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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chuàng)造性闡釋中國史學的優(yōu)良遺產(chǎn)
      ——陳其泰教授著《歷史學新視野》讀后

      2024-01-09 17:35:31黃學友
      關鍵詞:新視野史學名著

      張 峰, 黃學友

      (西北大學 歷史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27)

      在悠久的中國歷史文化傳統(tǒng)中,史學最為發(fā)達。法國學者弗朗斯瓦·魁奈曾中肯地指出:“關于歷史學,這是中國人一直以其無與匹倫的熱情予以研習的一門學問。沒有什么國家如此審慎地撰寫自己的編年史,也沒有什么國家這樣悉心地保存自己的歷史典籍?!盵1]可以說,與西方史學相比,中國歷史記載世代相續(xù),未曾中斷,取得了舉世公認的非凡成就。過去,學術界對中國傳統(tǒng)史學名著的文獻價值作出了有益的探討,對于中國史學長期連續(xù)發(fā)展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進行了總結。但是,我們對于歷代優(yōu)秀史學名著的探討不應止步于此,還應看到有些史著的價值超越了時代,對后世的歷史書寫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要努力展示中華文化獨特魅力?!薄鞍芽缭綍r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要系統(tǒng)梳理傳統(tǒng)文化資源,讓收藏在禁宮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chǎn)、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本C合運用多種方式“展示中華文化魅力”。[2]以此作為指導思想,陳其泰教授近著《歷史學新視野——展現(xiàn)民族文化非凡創(chuàng)造力》(商務印書館2017年11月出版,以下簡稱《歷史學新視野》)一書,冀圖站在當今時代高度對史學名著的魅力作現(xiàn)代審視,拿出具有深度研究價值的創(chuàng)新成果向外傳播,從而為發(fā)展民族新文化提供有益借鑒和智庫支持。作者在該書《前言》中說:“琳瑯滿目的史學典籍是祖先留給我們的豐厚文化遺產(chǎn)。尤其值得我們珍視的是歷代流傳下來的史學名著,它們的成就或是在客觀史實記載上,或是在編纂體裁體例創(chuàng)新上,或是在歷史學的理論思維上,為我們提供了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生動例證……今天,我們把其中超越時空、具有永久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精華進行認真總結和大力發(fā)揚,就能為推進當今史學的發(fā)展、提高民族自信心、增強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提供寶貴的思想營養(yǎng)。”[3]1-2正是秉持這一學術理念,作者對中國史學的優(yōu)良遺產(chǎn)進行了富有時代意義的新闡釋。

      一、對史學優(yōu)良遺產(chǎn)作貫通性研究

      陳其泰教授認為:“中國歷史編纂學的發(fā)展宛如一條渾浩流轉的長河,中間有岸闊流暢的河段,有渟蓄匯聚的湖泊,也有狹谷險灘,甚至出現(xiàn)回流曲折。如果僅僅截取其中一段孤立地作考察,顯然難以恰當?shù)匕盐掌溲葸M的特點。放在全局之中上下聯(lián)系起來分析,才能明了其前因后果,對其價值和意義作出正確評價?!盵4]職是之故,在《歷史學新視野》中,作者對歷代史學名著的研究,并不囿于史著本身,而是自覺地運用貫通研究法,將史學名著置于學術演進的總趨勢中予以考察,進而探究其底蘊,提出真知灼見,猶如作者所言:“貫穿于整個40余萬字書稿的學術旨趣實際就是:貫通上下的研究?!盵3]439

