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維杰 胡啟哲
“緡蠻黃鳥,止于丘隅”,對外政策選擇事關弱小國家的存亡。小國與大國的關系是國際政治研究的重要議題,但是從小國的視角出發(fā)研究二者互動的文獻偏少。大部分理論都是圍繞大國政治展開,認為小國很難在國際舞臺上發(fā)揮影響力,或者僅以部分小國為特例來分析,缺乏系統(tǒng)的理論關注。由于國際體系和地區(qū)環(huán)境的變化對小國的影響更為顯著,小國在制定對外政策時更為謹慎。近年來,隨著美國對華打壓的加劇,如何與中美兩個大國互動成為中東歐小國外交的難題之一。在實踐中,一些原本與中國保持友好合作關系的國家,受到美國的影響調整對華政策,選擇與美國步調一致,制衡中國(如立陶宛);也有國家在面對美國的壓力時,依然與中國保持友好合作關系(如塞爾維亞);還有一些國家則選擇了對沖戰(zhàn)略,即在政治和經濟上與中國密切接觸,以期實現(xiàn)經濟收益的最大化和政治上的長期友好合作,同時由于地緣位置等特殊因素與美國保持一定的安全合作,以防范周邊局勢變化可能造成的長期風險(如匈牙利)。
小國在處理對外關系時會面臨不同的選擇。尤其是在中美競爭日益激烈的態(tài)勢下,一些中東歐小國雖然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有相似之處,但是卻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對華政策。為什么同為中東歐小國會采取不同的對外政策?有哪些因素影響著中東歐小國對華政策的轉變?
面對大國競爭時,如何維持獨立自主、保障國家安全是小國對外政策的難點。對于小國來說,最好的策略是不卷入大國競爭,但是小國由于自身的脆弱性,往往無法保持徹底的中立,從而會尋求某一大國的支持。既有文獻對于小國會如何選擇處理與大國的關系,最經典也是運用最廣泛的是制衡論、追隨論和對沖論。
傳統(tǒng)的均勢理論認為,當面對體系霸權國或潛在霸權國時,其他大國將采取制衡行為來恢復或維持均勢。①劉豐:《大國制衡行為:爭論與進展》,載《外交評論》2010 年第1 期,第111-124 頁。既有研究中,明確解釋制衡行為的理論主要有三種,分別是權力制衡論(Balance-of-power Theory)、威脅制衡論(Balance-of-threat Theory)和利益制衡論(Balance-of-interests Theory)。
權力制衡論認為國際體系的權力失衡會導致大國的制衡行為,“制衡”是在權力失衡狀態(tài)下實現(xiàn)均勢的方式,但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學者并沒有將維持均勢的政策從均勢狀態(tài)這一概念中分離出來,抽象為一個獨立的術語。②同上。威脅制衡論的代表學者斯蒂芬·沃爾特(Stephen M. Walt)在《聯(lián)盟的起源》一書中提出國家之間結成聯(lián)盟的關鍵在于“制衡威脅”。利益制衡論由蘭德爾·施韋勒(Randall Schweller)提出,在他看來,只有預先假定體系中存在掠奪性的國家,即存在著威脅時,國家才會有生存擔憂。①Randall Schweller,“Neorealism's Status Quo Bias:What Security Dilemma?” pp.90-121;“Bandwagoning for Profit:Bringing the Revisionist tatebackin”,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19,No.1,1994,pp.72-107.施韋勒的推論是,制衡和追隨背后的動機是不同的,制衡是為了謀求安全,而追隨是為了獲取收益。
一些國家由于本身國力弱小,很難獨自實施制衡,因此制衡出現(xiàn)了多樣性和復雜性。一些東南亞學者集中研究了在中美競爭中的東南亞國家如何選擇制衡來保證自身安全和利益,主要表現(xiàn)為支持美國在東亞的軍事存在,以較低的成本應對戰(zhàn)略風險。②Khong Yuen Foong ,“Coping with Strategic Uncertainty:The Role of Institutions and Soft Balancing in Southeast Asia's Post-Cold War Strategy”,in JJ. Suh,Peter J. Katzenstein and Allen Carlson,eds.,Rethinking Security in East Asia :Identity,Power,and Efficiency(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pp.172-208.“復合影響力制衡”③Evelyn Goh,“Great Powers and Hierarchical Order in Southeast Asia:Analyzing Regional Security Strategies”,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2,No.3,2007/2008,pp. 131-148.在一些小國中被廣泛應用,例如越南對華戰(zhàn)略中兼有軟硬兩種制衡行為,前者旨在深化與大國合作并積極參與多邊進程,后者意在加強軍備。④LeHong Hitep,“Vietnam's Hedging Strategy against China since Normalization”,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 35,No.3,2013,p. 344.間接制衡也是對華戰(zhàn)略的一部分,其內涵不同于軟制衡,意在通過加強軍備和安全合作應對多樣化的威脅。⑤O Cheng-Chwee Kuik,“The Essence of Hedging:Malaysia and Singapore's Response to a Rising China”,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 30,No. 2,2008,pp.170-171.實際上軟硬制衡都是小國的戰(zhàn)略選擇,軟制衡旨在通過較少的挑釁性行為達到制衡目的。⑥Jeongseok Lee,“Hedging against Uncertain Future:The Response of East Asian Secondary Powers to Rising China”,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XXII World Congress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 12,No. 6,2012,pp.13-15.
一些學者在研究中美與其他國家與地區(qū)的關系問題時,認為有國家希望平衡包括軍事、經濟、制度和意識形態(tài)四個維度在內的大國影響力。⑦John David Ciorciari,“The Balance of Great Power Influence in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International Relational of the Asia-Pacific,Vol.9,No.1,2009,pp.157-196.在地區(qū)層面,他們對大國采取的是接觸并使其深度融入國際和地區(qū)社會的戰(zhàn)略,⑧Evelyn Goh ,“Great Powers and Hierarchical Order in Southeast Asia:Analyzing Regional Security Strategies”,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2,No.3,2007 /2008,pp.120-121.例如在東北亞,作為美國盟友的韓國也在國家利益的驅使下接近中國,視中國為維持地區(qū)穩(wěn)定的積極力量。①David C.Kang,“Between Balancing and Bandwangoning:South Korea’s Response to China”,Journal of East Asian Studies,Vol.9,No.1,2009,pp.1-28.除了構建有利于安全和發(fā)展的地區(qū)秩序之外,部分學者認為國內政治因素是一些國家采取平衡戰(zhàn)略的原因,如統(tǒng)治精英的國內政治需要、政權安全的國內壓力都可能是中小國家在中美之間保持平衡戰(zhàn)略的動因。②Kuik Chen-Chwee,“The Essence of Hedging:Malaysia and Singapore’s Response to a Rising China,”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30,No.2,2008,pp.159-185;Ruonan Liu and Xuefeng Sun,“Regime Security First:Explaining Vietnam’s Security Policies Towards the U.S.and China(1992-2012),”The Pacific Review,Vol.28,No.5,2015,pp.55-77.
