獎勵匠人及扶持生產工作是重點。 彝族社會生活中的大部分土木工匠僅能筑墻,至磚瓦、陶器、全不能做,木工僅能作簡單之鞍弓,至建筑房屋而制造用具,只能依靠外地工匠全賴外人。[11]77嶺光電認為這是導致彝人貧窮的原因之一。為了提高彝人的生產能力,嶺光電采取了鼓勵匠人的措施:其一,提供優(yōu)厚報酬。給土、木、紡織、餐具匠人購置了新式工具,使其精進工藝;其二,提高匠人社會地位。給與匠人與頭人同等的待遇,坐上位吃飯,頒發(fā)銀質獎章,減少勞役;其三,鼓勵彝族青年學習技藝,養(yǎng)成尊重工匠、優(yōu)待工匠的社會風尚。[4]128
盡管很多措施未能有效實施,但嶺光電相信此類改革對“夷漢間、或政府與邊民間,必生密切關系,此不僅融洽民族感情,即行政上亦必獲莫大助也”。[5]80嶺光電的社會改革由此實現了民族的發(fā)展進步與社會的和諧發(fā)展及國家的治邊安邦的內在統一。
4.禁毒忌酒,改革惡習
嶺光電認為彝人要進步,必須做好兩件事:一是要改變文化知識落后的狀態(tài);二是要改革阻礙社會進步的惡習。吸食鴉片與酗酒是當時影響彝區(qū)社會安定的主要原因。為保護彝人不受煙酒摧殘,嶺光電召集頭人會議進行強制戒毒和酗酒管理。到1940年以后,田壩嶺光電土司管轄內基本沒有吸鴉片者,全所內彝人身體健身,精神飽滿。[4]129嶺光電還實行了其他社會風尚改良措施,如廢勒索、免招待、降低彩禮標準等,以減少彝人的經濟負擔和社會性消費。針對彝區(qū)娶妻身價昂貴,許多貧窮青年成家難的情況,嶺光電規(guī)定娶妻身價數額為一條牛和10兩白銀,要求所內彝民必須遵守。[4]130縱觀當今涼山彝族地區(qū)宴請盛行以及聘金上漲,嶺光電的社會改良體現出歷史的可貴之處。
戰(zhàn)亂困苦與時代推力疊加在一起,成為嶺光電推動民族進步以及融入民族國家建設的合力。嶺光電認為,“經營邊區(qū),在數千年來所用方法,都是軍事征服或政治羈縻,其目的不過懲制威服,或相安無事。 所得結果,在解決經營者本身的問題,而不是在解決邊區(qū)或邊民問題。所以到數千年后的今日,邊區(qū)仍有數千萬的人民,不充分具備中華現代國民的資格”,進而指出政府邊疆治理的方向應該是,使“邊民知為中國國民,知為中華祖國盡義務;堪為中國國民,堪為祖國盡義務努力”。[11]38-40嶺光電推行的社會改革是歷代王朝國家邊疆治理的本土性實踐,也是其土司政治權力重新構建國家認同的政治操演,這些理念和措施給與了彝人思考和反身性驗證其主體意義的歷史機遇。對彝族民眾而言,他們的主體性不僅表現在對本民族的體認,還體現在對現代民族國家的忠誠,以及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意識的覺醒。
三、從“自在”走向“自覺”:彝族土司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意義
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轉型中,嶺光電的思想意識與改革實踐,既是對歷史經驗的總結,又是對現實國情的把握。他把彝族的發(fā)展進步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框架的歷史實踐,是實現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覺醒的關鍵所在。
(一)民族自在狀態(tài)的體認:國家意識的培養(yǎng)
國家政治架構以及彝區(qū)社會組織對土司的影響,決定了嶺光電在族外交往與族內治理中必然具有雙重身份特征。這使得作為彝族精英的嶺光電,對民族自在的思考具有濃重的歷史眼光和現實立場。
作為末代土司,嶺光電自幼目睹了彝人貧窮困苦、教育落后、受盡欺壓。在外求學期間,嶺光電感到“我時常被一種屈辱感折磨著,一種渴望自己民族站立起來的強烈感時時沖擊著我的心靈”。④ 嶺光電在“川康夷區(qū)計劃書”中總結了邊務實踐的經驗,認為彝族社會的封閉性造成“國家教化所不及,不知政府與國家,一切行動以民族本身利益為前提”,但“邊區(qū)人民不能深沾國家政策教化,與全國經濟無固定關系”才是阻礙彝人進步的重要原因。④在這樣的認知思考之下,嶺光電積極推進彝區(qū)的現代化改革以啟發(fā)民族的發(fā)展進步。