      在《歷史學新視野》中,作者以史學名著為關鍵點,運用通識的眼光,試圖建構一種傳統(tǒng)文化走向近現(xiàn)代的研究模式。這一著述特點,在該書篇章的設置與布局上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全書分為上、下兩編,凡12章,40余萬字。上編“傳統(tǒng)史學與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下設“《國語》的史學價值”“司馬遷著史的杰出創(chuàng)造力”“《漢書》:繼《史記》而起的巨著”“《史通》:歷史編纂的理論自覺”“儒學理性精神在乾嘉時期的發(fā)揚”“章學誠的學術創(chuàng)造精神”等篇章;下編“時代新課題與學術新探索”涵括“晚清今文公羊學盛行所傳遞的文化信息”“時代劇變與學術的新探索”“梁啟超:近代學術文化的奠基者”“蕭一山與清史研究”“新歷史考證學的學術路向”“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珍貴的思想遺產(chǎn)”等子目。作者探討的范圍貫通古今,上起先秦、兩漢時期的文化經(jīng)典《國語》《史記》,下至近代新史學思潮、新歷史考證學和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fā)展。作者在篇章結構設置上的深層意蘊還在于,他以文化從古代走向近現(xiàn)代的研究視角將全書12章內(nèi)容貫穿成一個有機的整體,這個“有機的整體”在外部形態(tài)上包括三部分內(nèi)容:一是傳統(tǒng)史學的出色成就和精華,二是傳統(tǒng)史學如何向近代史學嬗變,三是近代史學如何由“三大干流”發(fā)展到馬克思主義史學占據(jù)主導地位。本書想要向讀者呈現(xiàn)的是,中國古代文化如何創(chuàng)造輝煌,如何經(jīng)過嬗變向近代發(fā)展,再到當代出現(xiàn)社會主義文化繁榮局面。

      從微觀層面來看,作者對每一部史學經(jīng)典的論述,都自覺地做到上下貫通,如論《漢書》,認為它承上啟下,“一方面,是繼承了司馬遷《史記》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另一方面是“斷代為史”,影響了后世《三國志》《后漢書》直至《明史》的編纂,解決了“歷史記載的長期連續(xù)”的難題。[3]137-138論《史通》則先從魏晉南北朝時期史學的發(fā)展談起,繼而論述唐初史學取得的巨大成就與存在的不足,然后在這一學術背景下,作者提出劉知幾編纂《史通》,是要對前代史學的成就與得失“從史學評論角度,進行一番總結”[3]193。此外,作者還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進行了貫通考察,并按其演進特點將20世紀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fā)展劃分為創(chuàng)建、壯大、發(fā)展和繁榮四個階段??少F的是,作者并不認可學術界將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稱為“戰(zhàn)時史學”的說法,認為這種認識割斷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在20世紀上半期和新中國成立后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作者以長時段的研究方法分析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從民國時期向新中國時期的演變,指出20世紀三四十年代郭沫若出版了《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十批判書》《青銅時代》,翦伯贊撰著了《歷史哲學教程》,侯外廬著成了《中國古典社會史論》《中國古代思想學說史》《中國近世思想學說史》,范文瀾相繼完成了《中國通史簡編》(延安版)和《中國近代史》(上冊)等代表性論著,進而通過對這些史著內(nèi)容的深入分析,認為此時“被稱為馬克思主義史家的‘五老’,都已做出重要的建樹”,這是他們能夠在新中國成立后取得學術話語權的內(nèi)在基礎與重要條件,也就是說,“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在學術界居于領導的地位,這種情況絕不是靠行政力量扶持而形成的”[3]404。這一觀點是通過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內(nèi)在邏輯演進的分析得出的寶貴認識,結論自然值得我們珍視。

      《歷史學新視野》一書的貫通性特點,還表現(xiàn)在作者重視將史學名著與文化傳統(tǒng)、學術潮流、社會條件和時代變遷相互聯(lián)系作整體性考察。譬如,作者對《史記》《漢書》這兩部史學名著的探討,不僅將其成就歸功于司馬遷、班固的杰出創(chuàng)造才能,而且還從漢代作為統(tǒng)一王朝、國力強盛、儒學上升為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學術指導思想等層面作出考察。這種對《史記》《漢書》的解讀模式,實際上跳出了就史著論史著的窠臼,故而能夠提出許多具有創(chuàng)新價值的新論題。