“追隨”概念最早由昆西·萊特(Quincy Wright)引入國際關系領域,他將“追隨”視為與“制衡”相對立的政策,指一國加入更為強大的一方。③Quincy Wright,Abridged by Louise Leonard Wright,A Study of War,Chicago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4),p.136.小國選擇追隨大國,和其面臨的安全威脅的強弱有關。斯蒂芬·沃爾特在關于聯(lián)盟形成的研究中指出,強國和弱國在追隨行為選擇上的表現(xiàn)并不一致。④Stephen M.Walt. The Origins of Alliances(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7),pp.21-26,pp.263-266.不同于以上觀點,蘭德爾·施韋勒認為國家采取“追隨”政策,不一定是因為受到威脅,也可能是為了獲取額外利益。⑤Randall L. Schweller,“New Realist Research on Alliances:Refining,Not Refuting,Waltz’s Balancing Proportion”,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 91,No. 4,1997,p.929.
學界對小國或者地區(qū)是否追隨以及如何追隨有著不同的看法。有學者以地區(qū)為單位,認為一個區(qū)域內的國家會采取相同的對外策略來追隨同一大國或組織,比較重要的因素就是地區(qū)秩序?!按蔚貐^(qū)安全秩序是小國對外戰(zhàn)略決策過程中重要且不易改變的外部因素。次地區(qū)安全秩序一旦失衡,將使小國的生存安全或獨立自主受到沖擊。對于這種情況,小國所選擇的應對策略是對次地區(qū)外大國的追隨?!雹迍⑷糸骸洞蔚貐^(qū)安全秩序與小國的追隨戰(zhàn)略》,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7 年第11 期,第66~87 頁。比如波羅的海三國對北約的追隨戰(zhàn)略就可看做是波羅的海三國基于體系壓力、身份選擇和領導人的綜合權衡做出的選擇,其意圖在于制衡潛在威脅并尋求北約的安全保護。這種追隨戰(zhàn)略在現(xiàn)實國際關系中會呈現(xiàn)出相對微妙的動態(tài)性和波動性,并與北約和俄羅斯之間的關系具有一定的聯(lián)動性。①曹鵬鵬:《聯(lián)盟轉型與小國追隨戰(zhàn)略評估--以波羅的海三國對北約追隨戰(zhàn)略為例》,載《國際觀察》2019 年第2 期,第139-156 頁。
也有學者認為追隨與大國平衡之間的界限逐漸模糊,一些國家在選擇追隨的同時不自覺地傾向于大國平衡的狀態(tài)。例如大部分東南亞國家在中美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開始奉行大國平衡戰(zhàn)略,但是當中國周邊國家認為中國威脅到其自身安全時依然會選擇追隨美國的戰(zhàn)略。②連波:《追隨戰(zhàn)略的“黃昏”:基于東南亞國家對中美兩國戰(zhàn)略取向的分析》,載《當代亞太》2019 年第1 期,第88-117 頁。
對沖是一個金融學概念,近年來被廣泛用于解釋中小國家的對外政策選擇。對沖策略的實施會根據(jù)實際情況發(fā)生變化。有學者認為一些東亞國家的行為就不能用傳統(tǒng)的對沖理論來解釋。由于歷史和文化的原因,這些國家實際上是支持中國快速發(fā)展的。③David Kang,“Getting Asia Wrong:The Need for New Analytical Frameworks,”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7,No.4,2003,pp.57-85.而東南亞國家之所以實施對沖,是為了應對三種不愿看到的結果:中國主導或稱霸、美國從這一地區(qū)撤出以及不穩(wěn)定的地區(qū)秩序。④Evelyn Goh,“Meeting the China Challenge:The U.S.in Southeast Asian Region Security Strategy,”Policy Studies,Vol.16,No.3,2005,p.4.對沖戰(zhàn)略對國家與區(qū)域組織間的意義,實際上是實施對沖的小國和地區(qū)努力在崛起國與守成國之間維持大國平衡,以延遲選邊來降低最終選錯邊的風險。⑤王玉主:《對沖策略及對中國-東盟關系的意義》,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21 年第1 期,第23-50 頁。
以上關于追隨、制衡與對沖的的觀點都具有合理性與客觀性,但是都不能完全具體解釋小國如何選擇不同戰(zhàn)略來制定對外政策。盡管他們均是出于對國家安全、經濟、國際地位等諸多原因的考量,但是為何會出現(xiàn)情況類似的國家做出截然不同的政策選擇?又為何有些國家對于相同的國際環(huán)境會做出不同的政策調整?本文將結合風險偏好和資產專用性兩個因素,從主觀和客觀兩個方面,全面分析小國的政策會如何變化,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化。
對風險偏好的解釋主要有預期效用理論、前景理論和個性理論。①個性理論所涉及的內容較少,本文不再具體分析敘述。預期效用理論假設行為體是絕對理性的,在決策時試圖規(guī)避風險,爭取效用的最大化。不同政策選項的效用是由其效用價值與發(fā)生概率決定的。概率是預期效用理論理解風險與不確定性的理性路徑,也是體現(xiàn)風險的客觀指標。預期效用理論一度成為主流國際政治學者,特別是現(xiàn)實主義學者理解不確定性條件下決策的基石。②蘇若林:《外交決策中的風險偏好:概念與形成》,載《國際政治科學》2021 年第4 期,第77~105 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布魯斯·布恩諾·德·梅斯奎塔(Bruce Bueno de Mes quita)提出的“預期效用戰(zhàn)爭理論”(Expected Utility Theory of War),該理論認為決策者走向戰(zhàn)爭的必要條件是戰(zhàn)爭相較其他政策選項來說具有更高的效用。③Bruce Bueno de Mes quita,“An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Conflict,”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74,No.4,1980,pp.917-993.
