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2月春節(jié)前夕,三個月新兵訓練結束,我被分配到守備一連二排某炮班。
下連后,正趕上老兵退伍,那時連里兵源減少,沒有退伍的老兵自然成了帶班者,而站崗放哨的任務也基本落到我們這群新兵的頭上了。
“小劉,該站崗了?!蔽灏喟嚅L叫醒剛入睡的我。我立即起身收拾妥當。為了不影響其他戰(zhàn)友休息,我輕手輕腳地拉開宿舍的房門,跟在五班長的身后,沿著海灘向哨位走去。我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打著哈欠,隨口問道:“五班長,這是站幾班崗呀?”五班長回答:“二班崗?!甭犃T,我的內心犯起了嘀咕:我的媽呀,剛睡著就被叫起來站崗,太難受了,這不是要命嗎?我又打了兩個哈欠,早在大院時就聽說過“當兵不當副班長,站崗不站二班崗”?!靶ⅲ涀?,站崗時千萬不能睡覺,小心讓敵人摸了哨?!蔽倚南耄喝缃襁@年代,哪還有什么敵情?五班長把我?guī)У轿逄柨拥郎谖?,便帶著下崗哨兵回去睡覺了。我一個人興奮地站在哨位上,背著槍精神抖擻,高度警戒,以防海面上出現(xiàn)意外情況。
漆黑的夜晚一片寂靜。隨著時間慢慢推移,頂著冬夜刺骨的海風,我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冷。為了御寒,我只好在坑道口和坑道內來回走圈取暖。一停下來,困意就隨之襲來,越到后半夜困意越濃,但又害怕突然來襲的敵特分子,所以我必須保持清醒。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睆男≡诓筷牬笤旱纳顫撘颇遥抑勒緧彿派谑鞘勘穆氊熀土x務。無論寒來暑往的季節(jié)交替,還是風雪雨霜的天氣變幻,站崗放哨都是一項雷打不動的日常任務。我還知道,站崗最好的輪次是站頭班和最后一班,這個時段既不影響休息也不影響睡覺。最艱難的,自然要數(shù)午夜之后各時間段的站崗,正是深度睡眠的時候,如果被帶班人叫醒,從熱乎乎的被窩兒里爬出來,那絕對不是個滋味。
凌晨五點,仍然沒有人員換崗,整個小島還沉浸在睡夢中。又過了一個小時,遠處的海水泛起了白浪,天漸漸地亮了。我的困意開始消散,站到哨位上時,習慣性挺起腰板,提起精神,保持高度警惕?!白蛲恚卤鴦⒒赝疽粋€人站了大半夜,回來后又投入上午的訓練,但他絲毫沒有怨言,他這種精神值得大家學習?!标犃兄许懫鹨黄坡?。指導員接著說:“同志們,別小看站崗,它的責任重大,下面,我講個老指導員給我講的故事給你們聽,愿意聽嗎?”“愿意!”戰(zhàn)士們異口同聲?!霸洠晃焕媳驮谖逄枍徤谡緧?,海風也是這么吼,海浪也是這么高,老兵警惕地注視海面上的動靜,生怕放過一絲的敵情,因為他知道身后是偉大的祖國母親。然而人的精力有限,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容易犯困打盹兒,憑老兵的經驗,還有十幾分鐘就要換崗了。突然,他發(fā)覺海上漂來了一艘橡皮艇,而且越來越近。他驚出一身冷汗,立即作出判斷,這是一股來偷襲的敵特分子。怎么辦?回去報警又來不及。老兵選了一個有利地形,端起沖鋒槍向天空打了一梭子,把寂靜的海島驚醒。說時遲那時快,不到半個小時,守備部隊全殲了來犯之敵。老兵立了戰(zhàn)功。同志們,站崗重要嗎?”
打那兒以后,我每逢站在哨位上,沐浴著晨光,臉上總是露出笑容,舒展著身體,等待漫長的夜晚過去,期盼新的一天開始。
如今,我早已脫去軍裝,失去了站崗放哨的機會。但昔日走過的漫長上哨路,臨海而立的哨位,以及無論冬夏還是冷暖,依然堅守崗位的事跡,依然記憶猶新。
守備一連的哨兵換了一茬又一茬,然而,所有保家衛(wèi)國的士兵永遠風雨無阻。在他們的心中,哨位意味著一種信仰,它代表著被國家需要的榮譽和被百姓認可的自豪,這些信念和情感,催生了一份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撐著守島戰(zhàn)士堅守自己的哨位,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正如《我的哨所我的連》歌中所唱:“站在哨所我立地頂天,戎馬英雄決戰(zhàn)生命禁區(qū)。??!我的哨所我的連?!?/p>
用一位守備一連老兵的話說:“哨位,我還沒有愛夠!”