      作者對章學誠所著《文史通義》的研討,亦不再簡單地將其視為一部史學評論名著,而是更加重視發(fā)掘“它作為18世紀中國學者哲學探索的重要著作的價值”。作者從“《文史通義》的命名”“《文史通義》的篇目內(nèi)容”和“章學誠的夫子自道”三個維度對《文史通義》的著述旨趣作出考察,指出章學誠的《文史通義》“大大超出了史學評論的范圍,證明他要探討的是自六藝以來訖于當代學術的指導思想及其演變,探討二千多年來不同著作家學術根本觀念的得失”[3]248。沿著這一思路,作者對章學誠以“史義”為指導品評歷代史著編纂得失、提出歷史編纂改革的新方向等問題進行了探究。尤其是,作者打破經(jīng)史子集的畛域,從學術史的視角重新探討了章學誠對儒家經(jīng)典的新詮釋,論證了“道出自然”“道在事中”等哲學命題的重大意義與學術價值。如果僅從史學角度去理解《文史通義》,就易陷入局部而難窺其學術全貌,唯有采用整體性考察的視角,才能對其學術思想的本旨作出符合歷史實際的闡發(fā)。

      又如,下編《晚清今文公羊學盛行所傳遞的文化信息》一章,更是體現(xiàn)了作者貫通古今、打通經(jīng)史的著述宗旨。從縱向上看,作者首先勾勒了公羊學說在先秦、兩漢時期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繼而重點探討了公羊學說在清代經(jīng)歷了“重新提起—張大旗幟—改造發(fā)展—達于極盛”的發(fā)展歷程,最后論及公羊學說對康有為、梁啟超、夏曾佑、譚嗣同、蔡元培和陳垣等人的影響,以至在晚清時期形成了“愛國志士—喜談公羊—服膺西方進化論”三位一體的現(xiàn)象。從橫向上看,作者超越了從經(jīng)學或史學的單一視角研究公羊學說的局限,做到打通經(jīng)史,同時將公羊學說的發(fā)展與時代思潮、晚清社會的變遷緊密相連。這是把晚清今文公羊學說的研究放在了歷史發(fā)展的縱橫坐標中予以考量,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其他,如對《射鷹樓詩話》《日本國志》《國聞報》等著作和期刊的解讀,無不重視結合時代思潮與學術走向觀照史學名著的編纂特點,凸顯了作者開闊的學術視野。

      總體來看,作者在《歷史學新視野》一書中運用貫通的、整體的眼光對史學名著作出的考察,彌補了以往我們研究史學史的不足,對于突破中國史學史研究的瓶頸、拓展中國史學史研究的路徑,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二、創(chuàng)造性闡釋史學名著的獨特魅力

      《歷史學新視野》一書之“新”,還在于作者獨辟蹊徑,從“史學與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視角對中國古代史學名著如何做到多方位反映客觀歷史,作出了創(chuàng)造性闡釋,讀之使人啟發(fā)良多。

      (一)發(fā)掘新的學術增長點,對優(yōu)良史學遺產(chǎn)的精華作出新探索

      作者重視對中國史學優(yōu)良遺產(chǎn)作貫通研究,進而能夠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以往研究重視不夠的閃光點。以下略舉幾例,以管窺作者論史眼光之敏銳、學術見解之獨到。

      《國語》作為一部古典名著,所載史事屢被學者引用,但“長期以來卻被邊緣化對待”,于是作者重新審視《國語》的學術價值與歷史地位。首先,從編纂思想上指出《國語》記載了西周晚期至春秋時期宗周及列國的成敗盛衰教訓,繼承了《尚書》開創(chuàng)的“殷鑒”傳統(tǒng)。其次,總結了《國語》在歷史編纂上具有“‘記言’與‘記事’緊密結合”,“恰當運用對比手法”,“多方位、多層面展現(xiàn)歷史進程的復雜性、生動性”和“提供了‘紀事本末法’敘事的成功范式”四項突出成就。作者將《國語》及其后史學的發(fā)展相互聯(lián)系考察,指出《國語》對后世史學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這表現(xiàn)在,《國語》為西漢史學之高峰突起準備了條件,賈誼的出色史論,司馬遷的杰構《史記》,都直接繼承了《國語》的成就;《國語》創(chuàng)設的“記言”為主的體例和高度成就,直接影響了《史記》《漢書》及其他史書中有意識地將名君賢臣、卓識之士的有價值論議,大量采入史著之中;因《國語》分國記載體裁的影響產(chǎn)生了一批史著,計有《戰(zhàn)國策》、孔衍《春秋后語》、司馬彪《九州春秋》等書;《國語》敘事之技巧、文采之華茂,成為后世許多史家揣摩效法的對象。根據(jù)以上史實分析,作者自然得出了《國語》在中國史學上的歷史地位,認為它“不是編纂《左傳》剩余的材料抄輯而成,也不是依附《左傳》之書,以前有過的‘春秋內(nèi)外傳’之說并不符合實際,它是一部有獨立思想價值和編纂特色的史學名著”[3]22。作者又站在時代的高度,總結《國語》記載了國家治亂盛衰的經(jīng)驗教訓,分析局勢、預言成敗,敘述典章禮法、保存民族記憶,表彰優(yōu)良品德、要求提高人們思想修養(yǎng)的讜言高論等方面的重要價值,以及《國語》對“和而不同”哲學思想的深刻闡發(fā),說明產(chǎn)生于戰(zhàn)國初期的《國語》“為提高我們的民族智慧和發(fā)揚優(yōu)良的文化傳統(tǒng),做出令人矚目的貢獻”[3]42。作者從“史學傳承與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新視野重新“發(fā)現(xiàn)”了《國語》這部史學名著,揭示了它長期以來被掩蓋的思想價值、編纂成就、歷史智慧和獨特魅力,所論多發(fā)前人未發(fā)之覆。