赫伯特·西蒙(Herbert A. Simon)修正了預期效用理論,提出“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原則,認為決策者在決策時無法做到絕對的效用最大化,致使決策出現(xiàn)偏差。④Herbert A.Simon,“Theories of Bounded Rationality”,Decision and Organization,Vol.1,No.1,1972,pp.161-176.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與阿莫斯·特沃斯基(Amos Tversky)在“有限理性”的基礎上創(chuàng)立了前景理論,⑤Daniel Kahneman and Amos Tversky,“Prospect Theory: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Econometrica,Vol.47,No.2,1979,pp.263-291.認為決策者決策時更重視財富的變化量而不是最終量。核心內容可以歸納為以下幾個維度:參考依賴、損失厭惡、確定性效應、風險傾向和沉沒成本效應。⑥林民旺:《前景理論與外交決策》,載《外交評論》2006 年第10 期,第62~68 頁。決策者對損失與獲益的認知是不對稱的,在面臨獲益時行為趨于風險規(guī)避(Risk-aversion),當面臨損失時則趨于風險接受(Risk- acceptant),因而偏好在概率上是成非線性的(如圖1)。⑦Jack S.Levy,“Prospect Theory,Rational Choice,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al”,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Vol.41,No.1,1997,p.87.在對外政策領域,決策者通常要在不確定的條件下做出選擇,前景理論對外交決策的研究能夠彌補理性選擇決策理論的不足,因此被廣泛應用于外交政策研究中。
圖1:損失與收益的非線性關系圖
如果決策者處于有利的條件(確定的收益),為了保護他們的利益和避免損失,其決策行為往往表現(xiàn)得更謹慎,即為風險回避;當決策者處于不利的條件時(確定的損失),即損失的概率可能大于收益的概率時,為規(guī)避損失,決策者仍然會選擇尋求風險,即為風險尋求。①R. McDermott,“Prospect Theory in Political Science:Gains and Losses from the First Decade”,Political Psychology Vol.25,No2,2004,p.294.
國家的風險偏好受歷史因素與收益認知的影響?!耙粋€國家外交政策的類型和范圍受歷史因素的限制?!雹赗. P. Barston . The Other Powers:Studies in the Foreign Policies of Small States(London:George Allen & Unwin Ltd),1973,p.20.歷史可以提供經驗,決定“國家意志力的強度”,③Erling Bj?l,“The Power of the Weak”,Cooperation and Conflict:Journal of the Nordic International Studies Association,Vol.3,No2,1968,pp.157-158.也會影響政策的決策過程,因而對小國外交政策的影響較大。本文所指的歷史因素包括小國與大國交往的歷史經驗和小國在近代以來的戰(zhàn)爭經歷。收益認知指的是,當一國的決策者或決策團體認定執(zhí)行某一政策、追隨某一大國可以獲得持續(xù)且豐厚的收益時,就會忽略一些不重要的成本因素。相反,如果一國對于風險極為敏感,在政策的制定上就會趨于保守,對于收益的認知也會使其選擇與信譽更有保障、不會出現(xiàn)成本危機的大國合作。
資產專用性概念最早見于馬歇爾的《經濟學原理》(1948 年),但正式概念是奧利弗·威廉姆森(Oliver Williamson)在分析縱向一體化問題時(1971 年)提出的。威廉姆森認為資產專用性(Asset Specificity)是“在不犧牲生產價值的條件下,資產可用于不同用途和由不同使用者利用的程度”,①威廉姆森著,段毅才、王偉譯:《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商務印書館2002 年版,第201 頁。即當某種資產在某種用途上的價值大大高于在任何其他用途上的價值時,那么該種資產在該種用途上就是具有專用性的。假如一種資產專屬于某種用途,那么它的擁有者將會竭盡所能保證它繼續(xù)用于此種用途,同時以轉換它的用途為目的的交易將很難完成。具體來說,專用性資產是為支撐某種交易而進行的耐久性投資,它一旦在某一領域形成投資就會鎖定在一種特定形態(tài)上,若再作他用,其價值就會貶值。一種資產是不是專用性資產主要看該資產究竟是屬于用途可變的資產還是用途不可變的資產。②牛德生:《資產專用性理論分析》,載《經濟經緯》2004 年第3 期,第18 頁。資產專用性越高,短期流動性越低。因此資產專用性與我們可能經常見到的另一個概念——要素流動性——是一個硬幣的兩面,高資產專用性等同于低要素流動性。③周強、周英慧:《資產專用性會如何影響政治態(tài)度和社會穩(wěn)定》,載《北大政治學評論》第8輯第100 頁。資產專用性會影響人們的投資決定,而持續(xù)投資所形成的經濟利益最終將塑造人們的政治利益。眾多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資產專用性與經濟發(fā)展、④Adam Przeworski,“Political Rights,Property Rights,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Democracy and Development Seminars,2007.國際貿易、⑤Wolfgang F Stolper. & Paul A Samuelson.,“Protection and Real Wages,”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Vol. 9,No. 1,1941;Jones,Ronald W. ,“The Structure of Simple General Equilibrium Models,”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 73,No. 6,1965.全球化、⑥Jeffry Frieden,“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Globalization Backlash:Sources and Implications,” Working Paper,2018,https://scholar.harvard.edu/files/jfrieden/files/the_politics_of_the_globalization_ backlash.pdf;Dani Rodrik,Has Globalization Gone Too Far? Washington,D.C.: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97.資本主義多樣性、①Peter A Hall. & David Soskice,“An Introduction to Varieties of Capitalism,” in Peter Hall &David Soskice(eds.),Varieties of Capitalism—The Institutional Foundations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國內政治制度的形成等重大問題有密切的關聯(lián)。②Torben Iversen & David Soskice,“An Asset Theory of Social Policy Preferences”,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 95,No. 4,2001.