作為民族精英,嶺光電一方面通過融入主流社會獲得應有的社會地位,另一方面又利用民族身份在主流社會為彝人爭取權益。早在南京中央軍校就讀期間,嶺光電積極參與西南彝苗請愿運動,且因其“族別與出身”為南京政府知悉,獲得了拔擢與重用。[4]77-78在國民政府體制內具有一定政治地位之后,嶺光電致力于尋求中央政府對于彝人參政權的承認?!八^承認的政治,自然是一個群體的獨特性應該被認可,茲事體大,關乎尊嚴”。[12]61嶺光電因其較高的教育水平以及較為廣泛的社會接觸,意識到只有個人的尊嚴建立起來,群體的尊嚴才有意義。 對個人如此,對整體亦然。所以在川康寧屬彝人尚處沉睡之際,嶺光電就有了歷史意識的覺醒。這種覺醒并不是尋求獨立與分離,而是作為一個民族群體,其文化傳統的獨特性被認可,其社會發(fā)展的個體性被尊重,進而在國家政治舞臺上獲得基本的話語權,最終成為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同呼吸、共命運的一員。
(二)民族自覺意識的覺醒:為中華民族盡義務
就川康寧屬彝人的發(fā)展抱負,嶺光電曾談到:“一曰開化夷民,二曰改善夷民經濟狀況,三曰擬訓練夷兵十萬,供中華民國對外作戰(zhàn)之用”。[13]99-103這種將民族進步與國家建設相統一的中華民族自覺意識的形成是彝人從“邊民”成為“國民”轉變推動的結果。
在邊疆危機與民族壓迫的歷史條件下,“不知國家為何物”體現的是“邊民”與“國民”的背離,這既不利于民族的建設。更不利于國家的建設,民族建設是國家建設成功的關鍵所在。相比于國家建設,民族建設(通常譯為“民族建構”)是創(chuàng)建民族認同,讓人們對之忠心耿耿,以取代對部落、村莊、地區(qū)和種族的效忠。[14]174就民族建設與國家建設實現路徑的探索,嶺光電認為:“以如此人口,如此地區(qū),兼具有忍苦耐勞之德行,其在西南國防上,所占重要性何待述說。尤其以多未開化,若未琢之玉,其所蓄生命力之偉大,實人人所認識。吾人對之除望其在國難期中盡其力能,以赴抗建之工作外,對將來之復興,尤有厚望也。[11]63這種理想期待促進了民族意識的覺醒與政治權利的爭取,以及對中華民族認同的價值追求。
盡管阻力重重,嶺光電依舊意識到“夷胞”在國難期中應有的認識和表現:(1)停止內爭,團結圖存;(2)自求進化發(fā)達;(3)服從政令安定邊務;(4)服兵工役以盡國民義務。[5]70-71他的敘述不僅帶有鮮明的家國情懷,也體現了積極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意義。
四、結語
無論是邊政學、民族政策史還是邊疆經略史,土司文化研究具有一定的歷史價值。正是這樣一批彝族精英通過自身的主動示范以及積極改革來推動彝族地區(qū)融入中國社會的時代巨變,在中華民族覺醒的歷史進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本文梳理了彝族土司嶺光電對彝族地區(qū)政治、文化以及社會進行重構的歷史實踐,分析了其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貢獻: 即讓西南邊疆地區(qū)的彝族從“邊民”成為“國民”的社會改革與民族國家建構接軌,推動中華民族自覺意識的覺醒,進而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
中華民族是由各個民族融匯凝聚形成的政治文化意義上的共同體。彝族土司嶺光電通過積極探索,在“中央”與“邊疆”、“中心”與“邊緣”的交流互動中產生了一種融入性的認同意識,形成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遺產和政治遺產。當今,如何讓各族人民充分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嶺光電的一系列革新實踐無疑為我們提供了可資借鑒的一些豐富的本土化歷史經驗和思維向度。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下,政府和社會應當加強各民族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培育,才能構建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現實基礎。