      作者同樣以新穎的視角,精辟地論述了儒學理性精神在乾嘉時期的發(fā)揚。將乾嘉學術等同于考證學,是學術界長期流行的一種觀念。作者別出心裁,重新思考乾嘉時期學術的發(fā)展,認為應當超越單純學術考證的尺度,深入分析和正確評價乾嘉學者在“義理”層面的成就。對此,作者通過對乾嘉學人論著的研讀和治學傾向的審視,強調:“乾嘉學者中確有一些特識之士,能夠超出廣搜材料、嚴密考訂的‘樸學’范圍,對一些問題進行具有理論意義的探討,做出很有時代特色、足以發(fā)人深省的回答。舉其最為顯著者,如戴震,不但擅長于精密考證,而且精心撰寫哲學著作,勇敢地打破‘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枷鎖;如錢大昕、王鳴盛、趙翼,在其考證學著作中揭示出‘追求歷史真實性’的價值取向,對于流毒極深的濫用褒貶手法痛加抨擊,并且表達出對經(jīng)國養(yǎng)民問題的關懷;如章學誠,他逆于時趨,抨擊考證學末流以‘補苴襞績’為能事造成的嚴重流弊,倡導‘學術經(jīng)世’,并且重新解釋儒家經(jīng)典,大力探求作為人類社會演進客觀趨勢的‘道’?!盵3]216進而,作者圍繞戴震對理學家否定情欲說的批判、考史三大家在義理層面的建樹,展開論述,新見迭出,向讀者呈現(xiàn)了乾嘉學術中長期被學界忽視的面相。

      再者,以往我們對20世紀新歷史考證學家治史特征的研究,多重視他們“實證考察”的一面,而忽略了他們“貫通認識”的研究風格。作者舉出王國維對卜辭中先公先王的考證、陳寅恪對唐與周圍各民族廣闊范圍的考察、陳垣由大量校勘實例上升到“??彼姆ā崩碚摰目偨Y、傅斯年運用“民族—文化”觀念對《詩經(jīng)》中“大東”“小東”問題和殷周之際民族間互動關系的探討,說明新歷史考證學家治史范圍各不相同,學術旨趣和方法也各有特色,但是在他們身上,都出色地做到了“實證考察與貫通認識”二者相結合。作者以發(fā)展的眼光,指出這種“實證考察與貫通認識”相結合的治史風格,在新中國成立后歷史考證學家的治史實踐中體現(xiàn)得更為突出,譬如蒙文通、譚其驤、唐長孺、趙光賢等學者都成功地做到了運用唯物史觀指導歷史考證研究,從而開辟了歷史考證學研究的新境界。