本文將具體從政治、經濟、軍事三個方面來分析中國對于立陶宛、塞爾維亞和匈牙利的資產專用性。由于資產專用性是某一資產所體現(xiàn)出的價值是否最大或者是否具有替代性,所以在文章中將分析中國在政治、經濟、軍事領域是否是三國的最佳選擇或者是否具有較強的可替代性,比如經濟上通過該國貿易伙伴的占比來衡量,政治上通過大型會議的投票一致度來衡量,軍事上通過武器銷售和參與軍事組織為標準來衡量。分析中國是否在這些方面對小國有不可替代的價值,以此來判斷中國資產專用性的強弱。
風險偏好的影響因素是多方面的,國家的發(fā)展歷程、民眾的參與心理、當局政府和國家領導人的執(zhí)政風格、國際格局的變化都會影響風險偏好。資產專用性可以說是風險偏好的一個參考因素。如果大國對某一小國在政治、經濟、軍事領域都有較強的資產專用性,那么小國在考慮收益時就會選擇風險回避,同時可以保障獲取最大化利益,從而追隨大國。相反如果小國認為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很弱,尋求風險反而可以讓他獲取更大更長遠的收益,那么他就會選擇風險尋求,對大國制衡。如果小國本身傾向于風險回避,但大國對于他的資產專用性又恰好較弱時,小國可能會選擇對沖。如果小國認為損失不可避免,此時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又很強時,為了最大限度減少損失,同時獲取收益,小國反而會選擇風險尋求,同樣選擇對沖(如表1)。據(jù)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表1:變量關系與研究假設
H1:當小國選擇風險回避且大國資產專用性強時,小國選擇追隨;
H2:當小國選擇風險尋求但大國資產專用性強時,小國選擇對沖;
H3:當小國選擇風險回避但大國資產專用性弱時,小國選擇對沖;
H4:當小國選擇風險尋求且大國資產專用性弱時,小國選擇制衡。
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具有相對性,小國在做出選擇時會對比大國在政治、經濟、軍事領域對自己的重要性,即可以獲得多大的收益。在此基礎上結合小國自身的風險偏好的取向,做出決定性的選擇。大國不能決定小國的風險偏好,但是可以加強自身和小國間的合作,讓小國明確認知到大國對其資產專用性的強度。這樣當小國屬于風險回避時,大國較強的資產專用性就會更加吸引小國選擇追隨(H1);如果小國在一定時期內對于損失不敏感,選擇風險尋求,在表明外交立場時會與大國的態(tài)度有所出入,但是鑒于大國依然有較強的資產專用性,小國就會選擇對沖(H2)。當小國不懼怕?lián)p失,反而認為當前的損失可能會在未來取得更大收益即選擇風險尋求,恰好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又較弱時,小國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對大國制衡(H4),因為它既不擔心收益也不重視大國對它產生的影響。雖然小國的風險偏好和大國對于小國的資產專用性不是小國制定對外政策的決定性因素,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對這兩種變量的組合分析,得出更多可能影響小國對外政策調整的原因。①本文不對H3 這種情況進行具體案例分析。
風險偏好與資產專用性對于國家對外政策的制定有著重要影響,一些中東歐小國在制定對華政策的過程中又或多或少會受到美國的影響。本文通過分析立陶宛、塞爾維亞、匈牙利三個中東歐小國的風險偏好以及中國對三國資產專用性的強弱程度,來檢驗研究假設。之所以選取這三個國家,是因為作為同一地區(qū)的三個發(fā)展程度相對平衡的國家,它們對待中美兩國的態(tài)度有明顯的不同之處。立陶宛近年來的對華政策與美國高度一致,在行為和態(tài)度上是典型的制衡。塞爾維亞則與中國保持良好的關系,不僅與中國在各方面交往密切,在國際場合也公開表示了對中國的支持。匈牙利雖然對中國保持著友好發(fā)展,但是作為北約和歐盟的成員國,為了自身國家安全的考量,在一些方面會保持和美國的合作,但是卻是外交獨立性較強的國家。因此選擇這三個國家可以很好地驗證兩個變量對小國外交行為的影響。
中立兩國關系自2009 年建立政府間經貿合作委員會以來一直平穩(wěn)發(fā)展,2018 年11 月立陶宛正式成為“一帶一路”倡議的合作國。但2021 年5月21日,立陶宛外長加布里埃烏斯·蘭茨貝爾吉斯(Gabrielius Landsbergis)宣布退出“17+1”合作機制,聲稱該機制在歐盟“制造了分裂”,還敦促歐盟其他國家一同退出。2021 年11 月18 日,立陶宛不顧中方嚴正抗議和反復交涉,允許臺灣當局設立“駐立陶宛臺灣代表處”。此舉公然在國際上制造“一中一臺”,背棄立方在兩國建交公報中所作政治承諾,損害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粗暴干涉中國內政。中方決定將中立兩國外交關系降為代辦級。①《中方決定將中立兩國外交關系降為代辦級》,載《人民日報海外版》2021 年11 月22 日。此后兩國在政治、經貿、人文交流等各方面的合作同時滑坡。而對此立陶宛方面卻稱與中國的“小危機”或能增加本國競爭力,立陶宛經濟及創(chuàng)新部長奧什麗內·阿爾莫奈特(Ausrine Armonaite)稱,與中國發(fā)生的沖突正為該國開辟非常好的前景。②安東·庫利科夫、格里戈利·瑟索耶夫,柳直 譯:《立陶宛怪論:對華“小危機”增加競爭力》,載《環(huán)球時報》2022 年1 月13 日。此后立陶宛當局不少部門負責人都發(fā)表過挑釁中國的言論。兩國關系由此急轉直下。
1.立陶宛對外政策選擇中的風險偏好
2019 年2 月,立陶宛安全部門在年度報告中首次將中國稱為“國家安全威脅”。立陶宛總統(tǒng)瑙塞達(Gitanas Nauseda)2019 年7 月表示,不支持中國投資參與克萊佩達港口的現(xiàn)代化建設,中國投資“可能會威脅立陶宛國家安全”。③孫萍:《立陶宛為何在反華道路上越走越遠?》,載《新華國際頭條》2021 年8 月10 日。2020 年10 月,立陶宛舉行議會選舉,中右翼祖國聯(lián)盟-立陶宛基督教民主黨人黨主導的執(zhí)政聯(lián)盟上臺執(zhí)政,立陶宛對華政策風格轉向明顯。拜登政府上臺執(zhí)政后,打著共同價值觀等旗號拉攏歐洲等地區(qū)國家組建反華聯(lián)盟,立陶宛成為了歐洲國家中反華的代表。④同上。