注釋:
①李金發(fā),鄭秀麗.論清末民初的涼山彝漢族群關系—以土司視角為例[J].畢節(jié)學院學報,2014,32(01);陳啓喆.彝族土司與精英:涼山地區(qū)民族交流的先行者[J].黔南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21,41(06);李橋.末代彝族土司嶺光電的民族發(fā)展觀及其實踐研究[D].成都:四川師范大學,2018;曲木威古.民國彝族土司嶺光電現代教育實踐研究[J]. 黔南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19,39(05);吉木哈學,陳勇.彝族傳統文化對彝區(qū)社會治理的影響研究—以彝族土司嶺光電在彝區(qū)的社會治理歷程為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7,38(07)。
②關昉.從民國報刊資料看彝族土司嶺光電兩次赴南京請愿事跡—以四川、南京報刊為核心[J].民族史研究,2013(01);婁貴品.1936-1937年西南夷苗代表在南京的請愿活動及其意義[J].西南邊疆民族研究,2011(02);婁貴品.民族平等與國族整合:全面抗戰(zhàn)時期西南夷苗請愿代表活動述論[J].學術探索,2016(04);趙崢.川康彝族政治人物與國民政府的合離:以戰(zhàn)后彝族參政問題為中心[J].史林,2017(02);趙崢.國家動員、民族話語與邊疆治理:戰(zhàn)時西康寧屬彝區(qū)的政治社會變遷[J].抗日戰(zhàn)爭研究,2017(02);蔣正虎.20世紀30年底西南少數民族精英與近代國家建構[J].北方民族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06);劉翀.民國時代川康“夷”人精英的政治承認訴求研究—以嶺光電的政治實踐為例[J]. 西昌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33(02)。
③當地民眾稱嶺光電為“上土司”。原甘洛田壩、蘇雄兩個地區(qū)分屬于斯補土司( 漢族稱“上土司”) 嶺光電和宣地土司( 漢族稱“下土司”)嶺邦正管轄。下土司嶺邦家正官價大、地盤大、勢力也大。上土司嶺光電家只管轄田壩鎮(zhèn)勝利鄉(xiāng)一帶,實力相對薄弱得多。
④嶺光電著.民國川康往事[Z].爾布什哈整理,未刊本,涼山州社會科學聯合會,2015:1-35、198、219.
⑤斯補邊民小學于1952年正式移交給政府。學校現改名為甘洛縣勝利鄉(xiāng)中心小學校,位于甘洛縣勝利鄉(xiāng)勝利村勝利組( 嶺光電原土司衙門所在地),地處甘洛縣城北,田壩河東北岸,距甘洛縣17公里。學校于2017年9月實行農村寄宿制辦學,主要接收甘洛縣田壩鎮(zhèn)新茶鄉(xiāng)、兩河鄉(xiāng)、沙岱鄉(xiāng)適齡兒童學生寄宿就讀。學?,F有10個教學班級,學生總數433名,其中少數民族389名,占學生總數的90.05%。學校配備專任在編教師26名。數據由勝利鄉(xiāng)中心校提供。
⑥羅德華,馬金輝,阿扎.木基慕日等.慶祝私立斯補邊民小學校建校六十周年[Z].未刊本(原私立斯補邊民小學全體校友編輯),2001年8月15日:12、13-15、25。
⑦嶺光電創(chuàng)作的歌曲遺存十二首,由劉世才回憶,阿扎木乃整理成冊,現存于甘洛縣勝利鄉(xiāng)中心小學校校史展覽館。
⑧嶺光電手稿“ 蔣大成為人” 復印件,1988年5月5日。筆者于2021年7月12日至24日在甘洛縣進行田野調查時蔣大成三子木呷贈與,原稿藏于涼山彝族奴隸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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