      (二)從才、學、識、德的標準評析史家的歷史編纂成就

      中國史學史的研究,以史家之史著為基礎,由此引申出史學上的其他問題。然對歷代史著進行研究時,不少學者認為史家采用何種體裁記載史事、對于史書內(nèi)部結構如何編排等方面都是技術層面的問題,故而未能深入總結這些史學名著的精華。作者一改過去視歷史編纂為技術層面問題的偏頗看法,倡導“歷史編纂是史家才、學、識、德之重要載體”,其間“包含著進步的史識,淵博的學識,高明的治史方法,合理、嚴密的編纂方法,這些具有寶貴價值的東西都承載在歷史編纂的成果之中”[5]。以此新視角看待中國史學優(yōu)良的遺產(chǎn),便會發(fā)現(xiàn)許多史學名著仍是有待開發(fā)的學術寶藏。作者在《歷史學新視野》一書中采用歷史分析的方法,對《國語》《史記》《漢書》《日本國志》《清代通史》等名著的編纂思想、體裁特點、內(nèi)容特色、體制結構、體例運用和敘事技巧等項進行了內(nèi)容翔實的分析與研究,尤其擅長通過典型個案分析,達到以小見大之目的,進而揭示中國史家歷史編纂的杰出成就。

      《李斯列傳》是《史記》中最為精彩的篇章之一,但是過去我們僅將《李斯列傳》看成李斯個人生命歷程的寫照,作者認為這種傳統(tǒng)的觀點實未能深解司馬遷歷史編纂的旨趣。作者將《李斯列傳》分為上半篇、下半篇和余論三個部分,指出上半篇的記載極其生動地刻畫了李斯貪慕權勢而又富有才能、善于判斷時局作出正確應對的性格特點,以及其輔佐秦始皇實現(xiàn)統(tǒng)一大業(yè)的功績;而到了下半篇,司馬遷記述的格局明顯發(fā)生變化,即組織材料的方法由單線條敘述變?yōu)槎嗑€條結合的記述,在記載內(nèi)容上超出了李斯本人的傳記,而是寫出了李斯、趙高、秦二世三人在秦帝國晚期陰謀策劃、倒行逆施,直至最終覆滅的下場。作者認為,《李斯列傳》寫到李斯被處死之后,并未終止,又以余論的形式補寫了二世拜趙高為中丞相,趙高逼令二世自殺;子嬰的即位、迎降及被殺。這部分內(nèi)容,看似與李斯已無關系,為何司馬遷要組織到《李斯列傳》之中?作者深挖其意,認為:“《李斯列傳》記載史實以李斯的活動為主線,而其發(fā)展則是記述秦皇朝最后覆亡的歷史。司馬遷在結尾精心記述的這些史實足以說明:此篇設置的用意,正是與《秦始皇本紀》互相配合,以完整地寫出秦皇朝如何由成功的頂點,到經(jīng)由趙高、二世、李斯之手而迅速滅亡的!”[3]102《李斯列傳》只是《史記》鴻篇巨制之其中一篇,作者通過對這一典型個案精致而細膩的分析,使司馬遷高超的歷史編纂手法和高明的歷史見識躍然紙上。

      作者對《漢書·武帝紀》編纂旨趣的闡幽抉微,也頗具典型性。漢武帝統(tǒng)治時期的歷史,在《史記》和《漢書》之中都有呈現(xiàn),作者將兩書的記載相互比較,指出:“今本《史記·孝武本紀》系后人截取《封禪書》內(nèi)容以充篇幅。班固的出色貢獻是重新搜集了豐富而確鑿的史料,濃墨重彩,詳載武帝時期歷史?!盵3]169作者通過對《漢書·武帝紀》中所載相關史實的分析、歸納與提煉,總結出班固狀寫了漢武帝抱負宏大、興造工業(yè)、任用賢才,吏治做到賞罰分明、執(zhí)法不阿,晚年統(tǒng)治雖有弊政,但能及時悔改,避免了亡國的命運。作者認為,班固后來居上,很少依據(jù)《史記·孝武本紀》的內(nèi)容,而是重新搜集大量新史料,運用睿思,展開對武帝時期歷史的全面記述,這是班固在歷史編纂學史上的重大貢獻。故而,作者得出結論說:“班固不愧為一代良史,他有卓越的史才、高明的史識和高尚的史德。同時,此項研究對于深刻認識和恰當評價武帝鼎盛時期的歷史,并從中獲得治國施政的啟示,也大有裨益?!盵3]181作者通過對《漢書·武帝紀》編纂成就的析論,說明班固是以極其審慎、認真的態(tài)度來對待《漢書》的編纂,這也對過去長期流行的班固于武帝之前歷史記載“盡竊遷書”[6]的觀點予以了有力的駁斥。