立陶宛對華政策的改變并不是突然為之,背后明顯有美國的支持。2014 年以后,立美合作取得了極大進展。兩國領導人實現(xiàn)了互訪,同時簽署了一系列協(xié)議。立陶宛是波羅的海三國中最早從美國進口能源的國家,并且確定了相關軍事合作。此外,為適應美國的需要,立陶宛成為唯一一個未批準歐古間《政治對話和合作協(xié)議》①歐盟與古巴于2016 年12 月12 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簽署了首份雙邊關系框架協(xié)議,以推動關系全面正?;瑸闅W盟及其成員國與古巴開展全面經貿合作掃清障礙。的歐盟國家,這也導致該協(xié)議一直無法實施。發(fā)展并夯實同美國關系是立陶宛進一步擴大維護國家安全的舉措,為其提供了區(qū)域外的安全保障。②穆重懷:《中歐關系中的立陶宛》,載《僑園》2020 年第10 期,第18~19 頁。所以當中美關系出現(xiàn)摩擦的時候,立陶宛選擇支持并追隨美國的對華政策。
從發(fā)展過程和政策選擇上來看,立陶宛更加重視立美關系。對于立陶宛來說,在與中國的關系上選擇風險尋求,將得到來自美國的更多支持和幫助。美國近年來加快了重返中東歐的步伐,加強對中東歐地區(qū)在外交、戰(zhàn)略、能源、安全等各方面的投入,意圖強化在中東歐地區(qū)的地緣政治作用,擠壓中國的發(fā)展空間,對于立陶宛來說,對抗中國可以得到切實的收益。同時根據(jù)前景理論中的損失厭惡,個人或團體不愿之前付出的成本白白浪費,國家領導人趨向于將自己的妥協(xié)視為損失,將對方的妥協(xié)視為收益。③林民旺:《國際關系的前景理論》,載《國際政治科學》2007 年第4 期,第104~126 頁。立陶宛對中國的不妥協(xié)也可視為對美國的示好,實際上也是收益的體現(xiàn)。
從歷史因素來看,立陶宛一直傾向于跟隨美國來調整對外政策,每屆領導人上臺后都積極發(fā)展同美國的外交關系,把對美國的政策放在優(yōu)先考慮的位置;從收益認知來看,因為對美國的極度信任,立陶宛認為追隨美國制衡中國可以獲得豐厚且持續(xù)的收益,并且可以不考慮短期成本的損失。因此,在風險偏好上,立陶宛屬于風險尋求型國家。
2.中國對立陶宛的資產專用性強弱
2022 年立陶宛進出口總額為968.5 億歐元,其中出口額443.1 億歐元,同比增長28.5%,進口額525.4 億歐元,同比增長39.4%。立陶宛主要出口目的地為拉脫維亞,占出口總額的12.8%,其次為波蘭(9.0%)、德國(7.9%)、俄羅斯(6.2%)。主要進口國為德國(11.7%)、波蘭(11.6%)、拉脫維亞(7.8%)、美國(7.5%)。①《立陶宛國家概況》,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354/1206x0_679356/。2022 年1-7 月中國對立陶宛出口商品總值為105716.36 萬美元,同比下降14.2%;中國自立陶宛進口商品總值為4655.6 萬美元,同比下降81.9%。②《中立兩國貿易數(shù)據(jù)》,中國海關,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7/302276/4127455/index.html。立陶宛作為歐盟成員國,在經濟上高度依賴歐洲市場,主要的進出口貿易額都來自和歐洲國家的合作,歐洲國家是立陶宛主要的經濟支柱。反觀2022 年中國與立陶宛貿易額減少明顯,但并未對立陶宛產生較大影響,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來看,歐美市場對于立陶宛來說有極高的價值,中國想要轉換歐洲對于立陶宛的經濟價值很困難,因此在經濟方面中國的資產專用性較弱。
其次在政治方面,立陶宛在2004 年同時加入了歐盟和北約,2015 年成為歐元區(qū)第19 個成員國。作為歐盟成員國,立陶宛在重大國際事件中的立場都和歐盟成員國高度一致。在聯(lián)合國的決議中,立陶宛在投票一致性上也偏向美國。比如在涉及“以單方面經濟措施為手段對發(fā)展中國家進行政治和經濟脅迫”“推動國際合作打擊非法資金流動和加強資產返還的良好做法以促進可持續(xù)發(fā)展”“為人類今世后代保護全球氣候”③《聯(lián)合國大會第七十六屆會議第五十四次全體會議決議》,聯(lián)合國官網,https://documents-dds-ny.un.org/doc/UNDOC/GEN/N21/400/42/PDF/N2140042.pdf.OpenElement?!叭藱嗯c單方面強制性措施”④《聯(lián)合國大會第七十七屆會議》,聯(lián)合國官網,https://documents-dds-ny.un.org/doc/UNDOC/LTD/N22/669/41/PDF/N2266941.pdf.OpenElement。等議題中,立陶宛與美國都保持相同觀點。因此在政治立場和需要表態(tài)的國際場合中立陶宛是完全追隨美國的,不會提出與美國相左的意見,中國的立場不僅不會得到立陶宛的支持,還會遭到反對意見。因此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來看,美國在政治領域的價值極高,中國不存在可替代的空間和條件,因此在政治方面的資產專用性弱。
最后在軍事方面,2021 年12 月13 日美國防長奧斯?。↙loyd Austin)在接待立陶宛防長阿努紹斯卡斯(Arvydas Anusauskas)時大贊立政府“對中國的堅定政策”,雙方簽訂了“互惠防務采購協(xié)議”。⑤林杳、王逸、柳直:《簽署軍購協(xié)議力求支持,被封“民主燈塔”戴上高帽對抗中俄,立陶宛獲美國“打氣”》,載《環(huán)球時報》2021 年12 月15 日。立陶宛2004 年成為北約成員國,自2019 年以來,立陶宛一直駐扎著一支美國輪換部隊和一個德國領導的北約營。在與奧斯汀會晤時,阿努紹斯卡斯稱,美國在立陶宛的軍事存在現(xiàn)在非常重要。他承諾除盡力為美軍在立陶宛的輪換提供更好的條件外,也允諾立陶宛的國防支出不會低于GDP 的2%。其中,很大一部分將用于立陶宛武裝部隊能力的現(xiàn)代化。①林杳、王逸、柳直:《簽署軍購協(xié)議力求支持,被封“民主燈塔”戴上高帽對抗中俄,立陶宛獲美國“打氣”》,載《環(huán)球時報》2021 年12 月15 日。立陶宛認為美國是其軍事安全的重要保障,積極加強與美國的軍事合作有利于自身的國家安全。反觀中國,既不參與任何軍事同盟,也沒有向立陶宛提供過任何軍事援助,中立兩國也從未開展過軍事演習等各方面的合作。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來看,美國在軍事領域對于立陶宛而言極具價值,同時這種價值是其他國家不可代替的,中國不僅沒有保障立陶宛國家安全的義務,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看也不具備這種條件,因此美國在軍事方面對立陶宛的資產專用性極強,而中國的資產專用性極弱。
3.立陶宛對華政策的轉變
中立兩國自建立外交關系以來,在各領域持續(xù)推進發(fā)展。但隨著近年來中美兩國之間的不斷摩擦,立陶宛的對華政策也明顯發(fā)生著改變。德國科學與政治基金會波羅的海沿岸三國問題專家朗格表示:“立陶宛在對華政策上的表現(xiàn)是在向華盛頓發(fā)出信號:在遏制中國上,立陶宛和美國的方向是一致的,并且立陶宛對中國的‘堅定態(tài)度’還會持續(xù)很長時間?!雹谕?。立陶宛用實際行動表明對美國的支持,沒有與中國緩和關系的意愿。而在與中國關系受損后,立陶宛之所以依然堅持也是由于美國不斷地“力挺”。