      (三)運用比較方法凸顯史學名著的價值與特色

      通過對相關的、具有可比意義的不同史著或史學現(xiàn)象做比較研究,能夠更深刻地揭示出其相同和相異,開發(fā)出新的研究課題。季羨林說,比較方法“會大大擴大我們的視野,會提供給我們很多靈感,會大大有助于討論的推進和深入?!袊纳鐣茖W,其中也包括人文科學,想要前進,想有所突破,有所創(chuàng)新,除了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以外,利用比較的方法是關鍵之一”[7]?!稓v史學新視野》一書很注重比較方法的運用,如對《史記》與《漢書》,《史通》與《文史通義》,20世紀的新史學流派、新歷史考證學派、馬克思主義史學派,分別做了比較研究。以作者對《史記》與《漢書》的比較為例來看,這兩部產(chǎn)生在兩漢時期的杰出史學名著,以往也有學者從比較的視野對它們進行過研究,但是比較的基礎卻是套用“對立面斗爭”的模式,即為了贊揚司馬遷史學的進步性、創(chuàng)造性,就需要尋找一個“對立面”作為反襯,班固和《漢書》不幸就成為貶低和苛責的對象,作為“正宗史學”“神學體系”“唯心主義”的代表,甚至被加上“封建皇帝忠實奴才”的惡謚。這種比較研究曾經(jīng)長期阻礙著對《漢書》學術價值的客觀認識。作者認為,《史記》與《漢書》交相輝映,應貫徹《史記》與《漢書》并舉的研究理念,這樣才能夠對史學名著作出實事求是的評價,如班固的《漢書》相較司馬遷的《史記》,對西漢開國重要史實作了大量補充,首次概括出“文景之治”這一概念,對《武帝紀》基本上加以重寫,等等,這些方面只有通過對《史記》與《漢書》加以比較考察,才能真正發(fā)掘出《漢書》的史學價值與編纂成就。[3]154-167當然,除了對上述名著直接進行比較研究之外,作者在全書之中還設置了兩條隱性的比較線索,一是以《左傳》為標準,考察《國語》的史學價值;二是以乾嘉歷史考證的盛行為背景,映襯戴震、章學誠對“義理”之學探討的光輝成就。因而,全書通過顯性與隱性兩種比較方式,不僅大大彰顯了研究對象的不同特色,而且揭示了它們之間的相互關聯(lián),這成為本書的又一特色。

      三、從哲理層面對史學名著的成就作出新概括

      《歷史學新視野》是一部展現(xiàn)民族智慧的創(chuàng)新之作,凝聚著作者對中國史學發(fā)展史上諸多問題的哲理思考,其中概括的“司馬遷多維歷史視野”“哲理探索是歷史編纂革新的動力”“實證考察與貫通認識”“20世紀史學三大干流”“革命性與科學性相結合”等項,均具有學術前沿性價值。這里以作者總結的“司馬遷多維歷史視野”和“20世紀史學三大干流”為例,略做分析,以窺本書的理論價值。