中國在經濟、政治、軍事領域的資產專用性都很弱。經濟方面,立陶宛的主要貿易伙伴集中在歐洲,中國并不是立陶宛的主要貿易國;政治方面,立陶宛堅定支持美國,和美國保持同一陣線;軍事方面,中國既不結盟也不會提供軍事安全保護,而美國卻被立陶宛視為安全保障。這樣的情況下,立陶宛對中國的態(tài)度看似是增大了風險,但收益也可能較高,加之中國本身較弱的資產專用性,因此立陶宛屬于假設中的第四種情況(H4)——小國屬于風險尋求且大國的資產專用性較弱,小國選擇制衡。
塞爾維亞對中國于2012 年提出的“中國-中東歐合作機制”(17+1)和2013 年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都保持積極態(tài)度。2016 年,習近平主席對塞爾維亞進行國事訪問,標志著兩國友好關系進入新階段,兩國發(fā)表了《關于建立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聯(lián)合聲明》,將雙邊關系提升為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2017 年,塞爾維亞成為首個對中國實行免簽的歐洲國家。2019 年,中國成為塞爾維亞第一大游客來源國?;趦蓢叨鹊恼位バ藕腿鎽?zhàn)略伙伴關系,尤其是在新冠疫情暴發(fā)以來,兩國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進一步加深,塞爾維亞以多種方式第一時間聲援中國,中國也援助塞爾維亞新冠疫苗和醫(yī)療物資。2022 年初塞爾維亞總統(tǒng)出席北京冬奧會開幕式,兩國領導人進行會晤。2022 年4 月初中國向塞爾維亞出售常規(guī)武器,顯示了中塞兩國穩(wěn)固的合作伙伴關系。
1.塞爾維亞對外政策選擇中的風險偏好
中東歐地區(qū)是中國打開歐洲市場的重要通道,而塞爾維亞正是中國打開歐洲市場過程中的重要合作伙伴。塞爾維亞在南海、人權、市場經濟地位等方面支持中國立場,在涉疆、涉臺問題上也堅定支持一個中國原則,這在部分歐盟成員國放出反華言論的背景下顯得更加珍貴。塞爾維亞與中國的合作追求的是長期的經濟、政治、金融和戰(zhàn)略利益。
一定的歷史經驗教訓可以形成知覺傾向,其路徑是通過歷史事件、歷史經驗教訓來判斷他者的未來行為和行為體自身可能面臨的風險。①羅伯特·杰維斯著,秦亞青譯:《國際政治中的知覺和錯誤知覺》著,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 年版,第277 頁。塞爾維亞位于巴爾干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有“火藥桶”之稱,歷史上不少戰(zhàn)爭都在此爆發(fā)。1999 年北約轟炸南聯(lián)盟,此后的科索沃戰(zhàn)爭,讓塞爾維亞對風險和危機極其敏感,其渴望和平穩(wěn)健地發(fā)展。過往經歷讓塞爾維亞對于風險采取的都是盡力避免的態(tài)度,美國慣用的通過經濟、軍事等手段干涉他國內政的行為讓塞爾維亞感受到主權危機,這種援助雖然短期可能會獲得收益,但長期來看可能受到更大的損失,對損失和風險極為敏感的塞爾維亞不會選擇這種帶有風險的合作。而與中國的合作既可以長期穩(wěn)定地發(fā)展,又不會擔心潛在的風險,更符合塞爾維亞對于風險選擇規(guī)避的心理。
從歷史因素來看,塞爾維亞因戰(zhàn)爭遭受損失,所以不愿再冒戰(zhàn)爭風險,在安全問題上比較敏感。美國慣用的以安全手段進行威脅的行為,讓塞爾維亞感受到危機和極強的不信任感,中國所秉持的和平發(fā)展原則更符合塞爾維亞選擇合作伙伴的心理。在收益認知方面,塞爾維亞與中國在各方面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發(fā)展趨勢,對中國的依賴度較高,因而在收益認知上對中國呈積極態(tài)度。因此在風險偏好上,塞爾維亞屬于風險回避型國家。
2.中國對塞爾維亞的資產專用性強弱
2022 年1-12 月,塞爾維亞進出口總額7.83 萬億第納爾,比上年同比增加31.0%。從國別看,塞爾維亞前5 位出口目的地依次為德國(占比13.7%)、波黑(占比7.5%)、意大利(占比7.2%)、匈牙利(占比5.4%)和羅馬尼亞(占比4.4%);前五位的進口來源地分別為中國(占比12.1%)、德國(占比11.4%)、俄羅斯(占比7.5%)、意大利(占比6.6%)和匈牙利(占比5.5%)。①《塞爾維亞主要貿易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http://file.mofcom.gov.cn/article/zwjg/zwxw/zwxwoz/202302/20230203382606.shtml。從地區(qū)來看,歐盟目前是塞爾維亞最大的進出口貿易地。塞爾維亞是歐盟候選國,但是科索沃獨立問題、塞爾維亞與俄羅斯的關系讓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進程阻礙不斷。雖然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前景并不明朗,但與中國的經貿合作更加密切。塞爾維亞是中國在巴爾干地區(qū)重要的經貿伙伴之一,中國是塞爾維亞第二大貿易伙伴。2022 年中國超過德國成為塞爾維亞第一大進口來源國。2023年10月17日,中塞兩國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塞爾維亞共和國政府自由貿易協(xié)定》,這是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簽署的第一個自貿協(xié)定,②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新聞辦公室,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syxwfb/202310/20231003446556.shtml。未來兩國的合作潛力仍在不斷增大。
2022 年1-7 月中國對塞爾維亞出口商品總值為134260.79 萬美元,同比增長8.4%;中國自塞爾維亞進口商品總值為81486.82 萬美元,同比增長56.3%。③《中塞兩國貿易數(shù)據(jù)》,中國海關,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7/302276/4127605/index.html。在國家政策的支持下,中資企業(yè)對塞爾維亞投資意愿增強,根據(jù)塞爾維亞開發(fā)署數(shù)據(jù),截至2019 年,以貝爾格萊德為中心已形成中資企業(yè)投資圈,進一步促進當?shù)鼐蜆I(yè),提供更多就業(yè)崗位,帶動當?shù)亟洕l(fā)展。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分析,歐盟和美國都不是塞爾維亞最堅實的經濟依靠,中國與塞爾維亞的經濟往來越來越密切,甚至相較于歐美國家更具價值,因此歐美國家在經濟領域對塞爾維亞的資產專用性較弱,而中國的資產專用性更強。