      先秦時期的史著主要以時間維度記載史事,因而觀察歷史的視角較為單一,但至司馬遷編纂《史記》,則創(chuàng)造了氣魄宏偉的著史體系,被趙翼稱為史家著史之“極則”[8]。歷史編纂何以從先秦時期到西漢時期會形成如此巨大的飛躍?作者認為,司馬遷作為偉大的歷史學家,在哲理高度和認識本原上,發(fā)現(xiàn)并掌握了再現(xiàn)客觀歷史進程的根本要領和途徑,即“多維歷史視野”。司馬遷繼承了先秦史學的成就,并且加以發(fā)展?!妒酚洝酚杀炯o、表、書、世家、列傳五種體裁互相配合而成,從史家的歷史觀察力來分析,則是由以往單一的視角,發(fā)展為包括時間維度、人物活動維度、典章制度和社會情狀維度為主軸的多維視角。作者將之概括為“多維歷史視野”。司馬遷以多維視野觀察歷史的發(fā)展,故能將事件發(fā)生、演變的年代先后,歷史變局的因果關系,人物的活動和風采,典章制度的傳承演變及復雜的社會情狀,有條不紊地呈現(xiàn)出來。作者認為,“多維歷史視野”是一種抽象和概括,它“是司馬遷杰出創(chuàng)造才能在哲學思維上的體現(xiàn),是籠罩《史記》全書的哲學光華。唯其成功地運用了多維度歷史視野,而非單線式、單角度的觀察,他嘔心瀝血著成的《史記》才為我們展現(xiàn)了華夏民族有史以來全景式的、豐富、生動的畫卷,有血有肉,內(nèi)涵深刻,令讀者百讀不厭,感悟奮起!”[3]61-62司馬遷的“多維歷史視野”具有超越時空的價值,它深深地影響了梁啟超對《中國通史》編纂的設想以及白壽彝對《中國通史》“新綜合體”的探索。作者對此問題的考察,從學術演進的內(nèi)在邏輯上說明了司馬遷以“多維歷史視野”著史的哲理思考在兩千多年之后的史學家那里產(chǎn)生了共鳴,在新時代產(chǎn)生了回響,尤具卓識。

      作者在《歷史學新視野》下篇的后四章設置了三個主題,一是梁啟超和蕭一山出色的史學成就,二是新歷史考證學,三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這三大主題是作者從20世紀中國史學發(fā)展的脈絡中總結出來的影響最大的三個“流派”,故而將它們合而觀之、并重考察,寓含著作者對20世紀中國史學發(fā)展道路的重新思考與認識。我們熟知的情況是,新歷史考證學派和馬克思主義史學派是20世紀中國史學的兩大“干流”,對于梁啟超開創(chuàng)的新史學,過去則將它視為“學術思潮”,“沒有明確地認識到事實上它已經(jīng)形成一個重要‘學派’”。這一學派,除了梁啟超之外,還有蕭一山、呂思勉、張蔭麟、楊鴻烈、姚名達、周予同、周谷城、陸懋德等人。他們共同尊奉進化史觀,研究人類社會生活的整體面貌,注重擴大史料范圍,重視不同學科之間相互交叉的關系,主張撰寫史學著作的意義在于教育民眾,有的還有明顯的學術傳承關系。因此,作者提出:“20世紀前半期的中國史學,不是‘兩大干流’,而是‘三大干流’,而且不同學派之間不是互相對立、互不相干、壁壘森嚴,而是互相聯(lián)系、互相借鑒、互相影響。這樣,我們對20世紀中國史學發(fā)展全局的認識,才會更符合學術本身發(fā)展的客觀實際情況?!盵9]《歷史學新視野》將“新史學”流派、新歷史考證學派和馬克思主義史學派放在一起加以探討,正是要從實踐上詮釋作者提出的“20世紀史學三大干流”的新概括。這對于我們重新認識20世紀中國史學的格局以及不同學術流派力量的消長,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中國史學源遠流長,自有深入研究之必要,同時,中國史學又是世界史學的一部分,這要求我們在考察中國史學時,需將其放在世界史學發(fā)展的背景下,與世界史學相互聯(lián)系加以考察,才能更加凸顯中國史學遺產(chǎn)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與鮮明特色。于此方面,《歷史學新視野》一書還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再者,關于史學與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關系,作者因限于篇幅,僅僅列舉了《國語》《史記》《漢書》《史通》《文史通義》等典型名著做分析,而對于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和宋元明時期的史學名著中的呈現(xiàn)及其階段性特點,則缺乏相應論述。實際上,作者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一工作意義重大而又“十分艱巨”,“本書只能選取若干重點問題做初步探討”[3]2,對于其他未能論及的問題,則留待后學完成。具體來說,這兩點遺憾,并不影響《歷史學新視野》一書的開拓意義和理論價值。

      綜上,我們認為,《歷史學新視野》一書首次從史學傳承的角度探討了民族文化創(chuàng)造力,闡發(fā)了中國古代史學名著中所蘊含的民族智慧,彰顯了當代中國史學的民族特色,有助于建構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學術話語體系,是一部兼具學術前沿價值和重要現(xiàn)實意義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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