政治方面,塞爾維亞是中東歐第一個與中國全面深化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國家,中國是塞爾維亞外交政策的“四大支柱”之一,同中國深化合作、提升關系,也是塞爾維亞外交政策的優(yōu)先方向之一。在聯(lián)合國大會決議中,中塞兩國也保持較為一致的態(tài)度,比如在“聯(lián)合應對全球健康威脅:抗擊2019 冠狀病毒(COVID-19)”①《聯(lián)合國大會第七十四屆會議第六十四次全體會議決議》,聯(lián)合國官網,https://documents-dds-ny.un.org/doc/UNDOC/GEN/N20/234/60/PDF/N2023460.pdf.OpenElement。“促進和保護人權:人權問題,包括增進人權和基本自由切實享受的各種途徑”②《聯(lián)合國大會第七十六屆會議》,聯(lián)合國官網,https://documents-dds-ny.un.org/doc/UNDOC/LTD/N22/662/06/PDF/N2266206.pdf.OpenElement?!鞍屠账固谷嗣竦淖詻Q權利”③《聯(lián)合國大會第七十六屆會議》,聯(lián)合國官網,https://documents-dds-ny.un.org/doc/UNDOC/LTD/N22/672/45/PDF/N2267245.pdf.OpenElement。等議題中,兩國的觀點和選擇都保持一致。塞爾維亞在政治立場上與中國的一致度更高,美國又經常與中國處于對立的立場,因此美國替代中國的可能性較低,中國在政治方面對塞爾維亞的資產專用性更強。
在軍事方面,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將塞爾維亞作為追究前南戰(zhàn)爭及科索沃戰(zhàn)爭主要責任的對象,④楊博文:《在烏克蘭危機中堅持“平衡外交”的塞爾維亞》,載《世界態(tài)勢》2022 年第8 期,第52 頁。塞爾維亞則認為北約在歷史上曾入侵南聯(lián)盟,且雙方在科索沃問題上分歧較大?;跉v史原因,塞爾維亞采取“軍事中立”這一防務政策基本原則,根據(jù)塞爾維亞2019 年發(fā)布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軍事中立”是指不參加任何軍事、政治同盟,推行安全層面的“等距離”政策。⑤同上。塞爾維亞在軍事領域不參與任何形式的組織,只是加強自身防衛(wèi)安全。塞爾維亞地處北約國家周邊,領空安全格外重要。作為軍事中立國,為了加強自身防御能力,塞爾維亞選擇向中國購買防空武器加強軍事震懾。塞爾維亞以保衛(wèi)自身國家安全為前提,沒有選擇美俄兩國,而是選擇了從中國購買防御性武器。中國向塞爾維亞出售防御性質的武器旨在保證塞爾維亞自身的國家安全,符合塞爾維亞的意愿。在安全領域,塞爾維亞對美國和歐洲是不信任的,因此中國的援助和合作更具有價值,同時也是歐美國家所不可替代的,中國在軍事方面的資產專用性強。
3.塞爾維亞對華政策的發(fā)展
中塞兩國有著良好的傳統(tǒng)友誼,近年來中塞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保持發(fā)展勢頭,已成為互利合作的標桿。在國際局勢不斷變化、中美關系緊張的情況下,塞爾維亞堅定支持中國。
塞爾維亞在歷史和當前局勢的影響下,對損失較為敏感,在風險偏好上更趨向于風險規(guī)避,不會考慮通過尋求風險獲得潛在收益。中國在經濟、政治、軍事領域都與塞爾維亞保持相互信任的態(tài)度,大力支持兩國間的各項合作,并且中國不會對塞爾維亞的主權安全造成威脅,中國的資產專用性是相對較高的。因此塞爾維亞屬于假設中的第一種情況(H1)——小國屬于風險回避且大國資產專用性強,小國選擇追隨。
中國和匈牙利兩國一直保持著友好穩(wěn)定的狀態(tài)。2004 年中匈兩國就簽訂了“友好合作伙伴關系”協(xié)議。匈牙利是“一帶一路”倡議在中東歐地區(qū)的重要合作伙伴,是中國在中東歐地區(qū)投資最多的國家之一。為了應對經濟危機,匈牙利政府提出了“向東開放”戰(zhàn)略。2017 年兩國元首宣布雙方建立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兩國全面友好合作順利推進。
在前歐爾班時期,匈牙利一直奉行親西方“一邊倒”的政策,并同時加入了歐盟和北約,這受限于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對于國家安全的考量。這也使中匈關系處于冷淡時期,但兩國在經貿方面的合作并沒有中斷。匈牙利政府意識到世界的中心在向東移動,不能一味依靠歐盟等西方國家。2021年新冠疫情期間,中匈兩國不僅保持密切溝通,匈牙利還成為第一個從中國購買疫苗的歐盟國家。但是匈牙利作為小國,本身的脆弱性和依附性讓其容易受到國內外勢力的干擾,因此中匈兩國關系雖持續(xù)發(fā)展但也會受到各種阻礙。
1.匈牙利對外政策中的風險偏好
由于歷史因素和地緣位置,匈牙利完成了由社會主義國家向資本主義國家的轉變,在這過程中對外政策也在不斷調整。作為一個歐洲內陸國和同時兼具歐盟和北約成員國身份的國家,匈牙利的外交政策顯得格外“特立獨行”。不僅對俄羅斯保持友好態(tài)度,對中國更是一貫地保持支持立場,在很多國際場合都為中國發(fā)聲,包括北約和中國的關系、中國在俄烏沖突中的立場以及相關領土主權完整、“脫鉤斷鏈”、中國在聯(lián)合國的事務,都盡力巧妙地予以支持。如果說匈牙利對俄羅斯友好是出于對天然氣等重要物資的依賴,那么對中國的友好就更彰顯了其外交獨立的特點。
從歷史因素和收益認知兩方面來分析匈牙利的風險偏好。首先在歷史上匈牙利相對西方國家的“不合群”可以追溯至一戰(zhàn)后簽訂的《特里亞農條約》,這一條約使曾經輝煌無比的奧匈帝國失去了大片領土,成為匈牙利歷史的重大轉折,也被匈牙利視為恥辱。而造成這一條約簽署的源頭正是美國、英國等西方大國,這也是匈牙利始終與美國這個本來最重要的盟友產生隔閡的原因。隨后的匈牙利本來作為社會主義國家一直追隨蘇聯(lián),與美國處于對立的陣營,即使后來蘇聯(lián)解體匈牙利也沒有像其他東歐國家一樣對俄羅斯充滿仇恨。基于以上歷史原因,匈牙利對美國沒有表現(xiàn)出作為北約和歐盟成員應有的一致性。在收益認知方面,匈牙利沒有波羅的海三國一樣重要的門戶位置,所以在能源上無法從美國獲得相對低價的政策優(yōu)惠,同時匈牙利也意識到一味依靠歐盟及相關歐洲國家無法讓經濟進一步發(fā)展,所以歐爾班政府大力推進“向東開放”外交政策,平衡、務實、多元的外交政策為匈牙利外交、經濟乃至國際影響力的提升增分不少。同時和中國的多層次合作也為匈牙利經濟注入了活力。
從歷史因素和收益認知兩個角度我們可以看到匈牙利選擇了風險尋求,雖然與美國的關系受到了影響,但是匈牙利對美國說“不”實際上可能帶來更大收益。匈牙利雖然在歐洲一體化、難民問題上與美歐意見相左,受到斥責甚至被稱為“不完全的民主國家”,但是匈牙利實際上獲得了來自中國的更多援助和合作機遇,是一種長期收益的典型體現(xiàn),因此匈牙利在風險偏好上屬于風險尋求型國家。
2.中國對匈牙利的資產專用性強弱
2022年1-12月,匈牙利對外貨物貿易總額2928.3億歐元。其中,出口額1422.7億歐元,同比增長19.3%;進口額1505.6億歐元,同比增長28.0%。①《2022 年匈牙利對外貨物貿易》,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http://hu.mofcom.gov.cn/article/tjsj/202302/20230203383932.shtml。2022 年,中匈雙邊貿易總額為155.22 億美元,同比增長1.9%。②《中匈兩國貿易數(shù)據(jù)》,中國海關,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5/4794352/index.html。中國是匈牙利第四大貿易伙伴,前五名分別是德國(占比26.02%),奧地利(占比5.17%),斯洛伐克(占比5.04%),中國(占比5.02%),波蘭(占比4.87%)。①《2020 年匈牙利對外貿易分析》,中國人民共和國商務部,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dxfw/jlyd/202103/20210303048235.shtml。兩國的貿易額在總體數(shù)值上有波動,但總體勢頭朝著向好趨勢發(fā)展。中國在匈牙利的投資自2010 年以來實現(xiàn)了飛速發(fā)展,眾多中國企業(yè)在匈牙利投資,涉及電子、汽車、電信、房地產、銀行等多個產業(yè)。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看,歐盟是匈牙利最大的貿易伙伴,但并不是匈牙利唯一的經濟支柱。中國與匈牙利的合作在不斷深入和擴展,目前中國已成為匈牙利第二大貿易進口國,未來兩國之間還有更廣闊的合作潛力,匈牙利也會更加重視同中國的發(fā)展,中國對匈牙利具有較強的資產專用性。
在政治方面,中國和匈牙利兩國高層互動頻繁。兩國在“一帶一路”倡議的背景下,政治合作日益密切。匈牙利歐爾班政府在多次涉華和歐盟決策中起到重要作用,導致歐盟許多涉華決議因為匈牙利的反對票而沒有獲得通過。例如2016 年的南海問題,匈牙利拒絕承認“南海仲裁案”的結果;在2021 年涉港問題上,匈牙利也是連續(xù)動用否決權,成為全場唯一投出反對票的國家,讓歐盟試圖在中國香港的安全和人權問題上指手畫腳的愿望落空??梢钥闯鲈谠S多涉及歐盟針對中國的決議中,匈牙利都堅持維護自身話語權,同時也在立場上與中國保持一致,體現(xiàn)了中國在政治領域較強的資產專用性。通過匈牙利在涉華投票中的表現(xiàn)可以看出,匈牙利并沒有遵循歐盟希望看到的高度“一致性”原則,對于涉及中國的問題有屬于自己的認知和判斷,因此在政治領域,匈牙利沒有完全服從于歐盟,歐盟的價值處于被“貶值”的狀態(tài),資產專用性變弱。
最后軍事方面,匈牙利地處中歐腹地,位于東西大國的交界地帶,歷史上曾多次被卷入大國間的戰(zhàn)爭之中。由于自身力量太過薄弱,需要尋求大國的庇護以保證國家安全,因此匈牙利選擇加入北約以尋求保護和美國的支持。北約能給予匈牙利一定的安全感,匈牙利也需要履行聯(lián)盟中一定的義務。從2022 年的烏克蘭危機中也可以看出,盡管匈牙利并未完全贊成關于烏克蘭問題的全部決議,但是始終重申其北約成員國身份。實際上,在抵御來自東部的危機時,匈牙利依然需要來自北約和美國的支持和保護。雖然匈牙利在一些表態(tài)上不完全支持歐盟和北約的決定,比如向烏克蘭提供武器或者不允許軍隊從匈牙利境內通過,但是在整體上北約依然是匈牙利最可靠的安全保證,具有不可替代性,因此具有極高的價值,資產專用性強,而中國的資產專用性弱。
3.匈牙利對華政策的改變
匈牙利劇變導致中匈關系出現(xiàn)裂痕,這是由于當時世界整體格局變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此后受制于地區(qū)和國家安全的考量,匈牙利加入了北約,同時為了發(fā)展經濟成為歐盟成員國。歐爾班政府在外交上的改革讓匈牙利在數(shù)十年間成為了中東歐最引人注目的小國,這其中就包括“向東開放”戰(zhàn)略下的中匈合作。匈中兩國不僅在政治立場上保持一致,匈牙利在經濟上更是依托“一帶一路”倡議取得長足發(fā)展。盡管匈牙利作為北約成員國和歐盟成員國在多數(shù)問題上還是與美歐國家保持一致,但其具有鮮明特點的獨立外交政策還是在中美之間尋求到了平衡點,實現(xiàn)對沖戰(zhàn)略。
綜上,匈牙利在風險偏好上屬于風險尋求,出于對歷史的考量和對現(xiàn)實收益的認知,匈牙利認為對于美國的風險尋求可以獲得更為長期的收益。而在政治和經濟方面,中國與匈牙利有著一致的政治立場和具有長期合作的潛質,即使在軍事安全上匈牙利作為北約成員國還是與美國保持積極合作,中國對于匈牙利的資產專用性依然相對較強。因此匈牙利屬于假設中的第二種情況(H2)——小國屬于風險尋求但大國的資產專用性較強,小國選擇對沖。
通過對以上三國的風險偏好以及對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強弱的對比(見表2),證實了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設。
表2:風險偏好、資產專用性對中東歐三國對華政策的影響
大國之間的競爭深刻影響小國的行為。小國自身的依賴性、邊緣性和脆弱性決定了其對國際局勢和體系的結構性變化十分敏感。無論在經濟發(fā)展領域還是國家安全領域,小國都要承受來自外部環(huán)境的壓力,其未來發(fā)展充滿著不確定性?;诖?,如何妥善處理與大國之間的關系成為小國平穩(wěn)安全發(fā)展的重要保障。
影響小國對外政策的因素繁多,本文選取的風險偏好和資產專用性兩個因素可以更全面具體地分析小國的對外政策。風險偏好從歷史因素和收益認知兩個方面分為風險尋求和風險回避來判斷決策偏好,資產專用性則是從經濟、政治、軍事三個方面來判斷大國對小國在客觀實力上的重要性。小國對大國外交政策調整的主要目的無外乎達到風險最小化且利益最大化,當兩者無法兼顧的時候,小國通常會結合自身對大國的風險偏好,即面對大國時確定會有損失因而選擇風險尋求或是為了保護既得利益選擇風險規(guī)避。資產專用性又可成為小國判斷是否可從大國處獲益的重要標準。極強的資產專用性讓大國在經濟、政治、軍事領域處于不可替代的位置,這樣小國就會更加謹慎權衡如何處理和大國的關系。但如果大國的資產專用性在小國看來并不突出,那么小國就會選擇更有利可圖的一方,果斷選擇對抗某一大國。當然也會存在大國在某一方面資產特用性強而其他方面相對較弱的情況,這需要小國結合自身以及周邊環(huán)境的變化調整對大國的外交政策。
在當前中美競爭加劇的背景下,中東歐小國為了維護自身安全和利益開始“選邊站”。對中國而言,如何處理與小國的關系至關重要。根據(jù)本文的結論,與立陶宛類似的國家有追隨美國、制衡中國的傾向,中國在處理對外關系時,對于在風險偏好的選擇上屬于風險尋求并且在經濟、政治、軍事方面的資產專用性較弱的國家需要未雨綢繆,給予更多的關注,增強各個領域的資產專用性,提高中國的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即便類似小國依然不能與中國保持良好的關系,也不會追隨美國以及進一步調整對華政策來制衡中國。中國也可以憑借較強的資產專用性轉變小國的風險偏好類型,改善小國對華態(tài)度,為新時期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發(fā)展創(chuàng)造更好的外部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